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我就是疯了才喜欢你这么久 作者:嘉尔曼 文案 由台湾偶像剧《终极一班》及《终极一家》改编。 骆宇霏本只是一个安分过着日子的普通少女,却在偶然的机会下穿越时空来到金时空,遇上新朋友不止,还遇上了幼时偶然穿越时空到家中的那个少年。为了返回家中,骆宇霏懵懵懂懂地跟着引导人狄雅士的脚步,一点点发掘自己的潜能。等到有足够力量离开金时空回家的时候,骆宇霏却发现,自己的心无法离开…… 注:本篇所谓的番外,仅作区别于第一人称篇目之用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宇霏雷克斯 ┃ 配角:骆余蔚汪大东王亚瑟纪柒丁小雨 ┃ 其它:   ☆、那年,韶光      是一个十年前的故事,那一天亦如今日,雷电交加,倾盆大雨,而我靠在窗前欣赏着那美丽的紫色电光。一道道光线就像是分叉的树枝,银白的光被紫色光点缠绕,像是银白色的树枝上结满了紫色的小花,迷人。橙黄色的落日光华在云团上泛起了涟漪,雨后乌云从左侧退去,橙黄色的云海从右侧出现,一道七色拱桥在深蓝的云团上筑起,一切流畅地进行着恍如一出短片。   那是无法忘怀的美景,是年少记忆中始终无法消去的印记。   一道紫色电光划破了七色桥,太阳落下,夜幕降临。旱雷惊醒了我平静的心,支离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好奇地回过头去,但地面依旧布满被我到处乱扔的垃圾,电视机依旧发出卡通片的片尾曲,蟑螂依旧匍匐在食物之间,没有任何异常。   这一声破裂勾起了许久之前的回忆,汹涌而来不可挡的回忆。它渐渐地溢出了我的脑子,像是一幕幕画布,在眼前一一划过。   那一天也是爸妈出外公干的日子。一切始于那玻璃裂开的声音。   从爸妈的房间里传来的,不难听出是碎片哗啦落地的声音,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妈妈那面偌大的镜子,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激动。年少轻狂,年少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丝毫不知“死”为何物,那股不知者无畏的勇气催促着我顺手撩起身旁的椅子便踹开了爸妈房间的木门。   一进门,就看见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男生低声哭泣,微微耸起的肩让我看了也觉有些怜悯。但今天,我只能感慨年少无知,我很快便将这薄薄的怜悯扔到九天之外。扔开了手中的椅子,我走到小男生的身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嘴里喃喃说着:“小弟弟,你妈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跑到大人的房间里吗?难道你就不怕姐姐我把你吞了?”   每回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自己真是人小鬼大,明明从蹲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个头比人家还要矮小。   小男生没有说话,我却还是自说自话:“姐姐我叫骆宇霏,小弟弟呢?”   “雷克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哭泣就已经止住了,咬字清晰。   我有些不以为意,四处张望着打量这个房间,似乎除了大镜子破碎的玻璃片撒满地面之外,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一把扯起小男生,指着那面碎掉了只剩镜框的落地镜:“你该不会是通过那面镜子进来我爸妈的房间吧?”   可就在那一瞬间,当我紧盯着他的双眼时,我僵住了。这个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小男生魅惑的双眼让我紧张而又兴奋,就像是之前那道划破彩虹的紫色电光。我的得意洋洋随着他的惊艳爆发而烟消云散,但他只是平淡地点头表示肯定。   “你以为你哆啦A梦啊?”我有些不甘示弱。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多指教啦~~ 文文不会仅仅是小言这么简单的(虽然主体如此),还会加入一些魔幻、悬疑色彩……   ☆、此刻,永恒      由我亲手泡制的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被端到了桌面。   早就已经听到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假如当时我足够自恋地对着镜子看,看到的或许会是一张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贤妻良母样吧。   刚把泡面放在他的手上,我便从桌面端起自己的那一份,然后靠在沙发垫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快吃吧!吃完就快点回家。”   他没有多少犹豫,立即端起碗狼吞虎咽:“这……这里是哪里?”   “广州。”现在已经忘记那一碗泡面的味道了,只隐约记得,那碗面里没有妈妈做的汤面里的温暖滋味。   他若有所思地嘟囔着:“广州……”   他的若有所思让我感到了他的疑惑,自然而然地我问他:“你住哪里?”   “台北……”他回答的是“台北”。台北?跨省又跨海的小岛上的城市?   真的假的?   “噗——”我差点把胃酸都吐出来了,泡面从嘴里喷出,洒在地上的垃圾堆里,鄙夷的目光尖锐地射向他无辜的脸,“你还真以为你是哆啦A梦啊,说穿越就穿越,少开玩笑了!”   “我真是住在台北。”他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看,无辜的眼睛里像是有泪珠在转圈圈,眼皮子不时重重地眨巴来眨巴去。这么一张正太的脸,让早熟的我有点受不了,再加上他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像极了被妈妈丢掉的可爱小正太,我不仅软下了心,甚至软下了身子,重重地靠在沙发上。   “咳咳……我说,”我装模作样地用拳头抵住嘴唇,干咳了两声,视线移向另一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正太啊?而且快要到达小萝莉的地步了。害我好想把你吃了。”   电光火石之间,“啪”的一声,好似一巴掌拍醒了我花痴的心,他将那碗泡面狠狠按在玻璃桌面上,吓了我一大跳,整个人都抖了一遍:“才不是!我很男人的。”   “呵呵。”我冷笑,这孩子真可爱,什么叫“我很男人”?   “你不信?”他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我更加不信。   即使到了现在,我也忘不了他那不怎么男人的水汪汪大眼睛。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已记不清晰,大脑里的画纸估计是被墨水给染了,又或者被水给化了,画面模糊得就只剩下影子,真正记得清楚的是我不知怎地就被他背了起来,脸火辣辣的,心跳加速,这辈子都忘不了。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感慨,早熟的女生真是要不得,年纪轻轻的就会动心了。   那一整个晚上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具体做了些什么都已经忘得差不多,只有一件事还记得牢固,牢固得就像大山,而我却不是愚公,移不动那座大山。   夜深人静,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我躺在妈妈的床上看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捣弄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拉起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戴在了我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实在太大,要卡在我的指间根本不行,可我竟头脑发涨地一直举起手,就像电视上常演的,女主角扬起手指细细打量男朋友求婚时给戴上的戒指。我的脸上该不会跟那些女主角一样,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了吧?   果然那孩子太纯洁了,他不知道将戒指戴在女生左手无名指上指的是什么。妈妈说过,男女结婚的时候,戒指都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   那时候的悸动到如今还是那么深刻,每一下心跳我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脑海里,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像前面所说的那些一样需要经过我的雕琢。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雷克斯。”第一句。   “这是我报答你的礼物。”第二句。   “我妈妈说了,如果遇到想要珍惜的女生就要送给她。”第三句。   “不要把我忘了。”第四句。   四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种语气,都不过是小孩子对待朋友的感谢,可听在我的耳里是那般不同的味道,甜甜的带点腻味,可我只希望它变得更甜的,比蜜糖还要甜。   只是,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他了,那面镜子竟一如既往的,没有破碎。   走到镜子前面,我轻轻拂过镜面,看着镜中映着的一脸茫然的我。   但那枚银光闪闪的戒指如今还挂在我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叫我阿嘉,嗯我是个懒人没错 所以每个章节的内容提要是默认的很抱歉……= =   ☆、片刻,惊慌      适才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下了一场大雨,这会又是一片带金色落霞的晴朗黄昏天,只剩下几道紫色电光在天边划过,然后只留给我它的余影。我是越来越沉迷于这种雨后的闪电之中,痴痴地看着,似乎除了这些闪电、这片天空,其他的一切都融不进我的眼眸。   但还有一样东西,我是一直希望能够融入我的双耳的。这么多年来,每次望着天空这一次又一次的电闪雷鸣的同时,我都一直竖起耳朵,等待着爸妈房间里传来的玻璃片落地的声音。只是一次都没有听见。   我也一次都没有走进去看看。   又是一道闪电,我的嘴角也随着心情的惬意上扬,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下陷露出小小的酒窝,感觉到嘴里牙齿与肉内壁的挤压。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音乐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只是错觉,可声响越来越大,距离我越来越近。   我没有开音响啊!   有些好奇,我闭上了眼睛,试着寻找音乐的源头。   细细听着,音乐的声音越发熟悉。   那首歌,是前阵子电视里经常播着的电视剧画皮的主题曲。一向很喜欢古风歌曲,这首歌也不例外,尤其是□□部分的音乐的强度重重敲打着心门,触碰着心房,拉动着心弦。   “将我贪婪的爱摧毁了,撕裂了我的心。我只要在你怀里,永不分离。”   两句歌词传入耳里,是再清楚不过了。我张开了眼睛。   正如我所料,我来到了爸妈的房间里,眼前正是那面被米黄色布匹盖着的落地镜,那面偌大的镜子。   音响在布的身后只有更高没有减弱。伸起的手有些颤抖,停留在半空中,我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去触碰那块布,心里还是怕怕的。   镜子里传来了音乐,这能算是灵异事件吗?布匹的后面等着我的到底是什么?一张黑漆漆凶神恶煞的大脸,还是飘飘浮浮的长舌妇?又或者说,会是心心念念的人?   我还是怕,妖魔鬼怪什么的,最可恶了。   收起手,转过身想要离开。   吓人的是,不出两步,镜子那边传来了女生的惊叫声,相应地,音乐的声音低了下来,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我忍不住询问起来:“是谁?是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   我又走到镜子前,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让我安心了不少,最起码掀起那块布看见的不会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可毕竟未知的一切都是可怕的,我的手还是有些微微发抖,扶住了那块布,不动。   心跳也随着紧张加快了速度,因为紧张肚子习惯性地微微发胀疼痛。要是掀开布看见镜子里的我,必将是一张苍白纠结的脸。   我生硬地咽下了口水,甚至能感觉到那唾液流经自己的喉咙,不知道顺着哪条管流入体内,经过百转千回落入胃中。   我轻轻地拉下了米黄色的布。   突然,“叮铃铃”的门铃声瞬间敲醒了我恐慌的心,心在左胸房里颤抖着猛跳了两下,失了节奏。   匆忙中我只是扔下了那块布,慌慌张张地蹦到了门前,眉梢未曾抬向那面镜子。   打开门,看见小敏本是牛奶般纯白的肤色在黯淡的楼梯间格外亮眼,那张瓜子般的面孔傲然昂起,带着些许俏皮的怒意:“骆宇霏,你怎么还穿成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是一日一更的节奏……   ☆、今夕,短暂   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最近的确是越来越愚蠢了,明明一早就已经约好要跟同样面临爸妈外出窘况的小敏一起去吃晚饭,我却将喂饱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走在大街上看看黯淡下来的天空,无奈地凝视天边那颗似乎在讽刺我的愚蠢的闪亮星星。   “我真是服了你了,聪明如你怎么可能连吃饭这件事都给忘记了呢?”小敏撅起小嘴佯装着生气。可是一点没有愤怒的模样,她是真的不适合当演员。   “或许是最近我的预言快要实现了吧,最近的确是变得很笨。”我也学着她撅起小嘴吊儿郎当地晃晃身子,“你也知道的,我是魔女嘛!你也知道的……”   知我者莫若小敏也,她与我一起耸耸肩面对面大大声地说道:“有得必有失,要预言就得失智力嘛!”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惯常的笑声。   我用手挽着小敏的手臂,往她的身上靠,还故意掐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惊叫一声后说道:“要是你平常对别人也像对我这么亲切,还怕没有人追你吗?”   “切。”我不屑地转过头去,“我又不在乎这些。”   小敏狠狠地掐我脸上的赘肉,一脸地无可奈何:“你快滚一边去吧!”   “哼,你小心我明天就到……”就在那一瞬间,身体里的细胞似乎都沸腾起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滚烫烫的状态,心跳也随着这股兴奋快速地跳跃起来,在那么一瞬间里,似是一股强烈的电光穿透了我的身体,虽然无痛无痒却挥之不去这阵麻痹感,那个惊人的想法煞红了我眼前的世界。   “嗯哼,到哪里去?”小敏一脸不以为意。   我的心情也马上平复下来,视线慢慢清晰。我淡淡回答:“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这种说法在小说里应该是很常见的吧,但是我基本上很少思考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很少在顷刻间冒出来这个想法,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任何的导火线,却冒出来这么一个与之前话题毫无联系的想法,按照个人经验,这都是灵验的预言,我难免感到担忧。   “开玩笑吧你。”小敏往我的额头上赠了一个爆栗。   我也希望是吧。   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我抬头看仔细了那张脸,原来是同班的一个男生,他友好地向小敏打了一声招呼,视线的余光里大概是看见我了。可是,他也许是尴尬于我脸上的漠然,机械式地抽搐式地扯动着嘴角,却没有等待我的回复,直接道别离去。   看着对方离去之后,小敏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希望你的冷漠能发挥在合适的地方,而不是用来掩饰你的羞涩,还有啊,你的严肃也不应该用来掩饰你的懦弱,你的低调也不该用来掩饰你的自卑,还有很多很多。话说,你也太会隐藏自己了。”   我也并不希望是这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啊,本能地隐藏真实情感。   如果给人的内外在分层次,我觉得大概有四层,第一层就是表面,看到的或真或假,第二层则是浅内在,真实但不全面,第三层则是深内在,至真但鲜为人知,第四层则是潜意识,连自己都不一定知道的层面。   而我,将第三层的大门紧紧关闭。至真的我,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无奈地笑了笑,我回她:“你能不能不要咬文嚼字?”   填饱了肚子,告别了小敏,我又回到了家里,打开客厅的灯,我关上了门,一连将那好几个铁锁锁上之后,我瘫坐在沙发上,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个突然间冒出来的想法让我毛骨悚然,如果真到了另一个世界,意味着我要失去自己的父母、失去小敏,还有我许多美好回忆的栖息地,那我是真的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该多么孤清。没有根、没有回忆、没有熟悉一切的地方,应该没有人能够生存下来吧?   但经验主义告诉我,必须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于我而言,闪念灵验度是百分之百,即使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虚无缥缈得宛如一团浓烟。   镜子!   突然想起来那面镜子。   犹豫了一会,我起身走向爸妈的房间。那张米黄色的布依旧安静地躺在地上,但我只能用惊恐睁大眼睛,感觉空气拂过我眼里的每一寸土地,使眼睛变得干涩、变得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发布多来几章,先让大家起起痰找找感觉。   ☆、故事,即将   镜子里的脸跟我差得实在太远,别说是我右眼角那颗标志性的美人痣,镜子里的人甚至没有我乌黑亮丽的长发。   与其说我在照镜子,不如说是她在照镜子。镜子里的人不停地摆弄着她亚麻色的长发,粉扑扑的脸让人怜爱。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衣着高贵的夫人帮她打理衣服,看起来生活条件佷优渥的样子。   难道她不能像我看见她一样看见我吗?她不知道我在看着她吗?看她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双眼里只透着她红润的面孔,答案不难得出,她的确看不见我。   “妈,能帮我把那边的发夹拿过来吗?”那女孩的每一个字都毫无遗漏地传入我耳中,真切得仿佛就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她在头上盘起了一个发髻,还换上了一套漂亮的小礼服,再看看她身后金光闪闪的装饰物,这或许是哪家的大小姐吧,要参加舞会什么的。   她们大概是调整了灯光的亮度,使房间明亮了不少。可以看见她们的窗外越发深沉的天空里闪烁着几颗明星,璀璨之极不由得让我感慨我的天空混浊之极,只能在晴朗的冬夜里看见寥寥可数的星光。   镜面的四周好像开始变得灰暗,画面慢慢地被抹灭了。突然的变幻让我我有些慌张,好像有什么将要被黑暗吞噬一样,我竟然在慌乱之中伸出了手。   假如正在发生的这件事被说出去那一定会是骇人听闻的,我的手竟然穿过了那面镜子,而且还来不及让我吓呆了的心脏恢复正常的跳动速度,我的手就像是被什么紧紧扯着一样,根本没有返还的余地。我的力量敌不过那股黑暗的吞噬,渐渐地,我的手臂、我的身子、我的脚都融入了镜子里。   最后看见的,只有镜子里那女孩惊恐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静静有了些光,能看见些东西了。   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即使一切都跟现实很相像,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跟梦境的不相容。梦里有爸妈,我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围在餐桌前吃着饭,那是多么平常的事情。突然而至的紫色电光,好似树枝分叉一样,在眼前闪烁。突然,梦境变了,那个我正趴在窗口那往外看着。室内的家具慢慢地消失了,墙也成了透明的。隐隐之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那个我的不远处,他的嘴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   那个人,我记得,叫雷克斯。   又是突然的电光,一闪而过,我竟站在雷克斯的面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电光击中。雷克斯小小的身躯在颤抖,但很快他就像是被撕裂一样,随即消失。   我呆呆地看,恐惧早就已经溢满,凝结成一颗颗小小的泪珠倾泻而下。   又是一个闪电,划过我的发丝,袭向身后。我转过身去,爸爸妈妈也跟雷克斯一样,被撕裂了,如同纸张一般化作碎片,然后销声匿迹。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将所有的色彩吞噬。我所拥有的那渺小的光点伫立在这片死寂之中。   什么时候我又成了一个旁观者?   我感受不到跪倒在光点中的自己的无助,我只是盲目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渺小的光点被黑暗吞没。   只剩下一片黑暗。   “孩子,醒醒。”时而听得到,时而又什么都听不见,和蔼的声音在耳边飘忽不定,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在说话。但我想起了妈妈。睁开眼后,我拼命眨着眼睛,希望视线快点清晰起来,希望能看见亲爱的妈妈。   看见的似乎是镜子里的那个贵妇人。   “孩子,你终于醒了。”她的脸上满是欣慰,从她的瞳孔里我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脸。   “喂,你还好吧!医生只是说你肚子不舒服晕过去而已,别一脸死样。”   说话的是那个忙于梳妆打扮的大小姐,看着好像很亲切,但说话的语气倒真的是刁蛮了些,带着点对陌生人的冷漠,跟我一样。   那位贵妇人跟一旁几个穿着女仆装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就都离开了,只剩下那位大小姐。大小姐甩了甩自己的秀发,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是哪个时空的人?”   时空?好吧,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我可以老实告诉她我家在镜子的另一面吗?凭着记忆,这个房间的确是在镜子看见的那个房间,如果没有猜错,我肯定是穿过了那面镜子,像当年的雷克斯一样,到了镜子的另一边。我坐起身子来,用手艰难地支撑着,还四处看看,却找不到那面镜子。   她似乎知道我在找什么:“那面镜子把你传送过来之后碎了,我妈叫人送去修理了。”   这个结果对于我来说并不奇怪,毕竟见识过了。但为什么她完全不会疑惑我是从镜子的另一面而来呢?我低声说着:“我家在那面镜子的另一头。”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说得理所当然,可我并不是知道得理所当然,可以想象得到我的眼睛是瞪得有多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到这里了,敬请期待一日一更的精彩吧~~ 重申:我是阿嘉>.<   ☆、预备,启程   那闪烁着水光的汪汪瞳孔里倒映着我诧异的脸孔,苍白之中带着微弱的讶异火焰。我问她:“你不觉得奇怪吗?”   或许在一个大家闺秀面前如此不知所措不加修饰不顾礼节地冒出一句似乎不太正常的话是不礼貌的,但我必须得弄清楚。当然,她是真的觉得我不正常,脸上尽是不耐烦:“小姐,有一定战力的人都能穿越时空。你少装傻。”   “我真不知道。”或许是经历了所谓的“穿越时空”,我的脑子也有点“穿”坏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才意识到,平常的我遭遇这样直接的指责,都是会沉默不语的。   这位大小姐毫不吝啬地给了我一个爆栗:“你是脑子撞坏了是不是?你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   既然只能在这里来来回回地与大小姐争执不休,得不到答案,我还是乖乖效仿电视剧里所有的女主角,暂时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抛一边去吧。话说,刚刚就一直纳闷,这么宽广的一个房间该是坐落在哪一幢建筑之中?在哪里能有这么雄伟壮观的一幢建筑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宽广的房间?   “请问,这里是哪里?”正所谓“不明所以然就先找找自己到底是身处何方”,小敏从电视剧里总结出来的这个生存技巧想不到还是挺有道理的。   大小姐环抱着双手转过身去,坐在了床沿:“金时空的美国。”   “美国?”好像还听到了什么“金时空”?但重点是为什么我会一下子从广州到了美国?我从床上蹦起来,就差没从床上跳下去了。大床颤动了一下,而我顺其自然地比大小姐的脑袋高出了不少。   大小姐气急败坏地跺着脚起身,站在地面上叉着腰仰视着我:“这是我的床。你给我安分点。”   “呃……”好吧,我失礼了,赶紧盘腿坐在床上,“对不起。”   “呵,你是歪打正着穿越的时空吧!”大小姐皱着眉头看着我,刚才的陌生感也消失了不少,话更是多了不少,“竟然还穿着睡衣?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有战力……”   是的,我还真不知道,我可从来没有从爸妈那里听说过我有什么战力,他们压根就没有教过我什么“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我肯定地重重地朝着她点点头。只不过,我歪打正着穿越时空这件事不明显吗?   她的眼光立马柔和了不少,叹了一口气:“我是骆余蔚,你呢?”   啥?这姓氏,有没有这么巧?   巧合得让我忍不住先给她道个歉:“对不起,我叫骆宇霏。”   “你也姓骆?”大小姐的手伸到了我的额前,食指轻轻一点我的额头,“名字不错嘛,跟我名字挺配的。”   关键是跟你名字配,才不错吧……   “你从哪个时空来?”她问。   “我不知道。”我可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别的时空,如果我说我是从人类世界来的,她会打我吗?   想想还是觉得不安乐,由自己从小到大生活了18年的地方无缘无故地穿越到这么一个陌生的所谓的“金时空”,本来就已经浑身不舒畅了,偏偏还是美国。在我脑海里,美国就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于是,我提出了那个压抑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请问,美国的人会因为我不小心闯进他们家而枪毙我吗?”   她果然又甩给我一个爆栗:“你是傻瓜吗?”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不知道是什么人对我说过,美国人家里都有枪支,如果有人非法闯入他们家是可以直接枪毙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小心下触犯了美国人的原则,估计就没命了。美国能不危险嘛?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蠢。   不过,目前的point是,我讨厌用“傻瓜”这个词来形容我,看小说电视剧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傻瓜女主角”,因为通常都是些所谓的善良到了极点被认为傻傻惹万人爱的女主角,那些说白了不就是蠢材吗?至于这么将女主角的圣母光芒发挥到极致吗?所以,我不喜欢被称为“傻瓜”。   “那个……虽然很荒唐,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我‘傻’或者是‘傻瓜’,换‘白痴’或者‘神经’好吗?”这种台词我可是对很多人说过几百次了,在他们眼中这简直就是神经病,但在我眼中,这是个人原则,我可不想跟“傻瓜女主角”同流合污。   坚决不要!   “好!有点意思,“骆余蔚又一次站起了身子,嘴角上扬,勾起绕有余味的笑容,“那就当我的小跟班,跟我回台湾去。我们去终极一班。”   “为什么要当你的小跟班?”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就可以随便使唤人吗?还有,请不要忽略我那句在强烈思想斗争之后对你说的话。   薇羽落一脸高傲,她环抱着双手侧身对着我,仰起头看天花板:“你就承认吧,骆小霏。”   “不许叫我小霏。”我恹恹地说着。我一直很反感亲朋戚友之外的人这么叫我。   “哎呀,还会傲矫啊?真可爱。”说完,骆余蔚甩甩衣袖,甜滋滋地笑着走开,有点像是收获萌宠一只,“你的身份证什么的我会请人帮你处理好,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吧!”   一切尽不如人意又怎么样?现在只能寄人篱下,更要听从别人的命令。不过,要去的地方是台湾,那岂不是雷克斯所在的台湾?   在这个所谓的金时空里,能遇见他吗?   想到骆余蔚说的终极一班,我问:“终极一班是什么东西?”   “台湾芭乐高中恶名昭彰的班级。”大抵“终极一班”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大小姐的气场改变了,有着一阵阵凉意,言语也简短了。   “为什么要去?”   但她没有像我所想地暴躁起来:“找我未婚夫。”   这是肥皂剧嘛?每位千金总会配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吗?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狗血剧情?那结局是不是你们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不让场子冷下来,我敷衍地说着:“未婚夫?”   “他前阵子去了芭乐高中。”   “你找他做什么?”我算是真真切切地知道,我是一个女人,爱八卦。   “你咋这么多问题啊?”大小姐突然就又犯二了,还带了乡音,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她怒吼,“笑笑笑,不好笑!”   既然问了,就多问几句:“名字呢?”   大小姐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向门外:“他叫雷克斯。”   ☆、你们,等着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人家办事果然不是一般的有效率,不出几天我的身份证、护照等种种证件一个不漏地来到了我的包包里,我甚至麻雀变凤凰,成了骆家的女儿。话虽如此,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熟悉一下这个“家”,这座城堡我还没有走遍,这对父母我还没有说上几句话,时间就在我的浑浑噩噩之中刷刷刷地过去了,而我,不得不跟着那位大小姐消失在这个陌生的美国。   现在我已经坐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了。   盯着手中的《暮光之城》,我郁闷自己明明已经看过中文版了,连电影也没有落下,可是在美国这里我还是会心血来潮地想看一下英文版本的,于是几天前特意厚脸皮地用薇家的钱买了全套,不过看英文还是挺困难的,英语字典在身边从未离手。   骆家的财富之多足以让台湾有一家大房子以及一柜子名牌衣服候着我们,根本不需要带任何行李。骆余蔚只是带着一个空空的包包装着点珍贵物品,甚至连手机化妆品也等着到台湾之后重新买。那更不用说我了,初来乍到哪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最珍贵的戒指也一直挂在脖子上,我可不适应这种两手空空坐飞机的感觉。不过,也许我确实有点吃饱了没事干,几本厚实的书确实挺重的。   骆余蔚这一次去台湾是要找雷克斯的,她的未婚夫。老实说,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她给我看的照片里,那张属于她的未婚夫小时候的模样分明就是我日思夜想的面孔。   但是骆余蔚说了,她是去找他取消婚约的,因为雷克斯是一个负心汉。   据说,小时候初次见面的时候,骆余蔚便对雷克斯有好感,加上彼此之间有婚约,薇羽落就放开心胸地追求雷克斯,可是雷克斯身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叫黄安琪,雷克斯钟情于她一直不把骆余蔚放在眼里,她一气之下想要解除婚约。问题是,父母二人都不好向对方家庭提起这件事,雷克斯也一直没有理会她。   一个月前,雷克斯跑了。于是,骆余蔚也要追着他跑。   合着我压根就没有在雷克斯心里吧!该说骆余蔚是最受伤的,还是我才是最受伤的呢?还真的很想要会会这个叫黄安琪的女生。   “啊,对不起。”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随即便是书本落地的声音,我被这个声音吓坏了。   对方帮我捡起了书递到了我的手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抬头打量起这个声音的主人,人如其声带着甜美,染了微黄的直发散落,虽称不上绝色但气质似乎不错,就是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她娇滴滴的声音,总觉得与她本人有种不协调:“没事。”   突然想到些有的没的,我又问起:“你怎么知道我会中文?”   难道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说英文的吗?   “耶?”她瞪大了眼睛,“啊,直觉觉得你是会中文的。”   她微笑起来,嘴角上扬了不小的角度,让我联想到了妈妈经常说的“女人口大吃四方”。算了算了,少来这么针对人的想法,这可不像我。   她瞄了一眼我手里的书:“我也很喜欢看这本书呢!”   一说起书我就来劲,我想我的脸大概跟盛放的向日葵似的灿烂、阳光,起码从她脸上的笑容看来可以估摸到我是这样的:“是吗是吗?有什么感觉?喜欢哪个角色?”   “我喜欢女主角,叫……叫贝拉。”她慢悠悠地说着,但是显然,我的兴致立减。虽说贝拉是不错,可我更喜欢有灵气的爱丽丝。突然地就想起了小敏,我们都一样很喜欢爱丽丝,每次聊到爱丽丝就没完没了。   “啊,对了,我觉得那个叫艾丽莎的不错。”她好像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名字,但是看她一脸错愕我就知道,我肯定是一张苦瓜脸。连爱丽丝的名字都记错了,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喜欢这本书。   “是吗?”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我冷淡了很多,“她叫爱丽丝。”   “耶?是哦!”应该是我对她有成见,突然觉得她的声音越发刺耳。她明明走的是淑女风,为什么碰巧会是可爱风的声音呢?一点都不搭啊。   我勉强地笑了笑,继续翻开书本看着,她大概是见我很久没有说话有些无趣便打声招呼走人:“我先回座位上了。”   虽然眼睛定格在书本上,我的心思早就已经飘走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理解我的爸爸妈妈,没有最要好的朋友小敏,一切都是未知数,未知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心跳也随着紧张快速跳动着。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太多我不知道的事了,会不会一不小心就丧命?像骆余蔚说的什么战力,这一定不简单,武侠小说不也写了战力不足会丧命吗?天啊,我爸妈现在一定急着找我吧!要是哪天他们发现他们的女儿无缘无故死在一个不知道的世界怎么办?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啊!   “啪”的巴掌声吓得我整个人站了起来,原来是骆余蔚大小姐从洗手间回来了,那张粉扑扑的脸今天格外红润,比起之前还更有光泽,其实我觉得她不化妆时的天然美比盖了粉要美丽亲切。   可是,至于这么大声地拍巴掌吗?   “发什么呆啊?”她一脸的不屑,这让我看了有点不爽,谁不知道你是大小姐啊,需要摆架子强调吗?   我也不甘示弱,撅起嘴朝着她扬了扬眉毛:“我就喜欢。”   “切!”她似乎没有心思再跟我争执,从我面前挤进了她的位置,怒气冲冲地坐下。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   骆余蔚瞪了我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我刚刚在洗手间碰见黄安琪了。”   黄安琪?   这个名字听起来还真让人揪心,骆余蔚的口气也是酸酸的:“该死的,她肯定也是去芭乐高中。”   窗外的风景从蓝色变成红色再变成黑色,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困意渐渐袭来,我的神经都开始进入了睡眠状态,耷拉着脑袋看身旁还在衷心于电影的骆余蔚:“真是服了你,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不行了不行了真的受不了了,眼皮已经自己合上了,这回我可是连灯光都看不见了,更别说骆余蔚究竟回答了我些什么。   很明显地,我又沉浸在梦境中,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面前那个小时候的雷克斯,还是一脸傻傻呆呆的正太样,但是没有笑容。我不敢往前走,我不敢伸手,我怕自己一伸出手来就会把一切都搞混,然后他就会消失在如同涟漪般漫开的黑暗中。   可是还没等到我伸出手来,他就已经消失了。   黑暗中,隐隐约约泛起了光的涟漪,越来越亮,一面黑板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今天见到的那个黄发女生站在许多人面前,穿着一套制服彰显着纯情,上扬的嘴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很快,那个场景也消失了。   当光芒全部黯然,一切转化成漆黑天空下的街道,微弱的灯光照射着杂乱的垃圾桶旁那个瘦小的身躯。颤抖着像是在哭泣,她抬起了头。那脸孔看着很模糊却有些熟悉,镜头渐渐拉近了,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像是小敏。   同样地,还没有看清楚,画面又消失了。   突然一阵急促感,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吧,我貌似是想要小解了,画面有着公共厕所的标记,哦不,我清楚地知道这是真实的“人有三急”的感觉,我是真的想要去洗手间,绝对不能到梦里的洗手间,快醒来快醒来,不然就丢脸了,快醒来啊!   使劲吃奶的力气,我终归是睁开了眼睛。闯进眼里的是骆余蔚大小姐的脸,她不耐烦地说:“终于醒啦,要下飞机了。”   “什么?”我四周观望了一下,乘客们都已经离开得差不多,我有些着急,慌不择言,“我还可以再去一下洗手间么?我快尿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给我一点点鼓励…… 好看不好看,都给阿嘉一点点鼓励!谢谢~   ☆、再见,再见   该怎么说呢,很莫名奇妙地,我竟然不是跟骆余蔚一样就读芭乐高中的一班,而是被分到了三班,一般来说,穿越女主不都应该跟着自己在异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到处闯么?果然我不是女主命么?   我表示很失望。   来到三班会死气沉沉绝对不是我的错,实际上这个班也没有什么生气。   度过了漫长的煎熬,我终于迎来了放学的钟声,这个世界的学校还真是不一般的无聊,最最重要的是每一个讲课老师都欠扁地到处晃悠,我连写日记的空间都没有,不得不承认我突然间有点想念那个大小姐了,起码她还会跟我说说话,不至于让我一个人闷在角落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说来也奇怪,明明处在同一层楼,但一班所在走廊尽头格外阴暗,走道上的人似乎也是刻意远离尽头那团黑漆漆的阴影,反倒是径直走过去的我惹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蜘蛛丝布满了门前的路障,墙壁上诡异的涂鸦让这里原本就很弱的光线更加微不足道了,黑压压的一股恐怖重重地搭在我的肩上。   但是,划破这番恐惧的尖锐声音就如同那讨喜的紫色电光拯救了我慌张的心。   “快!给我打电话去说!”骆余蔚的声音很是激动,我畏畏缩缩地探出了脑袋往里看。   终极一班里除了骆余蔚只有一个男生,其他的也只不过是乱七八糟的涂鸦桌椅,连四分之一个鬼影都没有。那个男生左手插着裤袋,右手中指托了一下自己的黑色眼镜框,嘴角的笑容看似友好却暗含不屑:“我想……这不是我能解决的事情。”   骆余蔚十分不淡定,大小姐贵气荡然无存:“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强占我未婚夫的头衔?”   未婚夫?他就是雷克斯吗?为什么跟我印象中差那么多?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而且最最神奇的是,他的侧脸看着有点眼熟,不像是小时候那张脸孔,倒像是哪个明星的脸。   他嘴角斜斜上勾,就像是游戏里那些狡诈邪恶的大boss一般:“留着这个头衔自然对我没有什么用处,可我就是不想那么麻烦地打电话。”   真是欠扁的回答,这个雷克斯绝对不是我思念的那个,那可是个纯洁的孩子啊!我忍不住右手点一下额头点一下胸前再点一下左肩以及右肩:“上帝保佑。”   看来骆余蔚与我深有同感,他不是个好家伙。她平静下来,质疑他:“你这次回来有阴谋吧?”   雷克斯意味深长地盯着薇羽落,混浊的眼中抓不住他的想法,我不禁开始担心骆余蔚会不会因此堕入他的圈套之中。   良久,他的脸180度转变为友善的笑脸,显得有些病恹恹的:“怎么会?你想太多了,取消婚约这件事我会跟我爸妈说的。只是最近有些事要忙,可能得过一阵子。”   骆余蔚的嘴像我一样张得老大,她甚至还合不上,估计是脱牙臼了。雷克斯从一张书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包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大小的东西,好吧,我觉得那压根就是用来装笔记本电脑的,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这边出来了。   不妙,赶快躲。   战栗地踮着脚蹲在角落的路障之后,幸亏这里的光线有够弱。躲在这么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他并没有发现我。看他越来越远的身影,我松了一口气,马上站直了身子:“幸好。”   “等一等!”骆余蔚的声音十分的嘹亮,吓了我一大跳以至于来不及再躲起来,雷克斯早就已经转过身来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当年那双纯净的眼睛。   骆余蔚大概是没有发现在她身后发呆的我,她一股脑地朝着雷克斯大喊:“黄安琪这次肯定为了汪大东回来的,你不介意吗?”   雷克斯原本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但“黄安琪”三个字真的能扯动他的心,他专注的视线松懈了一下。但过了不久,他的目光又聚集起来。沉默之后他说:“有什么值得介意呢?”   “你就是在介意。”   反正迟早都要被发现,我倒变得什么都不怕了,干脆地说出我的想法,显得有点不像我。那个被动的我,如今竟然主动地与陌生人说起话来,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淡定的陈述语气。   “咦?”骆余蔚睁大了眼睛看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毕竟是站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异性,我能够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与骆余蔚说话换作以前是不可能,现在竟有些理所当然:“我来找你啊!”   雷克斯并没有丝毫异常,他越来越靠近我们,他的眼神认真,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我,看得我浑身不舒服,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说过任何话:“她是谁?”   “是我家养女。”骆余蔚回答。   “我怎么没见过?”   “你又不是常来我家,没见过也正常。”   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是透明的吗?询问我的事情,不是问当事人更合适吗?还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刚刚吵架那股劲去哪了?   等等,我貌似太激动了,我一向很淡定的,对,被忽略也会很淡定的。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受控了呢?为了让自己清醒,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   “哇,骆宇霏,你是在做什么啊?自虐吗?拜托,有这股力气就帮你主人我去打那个黄安琪两巴掌。”骆余蔚口无遮拦地说了起来,看来她跟雷克斯是挺熟悉的,一点没有之前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冷漠,反而多了好多分的任性,而且那股气焰并没有因为避讳雷克斯而减弱。   雷克斯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那也正常,毕竟骆余蔚说了“黄安琪”三个字。这么说来,那个梦……我好奇地看了看终极一班的黑板,再看看了自己穿着的校服,跟梦里的情境竟然是一模一样。我怎么感觉那个黄发女生就是黄安琪呢?   “说话啊骆宇霏,你傻了吗?”骆余蔚的五根手指在我眼前晃悠,我不甘心地一巴掌打在她的手上。   “你……”她心疼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恶狠狠地瞪我。   雷克斯好像盯着我看很久了,专注的眼神一直没有变,我是有那么一点感动他对我的关注啦!可是,想想他看见我时平静如止水的脸,想想他听见我名字时没有丝毫动摇的身躯,不是我那可爱的雷克斯的可能性很大。   话说,他的脸,还真是跟大明星唐禹哲一模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 自己给自己一点激励>.<   ☆、有点,懂了   天边一片红霞,橙黄色的云团边际有着火红色的映衬,心中好奇的火焰久久不熄,走在骆余蔚身旁沉默许久,我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这寂寞的安静,挑起话:“你刚刚说黄安琪……”   骆余蔚瞥了我一眼:“说来就烦,她要来芭乐高中就算了,凭什么可以进终极一班?还要跟我在同一天转进来!”   终极一班的黑板,芭乐高中的校服,黄安琪的到来,想起梦中的情景,如果那个分不清爱丽丝艾丽莎的人就是黄安琪……我那所谓的预知能力似乎换了一种形式而且更加具体了。   “她去终极一班又怎么了?”其实我一直觉着奇怪,明明就是高三一班,为什么非要加上个“终极”,虽然说那个班的氛围和装潢的确很不一样。   “你干嘛那么关心她?”虽然脸上不情愿,她还是停下来向我娓娓道来,“她跟雷克斯、汪大东三个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就喜欢汪大东了,这次回来肯定是为了汪大东。但她压根就不具备进入终极一班的资格。”   “进入终极一班的资格?”   骆余蔚白了我一眼,好像我应该知道答案一样:“只有KO榜上的人才能进入终极一班。”   你确定是KO榜而不是OK绷?   “KO榜是什么东西?”就当我无知吧大小姐。   可是大小姐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反倒像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我就说嘛,雷克斯那没用的东西怎么可能进终极一班,肯定是汪大东给他弄进去的。跟黄安琪一样走后门!”   哎哎哎,大小姐,您老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啊,说话斯文点可以吗?在那跺脚捶胸的算个什么事啊?   “哎呀真的是,气死我了!”骆余蔚就像是愤怒的小鸟一样,满脸气得通红,就差发射出去击倒雷土猪、黄土猪和汪土猪了。   我悄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她:“黄安琪长什么样?”   “就那样啊!”大小姐是彻底抓狂了,“黄头发,小学生身材,声音难听死了。”   看来这对未婚夫妻感情不错,大小姐是真的很糟心。   喉咙好酸。   可是,这么一来,黄安琪应该就是那个声音很嗲的女生了。感觉真是不怎么样啊。   “对了,”骆余蔚说冷静就真的冷静下来了,挑起了眉毛一脸怀疑地看着我,“我发现你一直都很在意雷克斯的事情……”   我扭过脸来,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脸微微发烫:“只是刚好跟一个我认识的人叫同一个名字。”   只听见骆余蔚吃惊的声音:“原来还有人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一直没有转过脸去看,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能感觉到一股压力远离,估计是骆余蔚走远了。我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脑海在顷刻间闪过了很多画面,一下子自己也捕捉不到任何的要点。然后,我朝着她远去的背影大喊道:“你能不能也让我去终极一班?”   我实在很纠结于三班的阴沉,反而集聚许多奇葩的终极一班似乎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她回过头来答道:“终极一班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读的,看你的样子连战力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偶然穿越了时空隧道而已,根本不适合待在终极一班。”   “可是,雷克斯跟黄安琪……你不是说……”既然他们是走后门的,那肯定跟我一样不适合待在终极一班。   骆余蔚深叹了一口气,她是有多看不起我:“我说你有脑子没有?汪大东可是终极一班的老大,雷克斯和黄安琪有他罩着。”   “我可不觉得你这个答案很容易得到。”我毫不客气地回敬她的不耐,听到“雷克斯”的名字我倒奇怪了。   “雷克斯和黄安琪都是无心于KO榜的人。”骆余蔚又白了我一眼,随即又得意洋洋地昂头笑言,“所以实际上我还是比雷克斯强的。”   好吧,虽然没有说出口,我还是觉得,雷克斯铁定比骆余蔚强,他应该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真正的高手吧,直觉。   某种程度上,我的直觉是很灵验的,也经常会出现预言成功的事,例如我的预知梦。说到预知梦,小敏哭泣在深巷中的映像又一次浮现了。假若我真能预知,小敏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但是梦里那个女孩除了样子之外根本一点也不像小敏,或者说只是跟雷克斯和唐禹哲这个组合一样,她们纯粹只是长得一样?   如果真要解释这种现象,我唯一能想像得到的就是家庭教师里所谓的平行世界,但那是指未来的无限可能,到最后不仅长得一模一样,那还是同一个人没错,而此时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毕竟世界上是不可能出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非□□或者双胞胎。   根本不可能吧?   所谓时空指的是时间与空间,如果将目前的状况看作平行的现在,再加上骆余蔚所说的穿越时空,家庭教师里是在时间上的穿越,那我应该就是空间上的穿越了,未来有多种可能,所以在时间上出现分岔,指向的是不同的未来,那么如果空间也有多种可能,是不是就会存在多种平行的空间?   我竟然用动画片的理论来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而且还算说得通。真的是够了。   “喂,你在想什么?”骆余蔚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   我迷茫中说着:“你说我是穿越时空……”   骆余蔚冷笑,环抱着双手一脸冷漠与不屑:“我知道你肯定又不懂。宇宙里总共有十二个平行的时空,你现在所处的是金时空,各个不同的时空有着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例如在金时空里有台湾这个地方,在银时空也可能有台湾这个地方,但是在金时空有终极一班,在银时空不一定有终极一班。”   “所以,也有可能有长相一样的人?”   骆余蔚点点头:“那种被称为□□,但不一定每个时空都有你的□□。但是,你是你,你的□□是你的□□,你们没有关系。”   所以说,雷克斯可以是唐禹哲的□□,他也有可能不是我想找的那个雷克斯。而如果梦中的女孩真的存在,她多半是小敏的□□。   要是我见到这个时空里自己的□□会怎样?   “所以我是哪个时空的?”好吧,问了之后我发现,不经大脑直接说的话真的是,很蠢。   “我怎么知道!”骆余蔚的怒气估计来源于我的愚笨,我不说话了。   要想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找到回家的方法,好像就应该缠着这些所谓KO榜上的人问清楚。终极一班是我目前的唯一出路。   “骆余蔚,如果我去终极一班,你能罩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章节说是被锁了,可是我还真找不出来原因……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一)   等待是漫长的,在漫长的等待时光里,人们总是会进入思考。骆余蔚的记忆哗啦啦就回溯到十天前,那一天,骆宇霏刚来到她的身边,那一天,她下定决心要来到台湾的终极一班。   十天前的早上,骆余蔚坐在闻名于学生之间的占卜屋内,暗沉的色调中有着黑压压的空气,她不免有些压抑紧张。坐在圆桌对面的是一个蒙着黑纱、穿着黑衣,名叫沙罗的女人,乌黑亮丽的头发长及腰间,全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与小说电视里的占卜师无任何异样。不同的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只在纸上写下占卜结果,而且绝不多写,即使客人“打破沙锅问到底”。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不一样,她的桌上没有塔罗牌和水星球,只有装着清水的圆形鱼缸。   骆余蔚将自己的纸条放在桌上交给占卜师,纸上只写了她的名字。占卜的全过程,骆余蔚跟沙罗并没有任何交流,她只是坐着,直到片刻之后,得到了沙罗给她的纸条。然后,便是离开。   这样的占卜也是挺没意思的,但偏偏是灵验得很。   纸条上写着两句话,“生命中出现新的人”和“台北,芭乐高中,命中带水”。   骆余蔚测的是因缘,她还是对自己的未婚夫不能忘怀,但同时她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如果雷克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也不必再苦苦追求。   所以,是当骆宇霏从那扇镜子里出来的时候,骆余蔚更加坚定了去终极一班的决心。   不仅仅是为了解除婚约,还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   “同学,”男低音敲醒了骆余蔚,她视线转向身旁盯着骆宇霏看的男老师。那位老师接着讲,“请跟我来。”   “是。”骆宇霏转过身随着老师而去,途中还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骆余蔚一眼。   莫名想起早上骆宇霏亲切地唤她起床的模样,骆余蔚喃喃自语道:“这个人的情绪变化比我还极端。”   “是骆余蔚同学吗?”一把娇弱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友善,骆余蔚顿觉心情舒畅,转过头去爽朗地回答,“是!”   “你好,我是你的班导,田欣,很高兴认识你。”田欣老师伸出右手,笑脸盈盈,“请跟我来。”   本以为田欣是要握手的意思,但实际上是要牵着骆余蔚的手,这让她马上就不好意思起来,任红霞爬上了面颊。田欣念到骆余蔚是害羞了,丝毫不觉尴尬地收回手,转身领着她走向那个阴森的班级,路上还接着说:“今天还有另一个同学跟你一起转来终极一班,她已经到班门口了,你们等一下可以先互相认识下。”   “是。”话才落下,骆余蔚已经来到了终极一班。在抬头的那一刹,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放眼望去,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她无数次指着照片责骂,前天还在飞机上见到的黄安琪。   “好,你们两个等一会哈,很快就可以进去了。”说完,田欣老师便进去了那个闹哄哄的班级。   娇滴滴的声音让对她有严重偏见的骆余蔚恶心得想要掉头离开。黄安琪等田欣老师进门后,走到骆余蔚面前,伸出手来:“你好,我叫黄安琪,请多多指教。”   “What?”骆余蔚说着英文,不想理会黄安琪,“I don’t know what are you saying.”   “哦。”黄安琪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便转换了语言频道,“My name is Angel. Nice to meet you.”   骆余蔚当然知道她是黄安琪,关于她的事情骆余蔚早从雷克斯和雷克斯的父母那里听说不少,甚至是黄安琪从小到大与雷克斯的合照,骆余蔚也没少看过。只是没想到,黄安琪还会说英文,无奈之下骆余蔚只好应付一下:“Blue.”   黄安琪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便被课室内班导的声音打断:“同学们,掌声欢迎两位新同学。”   二话不说,骆余蔚撇下黄安琪,率先进入课室,站到班导的身边,视线扫了一遍全教室,瞥见了雷克斯呆滞的目光,随后冷冷说道:“骆余蔚。”   眼角能够瞄见黄安琪瞬间的诧异眼神,但过不久,黄安琪便调整过来状态。毕竟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很快,骆余蔚就听见黄安琪的嗲声:“大家好,我是黄安琪。”   话音才刚刚落下,骆余蔚便看见课室后头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咻”地跑了出去,来去无影,引起一番轰动。不消想,那个人必定就是汪大东。骆余蔚轻叹一口气,低声道:“孽缘。”   骆余蔚扫视终极一班一圈,除了汪大东和那个黄头发的小太妹,其他人似乎都只是不入流的角色。可当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班级后门的座位上时,那张俊俏清秀的脸庞,让骆余蔚彷如中了箭。不对,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是整个人,整个人都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像一支箭一样射向了自己。有什么在胸口里翻江倒海,等待着最后一声爆发,骆余蔚的心脏迅速跳动,目光无法移开,手脚蠢蠢欲动,脑子里有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对自己说着:“他就是你的未来。”   听来似乎很可笑,但那种感觉却是真的。等待,持续的等待,骆余蔚在等待他的一个眼神。   终于,那个男生抬起了头,清澈的瞳孔好像激光枪,发射出一发又一发的子弹直直射向骆余蔚的瞳仁之中,直直深入。但又好似磁铁,紧紧吸住了骆余蔚的整副躯壳。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到,不,是冲到他的身边跟他说上一句话。   “班导……”骆余蔚的眼光从来没有转移,紧紧地盯着那个男生的眼睛,即使那双眼睛里有着疑惑、怀疑,她依旧乐意。她挪动身体,轻声问田欣:“坐在后门的那个男生叫什么?”   “他叫丁小雨,”田欣语气里带着不解,“怎么了吗?”   丁小雨,名中带水,命中带水。   都说取名字很重要,事关一个人的一生。   所以他就是了吗?骆余蔚问自己,但她的答案很明显。不管什么原因,她就是知道,丁小雨就是她要找的人。这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的直觉。   理会周边射来的种种异样目光,骆余蔚径直走向丁小雨,走得越近,心脏就跳得越快。不是紧张,是激动。   “你好,我叫骆余蔚。我一直在等着这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是以第三人称写的,主要是写一些“我”(骆宇霏)看不见的故事。   ☆、莫名,协作   距离第一次见到金时空的雷克斯不知多久之后,同样是日落西山之际,鉴于刚接到骆余蔚大小姐要追求帅哥的信号,我只能独自一人走出校门。   骆余蔚大小姐十分不厌其烦地发来自己偷拍的帅哥照片。盯着手机上那张照片,我只能感叹自己真是走能狗屎运,穿越时空还能连续见到那么多不一样的大明星。纯洁打扮的炎亚纶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这个狗屎运还用在了别的方面。比如说,前方两个不太陌生的背影。站在左边的是那个不时托着眼镜时而友善时而阴沉的雷克斯,右边的则是比第一次见面更加瘦小的黄安琪。还真的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瘦到只有骷髅没有肉,这样好看吗?如果这是她减肥的成果,我想踹她。   我别扭地走在后头看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当然是我自认为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毕竟黄安琪很悠然自得说着的同时,雷克斯的脸却越来越尴尬。   但是,他们的速度简直龟速。我只要稍稍跨两步就要赶上了,我是真的很想朝他们吼一句“你们体谅一下走在后头的人好不好”。   究竟为什么,我要走在后头?黄安琪不会认得我的,雷克斯也不会认得我。   好吧,说不定会认得呢对吧?要是路过不打招呼很丢脸的对吧?对,走在后面是对的。   终于,他们道别了,黄安琪转入了另一条道。可是雷克斯还要接着走那条我要走的路,这肯定是骆余蔚大小姐故意安排的,指不定雷克斯就住在骆家别墅隔壁的隔壁。   雷克斯的眼中游离着不舍与不甘,那样纠缠不清的双“不”情怀在黄安琪的身后徘徊不去,直到她走远了,化作一个点。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停留得够久的。   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挡道的人?而且……为什么这么挡道的人还会遇上来挡道的人?   隧道里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不良少年,我自然是畏缩在转角处不敢走出去,雷克斯却旁若无人一般一边收起自己的眼镜一边前行,背影留下了无尽的冷漠。   那几个不良少年大声吼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但是所见的一切清晰地留在脑中。雷克斯侧脸的凶狠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他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拳头,再没有动过。那个不良少年脸部的痛苦随着他的渐渐软倒越来越深刻,其他的人都害怕地往后退去。雷克斯的脸上散不尽的冷漠,似乎比那冰冷的墙来得让人畏惧。   “啊……”不知是谁捂住了我的嘴,我的尖叫只起了一个微弱的头。身子被往后扯去,眼角里最后只留下雷克斯转向这边的视线。   有人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别出声。”   我拼命地点点头,但他仍然不肯松开手。   大哥,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抓住我身子的这只手碰到我的胸部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的位置,偷偷地探出头去看。这位大哥戴着一顶鸭舌帽,1米8左右的身高,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衣。好吧,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打扮。大概过了半分钟,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抓住我的手。大概是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不合适的地方,他满是歉意的脸上散发着红光:“不好意思。”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个人有着跟辰亦儒一样的脸。   “你可以走了。”他绅士地让出一条道来。   是的,直觉告诉我,他认识雷克斯,而且比我对于雷克斯的异样了解得更多,目前为止至少连未婚妻骆余蔚也没有发现雷克斯的双面性。我问他:“你认识雷克斯吗?你知道他刚刚是……”   “你认识他?”他问我。我点点头,难道你看不出我认识他吗?   他伸出手来示意握手,我听话地照做了:“你好,我叫王亚瑟,我也是终极一班的学生。不过,前阵子因为被陷害,我离开了终极一班。你就是终极一班除黄安琪之外新转来的学生吧?雷克斯的未婚妻骆余蔚。”   “我不是。我是骆余蔚的朋友,我叫骆宇霏。”   “哦……”他脸上是无尽的尴尬,有些可笑,“那你……”   “我读的不是终极一班。”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没听说你的消息。”   看来他是有安插眼线在终极一班。   也许真的是因为同名同姓,真的很在意雷克斯。我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了解雷克斯的底子:“我就直说吧!我觉得雷克斯怪怪的,譬如我刚刚碰巧看到的一幕。”   “碰巧?”   我刻意用力地点点头:“是的,碰巧。”   这个人在质疑我。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跟踪雷克斯吗?你才是吧!   “你觉得他怪在哪里?”他问。   我皱皱眉,看了他一眼,说:“他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他有阴谋。”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知音,王亚瑟露出笑容,那温暖的笑意让我如沐春风,果然与辰亦儒一样拥有阳光般的微笑:“我就是在他的陷害之下被大家误会的。偷东西、撕琴谱,全是他做的,但全嫁祸在我身上。”   王亚瑟顿了一顿,接着说:“而且……我怀疑他就是KO.2。但是在大家面前他一直都是很虚弱的样子,根本没人相信我。你刚刚也看到了,他……”   “等等等等等……”我止住了他说话,“所谓的KO.2是?”   王亚瑟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明白过来的样子:“你可能不知道。是战力很强的人,在KO榜上排名第二。KO榜是界内的一个排行榜,依据各人的战斗力和战斗状况评定等级。”   又是战力这个玩意儿。   他接着说:“总之,你也不希望你的朋友……就是雷克斯的未婚妻被他欺骗吧!”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在诱惑我做些什么事:“你的意思是……”   “你就加入我,跟我一起调查他吧!”   “蛤?”   “所谓里应外合。我是不方便回去终极一班了,你就帮忙在学校监视他,我负责在校外。”   “等等,我为什么要帮你?”老实说,我对于帮助骆余蔚调查这件事没什么干劲,何况他们都已经是离婚待定夫妻了。   “难道你不会好奇吗?你就不想揭穿这个骗子吗?”恭喜,你竟然看出来了我还真的很好奇。他还自顾自说着,仿佛我已经答应了:“把你的电话给我吧!”   或许我真是脑充血了,竟然服从了他的命令。一串数字加上“王亚瑟”三个字从此进入了我的手机里,一串数字加上“骆宇霏”三个字也从此进入了他的手机里。我们莫名其妙地订下了这个隐形的契约。   我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话,阳光很璀璨,但是我在隧道里感受不到。直觉告诉我,知道越多关于雷克斯的事情,我只会更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啊…… 看见点击量比以往任何一篇的上升率要高真的是有点小激动小害羞……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   自打初次见面时的一句“你好,我叫骆余蔚,我一直在等着这次见面”,骆余蔚就没再与丁小雨有过任何的接触。当时,丁小雨的抬头一瞥以及紧接着的低头看乐谱深深地挫伤了骆余蔚的自尊,好歹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向陌生人问好。   纵然给骆宇霏发了自己要追求帅哥的信号,骆余蔚还是决然不会像小说电视里的花痴女一般,对心仪之人展开猛烈的追求的。穷追猛打不是她的风格。   但是,既然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不出手又怎么可能走向命中注定的殿堂?骆余蔚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课室里,苦思冥想。矜持,不可丢,但勇气也不可弃。   之所以要选在今天,仅仅是因为偷偷听见了丁小雨与汪大东的聊天。   “小雨,要一起去KTV么?”汪大东躺在靠椅上侧过头去看着丁小雨,“终极一班的人都要去的。”   丁小雨只说了两个字:“练琴。”   汪大东无奈叹息:“好吧,下次再约你好了。”   一直以来,骆余蔚都有偷偷注意丁小雨的一举一动,偶尔回头一望,望见的是他始终低头看乐谱以及轻敲桌面的“琴键”。时刻竖起耳朵听后头的声音,听到的只有话不多的丁小雨的呼吸。但是,骆余蔚发现,丁小雨是汪大东的心腹。汪大东做每个决定都会先问过他和雷克斯的意见。   此时此刻,丁小雨应该是在大家所说的音乐教室里练钢琴。   同样是喜欢音乐的呀,骆余蔚这么想。   她知道,这是两人磨合的最佳途径。但是,要怎么让丁小雨知道自己喜欢音乐呢?跑到他的面前去唱歌?太夸张了吧。   要矜持,就在他的身后默默地低调地唱。   “噔噔噔”的钢琴声从楼上的音乐教室传来,听起来不像是主旋律,有些陌生有些熟悉。骆余蔚跑到走廊上,挨着栏杆昂起头试图往上,这样也许能看得见丁小雨。她就那样盯着楼上的护栏,痴痴地想象着教室里的场景。   门敞开,教室的黑板上写着《孤单心事》的歌词,黑板面前摆放着白色的大钢琴,身着整齐校服的丁小雨坐在椅子上,指尖看似轻柔地落在琴键上,敲出扣动心弦的声音,他闭上双眼沉浸在这私人的音乐空间。   骆余蔚认得这首曲子,但是它变了。如果说《孤单心事》的副旋律是淡淡忧伤,那么丁小雨的这首改编就是撕心裂肺的痛。骆余蔚不由心头一颤,痛,为什么要撕心裂肺地痛?   好像是本能反应一样,寒魄自然而然地出现在骆余蔚的手中。寒魄是一把白蓝相间的吉他,就跟它的主人骆余蔚一样,不时透露出些些纯真的白和些些忧郁的蓝。骆余蔚绝不是简单的冷漠,也不是简单的热情。   与其说寒魄是骆余蔚的武器,不如说它是骆余蔚挚爱的乐器。将它用于战斗的机会不多,修炼对于骆余蔚来说只是为了应付那些看不惯她力量的挑战者。战力对于骆余蔚而言不是生存的必需品,它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让自己受到保护也让别人嫉妒。   读到了音乐里的痛,骆余蔚忽然发现,能不能被丁小雨发现自己也喜欢音乐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是纯粹地想要加入这场音乐会,她想要丁小雨的音乐空间里不只有他自己一个。   当然,她还是有些怯懦的,她害怕丁小雨会走到走廊往下看,那样子她会不自在。于是,骆余蔚放下自己的马尾辫,微卷的发丝落在耳边,稍稍挡住了她的脸。   随即,薇羽落蹬一下地面,双手借一下栏杆的力,将自己送上了栏杆。坐在高处往下看,顿时有种陷入无底深渊的恐惧,她将这一画面留在脑中,闭上了眼睛,奏起了《孤单心事》的主旋律,也随着楼上钢琴的声音作了轻微的调整。   四四方方的楼层建筑,扩大了骆余蔚略带嘶哑的声音,声音里没有原唱的脆弱,而有欲发却被强压的张力,好像是要等到最痛的一刻爆发:   雨下在我窗前   玻璃也在流眼泪   街上的人都看起来   比我幸福一点   用寂寞来测验   还是最想要你陪   曾一起走过的夏天   我常常会梦见   我猜不到你真正的感觉   思念写成脸上的黑眼圈   有的时候我宁愿   你对我坏一点   无法停止幻想我们的永远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   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多希望你对我诚实   一直爱着你   用我自己的方式   我在你的心里   有没有一点特别   就怕你终究没发现   我还在你身边   我猜不到你真正的感觉   思念写成脸上的黑眼圈   有的时候我宁愿   你对我坏一点   无法停止幻想我们的永远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   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多希望你对我诚实   一直爱着你   用我自己的方式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   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多希望你对我诚实   一直爱着你   用我自己的方式   原本想要通过合奏产生共鸣,试着去了解丁小雨琴声里的故事,但不知不觉间,骆余蔚反而陷入了自己的音乐空间,丝毫没有发现琴声,已经停止。她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成功进入丁小雨的世界,但她绝不会知道此时的丁小雨正站在走廊上往下看。   看这个坐在栏杆上,弹着吉他,唱着歌,借着发丝遮挡着羞涩的女孩。   也许,是丁小雨进入了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被歌词填充的篇目一般都很坑人…… 原谅我这一节的灵感不足T T   ☆、跟踪,遇见   王亚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雷克斯去了游乐场,总之当我赶到了那家游乐场找到王亚瑟时正是阳光猛烈当头的下午2点。这一趟可够累的了,累坏了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可悲的是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听话,累了自己的腿,出了一身的汗。   我随着王亚瑟跟在雷克斯和黄安琪两人身后走着,看着他们聊天,毕竟只是看着,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是很想跟上去听清楚的,也不排除王亚瑟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他不允许。   “我说,你就这样子跟着有意思吗?”不要怪我直接。   王亚瑟的鸭舌帽映出的黑影打在他的双眼上,身高上的差距让我更捉不住他的目光,他说:“没意思,但总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吧!”   可是我看着雷克斯那张变化多端的脸孔,那是多么的纠结你知道吗?一时像个孩子一样满脸的喜悦惹人怜爱,一时又像个阴险狡诈的太监一样诡异的笑容透着娘气,呃……我绝对是疯了,他不是太监不是太监。   “哎,这不是雷克斯吗?”三个小太妹走向了他们,其中一个染了黄头发的女生声音特别大,“安琪妹妹,把不到大东,就来跟雷克斯约会哦!”   黄头发女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是王亚瑟却把我拉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藏了起来。没多久,那三个太妹就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了,隐约听见黄安琪娇弱的声音,虽然大吼着却没有气势:“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王亚瑟拉着我的手一直挪动着身子,似乎躲着那三个太妹,当然我不是很习惯被男生拉着手:“我说,躲归躲,能不能别拉着我?”   王亚瑟马上松开了手:“又没有占你便宜!”   “哎哟,亚瑟王,你怎么也在这里?”那三个太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黄发女生拍了一下王亚瑟的肩膀,附加瞄了我一眼,“泡美眉呵!看来你是不能回去终极一班无聊得慌啊!”   她走到我面前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哎哟,妹妹长得不错。我们走!”   这妹子说话虽有点目中无人,但莫名其妙的我不反感:“她们是谁啊?”   “终极一班的学生,领头的是煞姐,另外两个是……”王亚瑟止住了嘴,往外看了很久才又说道,“我觉得雷克斯一定是准备做些什么,你在学校帮忙盯紧一点。”   “哦。”连我也摸不透自己在想什么,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答应。   王亚瑟离开了,不声不响地没入了阳光之中,跟在雷克斯和黄安琪身后,把我丢在了原地。   这算什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白长了辰亦儒的阳光面孔。终于还是忍不住朝着已经看不见的背影喊道:“我不知道回去的路啊!”   结果是,我搭了计程车,司机先生兜了大半天之后把我放在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天色已暗,华灯升起,璀璨的灯光之中我找不到回家的路,灰蒙蒙的天空连月亮也消失了踪影,更不用说什么北极星了,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   虽说司机最终还是无奈地决定不收我的车费,毕竟他没有把我送到目的地,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骆余蔚那所别墅的地址,跟司机说芭乐高中他也不晓得,我有什么办法是不是?   这条街道阴森可怕,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很多停靠的车辆,还有很多黑漆漆的小巷。不知是什么刺激我的灵光一现,竟突然地想要停下脚步。就在下一刻,小巷里闪过了刺眼的光,几道细细的线条如蛇般蜿蜒而过,随之又消失在光芒之中不着痕迹,几个男子从小巷子里弹出,满身是血。   很快,他们就像看见怪物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仓皇而逃。   不一会儿,小巷子里传来了哭泣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探出了脑袋。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微弱的红色在黑暗中盛放出绚烂的玫瑰,脑海中忽地闪现了那个梦,小巷子里哭泣的小敏。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一下:没有注明番外的章节都是属于正文部分哦~~主第一人称……   ☆、女孩,间谍   漆黑天空下的街道,路灯的光很微弱,杂乱的垃圾桶旁有一个瘦小的身躯在颤抖着,像是在哭泣.抖动中她微微抬起了头,那脸孔看着很模糊但有点熟悉,镜头拉近了,那张脸越来越清晰,有点像是小敏。   一切就如同梦中一般,那个颤抖着的身躯蠕动了一下,抬起来的脸孔过分白皙,或说是苍白,烟熏的眼角因泪水而晕染开墨色花容,艳丽而深沉的唇色让她越发像是深夜行走的吸血鬼,我的内心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恐惧。   乍看之下是恶劣的太妹,细细一看却是扯动心弦的可怜姑娘,我靠近她,眉宇之间透着熟悉的意味:“你……没事吧?”   她的五官霎时挤成一团,却仍是那么怜人,我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肩膀。她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我想……想……”   她晕过去了,倒在我的怀里。   秀丽的短发利落干脆,我轻拨开她那碎齐的刘海,屏蔽掉那个烟熏妆、屏蔽掉那红唇、屏蔽掉那苍白,分明就是小敏,我所熟悉的小敏。   我舍不得放下这么一个怜人的女孩,更何况,她有着小敏的面容。   只能说自己太倒霉。这女孩是真真正正晕过去了,我就像是拖着一副尸体一般努力地用手扯着她的双手、用背抬着她的身子。我的力气再怎么过人,我也只能背起她走十步。最终我已无力扛起她,只能拖着她的双腿在街上走过,可怜了她那双酷酷的高跟靴子。   说来这条街上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少,简直就是没有。   那盏粉红色的招牌发出暧昧的亮光,“黑猫酒店”四个字映入了我的眼帘。看这名字应该赶快逃离,我却突然觉得有如找到了沙漠中的绿洲。不知怎地,“黑猫”两字竟在我的脑海里演变成了雷克斯。   我一向觉得自己有预知能力,跟爱丽丝一样,特别是到了金时空之后,越发的确切与真实。   一台汽车驶来,停在黑猫酒店门前,从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狂野不已的雷克斯。抛开了黑框眼镜、抛开了制服、抛开了笔记本电脑,穿上宽松的T-shirt,头发绑成一根根麻花再结成一团,狂野不已。   “你……”看他的样子就是认得我啦,“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背上这个女孩,你能帮忙吧?”   哎,明明不熟悉,我竟然没有像平常一样先扳着一张脸再说话,果然是因为长得很像我认识的雷克斯一样招人欺负吗?   他倒不忌讳在我面前露出真性情,没有把我们放进眼里,迈步走进黑猫酒店:“我才懒得管你。”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背着那个女孩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黑猫酒店,不住地对他喊着电视剧里老套的台词:“我们做个交易,你帮忙照顾这个女孩,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从王亚瑟那里听来了不少的消息,据说雷克斯欠了某家酒吧的钱被迫当小弟,我看说的就是这家黑猫酒店吧!估计他不是当小弟,是当老大吧!只要我抓住机会拍个照什么的,还怕没有人相信吗?   他果然很感兴趣地转过头来。我把那个女孩安置在一张沙发上,走到了他的面前:“你之前不是诬陷某个人害他离开终极一班吗?你不是骗终极一班的人你受制于这家酒店吗?你不是喜欢黄安琪吗?你不是正打算着做些什么吗?”   雷克斯冷笑,轻蔑的眼神让人不爽:“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有价值吗?”   我挑眉:“我抓住了证据告诉别人,还怕没有价值吗?”   “那你就尽管去说吧!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正打算公布呢!”他不在乎地转过身去,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倒是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   “你管我!”既然这一招不管用,只能出烂招,“你帮我,我就告诉你!”   “哼,你当我是汪大东那个白痴吗?肯定是王亚瑟告诉你的。”哎呀,原来这么明显,好吧,我失策了。   我已经没招了,只能自己滚蛋了。我吃力地抬起了那个女孩的上半身试图将她挪到自己的背上,雷克斯却走过来推开了我,自己扶着那个女孩:“我帮你可以,但你也要帮我做件事。”   合着我是供你们这群人使唤的吗?   “告诉我,王亚瑟的一举一动。”雷克斯抱起了那个女孩走进了一个包厢,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我已经吩咐人帮她治疗了,你自己有空再来看她吧!”   “就是说,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要求啦!”金时空的人都喜欢不经同意擅自决定使唤别人的吗?   “你知道就好。”   好好好,好个屁,王亚瑟叫我监视你,你叫我监视王亚瑟,那我就是双重间谍了,怎么不见国际特工队招揽我?   谁叫我这么苦命呢?   “你可以走了。”雷克斯转过身去,好像是刻意避开我咒怨的目光。   “喂,”我极度不爽中,原谅我的无理吧,“既然要我背叛原上司,那我还要一个条件。”   “你口气倒不小。”雷克斯眼角瞄了我一眼。   我嘟着嘴,心虚地瞄向一边:“送我回家。”   ☆、浴室,谈话   现在是下午5点正,在骆家别墅那强悍无比的浴室的墙上那闪烁着可爱光芒的米奇老鼠挂钟上,时针滴答滴答地踩正了“5”这个阿拉伯数字,我泡在浴缸里将那些带着柠檬清香的肥皂泡往自己身上抹,满屋子的肥皂泡里倒映着我痴痴的脸。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几十平方米的房间是一个理想,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浴室是理想的附属品,泡在自己浴室的浴缸里陶醉是理想的附加值,可是,当我将这一切拥入怀中超过24小时之后,它们已经不再重要。随着两三个星期的时间冲刷,这些理想、这些梦想都只能沉淀在沙砾之中,随着时间悄悄湮灭在我个人的历史里,因为它们已经实现了超过三个星期,还能算是未来目标吗?   所以,此时此刻的我,脑海里盈满的是20个小时前雷克斯将我送到骆家大门时所说的那句话:“我会来看你的。”   邪魅里带着温柔,温柔里带着邪魅,气息与声音仍旧在心里荡漾不去。   我已经扇了自己不下十次的巴掌,仍然是却之不去,这只不过是一句再平凡不过的话了。   我无奈地将自己的身子往泡泡堆里埋,涨热的脸让我感到不适。或许我是时候起身了,在热水里泡半个小时,我还未成为骆余蔚饭桌上的猪肉就已经很不错了。   蓬蓬头里的水在强大的压力下迸发,刺痛了我的皮肤,但我很快就适应了。于是,在这种不痛不痒的刺激里,我又一次放空,直到骆余蔚打开浴室门时的突兀惊吓了我:“骆宇霏,你是三年没洗澡是不是?”   我半睁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她倒是识相地关上了那扇门,即使她是在进来之后关上的门,然后没有任何羞耻心地盯着我的裸体上下扫视:“‘出水芙蓉’这句话真是经典,即使是猪扒在水中也能让身材变得玲珑剔透。”   “‘出水芙蓉’是成语。”对于以言语攻击人的人来说,从她的话里挑刺会是一个有力的反击,何况她眼中的嫉妒已经出卖了她。我全身上下唯一令我自豪的就只有这幅曼妙的躯壳,用小敏的话来说,我就是“恶魔身材”这个词语的代言人,当然我不好打击这位大小姐了。   骆余蔚白我一眼,丢给我一条浴巾,示意我围上。她对我说话不带半点敬意,甚至带些酸味:“有人找你。”   脑海里第一刹那浮现的还是雷克斯那温柔邪魅的眼光,耳边响起的幻听依然是雷克斯那温柔邪魅的声音,我果然是着魔了。我裹上浴巾细细擦去肩上流淌着的液滴,装作并不在乎地问道:“谁?”   从书上探讨到的一个技巧,要掩饰自己就要懂得“沉默是金”,所以,越是心虚就越不要说那么多。   “雷克斯。”骆余蔚没好气地回答,酸涩的气息让我懂得了原由,“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我未婚夫的啊?”   小小的暗涌袭上心头,我咽下了一个酸液,眼光瞥向了骆余蔚身后的玻璃门,看着那个可疑的黑影回答道:“我可不知道。”   “啧啧,虚伪。”骆余蔚鄙视的目光真让我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歉意和畏惧。   那个可疑的黑影稍稍变大了,看身长像是个男生,消瘦的躯干估计不是骆家那魁梧的老管家。   不妙。   而事实上,一切容不得我思考,雷克斯刷地推开了门,吓得骆余蔚在缩走的时候差点摔进了充满泡泡的浴缸里,而我,瞬间僵化在原地。   骆余蔚跺跺脚似是要说些什么,但举起的手很快便放下了,脸上的怒意也很快被苍白取代。她一边抛给雷克斯无数个冷眼,一边往外走去,还带上了门,隐约间还是能够听见她对雷克斯说的话,没有任何语音的起伏:“你们慢聊。”   关上的门外并没有依然有着黑影,我知道,骆余蔚还是很在意的,毕竟雷克斯仍然是她的未婚夫。   我深深吸入了好多温热的气体,试图压抑自己心里澎湃的激情,脸上滚滚烫烫的感觉还是徘徊不去。看着雷克斯邪笑着一步步靠近,我没有后退,那种吸引力在今天尤其发挥作用,吸住了我的脚,动不了。   “我是来告诉你,那个女人伤得不重,好得差不多了。”他有意露出得意的笑容,表现对于我此刻尴尬狼狈的样子的满意。   “那就好。”我已经想不到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了。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压低了声音:“你答应我的事,我想你不会反悔的。”   “当然。”除了这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我又特意瞄了一眼门外的黑影,模糊间能看见骆余蔚的耳朵贴在门上,她恐怕听不见我们的对话。   雷克斯冷冷地抽搐了一下脸颊:“你怕什么?”   “怕你。”我是出了名的诚实,除非不想说,一般我也不会说谎的。   “呵。”雷克斯冷笑的声音很大声,门外的身影稍稍移动,他又接着说,“所以,等那女人好了,我就会赶她走。”   “这可不行。”感觉不妙,我还是多说几句吧,“你要送她到她要去的地方。”   “凭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雷克斯之间距离这么近,他的右手跨过我的肩膀压在我后面的墙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退到墙边,原来我一直都有在移动。   我皱紧了眉头看着他白皙的脸,颤抖着咽下了一些口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的嘴斜斜上扬,勾动的不仅仅是他的嘴角,我甚至觉着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他勾了起来:“一物偿一物,我能做的做完了,你用什么交换?”   他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一遍,或者两遍,瞳孔里能清晰地看见我渺小的身躯,这才发现他没有戴眼镜。他似是有些动摇,双耳微微泛红,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现了那股邪气:“看你身材不错,是不是……”   “刹住。”我第三次咽下了口水,在这种微妙的气氛里,我的细胞不由得全都沸腾起来,“嘴长我脸上,如果你帮她,我就帮你守秘密,反正……你也不想那么快被戳穿。”   “嘘……小声点。”他靠近我的耳朵,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我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却发现他的耳朵格外的红,他说,“你用的柠檬香不错嘛!”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的双耳还是微微出卖了他的羞涩,我看了一眼浴缸旁放着的沐浴露,“光明牌柠檬香”几个字发着亮光。   他收起手,背过身去,朝着那扇门走了几步:“我不介意。”   我用鼻孔发出了笑意,毕竟大笑太不合时宜。   其实一切也不是没有转弯的余地,譬如,我还是可以挑战一下他的底线,我故意提高了几个分贝满足一下门外明目张胆偷听的骆余蔚:“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可控制不了我自己。”   雷克斯机械地转了半个身,用眼角的余光摄入我自信的笑容,他又盯了盯门外挪动的黑影,随即快速走到我的身边,露出奸恶的目光:“你……”   “我真怕我告诉别人你想要抢走黄……”我的嘴很快便被捂住了,看着门外紧紧贴着玻璃的身体,我的眼角露出了笑意。   谁说,绝处不逢生呢?   ☆、恶作剧,不太恶   得意之处也有不如意之处,当我缓过劲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腰被紧紧环住.如此靠近雷克斯的身体,我的全身都滚滚发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或者用自己的手环住这么靠近女生胸部的地方,对他来说不过家常便饭,他并没有一点不自在。他的嘴巴凑到我的耳边,呼出的热气引爆了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但他仍然没有半点不自在:“只要你表现得够好,就会有同等的回报。”   热血涌上大脑,顿时眼冒金星,我在浑浑噩噩之中用力地点点头,他却还是不知悔改地环着我的腰,这样尴尬的动作到底要僵持多久?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过去,我是真的不知道雷克斯此刻到底在等待些什么,不仅没有放开环着我的左手,也没有放开捂住我的右手,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没有办法猜测他的心思。   把人逼急了,还是得干出些违背原则的事情,类似勾引的活我可是从来不干的,但此刻我的手脚都动弹不得,他的力气实在有些大,要想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恐怕还得靠我那唯一能动弹的舌头。   微微张开了嘴巴,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嘴唇的蠕动,手的力道加大了,但用手捂嘴毕竟不太管用,嘴巴还是能动的。我伸出了舌头,紧张中分泌着过多的唾液,将这些恶心的液体连带诱惑的舌头舔在他的手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马上松开了手推开了我。   一个踉跄,我重重地靠在门上,那扇年轻的门发出了老人的嚎叫。我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缓解自己的紧张,侧着眼看向那个满脸通红的雷克斯。他也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是一个真理,天下男人有谁不会在面对一个出浴女人的勾引时感到兴奋?即使是如花抠着鼻孔站在这里,她丰满的身体在浴室里同样能牵动男人的心神。   但是,我好歹还是知道“廉耻”二字是怎么写的,我只是在自救,而不是出卖肉体,不趁这个机会逃走,我就不仅仅是违背原则,还是浪费机会。   我赶快转动门闩,打开了门,扑倒在门外错愕的骆余蔚怀里。   “哇!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骆余蔚呐喊着扶住我,然后朝着雷克斯瞪大了凶狠的眼睛,“你干嘛?□□啊?”   随即她推开了我,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选在未婚妻家里啊!”   我气愤地朝骆余蔚肩膀锤了一拳,然后也像她一样看向雷克斯。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全然没有刚才的涩意。他完全不理会薇羽落所说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副黑框眼镜,小心翼翼地戴上,还不忘托一下眼镜,右嘴角勾起阴森的弧线,霎时显得狡诈了许多。   他缓步走出了浴室,走到了房门之后,背对着我们,淡淡地说着:“骆余蔚,我已经跟我爸妈说过解除婚约的事了,他们很快就会跟你父母提出,你不需要再纠缠我了。”   我望向骆余蔚,她的眼皮重重地闭上,沉默了许久。   等到下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便是雷克斯关上门离开时的关门声,我下意识地盯着那扇门看,看不见雷克斯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   但私下里,我竟有些喜意。   骆余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床沿上,优雅的坐姿,却散发不了高贵的气质,她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从高处坠落,受伤的尾部再也不能展开美丽的屏,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失神地看着地板。   如果说,骆余蔚对雷克斯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打死都不相信。   我不能理解骆余蔚是抱着什么心情来沮丧的,或许是失恋,或许只是因为失去了一向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一刻,我看见了这个高傲的大小姐的一丝丝脆弱,温室里的花朵在受伤时还是会褪去光彩,看着这个饱受大人们意愿下的婚约折磨的大小姐,我不禁为她感到可怜。   可是,她解脱了,婚约不应该是压抑她感情的枷锁,她应该是早就从雷克斯的泥潭中脱离了的。   “骆余蔚……”我走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那个男生……你可以放心地喜欢了吧!”   她抬头看着我,眼中泛着涟漪:“是啊,终于解脱了,但难免还是有点不适。”   她果然只是因为不习惯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离去,我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便从浴室里抬出一桶水,朝着骆余蔚发出朗朗笑声:“我们捉弄一下他吧!”   说上几句话加上准备好一切,只不过是花去三分钟,刚好足够雷克斯离开这座宏伟的别墅,我踩着拖鞋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小跑着到了阳台朝下面的雷克斯喊道:“雷克斯。”   他果然抬起头了,但奇怪的是,不一会儿他的脸又涨得通红,嘴里嘟囔着几个字。即使声音很小,我还是辨认出他说了些什么。我的全身又一次像是掉进了麻辣火锅里,那股辣味渗进了我的骨髓之中,没有一个细胞不随着高温爆发。怒火冲上心头,但我并没有将它化作辱骂,而是随着骆余蔚冲出来时将那桶冷水往下倒在雷克斯的头顶时,爆发为一阵狼嚎。   “啊——”   雷克斯并没有躲开,或许他也跟我一样惊恐,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一边朝着骆余蔚大吼着“都是你家阳台的玻璃地板”一边重重踏着地板走回房间。雷克斯刚才只轻声说了三个字:“粉红色。”   我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正对着的梳妆镜,镜中的我双眼尤其突出,大大眼睛里充盈着血丝,怒火与丢脸的尴尬仿佛就写在我的脸上,太明显。   “粉红色”指的正正是我在雷克斯闯进浴室前简短的时间里穿上的内裤,而这条内裤透过骆余蔚家阳台的玻璃地板射进了雷克斯抬起的眸中。   我提出了用老套的恶作剧来捉弄雷克斯,虽然结果很让骆余蔚大小姐满意,但是,我总觉得,被捉弄的人是我。   粉红色的内裤应该会是我永恒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哦~~ 撒撒花~ 阿嘉祝大家都幸福快乐~   ☆、小冲击,大前兆   心里念着昨天的尴尬、念着那个女孩、念着王亚瑟的命令、念着雷克斯的条件、还得念着骆余蔚的早餐,我容易吗我?   是的,我刻意扣留了骆余蔚的早餐,以睡过头之名要求将迟到的早餐送到她班上。所以我正呆在终极一班窗外,探出小小的脑袋履行着监视雷克斯的任务,还要防止被他发现,更要时刻留意着骆余蔚什么时候进课室。真该庆幸她竟然还没有回课室,肯定是不知到哪里去鬼混了。   目前终极一班正上演着真假太妹的戏码,两个服装发饰惊人相似的人在呛声,是的,就是黄安琪和煞姐。煞姐那是多么自然的真太妹,黄安琪那是多么别扭的假太妹,黄安琪真的不适合这种调调。不过说到底,还是那个盗版小敏比较酷。   突然,身旁就有一个看着挺壮实的男生冲了进去,一把拉住了黄安琪就往外跑。是我的存在感太低了吗?这两人竟然就把活生生的我给忽略了。不一会儿,雷克斯也追了出去。看吧,他不淡定了,竟然没有看见我,我可是你安排的间谍啊!果然有什么要发生了吧。   不过,没有看见我也是好的,一想到昨天的“粉红色”,就浑身发抖。   于是,不容易的我不容易地思索着到底该不该追出去,其实自己的脚早就已经做了决定。   等我赶到的时候,黄安琪正黏嗒嗒地粘着那个壮实的男生,这足以让我相信那个就是汪大东。两个人就那般纠纠缠缠地挪来挪去。黄安琪满满的乐意爆发着花痴的味道,让人呕心,她当然看不见汪大东脸上的害羞中带着无奈。   而躲在遥远背后的雷克斯半眯着眼睛看这一幕,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消失无踪,眼中的火焰我能看得清清楚楚。马上,他以极其强劲之力将手中不知从哪里抄来的垒球扔了出去,那颗球在空中划出好看的抛物线,飞得很远很远,成为一去不回头的白日流星。   我是真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雷克斯的动作很帅,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雷克斯的表情很迷人,有那么一秒钟我觉得雷克斯的眼神让人心疼。   电话的震动将我扯回到现实之中,或许王亚瑟是收到消息了吧,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喂?干什么?”   “据说自大狂和雷克斯两个都失控了,因为那个黄安琪。”王亚瑟冷静非凡。   我毫不客气地表示被使唤的不满:“既然你已经安排了眼线干嘛还要我帮忙监视?”   “因为据说你也跟了出去。”他依然镇定。   看来他的另一个眼线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大家都没有发现我的行踪时竟然看到了。   那我就如实报告吧:“我想雷克斯很有可能就是你那个所谓的KO.2,他刚刚气愤地扔了一个球出去,消失无踪了。”   “我猜也是。”既然知道还要我观察?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他喜欢黄安琪吧!似乎很不满汪大东……话说你的自大狂就是……”虽然知道还是想要问。   “嗯。”那我没有什么可以奉告的了,你明明就什么都知道了,真不懂我干嘛还要乖乖当你眼线,既没报酬也没收获,我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雷克斯深邃的目光射杀了我体内每一个细胞,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席卷了全身,一种叫做寒意的东西挑起了我的鸡皮疙瘩,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催促着我挂电话,一种叫做逃命的东西鞭笞着我的双腿。   是的,雷克斯发现我了。   “站住!”转身,逃离,这本是连贯的动作,却被他简短的两个字制止。   “什……什么事?”我不敢面对他的脸,太魅惑,太恐怖,而且他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似乎昨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这样子让我很气愤,倒是提升了些许胆量。   “是王亚瑟?”他硬是将我掰了过去,我的脸应该是红的,因为它是发烫的,我的脉搏应该是强烈的,因为我的心脏急速跳动得有些疼痛。   我点头。   他滑溜溜的手举起了我的下巴,我不得不盯着他灼热的目光:“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只是打电话来要情况的。”   他的嘴已经揪成一团,力度聚集在我的下巴,我想他是要将我的脸甩到一边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力度缓缓消失,纠缠在一起的五官也已松弛,我竟有一点小感动。   他走了,留下苍凉漠然的背影。   或许,他是一个幸福的痴情种,因为他深深喜欢着一个人,喜欢着别人也是一种幸福,但他也是一个可怜的痴情种,因为他恨着一个人,想要为了报复而牺牲。   应该有些什么将要发生了吧!   ☆、霸气,不满意   闹哄哄的街道上乏不了灯红酒绿,醉汉从身旁走过散发的恶臭让人受不了.我想我还是有些变化的,以前的我对于这些酒吧街一类的东西可谓是避而远之,现在竟觉得这里挺有趣.是这个所谓的金时空将我沉睡已久的好刺激细胞唤醒了吗?   好吧,在黑猫酒店里看不见雷克斯的确有那么一点失落,这一刻我才发现在一个陌生世界里的恐怖,看着四周那些缠绵悱恻,再看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种种恐惧席卷而来。原来跟雷克斯长得像又同名同姓的这个家伙能给我带来那么深厚的安全感。   重点是我来找的不是寂寞,而是那个长得很像小敏的孩子。随手抓了一个像是服务员的人,我正准备开口他倒说起话来:“小妹妹,未满18岁不能进出这种场所你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还真来气,我几天前才到这里来了一次你不认得我就算了,你家老板不也是一个未成年吗?不对,是不知道不一定已经成年的学生。   没好气地对那人说:“我只是来找人的。”   “人?”那小子真的很欠揍,“瞧,一堆,没有你要找的。”   但是,出乎意料地,话一说完他就走了,端着手中盘子走回到吧台前,完全没有接着搭理我的意思。既然没有人理会我的存在,再怎么放肆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来回游走在每一张桌子前,一张张烟熏的脸透露着混浊的气息,那恶心的烟味酒味让我不止一次胃酸冲喉。哪怕是一点点这种掺杂着两种味道的气息,也会让我感到不适、胸口郁闷,。   “小姐,调一杯那种蓝色的酒呗!”那带有磁性的声音里有着罪恶的□□意味,我本能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声音的主人果然遵循了电视剧里的一贯风格,是个骄奢淫逸的丑男人。   但不得不说,还真多亏了这个又丑又臭的男人,我找到了“小敏”。果然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艳丽的浓妆让我看不见她最真实的面容,一身黑衣透着朋克味道,手里摇晃着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铁罐子,怎么她成了这里的调酒师?   我走到吧台前,刻意离得那个男人远一些,看着那个女孩:“嘿,你……”   我的确是不知道要怎么打招呼才好,本来就不太擅长跟这种风格的人来往,我只能期盼她能记起迷茫看见过我。   即使是斜视着我,却没有不屑的神色,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小敏的双瞳,或许我比她更适合成为太妹,她的眼神也太纯洁了。她说:“你是……昨天那个女生?”   上帝保佑,你果然还是怜悯我的,她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的记忆,她还记得,我马上就放开了心说道:“嗯嗯,你好。”   她忽地笑靥如花,真看不出她是个太妹:“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我淡淡然一笑。但是,旁边那个臭男人一直盯着我看让我很不自在,我没法保持太久这一放松的笑。虽然人不该如此自以为是,但好歹有点自知之明的我承认我是个五官端正身材姣好的货色。对于一个醉意浓浓的色男人,我或许是一个猎物。我能不能瞪他一眼?虽然那样只会纵容他的无耻。   想想还是低调点比较安全。我看着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纪柒。”她将那杯所谓的蓝色酒挪到了那个男人面前,但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你……”   让我在一个不喜欢的人面前说自己名字不是我乐意的,而且那个不识相的男人死缠烂打地坐在那里,我甚至能感觉得到他死命盯着我看的灼热光线。但总不能不礼貌吧?我回答:“骆宇霏,你可以叫我宇霏。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呵呵,”她笑言,“你可以叫我……随便吧!别人一般喊我全名,你也可以……”   看出来了,她也许是不太招人喜欢,或许还甚至没有朋友。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跟小敏不一样,不,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瞄了两眼她手中的铁罐子,我不得不问:“你会调酒?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跟雷克斯不认识的吧!莫非雷克斯一下两下就把她把到手了?纪柒不像是这种轻易就能到手的人啊!那留在这里当调酒师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说,我可以留在这里帮忙,不然我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或许是因为灯光打到了她的脸上,隐约觉着有些许红光,眼中也似是带了些许湿意。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奉劝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不经意间说出了这样的话。看她惊愕的脸,我有些心虚,但她的惊愕似乎并不是因为我,我身后一定多了个什么人,她正盯着我身后看。   雷克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为什么这么形容呢,只是因为此刻觉得还颇具吸引力,原因不详:“我想,是你快点离开吧!”   我没有回过身去,向纪柒要了一杯冰水:“小七……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我不妨碍你的人身自由,但是有些人还是要注意离他远点。”   “你这话说的,是我吗?”雷克斯戏谑的声音怎么也让人有种坠下去的感觉?我只能说,我是在竭尽所能地压抑着心里奇怪的律动。他接着说:“谢谢夸奖啊。”   我想我此刻是激动的,心中压抑已久的怨念在下一刻我就可以借机发泄,将自己的不屑、鄙夷还有那丝丝紧张感全部都要泼洒出去。我端起那杯冰水转过身去,那杯水在我转身的同时被泼了出去,不仅仅溅到了我的身上,还洒在那个早已溜到我身旁伸出恶心的猪手的臭男人身上,冰块正正砸向他的脸。   是的,我看似要泼雷克斯,那个臭男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他肯定曾经想过“这女人真妥协”之类的,他现在肯定也在想“看错人”之类的,总之雷克斯不幸地遭到了祸及。奇怪的是,他跟上次被整整一桶水泼到时一样,没有躲开。   一块冰块也砸在雷克斯的脸上,但他面不改色。我还是会感到惊愕的是,能看见他右手如同“九阴白骨爪”的架势,不是向着我。   莫非他是想代我教训这臭男人?   “你这女人……”那个臭男人可能是恶狠狠地瞪着我,但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看他,我死命地盯着雷克斯的脸,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流淌着冰冷的水。但臭男人恶毒的声音还在继续,折煞了这令人怜爱的场景:“装纯情的□□,明明骚得要命还来这一套,你TM快给大爷我道歉!”   我将杯子随意地扔向声音的方向,这种人是不值得我动嘴皮子的,我只是看着雷克斯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能够听见那男人踉跄着离开的声音,还有那顽固不已的恶俗声音:“疯子!神经病!bitch!”   雷克斯擦去脸上的水渍:“我会记住的。”   他离开了我的视线,带着一点点得意。但看他的背影,似乎有些犹疑不决的举动。   小七从吧台里出来追了上去。   看小七随雷克斯而去的身影,我知道了,自己是个局外人。对于他们两个,我一无所知。   话说雷克斯,你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黄安琪了吗?干嘛还来勾引纪柒?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请给我一点点鼓励……留言……(星星眼) 如果不喜欢,也请指出我的不足,谢谢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三)   虽然心里越发认定了丁小雨这个人,骆余蔚碍于自己仍是雷克斯的未婚妻身份,而没有任何行动。她不是懦弱的人,她也懂得矜持,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幸福放下一切身段,但她也会坚守自己的本分,这就是她的原则。   所以,当雷克斯说“骆余蔚,我已经跟我爸妈说过解除婚约的事了,他们很快就会跟你父母提出,你不需要再纠缠我了”的时候,她是真的有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或许是长时间拥有这个男人的身体,长时间拥有其未婚妻这个位置,失去的刹那不免还是觉得失落。   雷克斯与骆宇霏,骆余蔚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着一条相当微妙的牵绊,一不小心就会断,一不小心也会缠绕到永远,说不上为什么,所以她一直都对骆宇霏有着轻微的敌意,总喜欢不给她好脸色。   但是,当她正式与雷克斯“分手”之后,骆宇霏对她说““那个男生……你可以放心地喜欢了吧”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骆宇霏真是个最佳损友,她提醒了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丁小雨,她可以全身心地去爱他。   分手后的第一个周末,骆余蔚独自一个人找到了丁小雨的住处,那个小小的帐篷。   看见这个小帐篷的时候,骆余蔚的确是吃了大大的一个惊,她甚至联想到将来某一天她将要与丁小雨一起住在这个小帐篷里,吃喝拉撒完全不知该往何处,她突然就畏缩了,后退着,不敢走进帐篷里等待丁小雨。   骆余蔚默默低头,默默离开了小帐篷,越走越远,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住惯了大房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坐惯了小轿车,走惯了康庄大道,吃惯了山珍海味,睡惯了软绵绵的床。小帐篷,亲力亲为的生活,步行,泥泞路,清茶淡饭,地面,她真的能够忍受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光是用想的,她已经要后退了。   仰头看,天才刚刚明朗起来,今早六点不到就醒来了,赶紧打扮打扮就按照打探的路找来小雨的家,甚至连早餐都没有吃上,见不到小雨,反而因为他的艰苦生活而退缩了。   骆余蔚,你实在太没用了,原来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吗?   骆余蔚就这样一直仰着头走,完全不顾及路况,要么不小心绊了一下,要么撞到栅栏上,说不上是为了看天空还是为了给廉价的自己一点惩罚。   可她还是觉得这么点惩罚不足够。   “今天应该见不到他了吧。”高兴还是失望,连骆余蔚都捉摸不透自己,高兴不用告白吗,还是失望不能见到他?   视线里的天空一下子被灰色的高架桥挡住,骆余蔚不满意地说了一句“切”,便将视线转回到正前方。   是命中注定吗?为什么还是能见到你呢?骆余蔚呆滞地看着前面同样呆滞的丁小雨。丁小雨身着绿白相间的休闲外套、长牛仔裤,像是阳光大男孩,可脸上的表情就跟他的肤色差不多苍白。大概是发现骆余蔚比他更没有说话的欲望,丁小雨只能勉为其难地率先说话:“是你。”   骆余蔚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丁小雨用的是陈述语气,可从语言结构上来说,他应该很好奇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要怎么回答?直接说我是来告白的,然后被你的生活境况吓坏了?   一想到这里,骆余蔚再次鄙视自己那些自私自利的廉价想法,恨不得用鄙夷的目光扫射自己,可惜不能。她了无生气地回答:“我是来吃早餐的。”   看见骆余蔚这般失神的模样,丁小雨莫名地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骆余蔚瞧见了他手里的白塑料袋,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你也是来买早餐的?”   “嗯。”丁小雨轻微点头,不明显。   两人又是沉默不语。骆余蔚突然发现,除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句“你好,我叫骆余蔚,我一直在等着这次见面”的蹩脚介绍之外,她和丁小雨之间再无别的正面交锋,她甚至还没能打探到丁小雨的生日、丁小雨的星座、丁小雨喜欢的食物、丁小雨的过往、丁小雨的……所有。   这样的自己,恐怕连告白的资格都没有吧。   或许,上天是怜悯骆余蔚的,在这样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派来了断肠人。断肠人带着自己摊子的东西来到两人身旁,一边打理摊子一边说着:“这不是丁小雨小朋友吗?是来这里吃早餐吗?”   随后又看向骆余蔚:“这位小美女,想吃点什么吗?”   丁小雨看了断肠人一眼,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用冷漠的眼光直白地告诉断肠人,我已经买了吃的了。   “我……”其实骆余蔚一直都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出来,她选择性地忽略了某些她听得见的话语。她始终觉得即使自己不了解丁小雨,即使连自己都不知道能否跟丁小雨度过艰难的生活,但好歹,她喜欢的这份心情有必要让丁小雨知道,至少此刻,她并不是为了丁小雨的“接受”而选择表达心意。   “我……我……我……”可是,告白哪有这么容易,尤其是对于骆余蔚这种矜持的女生,她全身都已经抖得咬字不清了,牙齿直打颤,这个“我”字不断地发出却没有下文,将丁小雨和断肠人的胃口吊在半空中下不来。   “我……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闭眼,眼一黑,使劲地喊了出来,“我想吃!有什么吃的?小雨你陪我吧!”   心中被吊起来的大石终于落地,丁小雨颇显无奈。但是,骆余蔚那天弹着吉他唱着歌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为了那天的收获,他不介意陪她一次。可是选在断肠人的摊子,他实在感到有些为难。断肠人反而高兴得很,赶紧从下面找出来菜单放到摊子桌面,又从下面找出来两张椅子摆在摊子面前,用肩上的布擦了擦,将骆余蔚和丁小雨请到座位上:“来来来,坐下来看看想吃什么,我断肠人的摊子绝对能满足你。”   骆余蔚瞄了一眼菜单之后相当失望,发现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完全勾不起她的食欲,也勾不起她的好奇心,唯有点了第一项:“奶粥……”   丁小雨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断肠人在下面捣置来捣置去,不良的预感升起,她确定要在这里吃早餐?   丁小雨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里的早餐,按照惯例,客人都会好奇吃下味道怪怪的食物然后问断肠人“是什么做的”,断肠人会说出一堆奇怪且恶心的东西,然后心理作祟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丁小雨忽然不忍心看见骆余蔚那么难受。   “哈……”断肠人擦了擦头上的大汗,将那碗“奶粥”呈上,对上骆余蔚惊异的目光,“小美女,这是奶粥。”   “呃……”骆余蔚看着眼前这碗东西,有些犹疑,“这是……”   丁小雨赶忙将奶粥端到自己面前,把手里的早餐递到骆余蔚面前,说了一句“交换”便咕噜咕噜地喝下了那碗味道掺杂各种骚味的水煮饭,眉头紧锁,喉咙艰涩地咽下一口又一口。   骆余蔚惊讶地看着丁小雨喝了她的“奶粥”,耳朵里听着断肠人满意地说着:“是用羊奶、牛奶、狗奶、猪奶、兔奶等三七二十一种哺乳动物的乳汁作为水分熬制而成的粥,其中当然包括滋补的人奶,以其味骚及营养价值高出名哦!”   丁小雨无法拒绝地听见了这番话,受不了将喉咙里那口“奶粥”吐进碗里,随之又强忍着吞了回去,果然骚得可以。   光用听的,骆余蔚就知道这碗东西有多难受,可是丁小雨把它全部喝下去了:“你早知道?”   丁小雨没有回答,放下碗,擦擦嘴,没有看她,可是脸色比先前更要苍白了。骆余蔚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自己真是太懦弱了,这么一个温柔的好男人放在面前,不过是告白,怎么就没有这点勇气了呢?   “小雨。”骆余蔚重振旗鼓,不管断肠人的旁听,也不管丁小雨是否认真地听,她只是纯粹地想要让这个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很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我在来芭乐高中之前就占卜得知我会遇见我的真命天子,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人就是你,说不上为什么,我曾经也不相信,但是那一刻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骆余蔚从座位上起来,站直了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面无表情但眼神复杂的丁小雨,接着说下去:“我知道就现在而言,让你告诉我对我的感觉是不可能的,我们说过的话甚至还不到十句。所以,我不需要你的任何答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刚刚其实是去你家里找你了,说真的,看见你住的小帐篷,我有些害怕了,我从小就娇生惯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过小帐篷的生活,所以我犹豫了。可是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那种日子我又没试过,我怎么可以认为自己过不了呢?”   忽然意识到自己像是说跑题了,她又说:“呃……对不起,这跟表达我的心意……好像没有半毛钱关系。”   顿了一顿,喘上两口气,骆余蔚还接着说:“没想到,我还是见到你了,我猜老天是让我今天必须得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或许我们现在还不是很了解彼此,可是从今往后,我会努力,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喜欢你,我也会试着去了解你、呵护你,当然,为了私心,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了解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想陪在你的身边。”   “总而言之,”骆余蔚朝着丁小雨深深地一鞠躬,“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不要嫌我麻烦。”   丁小雨不吭声,看着这个一直自说自话却真心实意的薇羽落,心里蓦然有了些许波动。会有一个如此真诚待己的人,难免还是会有点心动的。他别过脸去淡淡说着:“好。”   断肠人笑着看完了这幕短剧,虽然说不上是喜剧收场还是悲剧收场,他依然觉得这是一部让人喜悦的小剧场,而且他打从心底里敬佩这个小姑娘:“小妹妹,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骆余蔚因为丁小雨的“好”而喜悦万分,虽然不是答应交往的“好”,可是能够允许她陪在身边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毕竟他们真的还没有十分相熟,能有这步进展已经是老天眷顾了。她爽朗地响亮地告诉断肠人:“骆余蔚。”   这个名字从此也该深深刻在丁小雨的心墙上了。   ☆、距离,这么近   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天日子,雷克斯和王亚瑟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两个人都没有打电话来要情报,我也就懒得再去帮他们做什么监察之类的。每天准时地来往于薇大小姐的别墅和高三三班之间,那个终极一班,我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绕过去的。   于是,生活又回到了我穿越前的平淡,有些惬意又有些躁动,我血液里那不安分的细胞在受了刺激之后还是很兴奋,或许我哪一天就会撑不住了吧!   我的确是受不了这个班的沉闷,我逃课了。你是真的很难相信这个班竟然跟那个捣乱的终极一班处在同一所学校。耳边不时回响起人们讨论终极一班的声音:好几个老师被赶跑了;嘴上附和着班导田欣“考大学”的说法,桌下拿着漫画看的津津有味;课后聚集群殴。这就是终极一班。但是,当你看到这些上课一声不吭、下课默默学习的三班学生,你会觉得能听到这些小小谈话是一种愉悦。   走在这条仍然还是不熟悉的路上,不时看到汽车驶过,不时会有小推车贩卖雪糕,不时会有妈妈带着孩子走过,一切都有陌生的意味,不是因为台北和广州的差异,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用奇异的眼光盯着我看,正正像是当年站在舞台上扮演沙和尚吃棒棒糖,但其实手里捧着的是空气时惹来的阵阵异样的笑声,那是一种不允许你蒙混过关不被认同的唏嘘,而此时此刻我感觉到的就是类似于这种唏嘘却无声无息的排斥感,我就是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呢?仔细想想,自从来到了这个所谓的金时空,我似乎缺失了多次独立思考的机会,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反倒是最近几天平淡的日子又勾起了我无尽的孤独。   而且,最让我在意的是,我的理智似乎受到了压制。冲动鲁莽的次数实在频繁了不少,譬如与才见过几次的雷克斯说话,譬如主张用水泼雷克斯,譬如讲玻璃杯甩向那个臭男人。这些在别人眼里也许很平常,但放在以前的我身上,这些事都不应该是我做的。   还有更奇怪的,我的身体一向都是超级健康的,免疫力超强的我甚至已经十年没有发过烧,而现在的我竟然变得很容易感到疲惫,深夜里醒过来时甚至觉得有些寒冷,尤其是在这炎热的夏季里,一向惧怕炎热的我竟觉着开空调很冷。   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羞涩形成的冷漠而让那些异性避而远之,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警惕形成的距离而让那些同性心的距离跟不上肢体的距离,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笨拙形成的不善言辞让那些人与我没有深入的交流,那时候是孤独的,我就像是角落里那只黑猫的眼睛,我细细地将每一个人看透,我默默地为他们付出,但他们永远都只是偶尔看见我冰冷的目光,看不见我炽热的心。   但是,我还有父母,还有小敏。   现在呢?就算我可以迅速地与骆余蔚熟络起来,就算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跟认识不久的雷克斯说话,我还是没有办法融进这个世界。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对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敞开心扉。无论是骆余蔚,还是雷克斯,都是陌生人,他们跟这里所有的人一样,跟我不一样。   那些看不见的排斥很恐怖。这次绝对不是因为我过于警惕,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四周带给我的压力,那种让我疲惫、让我窒息的压力。   刺耳的喇叭声里带着丝丝勾心的刹车声,我本能地抬起头看了过去,街上的人没有几个,只听见一个男声喊了句什么,那台原本停在路中央的面包车就这样扬长而去,留下那个抱起瘦弱女孩的雷克斯。   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过一会儿我才下意识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缓缓而行的身影,看着那个有着淡黄色优雅长发的女人背影,我竟然想到了“□□”。   跟踪这件事其实我做过不少,好奇的我总是抓准了各种机会悄悄跟随,无数次用“只是顺路”来自欺欺人,也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借口,这次也不例外。没有目的地的自己同样带着“只是顺路”的心态迈着无声的脚步隔得老远看着那两个让人愤怒的背影。   我想我还是有点良心,看着那小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抽搐着,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怜悯的,可看着眼前这个画面我又产生了厌恶,柔弱的女子抽泣的脸,偏偏都是男人的最爱。   我不喜欢,甚至厌恶。这样的女子就像黏答答又发臭的牛粪,发出让人讨厌的恶臭,可一旦黏上你就甩也甩不掉,完全不知羞耻。   我特意靠近了一点,越来越能够清晰地听见他们的声音,直到那个难得温柔却让人揪心的声音说着:“你是去坐摩天轮呢,还是我们去逛街好?”   躲在草丛之间,我不难看见那张得意欢欣的脸在瞬间被浇熄了热情,黄安琪一句:“雷克斯,我……我想回去耶,我们还是回去好了。”   多么平凡简单的一句话,却一下子石化了雷克斯的脸。那张胶着的脸尴尬地拉扯出一个假意的笑容,嘴唇的蠕动中带着惨淡,酸涩的滋味在我的喉咙里酝酿,忙着压抑那不经意间萌发的酸意,我仰起头来试着将那些不受控制的眼泪倒灌进那扇心灵之窗,一时间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呢?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失措中总算有了点松懈,我长舒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呼出来却收不回了,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我的嘴,那个阴森里有着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说着话,没有毛骨悚然,只觉着痒意刺激了我的皮肤,鸡皮疙瘩布满了耳边,涨热感充斥了脸:“你听到了什么?”   “你觉得我听到什么?”连我自己都能感受得到,我的声音里有着我无法控制的冷漠。他会奇怪于我的冷漠吗?   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随着时间嘀嗒流逝,我的害羞感似乎已经褪去,我似乎渐渐地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嘴巴,理智的头脑无法让我的神经臣服,着急的时刻从来都是这样,带着无尽的后悔去懊恼自己无能的大脑,空有智慧而不能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   没有等雷克斯说话,我的嘴唇就自己动起来。微风载着我冰冷的语气,就像我的脸一样冰冷,送进雷克斯的耳里:“什么都听见了。”   他可能是觉得听不清晰我的声音,毕竟他的手一直捂着我的嘴不放。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将机械般没有表情的我转向他的视线下,用手像枷锁一般紧锁着我的肩膀:“那么你觉得怎么样?”   “哼,有什么怎么样的,你失恋了嘛。”看似轻松的语言只能如同死人般毫无气息起伏。   他的力气之大让我隐约间听见了自己骨头脆弱地在摇晃中发出嘶叫,但我倔强的嘴巴任由我的大脑独自承受着疼痛的传送,完全没有要张嘴呼喊来屈服于雷克斯残忍的发泄,他对汪大东的恨意就在顷刻间全部都宣泄在我的肩膀上。   自己最最预想不到的,应该就是此刻已经溢满了怒意的脑海里,非一般肯定地冒出了这么个想法:“这个人明明就是我的雷克斯。”   据说人一般都不会发挥出自己百分百的力气,因为在大脑的控制下,不清楚哪个系统会控制着力度的发挥,防止肌肉撕裂,但是如果失去了这个系统的控制,即使是女人也能用一只手抬起五十斤的东西。   而我,甚至比一般女性的力气来得更加强盛。   或许这一刻里,我的理智只存在于我的记忆和我的双眼,我的大脑已经不足以指挥其他系统控制我的肢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然后任由它们形成记忆体刻在脑海里,而我再也不能控制我的手脚,力量也不在话下。   猛地一刹那,我甩开了那双充斥着力量的手,双手紧紧扣住了那个惊愕的脸庞下白皙的脖颈,双脚一踮,冰冷的双唇立马就能感受到些许的暖意,那双睁大了的眼睛完完全全地映入了我的眼睛,我能够清晰地看见那瞳孔里陌生的自己。   我们距离这么近,我和雷克斯,还有那个陌生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让我知道收藏了的几个都是谁!!>.<   ☆、尴尬,在重生之后   在金时空,我只认得三条路线,从芭乐高中到骆家别墅,从骆家别墅到黑猫酒店,以及从芭乐高中到黑猫酒店。漫无目的游荡的我,在这个三角线路里徘徊了无数次,茫茫然度过了一个下午,最终停留在黑猫酒店的门前。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机械地游走在这个三角路线里,看见什么、遇见什么,脑里一片空白。   酒吧里没有客人,没有服务员,没有陪酒小姐,黯淡的灯光下只有吧台里把玩着酒精的小七。小七沉浸在那堆酒精里,完全没有发现我靠近的步伐。黯淡灯光下她还是非常耀眼,那白皙的肌肤像是吸血鬼一般白得可怕,艳丽的红唇让人心里毛毛的,但我还是觉得她很美丽,她眼里无法掩抑的纯真快乐,一下子就能看得清晰,让人舒心。   “嗨,小七。”我友好地说着,一屁股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趴在吧台上看着她身前那几杯五颜六色的酒,“你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四周看了看,才回答我的问题:“我在研究酒精,想要调出新的酒。”   那几杯五颜六色的酒里,只有那杯如同新鲜血液般鲜红的酒能摄入我的眼睛,它太明媚太吸引人,比它身旁所有深沉的颜色都更能牵魂。我指着那杯红红的酒,问:“这是什么?”   小七看了一眼那杯酒,笑了笑:“那是半成品,还没有取名字。”   我鬼迷心窍地端起那杯酒,放在灯光下仔细端量。在灯光之下,它不再浓郁,晶莹剔透能看见对面的亮光,隐隐间让我产生了一口喝下的念头。而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这是人生第二次喝酒。自从小时候喝了一口白酒之后我就对酒产生了强烈不可阻挡的怨恨,酒都是闻着醇香,喝下却苦涩毒辣的,就跟那些外表鲜丽内心丑恶的人一样。   但这杯酒不同,甜甜的,闭上眼之后有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只余一片黑暗。待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张开眼睛,仍然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听见小七呼唤着“宇霏”的声音。   但是,不需要很长时间,我闭上眼睛再张开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全身的力量都回来了,没有了刚刚的颓靡,也没有落寞,甚至巴不得赶快到运动场跑上十来圈,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换句话说,我觉得自己像是重获新生,全身的细胞都被更新,自信与狂傲集于一身,我更产生了要将黑猫酒店砸了的想法。   “就像是浴火重生。”我不自觉地说着。   小七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无缘由地大笑起来:“你真夸张耶,不过是一杯酒而已。”   我瞥着眼看她,嘟起嘴说着:“好笑吗?”   小七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喘息着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瞒你说,那酒里我加入了狐狸的血,你难道喝不出血腥味吗?”   僵硬,石化,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我不得不重新定义小七这个人才,为什么要用狐狸的血来调酒?而且,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狐狸?   总而言之,不说不知道,一说才感觉得到血腥味,我干呕。   “你应该不会告诉我那杯黑黑的里面装着的是牛粪吧?”我指着那杯黑漆漆的酒。   小七深呼吸稳定了气息,她举起了那杯黑黑的酒放在灯光下。这下我才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黑色,只是黑暗加深了它的颜色,那是一杯灰色的酒:“牛粪味道太浓了,是不可能加进酒里的,闻着就倒胃口,这杯加的是香炉灰。”   “行。”我用正儿八经的口气对她说,“这杯香炉灰就叫‘老天保佑’吧!”   小七托腮,脸上的童稚让她精致的妖艳妆容失色:“这是个很贴切的名字啊!刚刚那杯狐狸血叫‘浴火重生’也不错。”   她兴奋地抓住我的肩:“宇霏,你好聪明哦!”   三条黑线在太阳穴划过。   但是,我觉得很开心,是她的酒让我振作,是她的无厘头让我快乐,我大笑起来:“那我是不是应该在‘浴火重生’之后求‘老天保佑’?”   “哈哈哈哈哈……”笑声弥漫开来,在这座酒吧里独树一帜。   “你的确应该求老天保佑。”冷漠的声音带着不欢迎的味道,我深感不妙地回过头去,雷克斯脸上的寒意比冰块还要来的彻骨,甚至带有杀气,而小七也似乎紧绷着身体。   但是更加吸引我视线的,成了他左手上狂流不止的红色血液。   “你的……”我话还没有出口,小七便抢先一步走到他的身边,举起他的左手。   她紧皱的眉头告诉我,小七很在乎。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只手,嘴里抖索着没有说话,而雷克斯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可惜不是看着我。   他轻声对小七说着:“帮我拿药箱。”   小七抬头看着雷克斯,四目相对,深情饱满,我就像是一个碍眼的电灯泡,心里踌躇着不敢出声,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口,呆呆地傻傻地站着、看着。   左胸口里面蔓延着一些什么,堵得慌,极需深呼吸来调解,却没有这个机会。   似乎是想起还有这么一个我,雷克斯打断了这番寂静侧过脸来看着我,眼中既没有柔情似水,也没有冰冷怨念,只有无所谓。这才是最最伤人的吧。   小七带点掩饰意味的笑意让我更加狼狈不堪,让我更觉自己多余。   雷克斯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气息的起伏,淡淡地说:“你可以走了。”   ☆、被排斥,太虚伪   酒吧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的一点移动,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吸声音,只有墙上的挂钟里的秒针发出年迈的沉重声音,“滴、滴、滴、滴”地一步步移动,让我心里升起了莫名的恐惧。我一如既往地咽下了紧张的唾液,左胸房里的心在小心翼翼地颤动。我不知道雷克斯此刻的心跳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小七的心跳是怎样的,只是他们看着我的目光里似乎只剩下了排斥,那般冷漠、那般厌恶、那般不耐烦,发出“你打扰我们了”的抗议。   心里是巴不得逃离这片是非之地的。这种被隔离的恐惧不仅仅来自于这两个人,还有这个空间里所有的一切,我仿佛听见了身后吧台上的酒杯们发出清脆但刺耳的响声、仿佛听见了椅子在碰撞地面的响声、仿佛听见了电路撕裂的响声,那个明显清晰的秒针声音也似乎在尽一切可能地驱逐我。   原来,当你唯一仰赖着的人也离你远去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必再压抑自己的心情,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将我扫地出门了。   但往往在这样的绝处,要想生存,就得自卫,即使心里再怎么颤抖,也不能就此认输。   总有那么一种预感,假如我在这里败下阵来,我就会在某一天里,在这个时空里、乃至整个宇宙里消失无踪。那么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我一向最不愿意做的,与一切抗衡到底。   我拉下脸来,借着那杯“浴火重生”的酒劲,尽力拉扯出一个甜美但虚假的笑容:“我想你的伤口需要帮手。”   或许是提醒了小七,在这片寂静被我打破了之后,她马上小跑起来,在高跟鞋“哒哒”的声音里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看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忽地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多了些许声音,适才的错觉也已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什么杯子、椅子、电路的响声,剩下的只有那温和的秒针走动声。   雷克斯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只沾血的手撩动着我的发丝,我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血还在缓缓地滑落,鲜红的血浸湿了我的发丝,上面还有发着微弱光芒的玻璃碎片,血液的红早就已经淹没了它的光彩。雷克斯的黑框眼镜并没有架在他的鼻梁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只有我那朦朦胧胧的脸,并不清晰。或许是他用自己最内在的眼睛看着每一个人,而我们所有人所看见的都只是他眼睛的表象,所以此时此刻我才会觉得他瞳孔里的一切都不真切而是模糊吧。   “你到底想怎样?”是凉凉的语气,但他嘴唇里吐出的气体却有着温温的暖意,那股气息里带着绿茶清香,像是牙膏的味道。   一旦我轻易接下雷克斯的攻击并反击,恐怕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恐惧又会汹涌而来,我不想让一切的矛头都正正对着我,所以我也不会放过任何转移话题的机会:“你刷牙啦?”   他扬起眉,狠狠抓住了他玩弄着的那一撮发丝,狠狠的扯动感在我的头皮里格外强烈,我皱了皱眉头以示不满,而他的唇微微蠕动:“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地强吻我,我也不至于刷二十次牙。”   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我小小轻松了一下,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羞愧低下头来,逞强地斜切着眼看他:“你以为我想亲你吗?”   打从心底里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抽了哪根筋,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要那么做,而且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然而,听见他刷了二十次的牙,我在羞愧中产生了罪恶感,还有些微挠人的失落,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股气体堵着,深呼吸好几次也不能畅通。   但我总该给自己找个下台的机会,即使我没有这么做过:“我也刷了三十次牙好不好!”   他松开了那撮头发,头发耷拉着回到了我的肩上,但他那只布满血痕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湿湿的感觉在我的下巴蔓延,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血液也是温暖的,即使这是常识,我还是觉得有些吃惊。   他的脸渐渐放大,越靠越近,我的腰已经紧紧贴在吧台上了,根本无法后退,他的另一只手也用力地环住我的腰,把我往他身上靠,他稍稍一低头轻轻说着:“你也该还我一个了。”   脑袋短路了,我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双唇靠近,感受着唇与唇触碰时的热感,脑子里却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人说,情侣之间在身高上的黄金比例是相差十二公分,按照在我的时空里所看的资料,唐禹哲的身高是4525px,雷克斯与他的身高应该是差不多的,而我十分不才的,有4225px的高挑躯干,也就是我们之间的身高差正正是黄金比例。   怪不得,我不需要踮脚,而雷克斯只需要稍稍低头,我们便能吻到对方温润的唇。   那股绿茶清香在我微张的唇里蔓延。   有些什么东西在我的嘴唇前蠕动,越来越靠近我张开的缝隙,我才回过神来深感不妙,赶紧眨巴一下那双在空气里因风吹过而干涩的双眼,我往雷克斯的胸膛用力一推,的确足够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抚摸我脸颊的手脱离了我,他的双唇也脱离了我,最终环在我腰间的那只手也脱离了我。   他的脸上带着戏谑,以及不屑。   我皱紧了眉头,小鹿还在心口乱撞,几乎全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我握紧了右拳,恶狠狠地瞪着他很久。   沉默许久之后,我还是挥起了巴掌,“啪”的一声,响亮的声音持久地萦绕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的手心也感受到了那阵阵的赤痛,而他的脸也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红得刺眼。   可他依旧是笑着,笑得讽刺,用那种愤世嫉俗的眼光看着我,而这一次,那瞳孔里的我是多么清晰。   “清晰”这个形容词终究还是撼动了我愤怒的心,熊熊燃烧的怒火正正被一盆冷水扑灭。在他的心底里,最真切的内心里,我就只配用愤世嫉俗的目光看待。   又一阵响声萦绕在酒吧里,零落的散落声,仿佛是一整箱杂物掉落在地,我们都不需要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心底里明白是那个大吃一惊而且痛彻心扉的纪牧柒。收拾东西的声音以及说话的声音里都有着不安的抖动:“对……对不起……我……”   雷克斯并没有理会小七想说些什么,他张嘴说出的话刺痛我的双耳,不屑的笑容戳瞎我的眼,讽刺厌恶呕吐的眼神割裂我的心:“你就是这么虚伪。”   “虚伪”这个词似乎在不久前也听见过,我在脑海里苦寻着这个词,但同时也听得见雷克斯说话的声音:“你不是很想吻我吗?所以几个小时前才那么做。现在呢?我吻你了,你却像那些悲情女主角一样瞪着愤怒的眼狠狠扇我一巴掌,为了什么?想用你虚假的坚贞来掩饰你真实的欲望吗?”   “啧啧,虚伪。”骆余蔚的声音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她鄙夷的目光,在那一刻里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歉意和畏惧。   “说白了,你就是虚伪!”雷克斯突然的吼叫拉回了我的思绪,他狰狞的面孔吓倒了我踌躇的心,那种畏惧感又一次冉冉升起,“滚!”   他的手指着大门,有力而坚定。   虚伪。骆宇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   不,你从来就是虚伪的,你用尽所有的面具去遮掩自己真实的内心,从以前就是这样,用冷漠代替害羞,用严肃盖住懦弱,用低调保护自卑。不惜用各种各样的面孔掩饰自己的野心、欲望,还有很多。而现在,也只不过是用尽一切方法去保护自己的自尊,用尽一切方法去维护自己的存在。   你究竟有多少张面具,骆宇霏?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自己也是这么一个虚伪的人?还要大声地说着自己怎么怎么讨厌那些装弱装可爱的人,那自己,难道不是在装清高吗?   呵呵,真是可笑。   等我回过神来,愿意再一次看看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自己早就离开了黑猫酒店,回过头看,天色渐渐暗淡,十米远的黑猫酒店也亮起了那暧昧的灯光,我留恋地看了两眼,便接着在原本的方向上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我顺从着自己的脚步机械地踏上回家的路,我没有刻意地认路,但走多了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路该怎么走了,是习惯使然吧。   看见马路对面拐角处的红色邮筒,我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站在邮筒前,我轻轻摸着它,崭新的油漆色格外亮丽,发出难闻的油漆味,我却疑惑,什么时候在这个位置多了一个邮筒?印象里,回家的路上时没有邮筒的。   可是,混乱的思绪不允许我过多的思考,情感在胸口酝酿着,却不能言明那是什么感觉。我最终还是朝这个拐角走了,因为我的脚告诉我,回家的路就是这里。   ☆、陌生人,狄雅士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天边的弯月颜色有点深,像是有着些许红色,而这日的夜空似乎特别深沉,大街上的亮光也无法照亮这片天,星星反而尤其亮眼。我痴痴地盯着这轮弯月,它像是被黑影包围,让我心头升起了莫名的阴森感,四周是不是太安静了?   估摸着时间大概是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始终没有回到骆家别墅,反而来到了一条不知名的江边。石栏上的古老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来往的只有几个人,黯淡中看不清他们的脸孔,只不过是黑黑的身影。江面没有波光粼粼,我甚至看不见江水流动,它就像是一条死水,等着哪一天干涸。   我坐在石椅上已经十分钟了,但我对于这个地方依旧是一头雾水,江边荒废的建筑、路灯下摆小摊的阿伯、脚下的青石板,没有丝毫熟悉感,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会认路了?   但是,我却异常的淡定。   我是一个爱哭鬼,却不轻易在别人的面前哭泣,只会在黑暗孤独的角落里为了一点小事而失声哭泣,尤其是慌乱无助的时候。而这一分这一秒里,我竟没有,在这种内心挤满了不如意,周围寂静得可怕的情况下,我竟没有。从黑猫酒店出来之后,胸口就一直堵得慌,却没有酸涩涌上喉咙,也没有酸意浸染鼻尖,更没有泪水布满眼眶。   是我变了吗?在换了一个时空之后,我变了吗?   “你没变,只是没融入。”陌生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富有磁性的男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四处张望却没有半个人是盯着我看的,但直觉告诉我,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看穿了我的想法。   前方慢慢浮现了人影,缓缓走来。之所以说是浮现,是因为他是越来越清晰的,从无到有,而不是从黑点慢慢到全身。黑暗里他的脸被头发遮挡了大半边,只有勾起的嘴角仿佛被打光板照着一样越来越清晰,他洪亮的声音说着:“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你没有办法融入这个时空,因为……”   他似是故意停下了声音,但看着我的面孔里似有些惊异的抽搐:“你竟然不害怕?”   听他的口气,不难猜出我的脸部应是瘫掉一般没有任何表情,但事实上我的内心是颤抖的,那种叫做不安的情绪在全身窜动,更现实的是,我的面部表情一向都跟不上我的情绪变动。   我不回答,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在黑夜里显得耀眼,像是一盏灯。   “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他倒是说起话来了,“你知道吗?今天是月食之夜。”   我瞄了一眼月亮,它确实是又变小了,怪不得今天的天空如此暗,星星如此亮。   他接着说:“不过,我们的话题跟这个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这地方太过安静、太过阴森,偏偏我跟他又太不熟悉,我完全有可能针对这句话而一巴掌甩过去。适才,我的胸口才因为他口中的“月食之夜”抽痛了一下,而此时他却说没有半点关系。   耍我呢吧?!   “你是叫骆宇霏吧,来自锌时空。”他又补充道,“哦对了,锌时空就是你原本生活的时空。”   或许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过于严肃,我渐渐地松懈下来,默默吐槽他看不起我的智商,他的话不是很明显说的是我原属于锌时空吗?而且,所谓的“就是你原本生活的时空”,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无意义?   他又走近了一些,一直走到我的跟前,蹲下身子来,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这时我才看清晰他的脸孔,直挺的鼻子,肌肤白得像牛奶,丹凤眼的眼角勾起,瞳孔里有着淡淡的水晶蓝,却不明显,这家伙是妖精吗?   不,虽然眼睛的蓝不明显,虽然头发比我的还要黑,但准确来说,他的轮廓明显,跟西方国度的白种人无太大差异。   “我的名字是爱德华。”他说道,我顿时僵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暮光的吸血鬼爱德华。再对比一下他的脸,我竟真觉得他的嘴唇红得耀眼,是有那么些许像个吸血鬼。   他或许是看出来了我轻微的变化,扬起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开玩笑的,我叫狄雅士,是魔族的人。”   开玩笑也要挑时间,这种紧张阴森的氛围下,这种玩笑谁得出来。话说,魔族?你确定你这不是开玩笑?还有,狄雅士这个名字……跟历史书上参与新航路开辟的迪亚士有什么关系?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坐在我的身旁之后,开始给我解释起来:“这个宇宙共有十二个时空,每一个时空包含了神、魔、人、灵四界。我来自铁时空的魔界。我们现在所处的呢,是金时空,而你原本所处的是锌时空。你是偶然落入‘镜’才穿越到金时空。”   “哎,”我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狄雅士便知道我心里的疑问,伸出手来制止我发问,“不着急,我接着解释。所谓的‘镜’通俗点说就是你家那面落地镜,而在异能界来说是在紫色电光、两面分处不同时空且款式颜色相同的镜以及某种不确定因素共同作用下发生的时空穿越,确切来说,‘镜’是一种现象。而这种现象的效果跟结界的效果一样。”   我点点头,这点理论性知识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只不过,异能界是啥?结界又是啥?   “抱歉,我忘了金时空称异能为战力……现在你懂了?”狄雅士为我解释,“至于结界,是一扇门。”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懂。”我忙阻拦他回答,我知道他很为难,“结界就是一道能穿越时空的门是吧?”   他继续说着,直来直往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而我正在研究这种现象,我需要‘镜’来帮助我穿越时空。”   奇了怪了,既然有结界你干嘛不用?   狄雅士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是一件很可怕又不能理解的事。不等我发问,他便给我回答:“每一个时空都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看守结界,如非必要是不允许任何人穿越时空的,那样有可能会造成时空失去秩序。”   “而且……”他有些吞吞吐吐,“我想要去的地方,是结界到不了的地方。”   “哪里?”   他侧着眼,忧郁地看着我,那水晶蓝似乎变得亮了些许:“时空夹缝。”   那是什么?   他又接着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想起薇大小姐说过的话,我终于愿意开口,以抛出疑问;“不是说有一定战力的人都可以穿越时空吗?”   我挪开了位置,却依然感觉到有股寒意在渐渐地靠近我,从四面八方。他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盯得我有些不自在,我终于还是稍稍转移了视线:“你的力量可以帮我预测紫色电光的出现时间。”   “怎么可能?”我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力量。   他站起身来俯视我,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我就像是面对着巨人,只能抬起头看着他那不清楚的笑容。他说:“你难道没发现你有预知能力吗?”   像爱丽丝一样的预知能力吗?我觉得啊,但是可能吗?   “每个人与生俱来都具有潜能,但并非每个人的潜能都能得到开发,而你在穿过‘镜’的时候,受到力量的碰撞摩擦,你的潜能被激活了,是独属于你的预知能力。只要花点时间修炼,你的异能就会更加强大了,等到那时候,你就有足够能力帮我预测紫色电光出现的时间。”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为了让自己的气场足以与他抗衡,我站起了身子,用我傲人的尖锐目光瞪紧了他的眼,“这对我没有好处。”   “当然有。”他又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在我的帮助下,你的异能能得到迅速提升。只要你的异能……战力能达到8000,你就可以借助‘结界’回到锌时空。”   “难道我就不可以自己修炼吗?”我不可在任何时间里败下阵来,尤其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你会吗?”他大笑着,声音像是在某个空间里萦绕着,回音不绝,但我们明明是在一条大街上,“你甚至连异能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仅凭你,没个十年是练不出来的。”   笑话,我没个十年练不出来,难道你能一两天给我练出来么?我浓缩了这个想法:“你可以缩短时间?”   “对。”他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而且坚定有力,那双眼睛瞪得更紧了,我突然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虽大,却只能吓吓小妹妹,在这个坚毅的男子面前,我的觉悟还是太弱了。   畏缩中,我看向一旁,趁机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切,人们没有任何不同,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事,我的声音、狄雅士的笑声在他们的耳中就像是没有痕迹一样,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带着疑问,我想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所谓的“战力”啊“异能”啊,应该就跟动画里的魔力差不多。至于现在不被注意的状态,如果说我和狄雅士都处于一种隐形状态也不为过,这也意味着我在不自知的状态下进入了他的控制范围,那狄雅士之所以是“浮现”就可以解释了,相当于我在进入这个怪圈的时候他就渐渐被我看见,也可以解释得到笑声的回音,因为我们正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   还有,这家伙能读到我的想法。   我不得不承认:“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略长,辛苦你们看啦~~ 元旦来了,新的一年祝愿大家有好的开始——期末考过!过!过!   ☆、交易,自救   “我们是正处于你设置的某个密闭空间里吧?你做成了一个不被看见和不被听见的空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人看来对我知根知底,我也要确保自己处于同等地位,必须多套出点话来。   他的唇间有着洁白的牙齿:“你的脑子转得很快。我做的也是一种‘结界’。‘结界’玩的就是空间游戏,既能作为两个空间之间的门,也能架构起一个空间。。”   “那我可以另外问你一个问题吗?”目前看来,这个交易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坏处的,那我也得趁机多挖掘点信息,这个狄雅士的知识储备比薇羽落可靠多了,我还需要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我没有办法融入这个时空?”   他依然是露出温柔的笑容,但没有半点温暖:“金时空里有你的□□。‘□□’是你在另一时空里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你们是一样的,但在另一个层面上来说又是不一样的。关键是,只要你的□□存在金时空一日,你就永远无法取代她成为金时空的人。因此,这个时空会自然而然地排斥你,尤其是当你被身边人排斥感到恐惧孤独的时候。所以,不是你不认得回家的路,而是金时空在阻碍你回家,它不会让你的愿望得逞。”   “所以路上才会出现了陌生的邮筒,因为那个方向的路早就被改变了。”我思考着不经意间说出心里的话。   “没错。”他接着说,“所以,你只有尽快离开这个时空才能安全,这个时空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事物对你都会有着潜在的抗拒,你随时都有可能遭到他们的攻击。等到所有的一切都抛弃你的那一天,等待你的就是永恒的毁灭。”   “无声无息地消失么?”我看着他问道。   他点点头。果然我的处境很危险。这么说来,要想生存在金时空,要么我的□□离开,要么我离开。   我必须自救:“那你要怎么帮我?”   “那是后话……”   我眨了眨眼睛:“要我帮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时空夹缝。”   我握有他的一点把柄也不为过吧?   “这可不能说。”他的眼光没有退缩。   “那就再见了。”我佯装着无所谓转身,又补上一句,“不,是后会无期。”   一步,两步,三步,他还是投降了,这件事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我是要去会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没有回过头去:“女人?”   “对。”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行了,就这样吧。”我回头,太多的内情我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我对他来说必不可少,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再说了,万一知道太多反而被灭口了呢?   我同意这项交易:“交易成功。”   他洋洋得意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个孩子,突然我就觉得他不是刚刚那个精明的商人。他说:“不需要立下契约吗?”   “信得过你。”如果说我真的有预知能力,那我就得毫不保留地相信自己的预感,这股力量应该就跟我的内脏一样,与生俱来,有着重要的作用,缺了不可。那我就更要相信它了,不然它太伤心自己跑了怎么办?   “虽然你很聪明,心思也很细腻,但还是缺点心眼。别这么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商人,我这种的,以后可别后悔。”他转过身去往前走,慢慢地,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声音,“周末我会来找你的。”   抬眼看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开始恢复原本圆圆的样子,那阴森寒冷的红色早已淡去,天空渐渐地又亮了起来,不是被路上耀眼的灯光照亮,而是被月亮照亮。仔细想想,虽然月亮的光来自太阳,但其实月亮比太阳更让人舒心,温柔不刺激的光,就如同午夜寂静时分妈妈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歌声。   心情,渐渐地,好了。   ☆、袭击,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我竟然就又来到了黑猫酒店。而且,金时空没有阻拦我,是我对这条路线的记忆太深刻,还是金时空也已经感到累了?   今天很漫长,发生的事情很多。我又想起了雷克斯受伤的左手,他还好吧?   不过,他有力气赶我走,又怎会不好?   但是,当我看见雷克斯苍白的侧脸和还未包扎的左手时,我所有的怨气都悄然退去。看见我回来的那一刻,小七带着求助的目光奔到我的面前:“宇霏,你去劝劝老板吧,他一直不肯让我帮他包扎伤口,自己也不……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小七的眼睛里酝酿了泪水。   “他是在放血吗?”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我故意放大了声量。   可不是吗?看他那白得发青的脸和发紫的嘴唇,再不救救他的脑子,他就该失血过多致死了。   我看了一眼小七,接过她手里的药箱,说道:“我可不担保有效。”   走到雷克斯面前,才发现,他的左手心里不仅仅有着伤口,还有一坨被血染红了的模糊东西,小小的像个小球。我问他:“这是什么?”   雷克斯的火气还是没有下去:“不是让你滚吗?”   “我不识路回去。”我敷衍地回答他,我已经不想再针对上个话题争吵了,想想都觉得闹心。   我伸出手去,想要拿起那一坨东西,可是他马上就握紧了那东西不放:“走开!”   受托于小七,我就应该竭尽全力地完成任务,再说了,眼睁睁看着他放血实在揪心。我只好一巴掌扇在他手上的手上。   我知道他会疼,带着伤的手肯定会脆弱许多。握着那东西的手也松开了一些,我趁机夺得那一块东西。   那块东西被一张锡箔纸包着,软软的,大约是融化了的巧克力:“这是巧克力吗?”   雷克斯确实是虚弱得很,也不再跟我多说话,只是点头。   巧克力是我的最爱。忽然,我就想要吃下这颗巧克力。那并不是为了吃而吃,直觉告诉我这个意义非凡的食物被我吃了对于雷克斯而言会有非凡的刺激。这个直觉不难得出,不用说,这个巧克力又跟黄安琪有关。   想想也是挺佩服自己的,沾着血腥味的巧克力,我还真是说吃就给吃了。雷克斯还没来得及反应,瞪大了惊讶的瞳仁看着我,看着我迅速地咽下这颗融化了的巧克力。   “你在做什么?”雷克斯嘶吼着想要抓住我的手,我也就让他捉了。可是,他用的是左手,自然痛得难受。我忙反抓他的手:“让你乱动!”   抓紧机会,我就打开药箱,给他包扎伤口。伤口不简单,是被玻璃瓶子扎出来的,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真让我看着不舒服,喉咙里酸酸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处理这么复杂的伤口:“你要不还是去一趟医院?万一有些玻璃片我没取出来……”   雷克斯摇头,只是摇头。他还在痛惜他的巧克力。   “不需要这么可怜巴巴的吧?巧克力没了还会再有的,黄安琪没了,还有别的女生。”我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你哭着求她她也不会理你。”   雷克斯怒瞪我一眼,嘴角莫名上扬:“你以为吃了我的巧克力,我的伤痛就没了?”   当然,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畏缩地看了看他,帮他包着伤口,说话的底气小了些:“我只是想吃……而已。”   雷克斯突然冷哼:“那个巧克力是八年前买的。”   我擦!贪吃的后果吗?我也是好人啊!老天爷您老人家至于这么对我吗?身子再好也是受不了过期八年的食物的荼毒啊!还有办法挽救吗?   我真心无言以对了。   “该去看医生的是你。”雷克斯用右手甩了甩我的下巴,眼里尽是愤怒。话说完,他便带着他的伤疤自己走到一旁去,躲到没有灯光照耀的沙发里,陷在那个黑暗的角落中。   其实……我暂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看了一眼小七,她也同样不知所措。那么我呢?我是应该放着雷克斯在那角落里自己舔伤口,还是走过去帮他敷药?究竟是敷药还是往伤口上撒盐,恐怕不由得我吧?   所以,其实我还是不自知地走过去了,俯视他。   “你给我吃过期的巧克力是不是应该负责任?”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看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寂寞冷,有些心疼。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他盯着那只已经包扎好的手看,伸展着五指,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他似是在自语:“抓不住。”   当然抓不住,根本就没有东西可以抓住。黄安琪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   有点头脑发热,我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心。四周霎时陷入了死寂,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那么薄弱。但还是能听见些什么,好像是时钟的声音,秒针还在“嘀嘀”的匀速前进。忽然觉得,时钟的声音好恐怖。   雷克斯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是说不清的复杂。   其实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去,只是觉得,如果他非要抓住些什么,我不妨给他些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比如说我放在他手心上的这颗巧克力。   我有每天放一颗巧克力在身上的习惯,闲着没事了就可以吃。只是今天太忙了,没法吃。   接来下发生的事来得太紧凑,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便已经被雷克斯一把拖到他的怀里,我能感觉到那颗巧克力掉出来了,掉到沙发上,也许压在了我的屁股之下。耳边响起了小七的声音,她喊着“小心”,可我来不及去寻找她的声音,我就这样坐在沙发里,被雷克斯的身体挡住了视线。   他搂着我挡在了我的前面。   “咚嚓”   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听来像是金属。   等我反应过来,我试图去寻找小七的身影,但是没找到。   又是一顿沉默,全世界的沉默,我甚至听不见秒针走动的声音。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雷克斯才回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着着急与不解。那份着急,是我看错了吗?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松开了一直握着我的手。等等,他的手心里,有汗?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他。   雷克斯正了正身,走开了:“那得问你。”   雷克斯走开之后,我才看见小七,原来小七一直被雷克斯挡住了。小七背对着我好一会都没有回过头来,我看看她,又看看走到前方查看墙壁的雷克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   “小七?”   我走到小七身旁,才发现,她面前的地面上躺着一把刀。如果我没有认错,那把刀好像是墙上的装饰品?   “宇霏,”小七看向我,眼睛里尽是担忧与不安,“你有没有招惹什么坏人?”   “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啊小七。   她又说:“刚刚这把刀……自己向着你刺去……”   我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雷克斯却已经查看完墙面,走过来捡起了那把刀:“这把刀是冲着你来的,你被挡住它就掉下来。”   等等,难道说刚刚……   “小七,你怎么可以用身体帮我挡住!”我突然就激动地责怪起小七来了,这多蠢啊,会出人命的。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别人当替死鬼,那样会遭报应的。   小七有些无奈:“我只是……本能反应。再说了,我们是朋友啊……”   怎么说呢?突然间,心里感觉暖暖的,眼眶里也热了起来,原来在这个时空里我也能找到丝丝感动。   “行了,”雷克斯突然插话,“她替你挡她也还能保护自己,如果是你就等死吧。”   “还死得很难看……”他马上又补了一刀。   不过我气不起来,刚刚这家伙也是挡在了我的面前,突然间有些不习惯了:“还有你也是,明明是坏人……”   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里酸酸的有些过了,我能听出来自己声音里有些哽咽。雷克斯才不吃我这一套,还在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把麻烦带我这来。”   我要怎么回答?说实话是金时空在抗拒我?还是编个什么故事?可是,哪有什么故事可以编啊,他们眼花吗?他们是亲眼看见那把刀自己飞出来的。   还是算了,虽然他们替我挡住了危险,我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地就道出自己的由来,万一……谁没有个万一呢?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来不敢看他们。   雷克斯知道我在撒谎,声音里带有威力:“说实话!”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是不敢看他们。   小七对我很好,她大概是理解我有苦衷,帮着我劝说雷克斯:“老板,算了吧,宇霏应该是真不知道……”   雷克斯没有再说话,这让我有些讶异,小七的话对他来说是这么奏效吗?   等了好一会,确定雷克斯不再有任何异议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左右瞥了瞥,感觉我不再适合留在这里了,刚想说我要走了,小七便对我说:“宇霏,我送你回家吧,免得又……”   太好了,只要让我走,说什么都行。我看了看雷克斯,好像没有阻拦的意思,连忙握紧小七的手:“那就麻烦你了。”   ☆、小七,等待   夜已深,没有灯光,夜色更加深沉。可是,小七的琴弦很亮,照亮了前面的路。能一个人对抗那么几个大块头,小七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说不定比骆余蔚雷克斯都要来得厉害。只是,看她纯良的目光,真是一点没看出来。她就像是一个想要证明自己了不起的小萝莉。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要笑了。   “小七啊,你多大了?为什么不用上学?”我问。   小七确实有些天然呆,她半仰着头,咕噜咕噜地转动眼珠子,伸出手指来开始数数:“1,2,3……18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以前请了老师,已经上完课了。”   上完课?上完课是什么意思?   “上完课是指……”   知识应该是无穷无尽的吧?   她微笑着看我:“老师说,给我修习完了大学的课程。”   “大学课程?”开玩笑呢吧,大学可是有很多专业哦,“什么专业?”   “我想想……”她又仰着头转动着她的小眼珠,“啊,好像是战斗学。”   这是什么东西?哎等等,我不应该激动,这不是我生活的时空,有些奇怪的东西也不为过。对,不为过。更何况,小七很厉害的,说不定是个杀人狂呢?啊不对,是正义使者。   “很有意思哦。”好像说到了她感兴趣的地方,小七开始滔滔不绝,“我最初学的是用刀,可是老师送我的刀实在是太重了,我就没用,学了用弦。我跟你说,用弦可以布置很多有意思的陷阱,如果陷阱做得好,就可以很好地进行切割。我的‘玄阴弦”是兵器之母做的哦,我求了好久,我师父才愿意帮我去求兵器之母给我。你看,它的夜光很漂亮对吧?”   一说就来劲,小七现场就开始布陷阱,不出一分钟,我可以看见那带着夜光的陷阱在我的面前,简直是密集到我想绕路走了,我压根就看不出来哪里有空位容许猎物的肉块飞出:“你确定这样我还能……回家?”   “啊,对不起!”小七才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赶快又把弦收了回来,真的是轻轻一扯就全回来了,一阵阴森又强烈的风在我面前卷了过来。我天,好恐怖,感觉会死得很快。   小七收起她的武器,又像拉着小朋友一样拉着我往前走,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宇霏啊,你别再说老板是坏人了,他真的不坏,只是有些小孩子气。”   小七啊,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像个老人家?你确定你一副无害小萌孩的模样真的适合这么说话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她还在说:“你看,他肯让我留在黑猫酒店有吃有住的,他还特意让我保护你回家哎!”   “你说什么?”他什么时候让你保护我了?不是你主动的吗?   “呃……”小七一脸吃了狗屎的样子,看来雷克斯有叮嘱她不要泄密,“就那样嘛……”   心里还真有点小得意。但是调戏小七也不能错过,尤其是并非她主动要送我回家的,我有些小落寞:“所以……你并没有送我回家的意思。”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小七忙摆手,连带着我的手一起晃动。   “你不觉得你今天话有点多吗?”我挑眉看看她。   小七忙捂住自己的嘴,睁大了眼睛,皱着眉,仿佛她真做错了什么事。好可爱。   “开个玩笑啦!”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小七松了一口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旋即,继续她的话。她好像是有蛮多话压抑太久了吧,这样叽里呱啦的样子倒有点像小敏了。她说:“宇霏,我跟你说,我觉得老板他是喜欢你的,我绝对不会看错。”   “哦?是吗?”   小七看起来像个小媒婆,极力地撮合我和雷克斯:“老板他也是因为在意你才老是跟你生气的。你千万不要错过老板了,他是一个好人。”   我倒是有些怀疑,小七你对雷克斯难道不是……   “他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珍惜?”   小七的脸刷地就红了:“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在等他回来接我。”小七一脸娇羞,满目尽是憧憬,看来是中毒不浅。那我之前岂不是全误会了?可是,她跟雷克斯明明那么暧昧,有着一种让人羡慕的说不出来的默契……   “他在哪里?”   小七摇摇头:“他两年前出国了,但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带我走。”小七的情绪没有先前那么高昂,但不至于低落,只是有些神伤。   “你们应该还有联系吧。”我说。   小七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没有。”   “怎么会……”一下子没止住嘴,有些抱歉,“对不起,我……”   小七只是淡淡一笑,又继续拉着我往前走:“Shakespeare说,True love cannot be expressed in words, loyalty behaviour is the best explanation.”   Shakespeare?莎士比亚说过这样的话么?   “什么?”   小七抬头看天,白皙的侧脸此时透着高冷的光,好似遥远天际的一个天女:“就是说,言语不是表达真正爱情的最好方式,行为才是忠诚的最好证明。”   她回头看我,带着浅浅的笑容,以及眼里幽幽的哀伤,接着说:“我跟他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我相信他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回来接我,就像我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他回来接我。”   等待。这是小七人生里的重大主题。   她似乎不愿多说,但我猜想得到,那个男人的离开并非只是个人意愿,一定是有什么在阻拦着他们两人的爱情。说来,小七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她的父母,她的家,好像就是一个“无”。这个男的也许就是她的唯一了。   可是这样的等待永无止境,要到何时?   不由想说:“小七,你跟我一个好朋友长得很像,真的很像。”   “真的吗?”小七的眼睛里又亮起了光芒,“是谁?”   是同情吗?还是真的投缘?我也说不清楚。单纯只是,我想要跟这个女孩待在一起,陪着她等,陪她等她想要的。   “是你。”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四)   每个时空都有一支队伍,隶属于武林盟主之下,负责看守“结界”、维持时空秩序,金时空里的这支队伍被称为“金衣卫”。这支队伍由来已久,相传名字出自武林盟主的金甲战衣,本为武林盟主的一支守卫队,后来,金甲战衣成为了金时空的防护系统,金衣卫的保护对象也扩大为金时空,故也有称金衣卫为金时空的“金甲战衣”。这支队伍的成员都是从小被挑选出来,培养长大,以成为一名出色的金衣卫为目标。   纪柒望着阳台外的朦胧月色,眼皮慢慢地耷拉下来,模模糊糊之间好似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   “纪柒,你作为‘结界’的守护者,竟放纵他人穿越时空,实为大罪。现革去你金衣卫的身份,将你逐出武力裁决所,再不许踏入这里半步。”   早就想离开这里了,自从武林盟主去世,武力裁决所接管金衣卫,纪柒就过着煎熬的生活。阴沉的氛围、淡漠的人情,都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就连昔日的金衣卫同僚,也在武力裁决所的强压之下自相残杀。只是,离开了这里,纪柒根本无去无从。   “跟我回家吧。”他说。   土龙曾也是武力裁决所的裁决人之一,是黑龙身边的军师,曾经救过黑龙一命,故在他离开武力裁决所与黑龙划清界线之后未遭黑龙追杀。亚瑟是土龙的儿子。   纪柒认识亚瑟的时候,还是个10岁大的孩子,那一年武力裁决所开始接管金衣卫,纪柒的训练生涯也因此变得更加艰辛残酷起来。但是,亚瑟与武力裁决所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从未踏进武力裁决所半步,他对武力裁决所全然不知。纪柒对他的所谓认识,仅仅是受命在暗处里保护这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说起来也是可笑,让一个本应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在暗处保护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总之,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亚瑟察觉到在暗处飙升战力的纪柒。   “你是谁?”他说。   她答:“纪柒。”   从那之后,每一次亚瑟遭遇来挑战的人,纪柒都不需要出面,亚瑟告诉她:“我是一个男人,你有我保护。”   亚瑟喜欢莎士比亚,他说他最喜欢的是《哈姆雷特》,因为他最讨厌哈姆雷特。纪柒那时候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土龙忌讳黑龙,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带回来黑龙不要的手下,这意味着危险。土龙在听说纪柒的来历后勃然大怒:“你小子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亚瑟深感不解,与他的父亲闹翻了,纪柒却一言不语。纪柒明白土龙的心思,亚瑟之所以一直被隐瞒关于武力裁决所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土龙想要留给他一个纯净的世界,不想给亚瑟的生活蒙上黑龙的阴影,就跟他的父亲一样。   只是土龙不知道,黑龙压根连纪柒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给我一个理由,我是不会允许你将纪柒赶走的!”亚瑟怒吼,仿佛站在对面的是他的敌人,而非至亲。   “你……你这死小子真是,气死我了!”土龙有苦说不出,他仍旧不愿将苦衷道出。   纪柒在一旁看着,不知该怎么做。阻止亚瑟并非她的本意,她同样不想与亚瑟分开,可是反抗土龙并没有任何好处,这是在摧毁一个慈爱父亲的形象与自尊。   土龙不讨厌纪柒,纪柒知道。所以,纪柒也认为,土龙给出的办法也许是一个最好的拖延办法:“各人退一步,你,离开台北,去英国读书,她会帮你好生照顾,绝不会少一根头发。”   土龙一把揪住亚瑟的衣领,眼睛里的坚定是亚瑟从未见过的,让亚瑟感到恐惧。这是亚瑟事后告诉纪柒的。当时,土龙就这样紧紧的揪住亚瑟的衣领,不容抗拒的声音摄人心魂:“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   亚瑟说,那是他唯一一次,讨厌自己更甚于哈姆雷特。   纪柒从梦里挣扎醒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遭的一切,发现原来是做梦。怎么会梦到这个呢?纪柒不解,若真是想极了亚瑟,不应是梦回曾经快乐的所有吗?   窗外天色已有些微亮,宇霏还沉浸在她自己的梦中,纪柒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屏息看蜷缩在被窝里的宇霏,看她眼角那一小粒黑痣,忽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雷克斯让她守在宇霏一晚,以防又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没有战力的宇霏必然没有办法抵御突如其来的危险。纪柒莫名想起来莎士比亚的一句话,好像是在《哈姆雷特》里的吧?“Frailty, thy name is woman.”   纪柒想想,也许是的。亚瑟的离开,本就是无止境的离开,没有人知道土龙什么时候会将亚瑟放回来,土龙甚至封闭了亚瑟的所有消息。但自己,除了隐忍好像就做不出什么来了。纪柒现在明白,为什么亚瑟会讨厌哈姆雷特。   懦弱,比什么都可怕。   当初为什么要放那个人穿过‘结界’呢?为什么不干脆懦弱到底,对一切不闻不问?这样也许亚瑟就不用离开,也许现在自己还能够偶尔见到亚瑟。不至于天天都在怀疑,再见到亚瑟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认不出而与他擦身而过。   只不过,那个人全身是血,大声嚷嚷着“被人追杀”,甚至跪求自己放她过去。是她眼角那粒像黑珍珠一样的小痣让纪柒感到害怕,就像是带有颜色的眼泪,刺痛了纪柒的眼。就算是受过多年冷血训练的纪柒,也还是抵抗不了一个人的可怜,毕竟她的血还是热的。   如果没有亚瑟,纪柒的血也许就是冷的。   恋爱是盲目的,恋人们瞧不见他们自己所干的傻事。   也许,放那个人走就是一件傻事。但是不放她走,就是懦弱。   纪柒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勾起回忆的梦,竟让她钻进了一个很难拐出来的牛角尖里。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五)   自从告白过后,骆余蔚对丁小雨的浓浓爱意时刻弥漫在终极一班里、音乐教师里、运动场上、整个芭乐高中里,就连骆宇霏班里都在讨论着“骆余蔚为丁小雨准备早餐”、“骆余蔚为丁小雨带了便当”、“骆余蔚跟丁小雨在音乐教室弹琴”。   骆宇霏不知道告白的事情,她只是知道自从骆余蔚跟雷克斯取消婚约之后,她爱丁小雨爱得太张扬。   骆余蔚每天早上都是六点不到就起床了,花在化妆打扮上的时间少了,淡淡的妆容别有一番风味,更加亲切更加自然,花在做早餐□□心便当上的时间多了,围着围裙的贤妻良母样,俨然是热恋中的小女人。可大家都知道,她不过是仍然停留在明恋阶段。   “小雨,你的魅力还真不一般。”汪大东靠在躺椅上,看着手里的漫画,眼角不时瞥向被骆余蔚呵护着的丁小雨。   丁小雨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吃着手里的盒饭,骆余蔚也不屑理会汪大东,边嚼着嘴里的东西,边把自己饭盒里的菜夹到丁小雨的饭盒里:“多吃点。”   “大东,”黄安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门,手里同样捧着一个饭盒,可里面放着的是水果,她微笑着来到汪大东身边,稍稍蹲下,拿起盒中的一小块苹果送到汪大东嘴边,“来吃苹果吧!”   本来在一旁乖乖坐着的雷克斯看不过眼,突然大力地合上了电脑,看似默默实则掷地有声地离开了教室,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离去。汪大东看着黄安琪娇滴滴的模样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借口离开:“我去看看雷克斯怎么了。”   “哎,大东!”黄安琪委屈地撅起嘴看着大东离去,耳朵听着煞姐等人嘲笑的声音,心里怪不好受的,低下头来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着无味的苹果。   骆余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本来就已经疑惑不已的丁小雨听见骆余蔚这声冷笑更加不解,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骆余蔚的脸都刷刷地红了起来,像极了黄安琪嘴里的红苹果。   吃过了午饭,丁小雨收拾好东西,拿起自己的琴谱便起身将要离开,骆余蔚知道他要去音乐教室。但想起前几回丁小雨都不想她跟着去,想来必然是想要独自享受钢琴的洗涤,骆余蔚也不再如此不识相地跟着去,只是循例问道:“去音乐教室吗?”   丁小雨停在后门,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外面,等着骆余蔚收拾好了东西。骆余蔚收拾好手里的饭盒仍不见丁小雨回答,猜着这是默认了,她便说道:“那下午见咯!”   丁小雨有些讶异,但藏得很深,喉咙间的下咽极不明显。随后他轻声说道:“陪我。”   骆余蔚猛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小雨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他所说两个字的意思,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上小雨的脚步,无论是心里还是脚步里,或者是声音里,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是。”   音乐教室里只有几张椅子,一架钢琴,白板上写了几个音符,丁小雨将自己的谱子放到琴架上,自己坐下静静地弹。薇羽落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这首曲子很不完整,不仅是音符不完整,就连感情也一样。   “这里是不是应该加一个so?”骆余蔚没有忍住嘴说出声来,她总觉得这个地方加一个音会好些。丁小雨没有回答,可显然他重新弹奏了这一段并加入了一个音——so。   “是不错。”听过效果之后,丁小雨淡淡然说道,但可以看见他眼角的笑意。骆余蔚替他笑了起来。   丁小雨一直弹了好几次同样的曲子,可曲子总在同一个地方戛然而止,骆余蔚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往下弹。   “这首曲子不完整。”丁小雨大概是看出了骆余蔚的疑惑,终于说出了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而且又补上了另一句,“连感情都不完整。”   骆余蔚很高兴终于能够听见丁小雨说这么多的字,依然笑脸盈盈地盯着小雨的脸看,嘴里鼓励他:“没关系,等有感情了,灵感来了,就能接下去了。”   不难猜出,这首曲子是丁小雨自己创作的,或许是偶然的机会下有了开始,偶然的机会下又到了瓶颈,骆余蔚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跨过这道坎,然后为这个曲子接上回肠荡气的后半段。   骆余蔚想起来些什么,问道:“曲子有名字吗?”   “还没。”丁小雨回答。   “这样啊……”骆余蔚觉得有点可惜,“那等你完成了这个曲子就让我来为你起名吧!”   丁小雨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骆余蔚似乎要将她的脸扫描一遍再刻录一遍,总之“看”这个动作他花了相当时间。骆余蔚又一次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了红晕,她赶紧转移话题:“我听说你是耐打王,可是不喜欢别人打你的头。”   “嗯。”丁小雨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   骆余蔚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已经没有深入的必要了,因为当事人似乎并不愿意告诉她太多。她只好再扯另一个话题,看看丁小雨到底有没有兴趣聊下去,要了解他首先就该找他感兴趣的话题:“听说你左拳的力量很强大,这要练习多久才能有啊?”   丁小雨这次连话都不说了,骆余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其实丁小雨对于战斗的兴趣并不浓厚,或者对他来说,战力不过是偶然出现的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在这一点上,骆余蔚可是深有同感。   “小雨,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吗?”目前看来,能吸引丁小雨目光的大概只有音乐了吧?   可丁小雨回避了骆余蔚的这个问题,反而问起她来:“你跟雷克斯是什么关系?”   骆余蔚一下子被震住了,为什么会问到雷克斯?难道是看出来我们曾是未婚夫妻关系吃醋了?不可能。我跟雷克斯应该没有当众说过几句话。   “我看你好像认识他挺长时间了。”丁小雨今天说的话还真是挺多的,“想了解一下雷克斯的为人。”   不会吧?骆余蔚着急地趴在钢琴上,紧紧抓着钢琴边缘,竭力靠近小雨的脸,睁大了双眼紧盯着他:“你想了解雷克斯?你看上他了?看上谁也不能看上他啊!”   丁小雨的脸马上就僵硬了,可以看见他的脸黑了一大半,骆余蔚才放下心来,一脸“吓坏我了”,之后才娓娓道来:“他曾经是我的未婚夫,家里订的娃娃亲。前阵子解除婚约了,我们就只是青梅竹马。”   丁小雨的脸色回复过来,持续盯着骆余蔚看,期待她接着讲,骆余蔚也算是读懂了他的眼神,接着说下去:“他喜欢黄安琪,为人或许有点阴森吧!总之就是深藏不露。”   “哎你对他真这么感兴趣吗?”骆余蔚真的十分不能接受这个残酷又美丽的现实,在她生命里极具影响力的两个男人竟然……竟然有一个对另一个十分在意?   丁小雨好像没有听见骆余蔚的话,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小雨?小雨?”任骆余蔚怎么在他的眼前晃动手,丁小雨都没有任何反应。   骆余蔚觉得有些无趣,自己一个人对着琴谱弹起了钢琴。说起来也是怪异,这个曲子虽是第一次弹奏,骆余蔚却十分顺手,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毕竟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钢琴了。然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竟接上了原本的谱子。   音乐声就这样毫无间断地继续着,骆余蔚对于曲子可说是信手拈来,不需要琴谱,她自己就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意创作下去,惊讶了身旁的丁小雨。丁小雨有些哑口无言:“你……”   “嗯?”意识到小雨已经从思考中抽身,骆余蔚匆忙结束弹奏,将注意力放在了丁小雨的身上。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刚刚,并没有按照琴谱弹奏。   琴谱的音符远远少于她所弹奏的。   “我……”   他们都必须承认,这个新谱子,很好。   ☆、火灾,逃脱   窗外的阳光没有那么毒辣了,静谧的空气里也没有那种热气腾腾的感觉,但耳边真的就只剩下单调的风扇转动声。寡味的声音让我有些急躁。   一天一夜,我只用“在外出游”搪塞骆余蔚穷追不舍的问题,学校那边似乎也并不介意我的旷课。而这一天一夜里,我一直呆在狄雅士特别准备的山中小木屋里,接受着所谓的“激发潜能”训练,而事实上,自从昨天晚上他教过我方法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一天一夜,即使我弄懂了理论知识,我还是没能成功的将战力激发出哪怕是一点。按照狄雅士的说法,每个人都会有基础性的一点战力,这里的“一点”并非是“一些”的意思,而是数字上的“一点”,除非是死了。   而我现在的战力是……两点,此刻的目标则是——将这两点变为三点,或以上。   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可笑。   简单来说,训练的方法就是集中精神盯着食指,然后用尽力量将食指顶住木块,心里要想着“火”,直到木块被烧焦。事实是,我的食指几乎要磨出血来了,别说是仅凭顶住木块,就是钻木取火,我也没有成功。   好吧,不用蛮力,用内力。可TMD内力是什么?   我是个文明的女子,真的不要逼我在心里骂街。   TMD那个所谓的师傅狄雅士TMD也不解释一下内力是TMD毛线鬼东西!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窗户探出脑袋看外面,绿油油的草弯了腰,郁郁葱葱的树落了叶,天空少了蓝,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现在是将近夏季的五月,蝉鸣还没有出现,所以这半山腰上很宁静,宁静得就只剩一片死寂。如此一来,窗外空气再怎么清新,大自然再怎么美丽,我还是不能提起劲来。   谁会对着一个像是坟堆的地方提得起干劲来?!   压根就是这个训练营的选址有问题。   狄雅士考虑得很周到,集中注意力修炼的确需要一个平静的心态,那么首先就需要耳根清净,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这一套不是每个人都受用的,譬如我,在这种没有什么生气的地方,寂寞的心情油然而生,炎热的空气让人急躁,怎么静得下来。   等等,集中注意力?   注意力是什么东西,全身心投入?精神上的专注?精神,集中精神。   对了,有办法了,狄雅士不早说过要集中精神吗?我怎么就给忽略了。   我用食指抵住木块,并没有使劲,只是集中了注意力紧盯着食指,心中默念无数次的“火”,渐渐地,在高强度的压力挤向大脑时,大脑自身似乎逐走了所有的杂念,也是到了事后我才发现,那段时间里除了默念,所有记忆都成了空白。   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食指涌出,我有些错愕,慌乱中不自觉地收起了手,也就在同时,某些物质迸发的时刻,木块烧了起来,我颇带惊讶地看着火焰蔓延,暗暗庆幸手指没被烧着。但与此同时,我也懊恼这是一个小木屋,无法阻挡的火势不仅燃烧了木块,也燃烧了木地板,火迅速蔓延,成了火舌。   我擦!不逃还要作甚?!我赶紧逃向屋外。   盲头苍蝇随处乱窜,我不顾一切地逃离,踉踉跄跄地跑了大约五十米,当我回过头去看那间小木屋时,火焰已经吞噬了它。对于自己的成功脱逃这件事,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么问题来了,这里的草木本身就缺水,火势的蔓延只会造成山林火灾。   果不其然,小木屋旁边的树已经开始烧了起来,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变成火海,然后如同海啸一般淹没整座山。我赶紧逃跑,又一次不顾一切地逃跑,冲着山下跑,跑了大约十分钟,全身累得像是散了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免不了发出狼狈的喘息声。   800米大约花上我三分多四分钟,十分钟,起码两个半的四分钟,就是我大约跑了2000米吗?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也突然脚软了整个瘫坐在地上,怪不得这么累,而且这么一想就更累了。   再回过头时,已经看不见火光,我确定这个位置距离火源足够远后掏出了手提电话,拨通了大小姐的电话号码:“喂?大小姐,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火警电话是多少,我所处的山头着火了,你帮忙处理下。”   “你在哪里?”那头的大小姐似乎也有些着急。   我环视四周,回答:“我不知道。”   “行了,你呆在原地,我用GPS搜一下。拜。”她快速的语句过后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我甚至连“喂”都没来得及说。   她是傻子吗?这么危险的地方,叫我呆在原地,她存心想我死吗?还有,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手机有GPS定位功能?   我保持缓慢的速度又大约走了五分钟,这点时间怎么也足够她大小姐查出我的所在地了吧,于是我又一次放开退冲着山下跑起来。高兴的是,越靠近山脚,树木越是葱葱绿绿,山上果然是人流太少,被荒废太久了,怪不得狄雅士要挑这么一个地方,他自己本身恐怕也不见得光吧,毕竟他是魔族,根据一贯思维,魔族都不被人们看好。可我不一样,那种像是人死光了的环境,我接受不了。   看到了房屋,我那颗慌乱的心脏终于开始平静下来,隐约中听见了消防车的声音,我更是放心地瘫软在地,回过头看了看山上,弥漫的烟雾里有着隐隐的红光,升起的黑烟成团覆盖天空,看着真有种被空袭了的感觉。   又一个问题浮现在脑海里,我该不会因纵火罪而入狱吧?虽然这火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放的,但它会蔓延纯粹是意外啊!   我突然就觉得浑身没劲,再也不想动了,但我的脚步是不可能停下的,我只能带着不安转身离开。   眼角的余光瞥见夕阳,它缓缓落下,瞥见天边,没有被浓烟污染的地方有着红霞,如火般艳红,但它已经不再向以前那么惹我喜爱了。   夜晚,快要来临了。   ☆、阴谋扣阴谋   夕阳的颜色笼罩大地,小贩推着他的雪糕车离开,身旁还是围绕着调皮的小孩,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雪糕可以售给这些小孩了。小贩的神色看来是有些累了,就跟着疲惫的夕阳一般:“都回家去吧回去吧,已经很晚了,阿公这里已经没有多的雪糕了……”   小朋友们一如春日里的朝阳,活泼好动,迟迟不肯离去,追着那位阿公跑。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像夏日里的蝉鸣,嗡嗡嗡的竟有些扰民。   五月里,春日的朝气,夏日的热情。   可是,江边的雷克斯,全身散发的只有不知来自何方的阴冷气息。他正坐在江边石堤上,疲软地挨在另一块大石子上,嘴巴里喃喃着些什么。   有一瞬间,很想环腰抱住这个已经累得一塌糊涂的家伙。   “凭你也配?”   雷克斯突然站了起来,朝江里丢了一团什么,大声怒吼起来。有些吓人。   不出半会,他便回头向我走来。   能够在这种地方遇见,也是一种缘分。只是,愤怒覆盖了他的视线,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就那样不顾一切地从我身边擦过,甚至不会因为碰撞到我的肩膀而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他的身影越去越远,慢慢地朦胧了,朦胧了,成了我眼睛里的一股热火。真的热,热出了蒸汽。   “是时候该你帮我了。”王亚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对,能在这里遇见雷克斯并不是缘分。刚从山上跑下来,王亚瑟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实话,我有些吃惊,许久没联系了我不知道他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王亚瑟绝对是跟踪雷克斯到这里的。   “黑猫酒店,你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吧?”王亚瑟说,“看来你跟雷克斯还挺熟……”   生咽下一口唾沫,我仰了仰头,让眼睛里的液体稍微消停会,才回过头去:“还好吧。”   “帮我一个忙。”王亚瑟的眼睛里除了他的骄傲,还有一点恳求。不知道是因为我对他不够熟悉还是我的直觉作怪,因着这一点恳求,我就心软了。总觉得,对他而言,低头应该是难题。   王亚瑟继续说:“你去黄安琪家等着,我怕在我实行我的计划之前,雷克斯会提前他的计划。”   怎么说呢?我答应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忙,别说王亚瑟愿意在我遇到雷克斯时随传随到,就算真只有我一个人面对雷克斯,我相信我还是有办法拖住雷克斯的,一小会。   有些事情,明知会导致不好的结果,你也还是会默许它的发生,因为只有那样,问题才能得到最终解决。雷克斯的这个孽缘,是时候画上一个句点。   王亚瑟说,他已经请终极一班班导田欣家楼下的管理员帮忙欺骗汪大东等人,好让雷克斯以为他偷袭田欣的事情已经穿帮。王亚瑟预计,只要他多下几道力,比如假冒汪大东去黑猫酒店会一会雷克斯,好让雷克斯以为自己所干的坏事已经全部都让汪大东知道了。   雷克斯早就按捺不住了,很快就要动手。等到那一刻,一切真相大白。   但是,黄安琪很有可能是第一个受害者。   王亚瑟说不好雷克斯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也不肯定自己做的一切会不会被雷克斯识破,他只想再做一道防线,至少……有我可以帮忙转告汪大东等人雷克斯的行踪。   王亚瑟应该是一个骄傲要强的人,但被雷克斯从终极一班弄走,对他而言应该是一个重创。看他这般畏畏缩缩做足准备的样子,真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不可一世。每一个人的滑铁卢都是那个人一辈子忘不了的痛处吧?   那座别墅的楼上亮着灯光,明显是黄安琪的瘦小的身影在窗前来回走过,似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因为,雷克斯爱着这个女孩,我才会对她有些偏见。现在这样静静地仰望这个女孩,不免感到些许内疚。   听大小姐说,她们班上最近闹了不少事,黄安琪就跟汪大东闹翻了。现在看黄安琪这一脸惆怅,不禁为这姑娘感到可惜。喜欢一个人,得不到回应,却依然默默守在他的身后,这样的一个女孩,谁会讨厌?   同样如此的雷克斯,又怎能不值得我同情?   只是雷克斯,你到底是还执着于对安琪的喜欢,还是执着于对汪大东的嫉恨?   不论是我,还是王亚瑟,或许都想得太多了。雷克斯再恨、再怨、再怒,也不会对黄安琪做出什么事来吧?   刺眼的灯光从旁侧映入我的眼睛,扭头看去,确实是雷克斯的车子没错,我认得。可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并非雷克斯。那人朝着我右边的方向看去,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   我也看向他看的方向,是王亚瑟,他的身后冒起了一团白烟。   王亚瑟身子一软,扶着墙回过头去像是对什么人说些什么,不一会,就倒下了,倒在地上。   我赶紧趁没有任何人发现我,躲到树荫底下,藏在树干之后。王亚瑟曾警告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全自己,这才有扳回一球的机会。   不出所料,来的人正是雷克斯。他跟开车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开着车走了。如果说,笑容足以表达一切,那如何从笑容里分辨真假就得看这两人的默契了。等到黄安琪下来,雷克斯只是笑笑,甜甜的,带些诡谲。黄安琪也只是笑笑,宠溺的,带些狐疑。   可是,黄安琪最终还是跟着雷克斯走了。也许信任的,是他们多年的青梅竹马情谊。   跟上去?还是看看王亚瑟?   先看看后者吧。   我赶快跑到王亚瑟的身边,食指伸到他的鼻尖,还有呼吸。这并不奇怪,要对付汪大东不至于背负杀害王亚瑟的罪名,雷克斯还不至于做这么偏激且不讨好的事。只是,就这样丢下王亚瑟去追雷克斯真的好吗?   我使劲地拍了拍王亚瑟的脸:“王亚瑟,醒醒?”   “王亚瑟!”   没有丁点反应……   啊有了!   我忙伸手从他口袋里掏手机,幸好他的裤子足够宽松,不然就轮到我尴尬了,随便摸男生大腿这种事,想想就害羞。话说,他这穿的是什么啊,条形背心?看起来好挫,跟他一点都不搭啊……   汪大东,汪大东,没有汪大东!   我擦!王亚瑟你搞毛线啊,连汪大东的电话都不存吗?你是深爱他到极点连电话都背下来了是不是?   哎等等,发给汪大东有用么?雷克斯应该会马上就去找他,发给他他应该也没空来接王亚瑟吧?还是我应该先给120打个电话?不对,金时空的救护车是打120吗?   我擦!救个人怎么这么烦?雷克斯和黄安琪都快走到外太空去了怎么追啊!   手机突然就强烈震动起来,吓得我也跟着它一起震动起来。震动之中,隐隐看见屏幕上“小雨”二字,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   但谢天谢地,有人给你打电话证明你不是孤单一个,我说真的王亚瑟,我可以安心去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   “喂,你好,王亚瑟晕倒在黄安琪家门口了,麻烦你来救……”   ☆、仇恨终点,究极爆发   梦,在一片黑暗中渐渐如花绽放,各色碎片缓缓凝聚,画面中雷克斯的脸越来越清晰。凶狠却可怜的目光紧紧盯着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眼中隐隐有着微弱的红,苍白的脸孔与他身上桃红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样一张憔悴的脸,愁的究竟是什么?   耳边似是有什么在响着,低沉的声音、娇滴的声音,两者交织,像是在吵架。   “没错,我是疯了,疯了才喜欢你这么久!”低沉的声音发出坚定却又哀痛的怒号。   “大东,救我,大东,救我啊!”娇滴的声音无力地呼唤着没有得到回应,   这两个声音都是那么熟悉而又让人厌恶,雷克斯的声音声声捶落心间,黄安琪的声音声声刺痛耳膜,被这两种声音吵醒,实在讨厌。我坐直身子来,视线转向左方纸皮箱子堆成的高墙,我找到一道小缝往外看,果不其然,是雷克斯和黄安琪。   雷克斯穿着黑色的西装、桃红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俨然如同我梦中的他。黄安琪穿着如同家常,粉色短衣裹着白色衬衫,她坐在椅子上紧紧扯着自己的小外套,无助地摇头凝望雷克斯既恶劣又畏缩的挣扎目光。   联想到我的梦,再看着眼前雷克斯苍白的脸,那句“我真的会狠狠地伤害你,你知道吗”暴露了他的不忍。   雷克斯,你注定会失败,想要不择手段地获胜,你还太善良。   正欲下狠手,雷克斯却转过头看向后方,脸上又是惊愕又是茫然。视线太过狭隘,我看不见另一头的人,只见黄安琪喊着“大东”跑了过去。   顾不得他们讲的是什么,我只是压抑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匍匐着我来到了纸箱墙的尽头,稍稍探出脑袋观望。不知何时已经来了这么多人,既有王亚瑟,也有大小姐给我看过的照片里的人,还有小太妹打扮的那三个女生,估计这是整个终极一班都出动了吧,可是,我没有看见骆余蔚。   话又说回来,面对这么多人,你还有胜算吗,雷克斯?   即使,汪大东只打算跟你单挑。   “出手吧,雷克斯!”汪大东丝毫没有畏惧,似是胸有成竹,这么看来他绝对是有所防备的,看着那个一脸傲然,简单出击的雷克斯,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太小看汪大东了。   绿色的光芒袭向汪大东,汪大东只用手挡着便化解这股力量,隐隐间有着四散的红光,这些就是狄雅士要我练成的力量吧,将能量实体化。   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这些武器,汪大东看着雷克斯手上似乎很强大的“阿瑞斯之手”,坦荡荡地举起“龙纹鏊”:“关于你要捏碎我骨头这件事,你最好先确定才好。”   “你的战力指数怎么可能冲破万点,怎么可能……”雷克斯的气势削弱了,苍白的脸透着些许惊慌。   根据惯例,超出预算的突破往往使人成功,再加上汪大东所谓的“遇强则强”,雷克斯要赢,实在很难。   再说,战神阿瑞斯应当是保卫一切的正义使者,用正义的力量为非作歹,雷克斯,你的失败是注定了的,即使,你最终还是击倒了汪大东。   “汪大东,你为什么让我?”雷克斯的威慑再也没有了气焰,“你说啊!”   “我还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汪大东嘴边的血徐徐而下,脆弱却坚定的脸庞让他身边的黄安琪的目光迟迟不肯离去,这一刻,他的确有胜者的帅气,“雷克斯,你知道的,我不打好朋友。”   黄安琪哭丧着脸,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啜泣,她看着雷克斯说着:“他不打好朋友,从小就这样,你忘了吗,伟大的K.O.2?”   无声无息的凝视对望,汪大东的眼中是渴望,渴望雷克斯的回头,雷克斯的眼中是挣扎,挣扎在仇恨与友情之间。雷克斯的双眼时红的,泪水泛着光芒,静静地,只是在眼眶里打转。   “你忘了吗,伟大的K.O.2?”   “你忘了吗,伟大的K.O.2?”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是黄安琪在不停地重复着她的话。隐隐约约之间我好像听见她的声音,如同唐僧念经一半缠绕着大脑,生生不息,每一下敲在脑门上。   “你忘了吗,伟大的K.O.2?”   “你忘了吗,伟大的K.O.2?”   雷克斯,你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汪大东清楚,在场的围观者清楚,雷克斯自己也清楚,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既输在自己不够决绝,更输在自己太决绝。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报复,他的残忍还不够,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报复,他的心胸太狭隘。   到最后,他能做的,也是他正在做,脱下手中的武器,负气地离开。   ☆、暴风雨,渐趋平静   毋庸置疑,汪大东倒下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我想,我需要跟着这群人,而事实上,我的确跟随他们来到了医院。   等待,漫长的等待,我躲在转角处看着手术室泛红的灯光,等待了足足六个小时。终极一班的人真的非常烦躁,在安静的医院里应该有的是如万物已死的寂静,而他们却让这里成了一个菜市场,不仅女的在吵架,更有男的在帮架。黄安琪,一直都没有出声。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等待的究竟是什么。汪大东?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我也只不过是暗地里见过他两面。雷克斯?是啊,或许是吧,但是他在哪里呢?   话又说回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是在跟那个叫小雨的——对了,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丁小雨,大小姐给我说到过——说电话,怎么会做梦了,醒来之后就已经是雷克斯与汪大东的对峙?   开玩笑呢吧!中间到底是怎么了。   身旁的电梯突然发出“叮”的声音,电梯门机械性打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搭白色小外套的成熟女性慌张地出现,我盯着她看了看,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眉宇间有着温柔、善意,充满亲切感。   她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微笑。那是“皮笑肉不笑”,但也让我觉得舒心。只见她转过弯去,到了手术室门口,发出关怀的问候,也听见那群学生们呼唤着“老师”。没错,这么令人忧心的时刻,她怎笑得出来,却依然强装着开心,以微笑对待我这个陌生人。   □□不离十,这就是班导田欣,终极一班里屹立在一群恶魔之间的天使老师。   医生出来了,带着苍白无力的脸,在阵阵急切的询问中,喃喃开口,似是对人说,又似是对自己说:“我……我替人开刀二十几年……我真的尽力了。”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终极一班丧失老大的哀嚎、痛哭,只有王亚瑟和丁小雨依旧保持冷静,我想他们跟我一样,看着医生意犹未尽的模样,觉着他在扯淡。   话说,终极一班的人真的很吵,我烦躁不安地别过头去不想再看见他们。这一转头,却看见了走廊另一端的那个黑色身影。   是雷克斯。   汪大东的情况,大概是没问题了,我可不想再接着听这群人在这里扯淡,我赶忙小跑着追上去。   慢了一步,雷克斯进入了电梯。我只能等,等,等。   一分钟后,电梯上红色的数字最终停留在23层。这里是6楼,让我上楼梯到23楼,我还不如等电梯。果断地,我按了“↑”键。   23楼,原来是顶层。黑漆漆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黑漆漆的顶楼,连路也不太清晰,唯一有的光源,只有四周矮了许多截的住宅灯光。   雷克斯的背影就像他的衣服一般黑,黯淡得就快要埋没在黑夜之中。我缓缓靠近,小心翼翼地、安静地、不想被发现地。   “啊——”凄惨的叫声冲击着我的耳膜,好似直直插入我的耳朵,穿入喉咙,冲入心脏,猛烈撞击,那一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胸口好似在呼吸的同时抽痛着,我止住了脚步。   跟梦境一样,黑色的西装、桃红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不难得知,他的脸是苍白的、凄惨的。突然,他转过身来,我,无处可躲。   轻蔑的目光,发青的脸色,沙哑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下意识地后退,强装着镇定:“碰巧。”   “碰巧?”他抬步向前,我移步向后,他却突然吆喝起来,“站着别动!”   这一声有那么些震慑力,我竟开始觉得害怕,颤抖着服从命令。他也停下来了,在我一米之外:“你跟着我多久了?”   “我真的只是碰巧……”我受不了他那双阴森的眼,移开了视线,“碰巧在仓库。”   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那段空白的记忆也让我感到恐惧。   他昂起头,若有所思,但很快,又大声说道:“你怕我?”我不语。   “我有什么可怕的?”他又开始向着我走来,我本能地后退,他还是制止我,“不要动!”   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我只能转移话:“你还是快去看看汪大东吧!”   他最终还是有所悔悟地离开仓库,或许,他对汪大东还有未了之情   忽地,他的双手紧紧托着我的脸,力气很大让我觉得有些发痛,双手不禁扣住他的手臂,视线迎上他恼羞成怒的目光。没有眼镜的隔阂,他的双眼也没有以往的深邃,愤怒、脆弱清晰地在他的瞳孔里交织,我不经意间呆了,周遭的一切我也记不清晰。   他的嘴蠕动起来,我立即回过神,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我最讨厌别人猜中我的心思。”   猛烈的撞击在瞬间发生于他的唇与我的唇之间,有那么一刹那,我全身僵硬,只感觉到那撞击似乎从头到脚地□□了一遍,却激活了我全身的每一个兴奋点。   我高兴?高兴似乎并不合适,尤其是在他伤心落寞时,我却高兴。但不可否认的,至少在一分钟之内,我兴奋到了极点。   可这一分钟之后,我感觉到了疼痛,这不是吻,是发泄。不是唇与唇之间轻轻地碰触,也不是唇舌之间的交缠,而是嘴唇与嘴唇之间的摩擦,竭尽全力的摩擦。   血腥的味道渐渐蔓延,他的牙齿划破了我的嘴唇,以前我从不觉得血的味道是如此难吃,或许是因为血量不足,但这一次,嘴唇不是普通的干裂导致流血,而是被咬伤,深入血肉,掺在痛楚之中蔓延。血的味道犹如锈铁,恶心,肉的疼痛越来越深刻,我突然间觉得害怕、痛哭、酸涩,鼻子是酸的,眼睛是涩的。   眼泪,自然而然地流下。   这让我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别人的一个美丽句子,“她强忍着泪水,任由它在眼眶里打转,不允许它滑落,却忽略了地心引力的强大,眼泪最终还是落下,在脸庞留下痕迹”。   这句话说美不算太美,说丑也不算太丑,但为流泪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地心引力。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这个唇与唇之间交战的结束。我落败了,受了重伤。他只是愤怒地甩开了我,径直走向门口。   心中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形容,抽泣断不了,我只能尝试着擦去泪水,但也停不了。   如果,这个发泄之后他能开心点,或许我也会开心点吧。   ☆、结束,仇恨   红色的字不断变化着,最终止于“7”。伴随着“叮”的声音,电梯的门徐徐而开,我迈出步子,抬头看看头顶指示牌上唯一的三个字——住院部。   将近四分钟前,雷克斯进入了升降机,两分钟过去了,阿拉伯数字止步于“7”,同样的,我也花了两分钟从楼顶来到了这个住院部。不需要猜了,很明显他是来找汪大东的。   这条走廊出奇的长,我总觉得自己走了很久都还没有到达尽头。两边都只是墙,偶尔有几道房门,光滑透着惨白色的白炽灯灯光,寂静的走道只听得见房门里不时传来的咳嗽声。果然,这才是属于医院独有的氛围,毕竟这是死神来来往往的地方,也是人们生命的尽头。   然而,终极一班的人永远不会让他们所处的地方成为自己的坟墓,他们总是要制造些噪音来告诉所有人,他们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当我走到拐角处时,正是终极一班的人走来之时,我赶紧别过脸去不看他们,但细细听着他们说话。   听得出来是王亚瑟略带温柔的声音:“也不知道雷克斯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安啦,亚瑟王,有我金宝三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一个听起来很弱的声音夸下海口,自然是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忽然间,我觉得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我,不详的预感临头,我还是强忍着不回头,接着低头走我的路。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冷不丁地挺直了腰,斜斜眼看过去,是田欣老师友善的笑脸:“这位同学,我刚刚就很想问你了,你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田欣老师至于这么天使吗?陌生人家的事她也要管?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尽量不被她身后的王亚瑟发现:“我……”   她可能是想起些什么,突然抱歉地笑着说:“你别误会,我看你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我才问问,想说是不是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我……我没事,我只是来探望朋友。”算是这样吧……   “哦!”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就好,没事就好。”   我微微鞠躬,赶忙转身离去。   可最终还是被王亚瑟看见了,他明显是在朝我做着收拾,眉宇之间有疑云与担忧,是我看错了吗?他在跟我比着6的手势,抵在他的右耳旁。那是打电话的意思,他让我给他打电话。   不可抗拒一般,我点点头,答应他。   他笑了,温柔地笑。   走,赶紧走。离开了终极一班那群人,又进入了医院独有的孤清氛围,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灯、惨白的门,还有光滑地面倒映的若隐若现的惨白的脸。唇间的疼痛勾起了黑暗中雷克斯不清晰的痛苦眼神,那是无人可以帮助的矛盾纠缠,只有他自己才能剪断理清的愁绪。   “留下来!”坚决有力的声音斩断我的思绪,循着声音我来到了汪大东的门前,不需要细看也知道,雷克斯在里面。我背靠着门沿,静心听着。   “事情都这样子了,我怎么可能留下来。”雷克斯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多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多了,“你不恨我吗?”   “你说呢?”汪大东的声音里依旧还是有着些许羸弱,“我汪大东打架从来都没有输过,今天我却败在你手上。”   “那是你让我的……”雷克斯说道,“为什么?”   “就像你说的一样,从小到大,你都活在我的阴影下,我总要让你一次,这样你就平衡了。”顿了一顿,汪大东又说,“况且你是KO.2,我只不过是KO榜上排名第三,输给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雷克斯稍用力度说着,但还是有着一丝易碎的脆弱,“虽然排名如此,但是你自己清楚你自己的实力,你才是最有潜力成为KO.1的人。”   “别说这些,答应我,回到班上来!”汪大东坚定不移,一股劲往前却忽略现实的力量。   他冷笑,回答:“回不去了。”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会让班上所有的同学接纳你,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即使他足够坚定,我始终不能认同他,过分信任自己的号召力,低估现实的残酷。   汪大东这番话只能成为打动雷克斯的一席话,要想说服他面对残酷现实,力度还不够。雷克斯答:“大东,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就像你的战斗力指数一样,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我看要打倒你,真的很困难。”   从吸鼻子的声音可以判断,雷克斯最后的防线也开始崩溃了,最真实的脆弱即将要被感动得裂开爆发。   “雷克斯,你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吧!”不知是否急切过了头,汪大东的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再说吧……再说吧。”软绵绵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雷克斯在逃避汪大东的询问,正一步步地出来。   不知为何,我一步都没有离开。   “你……”他的声音很小,小得仿佛只有在耳边才能听见。   我没有转过头看他,眼角余光能看见他的衣裤,我保持着原本的动作,轻声回答:“我不认识路,只是想让你带我回去。”   安静,在空气中弥漫,正确来说,我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安静了,还是时间停止了,这一段的记忆,只有两人站立,无声,无息。   仇恨,也该在这一刻静止了。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六)   早前几天在黑猫酒店门口看见跟老板说话的那个人的身形很像亚瑟,也许是错觉。但刚刚从身边走过的那个人,绝对不会错,是亚瑟没错。   纪柒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不见,看不见,还是看不见。   刺耳的车鸣声划破天际,循着声音而去,纪柒只看得清一台白得刺眼的大卡车正直直地驶向自己……   “啊——”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刺痛了纪柒的耳朵。   雷克斯让纪柒替他送一篮子的水果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好兄弟。是的,一直把雷克斯当做好兄弟的所谓好兄弟。纪柒看得出来,雷克斯说着“所谓的好兄弟”时,眼睛里流淌着的苦涩。   他已经不愿意再去直面这个叫做汪大东的人。   当纪柒看见躺在白色床单里的汪大东的时候,她不知道可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个病人……装病吗?听说过他是个强壮的人,但纪柒没有遇到过能有人在KO.2的重创之下,仅在一夜之后恢复得如同一个无病无痛的人。看到这个有着黝黑肤色、高大硬朗的男人时,纪柒不免有些吃惊。   “你好吗?”纪柒畏畏缩缩地问,“是汪大东吗?”   光从门牌上看就知道绝对是这个人没错,但除此之外,纪柒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不等回答,她便将一直提着的那篮子水果放到汪大东的床头柜那,然后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本卷着的杂志来:“我是替人来看你……好些没……”   纪柒一直觉得这么说不是很好,毕竟汪大东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健康得足以支撑任何表情,比如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纪柒:“这位妹妹,我应该不认识你……”   纪柒点点头:“我就是替别人来看你的,他……不方便……”   “谁?”汪大东好像想到了谁,两只眼睛都亮了,“自恋狂吗?”   纪柒皱皱眉头,思索了一下,老板是自大狂吗?她歪了歪脑袋,不知应当作何回答,便跳过了这个问题,指了指那篮子水果,并将手上的杂志放到汪大东的手上:“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水果,就挑了我喜欢的苹果。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杂志,就挑了我喜欢的杂志。这样你应该不会太无聊……”   那篮子里的确只有苹果,二十个红红的苹果。汪大东狐疑地看了看那篮子苹果,又看了看那本写着《战斗手册》的杂志,没忍住感慨道:“妹妹,你的杂志……我好像没见过。”   反倒是纪柒感到了吃惊,她瞪圆了自己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可是KO榜上最受欢迎的杂志啊,专门介绍各类兵器和格斗模式……你身为KO.3未免也太……”   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无礼,纪柒忙捂住自己的嘴,摇了摇脑袋。汪大东看看她,又看看那本杂志,觉得这女生有点意思,明明一副御姐的装扮,说起话来倒像个小朋友:“我说这位妹妹啊,你说的这本杂志大概也就只有你会看了……如果你是KO榜上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先前也就KO.2和KO.1比较神秘而已。”   “我不是榜上的……”纪柒低下头,幽幽说着。咬了咬嘴唇,她决定夺回那本杂志:“你不喜欢就还我!”   汪大东露出灿烂的笑容,收起那本杂志:“反正我没带漫画,先看着。”   纪柒微微一笑,转身就要走了。看她要走,汪大东喊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纪柒走在路上,有些不适应白天的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青天白日里出门了。纪柒看看街道上的一切,陌生得可以,好像从来都没有试过在大街上看来往的人,她的生活从来都只有金衣卫和王亚瑟,如今才慢慢适应了黑猫酒店的生活。   不过,那些人到底是谁?纪柒突然想起来追击她的那群人。三年前,土龙为纪柒购置了一所公寓,从此之后她跟亚瑟的一切都断绝了关系,她甚至再没有见过土龙,自己也就不断地徘徊于酒吧街上各家酒吧之间。说来奇怪,没有一家酒吧能待久的。   但是那天,她家被毁了,大门敞开,屋内一片脏乱,墙上尽是鲜红的油漆,画着看不懂的咒语,她觉得那是咒语,有点像好多年前在铁时空里见到过的魔语。其实,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很小的时候,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就见过类似的符号,在被毁的家里的墙壁上。   她回家不久,就有一群黑衣人浮现。确实是浮现,他们肆无忌惮地浮现在纪柒的眼前,二话不说就朝她发动攻击。也许是派人来对付她的那个人还不太了解纪柒的实力,纪柒几乎是在瞬间就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陷阱拦住了那几个人,自己一个人逃跑了。   再之后,她就到了酒吧街,在那没有人的黑巷子里以一己之力对抗那几个不容小觑的黑衣人。任她再有本事,她也躲不过耗费太多内力的疲劳。更何况,那几个人身上有着不一样的力量,是一种足以破坏人体内脏的诡异力量,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像魔。   是谁?   纪柒猛然回头,却找不到刚刚从眼角掠过的那张脸。   她不会认错,是亚瑟没错,是亚瑟的脸。   只怪自己想事情想得太投入,没来得及回头。但总不至于,眨眼之间就找不到了呀!纪柒不停歇地环顾四周,扫描每一张过往的面孔,包括远处的每一张面孔。   没有。没有。没有。   还是没有。   “啊——”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刺痛了纪柒的耳朵。   纪柒被人拉了一把,重重地摔倒在那个人的怀里。那台卡车在“吱”的刹车声中拐向一边,幸亏没撞上任何人或物。   从惊魂中回过神来,纪柒睁开了眼,一下子被太阳光照得不太适应,眼睛有些疼。一声亲切的问候在耳畔响起:“你没事吧?”   是个女生。纪柒待视线清晰起来,看向那个女生。女生的面容十分精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有点像混血儿,尤其是那头亚麻色的卷发扎成高耸的马尾,欧美范十足。   纪柒摇了摇头。   身后传来卡车司机的骂声:“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你也别搞我啊!”   纪柒回头看了看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救了她一命的女生替她打抱不平起来,冷冷地走到那个司机面前:“伤你哪了多少钱?我赔!”   “有钱了不起啊……她要是死了我可要……”   司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骆余蔚手里那一沓钞票给震惊了。确实,骆余蔚手里拿着一沓台币,她一使劲狠狠地将那沓纸币甩到那司机脸上:“有钱就是了不起。”   说完,骆余蔚便走回到纪柒身边,一把拉起她:“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日更在期末大考中淹没了,很抱歉= = 今天恢复哦喝~~ 这章是我目前写得最满意的一章嗷~~   ☆、大小姐说   我不知道大小姐好好的,为什么要约我在学校的天台见面,明明大家都住在一栋房子里,她到底是想要装什么样子?电影看太多了吧?难道要拿手指指着我的脑袋说“我是个警察”吗?   关键是,约了我为什么不早点来?   趴在天台的围栏上忽然感觉有些吃力,它有些高了。这样就连跳楼的兴趣都没有了,压根连爬上这个围栏都会感到吃力。   “坐上来!”骆余蔚大小姐拍了拍她的旁边,朝我笑说。   莫名其妙难能可贵地对我这么亲切地笑就算了,你干嘛毫无声息地跑到我旁边还爬上了这么高的围栏甚至面朝坠落方向地坐着还让我也坐上去?您老人家还真看得起我,我怕我用力过猛摔下去啊!   “有什么你直说吧,我不想上去。”   “怕了?”大小姐得意地笑笑,让人想把她推下去。   “行吧,我就直说了。”大小姐挑了挑眉毛之后,正了正脸色,顿时严肃了几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   她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比如说?”   “我怎么知道?”大小姐有些着急,就像是被戳穿了什么似的,“就问你啊!”   我没有回答。我不可能再糊弄过去了,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糊弄。大小姐知道我是穿越来的,只是不多问而已。她似乎还是关心我的,说话的口气有些苦口婆心,不太像平日里那个高冷的大小姐:“怎么说,我也是你在这里的唯一依靠,你总不能遇见什么了都不跟我讲吧?尤其是遇到危险的时候。”   “还有啊,”她继续讲,“上次那场山火,是你弄出来的吧?好端端地出去一整天整夜,别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就知道,我能安然活到现在,绝对是大小姐帮我摆平了山火那场事故。有钱人就是厉害。我对她强扯了一个笑容,还是乖乖从实招来吧:“危险倒没有,就是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我也不知道用“朋友”两个字是否合适。说王亚瑟吧,他确实没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前晚从医院离开后我就给他打电话了,实质上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的安全,并且告诉了我一件诡异的事情。   按他的说法是,丁小雨在跟我讲电话的时候,我的话还没说完,便出现了电话落地的声音,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挣扎或打斗的声音,电话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再加上,当丁小雨赶到的时候,除了躺倒在地上的王亚瑟和掉落的手机,就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没有争斗的痕迹。   听起来就像是,我凭空消失掉了。   “你最好是注意一下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事,你不□□全。”王亚瑟警告我。   若我真是凭空消失掉了,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一段记忆的缺失?   “谁?”大小姐问我。   我看看她,声音低了些许:“王亚瑟,还有一个叫……狄雅士的。”   大小姐沉默了半会,也许是正在领会王亚瑟找上我的缘故,但她大概是想不懂后者的身份:“狄雅士?”   我摇摇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只说他是来自铁时空的……”   “不要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狄雅士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成功阻止了我嘴里将要冒出的“魔界”二字。他又说:“你敢说,我就敢立刻杀了你们。”   好,我不说。   “铁时空……”大小姐喃喃自语,皱紧了眉头,“怎么认识的?”   我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狄雅士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监视着我,而且用大小姐听不到的声音威吓着我,我应该说些什么?   “就……就偶然认识了,随便聊了几句。”   大小姐的眼睛里明显带有怀疑:“你最好不要骗我。”   她从围栏上跳下来,逼近我,浑身上下有说不尽的霸气,隐隐间我好想看见她身边上升着的微光,紫色的。大小姐似从我的连上看见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些许不安与压抑:“你有战力。”   什么?   她眯了眯眼睛,低声在我耳畔道:“是不是有人在控制你,你不敢说?”   我该怎么回答你?那个人甚至会读心术,你现在所说所想的,他都知道,我没办法回答你。   见我没有反应,大小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一一举证来揭穿我的隐瞒:“火灾现场,我听说没有找到火源。那场火蔓延得不算太快,毕竟是树木不多的小山丘。只不过,好好的没有刮风下雨打雷,没有源头的山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没有火源?   “那座小木屋……”我知道我不该说话的,但就假装我不够谨慎吧,我真不想对大小姐有太多隐瞒。   即使狄雅士知道我在假装。   狄雅士还是很宽容的,他没有因为我的多嘴而对我有所警告。   大小姐又挑了挑眉毛:“我昨天见过那个叫纪柒的女孩,我知道你最近跟雷克斯走得很近……”   大小姐也许是怕我误会些什么,忙又解释:“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继续她原本的话题:“那个叫纪柒的女孩最近每天都去我们家了,晚上守在你的床边,说是雷克斯让她保护你的。”   “怎么会……”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所以,纪柒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每天都守在我的床边。所以,这份担心里也有雷克斯的担心在里面?可是,这样多累啊……   “听说,你有过被墙上装饰用的刀袭击的经历?”她问,我只能点头。   她又继续说:“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件事我应该可以说吧?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空想要把我赶走。”   大小姐深深地看到我的眼睛里,我猜她大概也猜到几分我的难言之隐。我能看见她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无奈与无措,我也一样,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现在的我,就如同一个被监视器二十四小时监控的犯人,那个叫做狄雅士的人正无时无刻不再盯着我看。   最可怕是,他盯着的,是我的心。   大小姐留下一句话,然后走了:“今晚开始,我会陪你睡。”   狄雅士,你知道吗?现在,我真的很讨厌你,非常。   ☆、约会,望江   雷克斯与汪大东决斗事件一周后,八点三十分,大清早的,街道上相当的清静,老人拉着小狗从身边走过,行人从早餐店里出来,学生正在上学的路上,这样的闲适生活其实很惬意。   我还没有在黑猫酒店或其他任何地方见过雷克斯。   最最困扰我的,是大小姐说的那句话——我会陪你睡。而她确实做到了,上学下课,吃饭睡觉,除了上厕所洗澡,她无处不在,我就像她的孩子一般,天天接受着她的无间断保护。   但我,对她隐瞒了所有,所有我知道的。   如果不是今天偷偷早起先出了门,我估计还得看着大小姐圣母一般的光环嚼自己罪恶的嘴唇。   就在五分钟前,我收到了隐藏号码的短信,是狄雅士的短信。那个消失在我生活中有些日子的人,在我最讨厌他的时候,发来了短信:下午两点老地方。   老地方……狄雅士的脑子绝对是秀逗了,老地方是什么鬼地方?估计是让我去修行,但是那座小山上的小木屋早被我烧了,还称得上是老地方吗?   不对,那座小木屋不在了,大小姐说过,火灾现场没有火源。   停下脚步,低头,掏出手机,除了问他,我还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噼里啪啦”地敲完手机键盘,手机屏幕立刻显示着“已发送”:老地方是哪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声音在我的大脑系统里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我抬起头看着从便利店出来的雷克斯,穿着黑色的衣服、牛仔裤,而且没有佩戴眼镜,此刻的平静面容透着几分休闲意味,倒是帅气不少。   我回答:“上学。”   “嗡”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雷克斯半张的嘴,我的视线也转向了手机屏幕:山。   真是有够简短的。所以已经不需要小木屋作为修行栖息地了么?   雷克斯开口说着让我容易浮想翩翩的话:“你有约会?”   “你想干什么?”我睁着怀疑又兴奋的大眼睛,后退了几步。想要约我吗?可是我要上学,下午还得去应付狄雅士。   雷克斯靠近过来,脸上拉出了一抹坏笑:“想约你。”   热血攻心之后,涌上了大脑,于是我的五官以及脸颊都是烫的,烫得我都要怀疑自己在冒烟了。我强压住激动之情:“去哪?什么时候?”   雷克斯突然收起了那抹坏笑,脸上只剩下疑惑:“不对啊,你不是很清高的吗?怎么变得这么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即使是夸张说法也不至于吧?但他这番话倒是抽痛了我的小心灵,对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花痴?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别过头说一句“去你的”吗?   “行了,就借你一个上午。”雷克斯突然拉起我的手往芭乐高中的反方向去,“别发呆了!”   拉手。他在拉着我的手。   是因为正在小跑中吗?心跳又快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只好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似我平常游泳换气一样,每回都用力换气,但只会变得更加疲累。   “就是这了。”幸好路不是很远,雷克斯带着我到了河堤旁,脸上洋溢着轻松,随意找了个河堤空隙,拉着我走了过去,“从这个地方看出去是不是很美?”   从这个只有两个人身的空隙往外看,是一片汪汪江水,水的颜色与天空的颜色一样,灰蒙蒙的。城市的天空不能满足我的喜爱,但江水还是能够扣住我的心绪的,毕竟岸边有着些些绿草增添了亮色。说来,这片江水倒是宽阔,视线到达对岸时看见的高楼就只成了手指般细小。   看着身旁面容阳光不少的雷克斯,我好奇问道:“你经常到这里来?”   “不开心的时候,”他脸上的色彩顿时黯淡下来,“到这里来会觉得心情好很多。”   但是我不懂,为什么他要放弃宽阔的视线而选择这个狭隘的角落,明明只需要往上爬就可以了。我相信,从高处看去,眼睛里的江水将会更加宽广,心情才会更加愉悦吧!   我得试试看。   我用左手扶着河堤凸起的部分,刚想抽起右手,才发现,他还紧紧地拉着我的手。霎时间,我们的脸都僵住了,尴尬了,他的脸微微泛红,我的脸滚滚发烫。下一刻,他松开了手:“你……你要做什么?”   我别过脸去,将右手作为支撑,撑在河堤上,借力蹬脚,简简单单地就站上了河堤:“我想看看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回答。我只好接着说:“你要上来吗?”   “不。”我回过头看他,他说,“我怕上去之后我会变得更贪婪。”   他转过身去走到石椅边坐下,不说一句话。   贪婪。我转过头看向大江,江水缓缓流动,微风拂过,水面有着片片涟漪,站在这里能吹得到风,听得见水流声,能看见小鸟飞过,能目睹杨柳迎风飞舞,宽广的江面尽收眼底。但是,没有兴奋感。   这道江不及大海的宽阔,当我能将周围一切收尽眼中时,江反倒显得渺小,但是,当我站在狭隘的缝隙里往外看,不能将一切看尽,反而觉得它宽广。   我们会感叹大海的海纳百川,但我们很少感叹江流的细水流长,因为我们贪婪。我们要想得到视觉的冲击,就去往海边,我们要想得到心灵的平静,就去往江边。但以雷克斯、我这样的年纪,血气方刚的青年,追求的绝不会是经历了岁月沧桑的人们所要求的平静。   我从河堤上下来,走到雷克斯身边,只是看着河堤,小小声对自己说:“那以后就在缝隙里看好了。”   “你说什么?”雷克斯看着我。   “没事。”我没有看着他,只是回答。   几乎是在瞬间,雷克斯一把拉住了我的右手,一使劲将我往他的怀里拉去,我的屁股也顺应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左手拉着我的右手放在我的腰间,右手环着我的背:“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这一次不仅仅是脸发烫了,耳朵也发烫,全身都在发烫,如无意外,估计全身都是红彤彤的,好似煮熟的鸭子。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才有非分之想!”   他狐疑的目光似乎不是落在我的脸上,一丝不解流露在他眉目之间,他的那只潜藏在我身后的手突然间抽起我颈边的项链:“这是什么?”   经过这么一下,被我藏在衣服里的银戒指也随着这一下暴露在阳光之下,我下意识地挣脱了他的左手,用获得自由的右手抓住了戒指,紧紧捂着。他加重了右手的力量,紧紧扣住我的腰,随即用左手跟我争夺戒指:“这是什么?”   “吊坠。”我回答,攥紧了戒指。   他的脸因着急而变得通红,急切的目光更加深了我的猜测,他很在意这枚戒指:“这明明是戒指!给我看看!”   我立马松开手,双手用力推开他,趁机逃离的的怀抱,又赶紧用手捂紧了戒指:“还说你没对我有非分之想?”   雷克斯没有怒吼、没有呐喊,更不会有啜泣,他镇静下来,深呼吸后抬起头看着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种渴望的目光敲醒了我沉睡的记忆,刹那间,混乱的思绪似乎越来越清晰。   镜子,雷克斯的名字,雷克斯小时候的照片,雷克斯此时的着急。   对啊,是雷克斯啊,是我要找的那个。   我抬起眼看他,或许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看向别的地方,只是盯着我看,隐隐约约间映出了红色的血丝。我看着他,自己的喉咙、鼻尖也是酸涩的。   我想起了一句出自柳永《雨霖铃》的诗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一百万个问号啊   花了好几个小时,我一路盯着这个小山丘自己找路走过来,顺便解决了午餐,这的确很好地打发了我五个小时的时光。   坐在荒草之间,盯着原本小木屋处,黑漆漆一片满是灰尘,环视四周,无人烟无炊烟更无硝烟,冷清到了极致,我甚至不知道这座小山丘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五个小时前,那个短短暂暂的相处,可以简称为微约会,以相对无言走向终结,而我,在这既尴尬又无奈的安静中首先开口,扬长而去:“我先走了。”   他没有挽留,我没有回头,我只是朝着这座小山丘走,快速地走。   他的确是我要找的雷克斯,无数次想象过相认的场面,这一次不算意料之外,但是,当他来到面前的时候,竟然没有了相认的勇气。   相认,不难吧?但我的不相认,是异常还是人之常情?   “咳咳……”背后传来干咳的声音,我收回思绪,回过头去,看见几天没见依旧玉树临风的狄雅士,他说,“吃了吗?”   “吃了。”模仿他的语气,我淡淡地回答。   “出来!”他像是对着后面说话,然后又盯着我说,“今天给你请了个大夫,他会给你做针灸,疏通你的脉络,好让你的战力更加通畅,快速提升。”   针灸,从小就没有试过,但光是想到n多针戳在自己身上就觉得痛。   “宇霏小姐,你好。”我看向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咖啡色布衣,头上顶了顶帽子,咖啡色的布一层环一层,看起来有点像是电影里的印度装束,“我是为你服务的大夫。”   “开始吧。”大夫或许还想说些什么,但狄雅士打断了他,他只好乖乖来到我的面前盘腿坐下,说道:“宇霏小姐,请躺下吧!”   “躺?”我四周看看,是要我直接躺在草坪上吗?可是,周围除了你们两个男人和我一个女的,就没有人了,还是荒郊野外,让我躺在这不是很让人心寒吗?我看向狄雅士,竭力展现求助目光。   狄雅士或许真的懂我的意思,但是他说的话让我匪夷所思:“不是躺在地上,那边不是有个小木屋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原本小木屋的位置,但是灰烬啊什么的都没有,而是一间崭新的小木屋。我是不是不应该对这所木屋发表任何惊讶的言语?   “这木屋不是……”我的嘴唇抖动得厉害,狄雅士却是理所当然:“怎么了?它不是一直都在吗?”   看向狄雅士魅惑的眼神坚定非常,还对我强调木屋一直都在,而且丝毫不提及之前木屋被我烧了的事,他是要刻意隐瞒什么但也不愿对我详说。   我附和这回答:“是啊。”   起身,走向木屋。   这个木屋要么不是真的,要么就是狄雅士用了些什么魔法变出来的,这么说来这座小山丘呢?好好一座小山丘没有发展旅游事业?想我们广州那座小山丘白云山,发展得多好啊。莫非这座小山丘也是狄雅士人造的?   “躺下吧,小姐。”大夫指着小木屋里的一张床,然后打开他一直提着的小木箱,拿出一个小包打开,亮堂堂的全是银针,我马上将所有疑惑置之脑后,忽然觉得晕眩,大夫又催促道,“快点啊宇霏小姐。”   我躺,我躺不就是了吗?   盯着天花板看,我感到手臂上某个位置一阵疼痛,像打针一样,针进去了就没有了感觉。其实我是真心很想盯着他下手的,一直以来抽血打针什么的只要能看得见我都会盯着看,这是习惯,听说盯着针扎进皮肤比不看更加不疼。   但是,现在呢,我也说不上是不是因为害怕,自从这第一针下去之后,我的心跳就没有紧张得加速,但是我的头倒是越发晕眩,狄雅士的脸、房子都像是在转,转得我好想吐。无可奈何之下,我之后闭上眼睛尝试着睡觉。   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赶紧问狄雅士:“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缺失了一段记忆吗?”   不知道是我没有听见狄雅士的回答,还是怎么的,等我再恢复思考的能力时,我发现,我在梦里。梦里,一片漆黑。   不对,我根本没有做梦。   “醒醒,起来了。”声音是雷克斯的,温柔贴心,“还好吗?”   睁开眼,看见的正是雷克斯的脸。可是,我睡了吗?刚刚不是在小木屋吗?怎么狄雅士不见了,也没感觉到被针扎?为什么雷克斯会出现?   我赶忙坐起身子来,随后的刹那间,我使劲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我家的房间吗?我心里有一百个问号:“这是哪里?”   “你家啊。”雷克斯轻松回答。   “我家……”我奇怪地看着他,要真是我家,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又问,“哪里的家?”   他甜甜地笑着,跟我印象里的不太像,倒是比较像小时候的他:“你傻啦,就是你家啊!”   “广州……是吗?”我试探性地问,他点点头,笑得更加欢乐,我又接着问,“那你怎么在这?”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我额间弹了一下:“你不会告诉我你就这么撞了一下门就给撞失忆了吧?我是去年转学到你们学校的啊。”   还真别说,我真心不记得这回事。但是你现在这么轻松自在地坐在我家,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解地盯着我看:“该不会真忘了吧?我是你男朋友这事也忘了?”   我更加使劲地瞪眼了,这会到真像是大眼瞪小眼:“我只记得门铃响了,我去开门,然后……”   “然后就是我来了啊。”雷克斯笑着说,“我看你爸妈都不在,怕你无聊,来看看你。可是你啊,笨死了,关门的时候竟然摔倒,‘砰’地撞到了门上,晕了。”   “不对啊,我明明是开门让小敏进来的……”雷克斯说的话真的跟我记忆相差甚远,“哦,对了,你不知道小敏是谁吧?”   “傻瓜。”雷克斯双手掐了掐我脸上的肉,“你真的是傻了吧,做梦吧你。”   做梦?所以金时空的都是梦吗?不会吧,明明那么真实。再说了,如果是梦,你就更不可能在这里啊!   雷克斯担忧的目光取代了适才愉悦的眼神:“不行啊,得带你去医院看看医生才行,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我当然记得你是谁,但是我记不起来你所说的任何事。等等,我记得金时空的雷克斯应该是长得很像一个人的:“那……你怎么会长得那么像那个……那是谁?”   “哪个谁?”他问。   “就是那个……”对啊,怎么想不起来是谁了?明明记得很清楚雷克斯是长得很像一个人的,好像是个大明星,是谁呢?   “你啊。”雷克斯又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可惜现在已经七点了,医院专家早不在了,明天一早我就得带你去看医生。”   是我出了毛病了吗?或许看看医生是好的,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难道我会分不清是否在做梦吗?   ☆、幻真幻假,孰真孰假   雷克斯离开之后,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茫然地对着四面墙。   天是怎么亮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钥匙□□门孔的声音,钥匙扭转锁的声音,我转过头盯着自己的房门。我知道,是大门被打开了。紧接着听见了许久没有听见但依旧熟悉的妈妈温柔的声音:“那孩子还没醒过来。”   爸爸可能是像以往一样环视了客厅然后说着:“这孩子,这次这么反常,竟然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妈妈笑着说:“你以为……肯定是小雷来过帮她收拾的。”   我稍稍拉开门,通过门缝去看外面的两个人。健硕高大、留着胡子的还是我印象中的爸爸,丰满温婉的还是我印象中的妈妈。爸爸妈妈没有变化,出差回家的时间也算是合情合理,应该不会是假的。   但要我相信骆余蔚、之前的雷克斯、小七、狄雅士是假的,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回过神来,才发现妈妈的双眼透过门缝紧紧盯着我看:“傻丫头,在干嘛?”   我拉开门,没有回答,我真的没有办法判断眼前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妈妈。   妈妈双手掐着我脸上的肉,有点疼,但力度像极了妈妈平常掐我脸时的力度,她笑笑说着:“啊,还是这么肉肉的,是不是又长肥了,怎么这几天过得还是很滋润嘛!”   爸爸也走过来,托托鼻梁上的眼镜,手又放在我的脑门上轻轻抚摸我的发丝,跟平常没有两样:“有男朋友养着怎么不滋润了。”   妈妈也说着熟悉的话:“怎么,吃醋了?”   爸爸立刻板起了脸,说起了叮嘱了我许多次的言语:“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开明可不代表你可以放纵自我,要是成绩下来了,我马上棒打鸳鸯。”   鼻尖酸酸的,眼镜涩涩的,还记得刚上高中那一年,妈妈问我会不会交男朋友,我没有回答,但一向认真严肃的爸爸说了句出乎我意料的话:“交男朋友可以,但是成绩下来了,我马上棒打鸳鸯。”   那时候,妈妈还补充了一句:“你爸吃醋了。”   于是,大家都笑了,哈哈大笑的声音萦绕在客厅里。   妈妈的脸顿时变了色,她托着我的腮帮子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流眼泪了?”   “没事。”我答道,赶紧抹掉泪水。明明就是爸妈的模样,我怎么能够怀疑。   爸爸一向要求我像男生般坚强,虽然他总是允许我在家里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言语上还是会有所要求:“别哭,好好的哭什么!”   “叮咚叮咚”的声音打破了这番温馨,爸爸前去开门,妈妈帮着擦掉我的泪,拍拍我的肩膀:“快,洗脸刷牙。”   我走出房门,去往洗手间,瞄了一眼门口,似乎见到了小敏那张纯净的脸,可是我不敢再停留。隐约间似乎听见了雷克斯的声音,让他看见自己邋遢的模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们真的是情侣吗?怎么总有种距离感?缺乏了解的距离感。缺乏了解会让我失去安全感。即使这样,我也会选择跟他拍拖吗?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缺乏了解的感情会长久。   盯着镜子中苍白的脸,我就像大病初愈的病人,脸青得发光,没有半丝血色。痴痴盯着镜子,手里刷牙的动作慢得不行,竖直了耳朵听着门外说话的声音。   “叔叔阿姨,你们这次怎么提早一天了?”小敏的声音好像有段时间没听见了,与小七的有些不一样。小敏的声音总是那么阳光温和。   妈妈回答:“工作忙完了就回来啦!小敏你怎么总是提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小敏似乎不忿:“阿姨你怎么可以仗着我们熟悉就肆无忌惮地这么说我!”   “呵呵。”妈妈又说,“怎么你们今天是打算来帮忙收拾房间?”   小敏答道:“本来是这么想的,刚在楼下看到小雷才知道小霏昨天撞到头了似乎有些失忆了。”   “什么?”爸爸突然说话,“她怎么没说。”   妈妈好似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刚无缘无故掉眼泪。”   妈妈总是无所顾虑地向别人诉说着自家女儿的情况,无论好的坏的,有时候真的觉着这样很讨厌,自己的糗事别人都一清二楚了。   雷克斯说道:“我就是来接她,想带她去医院看看。”   妈妈突然又好像很高兴:“真是好孩子。”   爸爸说:“你们还是回家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也有劳你们照顾她了,我会带她去的。”   “啪”的声音,估计是妈妈打在爸爸的西装上了,然后像是赔笑般说着:“别管叔叔说的,他吃醋呢!”   “没关系。”雷克斯回答。   但是接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安静,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一般,就像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盯着天花板睡不着的黑夜一般,寂静无声,像整个世界都睡着了一般。   我漱漱口,有些担心地稍稍拉开门往外看,从这里看出去只能看见沙发,最接近我的沙发是背对着我的,挡住了其他沙发的座位,但是我根本看不见任何人的头发,就像没有人坐着一样。   我慢慢地走出去,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慢慢地,我慢慢地靠近,深深呼吸之后再迈出一步,果然能够看到这四个人了,但是我不敢再动了,这一下,可以用“举手无措”四个字形容我的心情。   他们四个躺倒在沙发上,面目狰狞,双眼瞪得大大的,七窍流血,身上千疮百洞。我没有伤感,只有震撼。震撼这个死不瞑目的场面,多么壮观的感觉,但是又显得那么虚假,虚假得让我觉得他们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某个地方。   我至少还是会害怕。死亡的气息似乎渐渐靠近,总觉得有些什么阴森的风在身后呼啸而过,他们瞪大了的目光,眼中的凶神恶煞,眼耳口鼻间的血痕,全部让我慎得慌。这里就像是一个乱葬岗,他们是不认识的死尸,而我则是凶手的下一个猎物。   疼痛像是一条线,从我的脚底弯曲着向上前进,我低头看去,没有任何东西,就只是黑色的粗线条在我脚上出现,像是被人用画笔画出来一样,但是很痛,无法形容的痛,像是被针扎,又像是被刀切,对,是被刀切,就像那时候不小心被水果刀划伤一样的感觉,但是痛上好几倍。   那条黑粗线就这样僵硬地转着弯向上,我怎么甩也甩不掉,痛刺激着我的泪腺,分泌出许多泪水,流下。   我看向那四具死尸,他们也一样被黑色粗线条割裂了身体,血缓缓流下,血肉模糊,我不忍多看一眼。再看向自己的双腿,也跟他们一模一样。我仰起头盯着天花板,无力挣扎,疼痛感越来越厚重,皮肉不仅是裂开的痛,还有被掰开的痛,那条线就只是这样匀速向上延伸。终于才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现下倒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线条运动很快,不一会就蔓延了全身,而下一秒,他们就脆弱得如同纸片,甚至薄如纸片,一瞬间被撕裂,血肉飞溅,像是下雨一般,我知道我被洒中了,满满的。还是那句话,壮观,但没有真实感,好像一点都不痛。   可我不一样,疼痛感突然间就迅速向脑袋涌来,头痛得像是要爆裂一般,手脚肩膀酸痛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肌肉里进行着电击,肚子也开始绞痛起来,而那些线条一般的撕裂感也迅速地在全身每一个角落同时展开。   身子突然轻得像是要飘起来一样,眼前的一切光亮越来越暗,渐渐地我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明明他们的死那么虚假,为什么我自己的死却是这般真实?   像是被重击一般,胸口被狠狠地撞击,我使劲睁开了眼睛,对身体的主导权开始回来了,我盯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白炽灯,好刺眼。   “你醒了。”我微微转头看向声音主人,是狄雅士。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是真的,你刚刚看见的都是假的。”他回答,很明显他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他又补充,“刚刚在你梦里出现的都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我为你制造了一个极具真实感的深层梦境,,以此刺激你的大脑配合这位大夫为你打通经脉,这样能快速提升你的战力。”   “重要的人……”我不自觉说着。   所以刚刚的都是梦,可是,真实感那么高,我又怎么判断现在不是做梦呢?   狄雅士突然狠狠掐着我的手臂,痛楚提醒着我这是真实的,只不过刚才也一样觉得自己就像被撕裂一样痛啊。   狄雅士回答着我的疑问:“刚刚你的疼痛是战力快速流动产生的,你的体质还没有强壮到可以支撑高能量的流动,因此产生疼痛感。”   “用重要的的人来刺激我,包括我自己是吗?”我试探性地问,但其实也已经肯定。   “是。”狄雅士转过身,示意大夫离开,“你休息够了就出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想我的不解都已经得到回答了,狄雅士既然能够为我制造梦境,那这座山、这间房子的幻境他不可能做不出来。   重要的人,包括雷克斯?   ☆、关于他,关于她   夜色,有些清淡。弯月微亮,繁星藏在云团之后。   好像每一次跟狄雅士独处都是在夜晚的街道上。害羞的天性又一次得到了完美的诠释,不太熟悉的状态,走在一个充满了男人味的异性身边,我紧张得不行,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尽量走在他的身后,而非身旁。   他的话也不多。   明明是认识的人,却又陌生得说不出话,以前经常与同学们处于这种关系,出了校门,甚至是出了课室的门,打招呼、问好一律都免了,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身而过,无须有不必要的愧疚、自责,因为实际上真的就只比陌生人接近一点,知道彼此的姓名。   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这是一个合作伙伴,即使我不了解他。就这样走在街上,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早知如此,我宁愿自己一个摸着路回家。   终于,我期盼的现象发生了,狄雅士开口说话:“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保持稳定的情绪,以你目前的体质要承受这股力量有点超负荷。像你这种初学者,只是空有一身战力,尤其要控制好情绪免得战力失控。”   “所以我要淡定,防止战力的爆发?”随意问道,其实很明显他就是这个意思。   “嗯。”他补充道,“也是为了防止他人得知你的力量。”   这有什么好防止的?知道又怎样?不知道有怎样?   不需要看着我,狄雅士也对我的内心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身边的人本都是高手,发现了你的战力指数飙高,他们肯定会感到奇怪,毕竟你之前明显就是没有半点战力的人。”   “明显……”他们都是关心我的,而我却必须为了我的合作伙伴隐瞒他们。   关键是,并不是我自愿为这个人而隐瞒。心里总憋得不舒服。   他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轻篾地,随即右手握拳伸出拇指指着他的右侧,“到了。”   我看了一眼骆家别墅大门,又看向他,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用尽力气在脑海里咒骂眼前这个狄雅士,恶劣大魔王。   他果然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有些痞,我竟觉得亲切了不少:“你也就只敢在心里骂我。”   “我在心里骂你跟直接用嘴骂你有差吗?”   他似乎是用满意的目光看我,然后坐在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石椅:“确实。所以你打算再不要跟我讲话,只在心里回答我?”   “可以考虑。”看他坐下,我也坐下。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我们聊聊。”   我瞪他:“聊什么?”   “怕什么?”他无奈地笑着,显得越发亲切,全然没有之前清冷的感觉,“对你很重要的人……似乎不多。”   为什么要用这种很可惜的口气?难道你还想以此来要挟我听你讲话吗?   不知道他是没有听见我的心里话,还是有意忽略,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也不多。”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就不再说话了。这种情况真让人不爽,被滴水不漏地查清楚了一切,而我却对对方一无所知,尤其是他一副要给你讲却只是吊吊胃口再不说话。我很不爽,你,读到了吗?读到了么,混蛋?我很不爽。   他苦笑,突然露出了无奈又带点宠溺:“我读到了,你不需要强调!”   这绝对是我的错觉!老友记的即视感是从哪里来的?那毛线宠溺绝逼是我幻觉看多了!   “我们这样也能算朋友么?”他看起来很吃惊。   这次我是放开胆说道:“我说你别老是读我心好吗?”   他皱起眉认真地看着我:“不读你心很难懂你在想什么,像个面瘫一样。你却可以凭我的脸色判断我的情绪。”   “……”我无言。   “还有,你是个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文明点。”他就像一个老人家似的嘱咐我,这会又说上了,“我不老。”   才说完,他就像开启了话痨模式一样,竟主动说起自己的事:“读心术是我天生的能力。或许这就是魔族的作弊器,天生具有的能力都是比人类要高几个档次的,譬如读心术,譬如预知能力。人类不一样,除非有基因突变,不然基本上都只是在战力的属性上有所不同,并没有特殊的能力。”   他继续说,声音里并没有对人类的轻视,反倒是崇敬:“但人类很聪明,他们懂得如何去利用他们的异能。铁时空的人可以利用咒语将异能具象化;有些人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像汪大东;有些人就有较好的控制力,可以将力量隐藏得不为人知,就像你的雷克斯。”   “雷克斯不是我的。”我果断回答,“所以我是个基因突变。”   “对。”他的目光似乎逐渐涣散,“魔界从来就做不到这样有效利用自己的异能,只能单纯地利用他们的能力,不懂如何拓展。比如,我的读心术只能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我至今无法将它拓展到多人身上。人类不一样,曾有过自习读心术且用得更好的历史。”   “也许是因为人类要比魔复杂得多……”从他说的来看,也许是这样的。不都说人类比世间万物要复杂千千万万倍吗?   “也许吧。”他回答,眼神越来越涣散,似乎进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就是因为我的失败,她才会去到时空夹缝。”   “她……”看着他失神的模样,真有些让人心疼,他看起来有种即使割了肉为鹰也还是无法救活老鹰的失落。   “是大臣的女儿。她爱上一个人类,被我们成为最强人类的人类。那个人只身闯入魔界,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为避免更多伤害,魔尊亲自出手,将那人送往时空夹缝。时空夹缝是一个没有感情可言的地方,可以看见每一个时空的人,也可以看见熟悉的面孔,但他们都只会冷眼相待。呆在那里比自己一个人独处还要恐怖。”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的青筋凸起,看得出来他的痛苦,恨那个人,也恨自己。   “为了救那个人,她也被送往了时空夹缝。”说到这里,他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地坐着,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要开始的就是他希望我能为他做的,他要到时空夹缝去。   可是,为什么不让魔尊帮忙将大臣的女儿带回来?   “他不愿意。”他握紧了拳头,牙齿抿在下唇上,“她明明是无辜的。”   或许我跟狄雅士上辈子是好朋友,这辈子延续了那份微妙的感情。听他讲完这个短短的故事,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被迅速拉近,我竟为他感到心疼。我伸出了手,紧紧环抱着他的拳头,说这些无关重要的话:“你为什么告诉我?”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做这样的事。   他没有抬头看我,我却能感觉到他拳头的微微颤动:“你不是说我们是老友记?”   喉咙里有了一点点异样,似有什么在燃烧,烧得喉咙在发胀。隐隐间眼睛里有了泪花,也许是夜风吹出了干涩,干涩刺痛了眼睛。   “那女孩叫什么?”忽然很想知道那个名字,总觉得会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双树。”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七)   雷克斯的家虽不及自家房子大,显得却是更加空旷,毕竟现在只有雷克斯一个人住在这里。跟骆余蔚不同,雷克斯是五年前才搬到美国去的,而骆余蔚从出生就在美国生活,只有偶尔回到台北来逛逛。对于骆余蔚而言,她家别墅是度假屋,雷克斯家则是一个温暖的小屋子。对,即使空旷,这个屋子里还是有着满满的温馨意味。   雷克斯为骆余蔚送来了一杯,冰水。   骆余蔚有些不满:“你问我喝什么的结果是拿来一杯水?还是冷的。”   雷克斯有些自得,坐在沙发上,两手张开挨着沙发沿,勾起嘴角,颇有大牌范:“是你说随便的。”   “切。”骆余蔚白了他一眼,真想上前给他一个爆栗。   骆余蔚也不知道雷克斯请她来喝茶到底所为何事,但她是有些焦躁不安了,她并不认为丢下骆宇霏跟没有战力的管家在家是安全的:“说吧,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说来,骆余蔚也觉得奇怪,她以为雷克斯留下那一箱子鬼东西之后就回美国去了,这家伙竟然还在这里邀请自己喝茶……哦不喝冰水?   雷克斯也是开门见山,不多说废话:“你怎么不把骆宇霏弄到终极一班去?”   骆余蔚斜瞥雷克斯:“你管那么多干嘛?”   雷克斯理所应当地看着骆余蔚,撅了撅嘴:“纪柒说你会替她看着骆宇霏,我就纳闷你怎么不把她弄到终极一班去?”   骆余蔚当然想过,那样就可以日日夜夜地盯着骆宇霏了。只是,去到终极一班就真的安全了吗?那个班里的人全不是省油的灯,就算多了好几个厉害角色帮忙看着骆宇霏,也不排除会招惹更多麻烦事。那群人本就是爱惹麻烦的。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骆余蔚放下水杯,回答,“我只是怕那些人看不惯她。”   雷克斯却没有丝毫担忧:“你放心,王亚瑟会罩她。”   “什么?”骆余蔚只听说骆宇霏认识王亚瑟,可不知道王亚瑟会罩她。   雷克斯眼睛撇向一旁,没有看骆余蔚:“我前几天看见他们一起从学校出来了,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骆余蔚确实是惊讶了,惊讶于雷克斯对自己的避而不视,这引发了骆余蔚内心复杂的心情,看戏的心情、自傲的心情、羡慕的心情、妒忌的心情、不甘的心情、喜悦的心情。她忽然不知该用什么言辞去形容自己这样一种……混杂的心情:“你说话酸酸的。你该不会还去跟踪人家吧?Oh my god,你跟踪狂哦?”   “怎么可能……”雷克斯忙否认,大有向后退之势,只是无路可退,“碰巧,碰巧看见的!”   雷克斯倒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起身就往厨房走去:“反正王亚瑟会看着她就是了。”   骆余蔚眯眯眼,忽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竟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雷克斯不再是那个被仇恨纠缠的小屁孩,而由自己看守着的骆宇霏似乎还挺受小男生们的欢迎。骆余蔚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大大盖过了适才所有的负面情绪:“哎,要是喜欢你可要放胆追啊,别让亚瑟王给捷足先登了。”   雷克斯进去厨房又出来了。他本想进去拿些什么掩饰自己的慌张,进去后却发现不知要拿些什么。他又坐回到沙发上,盯着骆余蔚狂笑不已的嘚瑟吐槽:“小雨应该不喜欢你这种狂野型的。”   “Oh shit,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骆余蔚一时没忍住又粗暴了,她实在不高兴从小到大关于她的每一件事都会以极快速度传进雷克斯的耳里。   雷克斯又一次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挑了挑眉,耸了耸肩。骆余蔚不服气,咕咚咕咚地喝下了杯子里最后的那一大口冰水,说:“那个纪柒什么来头你应该也查清楚了吧?你不觉得她也很可疑吗?”   雷克斯摇摇头,面露难色:“可疑是可疑,但查不出东西来。”   他顿了顿,双手握拳,抵在膝盖上,半弯着腰,皱紧了眉头:“只能查到她之前住的公寓是三年前土龙帮买下的,除此之外她的一切信息都像被销毁一样,不留痕迹。”   “土龙帮?”骆余蔚觉得不太对劲,“这不是跟亚瑟王……”   雷克斯点点头。骆余蔚说出心声,也是雷克斯的心声:“怎么又跟亚瑟王有关系?”   假设亚瑟王是站在骆宇霏一边的,那跟他有关系的纪柒必然就对骆宇霏没有企图,但纪柒的信息空白也是一个疑点。不过,从纪柒对骆宇霏的态度看来,雷克斯和骆余蔚都认为,纪柒至少不会对骆宇霏动手。尤其是骆宇霏根本没有值得任何人对她下手的地方,骆余蔚肯定。   骆余蔚质疑雷克斯:“哎这么可疑的人你留着她干什么?这不是你会干的事情吧?”   雷克斯苦笑:“在你心中我就那么冷酷无情?”   骆余蔚耸肩,挑眉,不置可否。雷克斯冷哼一下,像是自嘲,随后又说:“这只是跟骆宇霏的一个交易。不过,这个交易显然是我亏了。”   “又是她……你中毒挺深的嘛……”骆宇霏眉眼里尽是戏谑。可是才过不久,她又肯定起雷克斯来:“少解释了。你也就是个偏执的好人。”   骆余蔚的话霎时引来了一片静默,但是有一股暖意油然生起,弥漫在两个人的心里。这样的结论也只能由认识多年的人才能得出。   “我问你,”雷克斯认真严肃地看向骆余蔚,“骆宇霏真是你们家养女吗?”   这显然是个谎言,骗得过任何人骗不过雷克斯。骆余蔚坦白:“她是偶然到我们家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骆余蔚对雷克斯是信任的,百分百的信任:“她是从别的时空来的,从你们家的那面镜子。”   雷克斯的脸瞬间白了许多,他像是魔怔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但看得出来他的手在抖动。骆余蔚没有注意那么多,还在接着说:“我有问过她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她只说最近认识了亚瑟王和一个叫……叫狄雅士的人,说是从铁时空来的。”   “我觉得她有被人控制,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骆余蔚又说。   过了好一会,雷克斯才从他的魔怔中抽出神来,极其认真地看着骆余蔚的眼睛:“铁时空……”   雷克斯曾猜想过整个宇宙有不仅一个时空,但是关于时空的书籍里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问起。骆余蔚显然懂得许多:“我阿公跟我说过,宇宙有十二个时空,我们所处的是金时空,另外还有十一个分别是铁、银、铜、锌、锡、铝、镁、钠、铂、钾、钙。但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阿公知道的也不多。”   雷克斯沉默了半会:“查无所出的意思吗?”   骆余蔚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拿起那个水杯,却发现已经没有了水,便自己走进了厨房去装。雷克斯放松了自己的身子,闭上了双眼,深深地陷进沙发里,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但来来去去的全是跟骆宇霏相关的。   “哎,”骆余蔚走出来,轻轻拍了拍雷克斯的肩膀,“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雷克斯没有睁开眼,反而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骆余蔚没好气地再说一遍:“我说你对骆宇霏是认真的吗?”   雷克斯不作回答,但他显然对这个问题有过反应,骆余蔚能看出来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忽然之间,骆余蔚觉得心头有些什么落了下来,像是真真正正地压断了某一条锁链,她是真的感觉到了解放:“你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   骆余蔚又一次咕咚咕咚一口闷完了那杯冷水:“我要走了。”   “等一下,”雷克斯从闭目中醒来,忙拉住她的手,“我这几天会去美国一趟,我要拿回我的镜子。”   骆余蔚不解地看他,雷克斯却以为她是生气,解释:“都已经解除婚约了,定情信物该还我吧?”   “屁咧!”骆余蔚甩开雷克斯的手,一脸嫌弃,“定情信物是戒指,那戒指你都给弄不见了才拿个镜子来代替,我才不要替代品咧!爱拿拿去!”   雷克斯满意地笑笑,站起身来想要送骆余蔚出门的样子,却说:“慢走不送。”   “去死。”骆余蔚眯眯眼,鄙视雷克斯。但转念一想,她倒是好奇:“你去美国干嘛?骆宇霏可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就这么走掉?”   雷克斯没好气地回答:“我去接我妹。”   “雷婷?”   “外公说要把她带在身边养着。”   ☆、进驻终极一班   有些事总是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办法来得及反应,比方说,今天才刚到课室,班主任就把我拖出了课室,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个骆同学啊,你以后得小心点啊,老师知道你有骆余蔚做靠山,但在一班的日子不会那么简单的,你千万千万得小心点啊……”   我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到了班主任这么好关照,居然对我这么的温柔可亲,句句叮咛简直走心到想要直指他的鼻尖怒吼“你TM少在这装模作样了”。该不会是骆余蔚大小姐给他塞了钱,要让我干点什么吧?大小姐不像这种人啊?   等会,在一班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班主任接着说:“你赶紧收拾一下自己的桌子去一班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班的学生了,田欣老师就在那等着你。”   啥?   “一班……终极一班?”   “是呀。”班主任催促我,好像巴不得我走,“快点快点吧,手脚麻利点,别耽误了我们上课。”   这位老师,我都不知道说你些什么好了,能不能拜托你做戏做全套?难道我很妨碍你的教学活动吗?   不过这个大小姐也真是够了,枉费我最近对她好感度高涨,竟然一声不吭就把我弄到终极一班去,早先不是声声阻拦我吗?说什么终极一班太闹腾太危险不适合我……简直胡来!   可是,所有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全融化在那个天使一般的田欣老师的笑容里:“哎呀,小霏来来来,让老师好好看看,真是好可爱啊……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好好努力,跟终极一班的同学们一起考大学吧!”   能有这么一个美丽温柔可人的老师,终极一班的人到底是怎么舍得到处乱搞的啊?   “同学们,今天我们又有新同学来啦!”田欣老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虽没有勾起所有人的注意,但至少勾住了汪大东的耳朵。明显能看见那个被漫画盖住脸的人手指扶住了他的椅子,像是随时都要起身的样子。田欣老师继续说:“这位同学是从三班转来的,叫骆宇霏,我们大家要跟她好好相处哦!”   一个长相特别畏缩的大叔系同学突然凑到了我的眼前,挡住了我寻找骆余蔚大小姐的视线:“宇霏妹妹,你好啊,我是你宝三哥,我是终极一班的班长……”   “你……好……”   “我跟你说哦,宇霏妹妹,今天早上……”   “金,宝,三!”汪大东拿开了他面上的那本漫画,从睡眠中振奋起来,高喊了三个字。   大叔连忙住了嘴,恹恹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但他好像没有就此罢休,还在低声嘟囔:“今天早上啊我……”   一个黄发女生突然也吼了起来,如果我没认错,好久之前在游乐园就是她跟王亚瑟说过话:“金宝三你内伤不想好了是不是?”   “呜呜呜,煞姐,不要这么凶嘛……”大叔哭丧着脸,毫无地位可言。   这么复杂的人物关系我真心无法理顺。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班导:“我要坐在哪?”   “对哦,”田欣老师依旧一脸天真烂漫,“同学们这么热情我都忘记给你分配座位了……唔,要不你先坐大东旁边的那个位置?之前是雷克斯在坐的,不过他转学了你就先坐着吧。”   “不行啦老师,如果雷克斯回来了没座位怎么办?”一个黑卷毛的女生抗议,看起来是那位叫煞姐的人的跟班。   煞姐果然又喝止她:“住嘴啦,他怎么敢回来!”   “好了好了,同学们不要吵了,你们一吵呢我就不能上课咯,我不能上课呢你们就没办法好好学习考大学了,你们考不了大学呢我就不开心,我不开心我又会便秘,我一便秘呢就皮肤不好,我皮肤不好……”目测田欣老师要说好长好长一串话来着,可是汪大东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都不要吵了。”随后,他看向我,“宇霏妹妹你先坐过来,等会我帮你去找张桌子来。大家都安静点好好上课了。”   田欣老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推了推我的背,说:“快去做好吧。”   我木木地往前走,眼睁睁地看着汪大东跟王亚瑟相视一笑,又跟丁小雨相视一笑,不由自主地我瞪了丁小雨座前的骆余蔚一眼,她也只是淡然一笑。这四个人绝对是串通了些什么东西,而且跟我切身相关。   可恶。   坐下之后才发现,这张曾属于雷克斯的桌子跟其他的桌子大不相同,普通得有些离谱,既不想丁小雨的桌子那样架起琴谱画有琴键,也不像黄安琪的桌子一样颜色鲜艳。果然“物似主人形”,深藏多年功与名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桌子受到共振发出巨大的响声,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完全不理会讲台上写着黑板的田欣老师。你们确定你们真是要考大学的人吗?   忙低下头,假装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我专心致志地看我的手机。是王亚瑟发来的:放轻松。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啥?   我抬了抬眸,看了一眼王亚瑟的背影,大哥,反正你们都没有课堂纪律了至于发短信吗?直接说不就好了?   可是,你们是谁?你、汪大东和丁小雨吗?保护我什么?   哦天,大小姐啊,你到底跟他们都密谋了些什么东西啊?就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吗?保护我也得告诉我详情啊,为什么作为主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手机又一下子震动起来,果然带动了桌子发出巨响,惹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次轮到骆余蔚大小姐了:你不愿意告诉我的,我就自己想办法查。你就好好过你的安生日子吧!   哪里能安生了?你们让我猜,哪里能安生了?不知道我好奇心强吗?   忽然,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再次带动桌子的响声。这回连班导都忍耐不了了,她回过头来盯着我看:“小霏哦,上课发短信是不对的哦,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同学学习的。”   我无辜啊……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同学们。”我低声下气地道歉,真心觉得好无辜。   这次发短信来的是狄雅士:你们班上的人战力不低,我不好用传音入密。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你的嘴巴。   说好的好朋友呢?就是这么要挟我的吗?   劳资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我还等着研究雷克斯的桌子呢,你们一个个的烦死了。毫不留情地,我将所有气愤都发泄给狄雅士:去死。   这家伙秒速回复,幸好我把手机拿起来了,不然又该折腾出声音来:死了。   我是真心实意地用自己的脑袋去撞桌子的。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各种荒唐,我就像一个扯线娃娃,莫名其妙地就被拉着走了,然后各种无奈各种哭笑不得各种想打人。   劳资可是主角啊!   就让我一头撞晕过去吧!满脸的黑线实在让我无地自容。我这都认识了些什么人啊……   ☆、痴痴想,呆呆等   这三天,很平淡。就算进入了终极一班,也是过着平淡的日子,我毕竟跟那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自从在江边分开,我再也没有见到雷克斯本人,自己也没有前往黑猫酒店的勇气,可是心里又一直痒痒的,想要知道再见面时会发生什么。   自从跟狄雅士先生聊了一下之后,我们大概也许可能似乎是确立了朋友关系,迅速得,让人难以置信。而这一个星期,他说是去美国给我找一名优秀的辅导老师。   听说,经过汪大东的挽留,黄安琪没有如期离开台北。而我看得见的是,黄安琪正式登上终极一班老大压寨夫人的宝座。事情的发展或许本来就应该是顺着这样一条轨迹的,一切也许都应该回归平静。只可惜,那个叫煞姐的女生,似乎受到太重的打击,离开了终极一班。   但是,骆余蔚小姐不太平静。说不出原因,或许是她追求丁小雨先生受挫了,总而言之,她这几天的眉头紧紧锁着,少有松懈之时,情绪也越发的多变,要么冷淡到一整天不言不语不眠不食只是傻坐着,要么暴躁到说每一句话都带着重重的戾气,一整个房子都能听见她恶狠狠的声音。   但她依旧孜孜不倦地每天陪着我睡觉。   我呢?看似平静。有时候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一名隐士,在山林之间静静坐着,听着悠悠得意音乐,独自一个望着窗外的风云变幻、草草木木,偶尔练练字、画画图,惬意,心无旁骛。   可这里毕竟不是山林,是城市。虽然我是坐在这里听着音乐望着窗外提笔写字画画,但心里始终还是焦躁不安的,就如同这座城市,即使绿化再怎么美丽,毕竟不是山林,躲在人工林之下的喧哗不懂得隐忍太久,我的焦躁也不懂。提笔,写些什么?画些什么?其实,一笔都没有在纸上绘出,不过是拿起笔的那一刻,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正如此刻,我自己在想着这些问题。   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将我从思考之中拉扯回到现实,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疼痛的小腹,突然间觉得有些什么从□□涌出,我才恍然大悟。   丢下手中的笔,我抄起桌面的手机,原来今天是16日,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忘记生理期已经到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吗?我来到金时空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长得足够让我认出雷克斯,足够让雷克斯认出我。   又来了,总是看见什么都能扯到雷克斯。   “啊……好麻烦。卫生棉在哪里……”我不满地发着牢骚,自己走向衣橱。从衣橱里找出来卫生棉以及换洗的衣服。一如既往地将这堆东西扔到床上,走到阳台拉上了窗帘,进入浴室。   温暖的水打在身体上,升起腾腾的热气。大热天里洗热水澡不是我的爱,但作为女人这又是不得不做的,所以说,做女人真的很累,下辈子做男人好了,像雷克斯一样,长得帅帅的,偶尔耍耍酷就能抓起一把女生,既能享受众星捧月的荣耀,还能随时随地地做各种运动,不会有痛经,不会有生孩子的痛,也不用时不时裹着个“尿布”到处晃。   做雷克斯真好啊。   猛地回过神来,我睁大了眼睛,全然没有了方才享受沐浴的兴致,不耐烦感顿时涌上心头,我随手抓起一块肥皂使劲地扔向空荡荡的浴缸,以我的力道,肥皂不出所料地碎裂在浴缸里:“混蛋,又是你!”   从浴室里出来穿上衣裤后拉开窗帘,黄昏已经到了,天边那抹淡淡的红色似曾相识,像是那天雷克斯不停追问我戒指时脸上的红晕。   为什么……又是你?   烦躁让我有些头疼,真实的头疼。睡吧,或许睡了就没事了。   于是,我爬到床上,确认空调的温度适宜之后扬扬被子便躺下了,隐约间听到了什么落地的声音,轻轻的,似乎是错觉。   看了看天花板,我闭上眼睛。   或者说,我更像是在等待?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等着雷克斯与我相认的场景,等着他说“我爱你”,等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等着将来携手步入礼堂,等着幸福钟声的敲起,等着孩子呱呱落地,等着白发苍苍时依旧相伴,等着……等着很多。   但这些都不过是在想象吧?事实呢?会相认么?相认了又会相守么?不一定。   这样想着的我又算什么呢?想着共同创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心里不自觉间竟认定了这个人就是我的未来。我是在思春吧?   太恶心了吧,骆宇霏!你竟然在思春?!   忽然觉得睡得不是很舒服,我转了个身。我知道我睡得不沉,我依旧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变化,我依然能够有轻微的思考,但眼睛就是疲劳得睁不开。   但是,□□有种不舒适感,湿湿的,似乎是裤子上有水,让我不太舒适。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这一回果断地睁开了双眼,刷地坐起身子,自言自语道:“不会是尿床了吧……”   我赶紧冲到洗手间,脱了裤子坐在座厕上,视线落在自己的小白内裤上,红红的一片,很明显,我来m了。   哎?我在睡觉前就已经发现了不是吗?我明明已经准备好卫生棉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顿时僵住了,看着面前镜子里自己苍白发青的脸。没错,我是准备了卫生棉,仅仅只是准备了。   束好裤子,我跑到自己的床前,没有发现卫生棉的踪迹,扬起被子,也没有发现,脑子里猛然浮现睡前似有若无的物体落地声,我马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果然,卫生棉掉地上了。   这绝对是一个惊天大耻辱。我走在黑夜的街道上默默辱骂自己。明明已经准备好了没有用上就算了,自己竟然还没有感觉到自己忘记用卫生棉。这女人,你当得合格么,骆宇霏?   “唉……”算了,这些事情自己藏着就好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举起手中被十来个黑色垃圾袋装着的小白染红内裤,我无奈地叹口气,然后丢进这个距离骆家别墅相当远的垃圾桶。   完成了这个动作,抬起头,已经到了黑猫酒店的对面,这绝对不是偶然。虽然一路上脑子里充斥着各式各样对自己的责备,我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走在去往黑猫酒店的路上,只不过是将错就错,顺其自然,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傻傻的不知做些什么,却想些有的没的。   黑猫酒店门前的暧昧粉色灯光依旧不明亮,门前也没有车辆,整条街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影,估摸着现在也就将近九点,酒吧街里安静时正常的,酒吧街只有在深夜里沸腾才能称得上不夜街,才能是出色的酒吧街。   我缓步走进黑猫酒店,灯光与外面形成鲜明对比,明亮得有些刺眼,几个服务员在忙东忙西的,大概是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走到吧台前,果然看见了小七。   小七看见我,微微一笑,她的妆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浓艳了:“你终于来了。”   “终于……”我一屁股坐在高椅上,盯着她看,“你等我?”   小七摇摇头,递上一杯清水:“只是觉得你应该会隔一段时间来一次。”   “是么?”我四周看了看,“雷克斯呢?”   她眨巴了眼睛:“回美国了,说是有些事。”   “回美国?”怎么我在金时空的生活总是跟美国息息相关,“他……还回来么?”   小七眼内的神采霎时明亮了些许:“你果然很喜欢他呢!”   我不回答。或许是喜欢,或许不是,我向来都分不清楚何谓喜欢。   小七又说:“他说只是有些急事要去处理,这两天就会回来。”   “这样啊……”我喝下一口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七扬起亲切的笑容:“你今天过来是要做什么?我本来还想你终于来了,却突然发现你不会是闲着没事来的。”   我随意回答道:“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想过来等等看。”   “等什么?”小七顺势问道。   不等我回答,小七的双眼发出高兴的光芒,比刚刚还要更明亮,紧紧射向我的身后。毋庸置疑,雷克斯回来了,就在我的身后。   不知从何说起,我想我只是在逞强。于是,回过头去,戴起理所当然的女强人面具,迎上雷克斯带着惊异的双瞳,淡淡说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八)   音乐教室里有着海水一般纯粹的颜色,淡淡的蓝随着音乐静静流淌在墙上,柔和得不被发现。余晖映入窗帘,在轻风中时隐时现,节奏与钢琴发出的声音有些相似。钢琴声断断续续的,不连贯,似乎卡在一个节点上,不断地尝试着找出最适合的那一个音符。可是do re mi fa so,似乎都不对。骆余蔚不由皱紧眉头,有些不耐烦:“没有一个是对的吗?”   丁小雨摇了摇头。   骆余蔚即兴创作的那半首曲子震撼了丁小雨,她自己却已经忘得差不多。骆余蔚生平第一次对音乐感到如此无力,过去被称为“音乐天才”、“天籁之音”的她现在看来就像是失去听觉的贝多芬,纵有再出色的才能也依旧听不见半个音符,最可悲是她甚至不能像贝多芬那样通过骨传导去寻找那些失落的音符。   丁小雨突然坐下,坐到了骆余蔚的身旁,贴得她很近。他抬起手来,闭上了眼,开始弹奏起他自己的曲子,在半空中。骆余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他指尖触碰空气。骆余蔚忍不住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丁小雨似乎并没有完全进入他的境界,淡淡回答:“回忆。”   回忆?骆余蔚想不出来这首曲子对于丁小雨而言到底有多重要,能让他不惜一切地去寻找那些记不清的声音,甚至难能可贵地把她抓到音乐室来找曲子。音乐有时候能够打动到某些人最深层的情感,骆余蔚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样随意弹奏的一首曲子竟然能让丁小雨魂牵梦萦。   哎?骆余蔚忽然意识到,高傲的自己在丁小雨面前竟变得如此卑微。为什么我弹的曲子就不能让丁小雨魂牵梦萦了?   似乎是找到了对的地方,丁小雨从自己的静谧中睁开眼来,将那个满意的音符弹出声来。虽然只有三个音符,但听见声音的那一刻,丁小雨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柔柔的,带点甜。骆余蔚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一幕。她很想说,你笑起来蛮好看的。但真要说的时候却变了味道:“你一定是因为笑得太少脸部肌肉才会松垮垮的。”   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钢琴上,也算是壮烈。   丁小雨选择性忽略这样一句话,问她:“不能再弹出那首曲子吗?”   骆余蔚一时不知道应如何回答。说实话,她自己早记不清随意弹奏的曲子,但她也不担保会不会哪一天她就弹出来了:“我不知道。”   丁小雨有些失落,他又进入了自己的演奏世界,闭上了眼,在半空中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可是,他在说着话,说着自己藏心底的话:“有一首曲子,我也想不起来了……”   也许,只有闭着眼弹着曲子,他才能放松自己。   “是我妈在圣诞节时送我的曲子。她说,是我爸在圣诞节送给她的。”   骆余蔚听着这寥寥数语,心里泛起了些许涟漪。这首圣诞曲就像是一种继承,父亲送给母亲的曲子,再由母亲送给儿子,意义深重,儿子也必将这首曲子送给心爱的女孩。她说:“就像雷克斯家传的戒指一样,会从你继承下去。”   丁小雨忽又睁开了眼:“可是我忘了。”   “不会。”骆余蔚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弹奏起一首新曲子,对她而言是新的,但对丁小雨来说,却有些熟悉。   曲子节奏很慢,在渐渐昏暗的教室里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着,在这昏暗的地方闪耀着微弱的波光。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文字无法描绘的音乐在两人的心里环绕着,真的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吗?不对,响起的应是心里的声音。丁小雨有些讶异:“你怎么会……”   “你以为这是你妈妈送你的曲子?”骆余蔚温和地笑笑,轻轻摇头,“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妈妈给你弹的是什么曲子,但我理解她的心情。那样一种幸福的滋味,至少是现在的你无法体会的,因为你还没有像……像你妈妈那样深深地喜欢着一个人。”   本想说“像我”的骆余蔚急急忙忙地收回了那样一个字。她继续说着:“有些曲子也许是真的忘了,但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它一定还留存着,或许某一天就能想起来了。但是情感藏得再深也不会忘记。”   丁小雨愕然,默默地低头轻抚琴键,继续听骆余蔚弹奏这首不知名的曲子。心里的音乐是灵魂和心相互慰籍而成,她听见了?丁小雨在低头中又一次露出了不明显的笑意,自己藏在心里,好似很多年前尝过的那一口蜜一般,清淡的、甜甜的。   忽想到了些什么,他问:“你跟雷克斯还有联系?”   骆余蔚是不能理解雷克斯对于丁小雨而言究竟是有着怎样的吸引力,可以让他对雷克斯的行踪如此穷追猛打。从在音乐教室开始,一直到现在走到学校附近的公园,丁小雨都没有放弃“你跟雷克斯还有联系”的问题,真不枉费他耐打的性子。   骆余蔚忍不住发了声脾气:“雷克斯和我你到底更喜欢谁啊?”   “我不开玩笑。”丁小雨的模样看来很认真。   骆余蔚即刻被收服了,认输一般叹了口气:“他还留在黑猫酒店。”猜出丁小雨在担心些什么,骆余蔚又补充道:“放心吧,他没打算做什么,不会对汪大东做出什么来。”   丁小雨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什么?”骆余蔚像是触电一般回过头来警惕地探看。同样如此的,还有丁小雨。他们都察觉到了附近有在飙升的战力,而且战力指数极高。   四周突然如同灭世一般安静,没有半点生气,隐隐约约间只有细微的说话声。骆余蔚和丁小雨对视片刻,便一同循着战力来处而去。   就在公园里的一张长椅上,能看见两个人坐在那里说着话,战力的源头似乎就是那里,但很快便消失了。丁小雨警告骆余蔚:“收住你的战力。”   骆余蔚重重地点头,跟着丁小雨坐到了那两人不远处的长椅上。她认得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尤其是那面纱,骆余蔚认出她的确是在美国为自己占卜的那个占卜师没错,叫沙罗:“她在这里做什么?”   丁小雨微微扭头,低声道:“你认识?”   骆余蔚点头:“算是吧。”   坐在那里聊着天的两个人似乎并不在意被任何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声音有些肆无忌惮。其实一直都只是另一个人在说着话:“她或许能帮我们找到双树,我怀疑她可以完整地预知。”   说话的人穿着白衬衫、白裤子,皮肤也是白得可怕,但他长得十分好看,五官相当精致,至少在骆余蔚的位置看来,依旧轮廓分明。整体看来就像是妖精。他顿了顿,又说:“她叫骆宇霏。”   “What?”骆余蔚一下子又太激动没忍住说出话来,虽说是压制了音量,还是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为掩饰骆余蔚的漏洞,丁小雨慌不择路,只好一把搂住她,假装在吻她。   角度选得刚刚好,骆余蔚窝在丁小雨的怀里,脸部发胀一般的烫,似乎还有些呼吸困难,倒真像是在亲吻了。但是他们此时都没有看见,那个白衣服的人脸上戏谑的笑意。   “好像没有发现我们的异常……”骆余蔚小心翼翼地从丁小雨的怀里腾出来,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丁小雨也有些不好意思,坐正了身子,自己看向天空,轻轻说着:“对不起。”   那边的白衣人又说起话来,自言自语的模样有些好笑,但坐他旁边的人却像是每字每句都有过回应:“我知道要打败你才能得到帮助。”   “你就这么恨我吗?”   “每次都输给我你不会腻吗?”   才说完,两道刺眼的光就从眼角处闪离,骆余蔚和丁小雨都来不及反应,那一绿一白的光就“咻”地不知飞向何处。他们两人傻傻地坐在那张长椅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骆余蔚才说:“他们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提到骆宇霏。”丁小雨说。   骆余蔚静默,不作回答,好一会过去了,她才说话,却回避了丁小雨的话题:“啊你提醒我了!我约了骆宇霏要带她去百货公司买新衣服的,我先走了啊!”   话还没说完,骆余蔚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丁小雨的视线,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那张长椅上。丁小雨不懂,她为什么要逃避骆宇霏的话题,当初也是她来找大东和亚瑟帮忙看着骆宇霏的吧?   奇怪的女生。   ☆、遇见了,尴尬的感觉   “等什么?”   忽地就想起刚才小七问的,等的自然是雷克斯,但是等到了之后呢?要做什么?逞强之后是“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说得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要找他。在那之后呢?又要说些什么?说“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你的脸皮拉得下来吗,骆宇霏?   雷克斯大概并非急切想要知道我找他的原因,他悠哉游哉地将行李交给小弟,交代了几句话,那几个小弟边往外走去了,他倒是若无其事地坐在吧台前,对小七说:“冰水。”   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只是为了削减面具破裂之后的尴尬,我说道:“冰水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但雷克斯好像并不在意我的话,反而扭过头来询问:“你要么?”   “不需要。”我回答。   又是让人莫名畏惧的安静,然后就剩下被放大了的不明显声音,冰块随着他的轻轻摇晃碰撞着杯子放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小七小心翼翼地盯着雷克斯看时稍稍紧促的呼吸声,就连我坐着的椅子好像也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想要破裂。   又是这种排斥感么?已经演化到只要四周安静下来就能听见的地步了吗?   害怕椅子真的会烂掉,我赶紧从座位上下来,站在地上,退开几步,雷克斯和小七自然而然地望向我,疑惑地。   我结巴着想要掩饰着慌张:“我……我只是坐得有点不……舒服。”   雷克斯微皱眉头,放下了杯子,看着我,用会锁人的目光,好像一挪开视线我就会逃跑:“你是嫌弃我吧里的座椅了?”   虽然看起来是凶神恶煞的,但好像没有了那种冰冷的感觉,像是在开玩笑。我不太习惯:“大概吧。”   “大概……”雷克斯回过头去看着笑脸盈盈的小七,“你等会跟他们几个说,要换一批座椅,挑好的买。”   “嗯。”小七点点头,有些怀疑、有些惊喜。   我只是说说而已,换一批椅子,它们也不会喜欢我。为了避免下一刻的安静,想起小七说雷克斯是去美国回来,我赶紧就挑开话题:“你去美国做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雷克斯没有看过来一眼,果断回答。   我也无话可说了。但是,为什么雷克斯也丝毫不提过去的事呢?所谓的相认桥段为什么没有发生?   可是,就这样任由可恶的排斥感在安静中慢慢逼近?   幸亏雷克斯开口了:“那枚戒指……能还给我么?”   “啊?”好不容易提起些相关事件了,为什么是这句?   他侧过头来,似乎是用余光观察我的脸色。他的声音听来有些试探性:“那是我妈给我的,说是给我珍惜的人……是指妻子。”   难道我要回答“好啊,当年年少无知嘛”?好吧,我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没有将戒指交出手,他也如我所料地面露难色。   瞄了一眼一旁被冷落却疑惑的小七,我补上一句:“别在不知情者面前说些听不懂的话,下次再讨论这个问题。”   雷克斯的脸部稍有松弛,随即像是开玩笑一般说着:“你少扯开话题了。”   眼角带有笑意。好像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吧,但忽地就觉得想笑了:“我哪有。”   “砰——”“轰——”   两种声音接踵而来,从门外传来,雷克斯和小七都警惕地看向门外,甚至已经不经意间到了门前。虽然我也察觉到怪异的阴冷,可是哪有他们的脚力。   “你也感觉到了?”雷克斯似乎是在询问小七。   小七答道:“嗯。是很强的战力,而且……有点不一样。”   “怎么了?”我走到他们身后,看了眼小七,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微弱的紫光,这就是所谓的战力吧!   “乖乖呆着。”雷克斯拦住我不让我跟上,随即示意小七跟他出去,不忘对她说,“收敛你的战力。”   我本来也是想乖乖呆着的,可是直觉告诉我,出去看会好些。所以,我出来了。   黑猫酒店前停了一台黑色跑车,跑车后座上放着被牛皮纸包得紧紧的货物,像是面镜子?雷克斯刚刚吩咐的小弟还坐在驾驶座上痴呆状看着前方,雷克斯和小七也一样。   那么我自然而然地,也看了过去。   白色的一团光与绿色的一团光来回碰撞放出巨大的响声,但这两团光也似乎只会来回碰撞。隐约之中,我似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预言师沙罗   如果我没有看错,白光包围着的的确是狄雅士没错。被白光萦绕的狄雅士像上天派来的天使。坚定的眼神紧紧追逐着敌人的脚步,不放过任何捕捉敌人的机会。敌人身着黑色披风,大黑帽子挡住了他的脸,再加上身上诡异的绿光,像极了传说中的坏人。   可是,打架归打架,就这么东撞西撞的,损坏周围建筑,真的好么?   四周的摩天大楼也好,小型住宅也罢,无不陆续冒出浓烟、灰尘。奇怪的是,丝毫没有受灾人民的惨叫。   “总感觉哪里不对。”忽听见小柒略带颤抖的声音,我转移视线看着她微微蜷缩的身子,“浑身都不舒服。”   雷克斯的目光没有离开战斗的双方,他一直都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没有听见小柒的声音,也没有发现我在他们的身后。   是不对劲,街道上没有其他人,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外面如此吵闹不可能吸引不了观看的人群。一定又是狄雅士创造了一个密闭的虚幻空间。   但为什么我们四个会进入这个密闭空间?按道理来说,狄雅士出现在这里只是偶然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黑猫酒店大门,脑子里萌生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该不会是狄雅士创造空间时的漏洞吧?   顿时觉得无力,汗如雨下的无奈感迅速袭来,我想多了吧?狄雅士明明那么厉害。   “跟着指示脚印走,走到尽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狄雅士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四周张望,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只好抬头看,狄雅士仍旧在战斗中。但马上,他的声音又出现了,而且,好像只有我听得见:“是传音入密。”   所以,只有我听见了是么?所以,我需要按照指示做吗?   狄雅士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我真心不喜欢你读心,真的不喜欢。   “抱歉,事出突然。”狄雅士又一次回答我的问题。   趁着别人都没发现,我转身顺着新出现的荧光脚印走去,心里默默想着,也是故意告诉狄雅士,你起码不要让我知道你读了我的心。   “好。”狄雅士回答了,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真心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我还在狄雅士创造的虚拟空间之内。或许是他在战斗中,无暇提前布置空间,在我行走的同时,不难看见一个个立体方块一个接一个地拼接起来,化作街道、砌成大楼,甚至拼接一条河流、堆起河堤。   随着脚印走来,虽然一直是直线行走,不知不觉间身后已不见了围观的雷克斯、小柒和那位小弟,前面也已经到了距离黑猫酒店一段路程的河堤。   夜空中似乎铺满了厚实的云层,看不见繁星,只有那朦胧的月色,倒映在河流中,随着波光浮动着,河堤边的路灯微弱,但同样倒映在河流中,黑夜中,反倒是这黑黑的河里繁星点点。   转过身正想坐到椅子上却“咚”地不知道撞了些什么,我抬起头看,黑色的大披风包围着来者的身子,大黑帽盖着大半张脸,似乎还蒙了黑色的面纱,要不是那几撮黑发,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   从面纱和长发来看,大概是个女的,而且十分高挑,似乎比我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可是她的脚步未免太轻了,突然出现着实将我吓得呆在了原地。   “她叫沙罗,是我特意请来指导你的预言师。”狄雅士从右侧走来,身穿蓝边黑西装,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接下来好像是对着这位预言师说的话,“怎么样?”   狄雅士出现在这里,而这个叫沙罗的人的着装……莫非刚刚是这两个人在干架?我不由得看了一眼狄雅士,这个看起来充满绅士风度的男子会跟女人动手吗   沙罗没有说话,我倒看见狄雅士眼里的水晶蓝有一瞬间的亮眼,随即他便勾起了满意的嘴角,慢慢地向我走来:“她愿意指导你,你最近就好好按她说的做。”   “哎?”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是发出了些许声音。狄雅士没有听我说完的打算,眨眼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眼前。随着他的消失,周围的一切好像有了轻微的变化,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大概是虚拟空间消失了吧。   回过头来想要看看这个叫沙罗的人,却发现我们两个的位置一直没有改变,我还是靠得她好近。一慌一乱,我后退几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个不稳往后坠去。   还没等我的身体本能地自卫,沙罗已经一把拉住我的手使劲将我往她身上拉去,任由我睁着诧异的眼,顺势将我护在她的怀里。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刹那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满脸涨热。或许是她的身高问题,又或许是她的这身打扮在我眼里确实帅气,再或许这个搭救本人的动作太过动人,总之我的羞愧竟然被羞涩掩盖过去了。   “谢……谢谢。”站稳了脚,沙罗便放开了护着我的双手,我赶忙退离她几步,低头看是什么万恶的东西陷害我。低头一看,竟是青石板路的凹陷处。   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仰头看向沙罗,她递给我一张小纸条:桃花。   是说我最近会有许多桃花运吗?看完小纸条,我又看向她,你确定不是桃花劫?还是会有人送我一束桃花……   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   沙罗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这样转身径直离开。明明狄雅士是让她来指导我的,结果呢?觉着不对头,我赶紧追上她的脚步:“那个……请问,所谓指导……”   她突然停下脚步,举起左手制止我说话,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又一张纸条,交到我的手上。我拿着纸条看了一眼:我会再来找你。   眼睛盯着纸条,可心里就猜忌不少,她是哑巴吗?还是不爱说话而已?   “B——B——”身后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一团刺眼的光从背后而来,照亮了前方的路,也让沙罗的背影蒙上了黄色的亮光。   我不自觉地回头看去,是雷克斯的跑车,后座依然放着那个牛皮纸货物,而雷克斯停下车来,探出脑袋朝我说话:“你一句话不说就走怎么回事?”   “我是……”我刚想回头示意沙罗先离开,却发现她也已经消失不见了。雷克斯大概也看见了沙罗的背影,朝着我吼了一句,“那个人走了!”   那么凶干什么?我白了他一眼,朝他的方向走去:“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白眼,也不理会我说的话,抛下一句冷淡的话便启动引擎离开:“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能不能留下点话语? 不要一声不吭啊…… 你的留言是我写文的动力!! 最近卡文已经停写好几天了……   ☆、镜   所以,不是来找我的就算了,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家?我压根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喉咙里酸酸的,顿时有种想哭的感觉,心里堵得慌,我忍不住想要发脾气,将身上的力气全都集中到了右脚,狠狠地踢到一旁的某个东西。   本来也不觉得怎么样,我看了一眼那个被我踢了发出奇怪声音的物体,原来是街边水源吗?虽然我的脚不是很痛,应该用的力气不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的样子怪怪的?   “砰”的一声,这个东东从地面弹起,欺负我没反应过来,狠狠地朝我额头撞来,吓得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忙捂着额头强忍那无比的疼痛。   所谓祸不单行,何况这个东西不简单,水柱马上从地底喷涌而出,白花花的水冲向天际,然后四周发散,成为一个现成的喷泉,使在喷泉之下的我蒙受恩泽,全身湿嗒嗒不过两三秒的事情。   生气就发发脾气,发发脾气就倒倒霉,倒的还是大霉,脑袋疼就算了,屁股疼也就算了,身体湿也就算了,我连去哪里求救我都不知道,我能不哭吗?   所以就哭了,前所未有地大声地哭,捂着脑袋,坐在地上,看着水柱渐渐缩小规模,喉咙变得有点沙哑。   头顶的光忽地暗了许多,我吸着鼻子抬头看去,雷克斯怜爱的目光让我有瞬间的惊讶,他蹲下身来在我身旁,掰开我捂着疼出的手看了很久,瞳孔微缩,嘴角纠到一起,嘴里说着:“你是怎么惹到这东西的。”   听出来这不是问题,我也懒得回答,看着他的车停在原本的地方,想来刚刚明明已经离开了,难道……是绕了一个圈回来?   “你……”禁不住心里的点点喜悦,我用略带喜意的声音对他说道。   他脱下外套为我披上后,用公主抱式将我抱起,走向他的车:“你要是继续因为我绕了一个圈回来而高兴感动的话,你脑袋上的血就该加速流出来了。”   不是吧?脑袋出血了?我怎么没感觉?是因为太疼我失去嗅见血腥味的能力吗?我赶紧轻抚额头上的疼痛处,不出意料之外,它肿了一个大大的包。但是,哪里有流血,吓唬谁啊?   当然,我是不会反驳的,反驳显然告诉他我被你骗了,于是我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蜷缩着身子取暖。如果没猜错,现在也有十一点了吧,夜里的确有点冷意。   “可以快点吗?”虽然我很珍惜与雷克斯相处的时光,但我不想骆余蔚因为我的晚归而敲锣打鼓地寻找,“我不想太迟回家。”   “我已经通知纪柒告诉骆余蔚你在黑猫酒店过夜了。”雷克斯不冷不淡地说着,印证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真理。   神马东西?!开玩笑呢吧?!   等一下,现在是去黑猫酒店的路上吗?我再不识路也不至于对这段路陌生到完全不认识吧?我难道不是被在黑猫酒店过夜吗?   我条件反射地朝自己的方向蠕动,警惕地看着雷克斯:“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家。”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将这一切理解为理所当然是么?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不排斥到他家过夜,但又有些犹豫,我还是懂得害羞的。为了安抚心脏里即将开始乱撞的小鹿,我干脆转移注意力到后座上的货物:“那是什么?”   “镜子。”   从美国带回来的镜子吗?莫非是……可是,那是骆家的镜子啊!   “取消了跟骆余蔚的婚约,所以把定情礼物取回来了。”   听到这里,一下子太激动了,某些话脱口而出:“是你以前穿越的那面镜子吗?”   “嗯。”他好像想起来些什么,扯开了镜子话题,“你好像还欠我些什么没还。”   “呃……”我顿时僵硬在座位上,不说话,他也识相,没有下文。   我们就这样不说半句话,看着车开到他家车库,看着他将我抱上他的房间,看着他递给我衣衫将我送进浴室,然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头顶那个大大的包。   “唉,”洗浴过后,我又一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会就这么乖乖地来到他的家里?   在这间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被雷克斯扑倒?反扑雷克斯?   我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想太多也没有任何意义,顺其自然呗!谅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就当是为骆家省点水电费好了。话说冰凉之后能冲一个热水澡真好,刚刚都已经冷得我全身有点麻痹了。从篮子里掏出雷克斯给准备的衣衫,我不得不感慨,果然不是自家的东西。   雷克斯给我准备的是一件长长的白衬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内衣裤我是不指望他能提供的,就算提供了我也不一定愿意穿,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件白衬衫?裤子呢?他是想让我挂空档出浴室吗?所谓的性感路线吗?他脑子里想的又是什么?   求助的目光转向刚换下的衣服,湿嗒嗒的,能穿吗?不能。   “可恶。”不由得骂了一句。   我只好裹着浴巾套着白衬衫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左右瞄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将浴室的灯关上。雷克斯家的二楼只有一楼的一半面积,我所走的走廊右侧是栏杆,栏杆外就能看见一楼的风光,而二楼,似乎只有雷克斯的房间和浴室。   “你还挺聪明的,懂得裹着浴巾并着脚走路。”楼下传来雷克斯的声音,我往外看见他仰起头来盯着我看的目光,嘴角带着狡猾,“家里没有适合你穿的衣裤,只好用我的衬衫了,我也不好将自己的裤子给你,还在想怎么办呢?”   看他嘚瑟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是故意不给我裤子的:“我不介意穿你的裤子。”   “可是我介意。”他低下头来喝上一口不知道什么液体,随即换了语气,反倒温柔起来,“快下来吧,我给你擦擦额头。”   听到这里,我怎么好意思再瞪着凶恶的目光?我乖乖地走下楼去,坐到他的身旁。他从药箱里拿出来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水,用棉签蘸了些许后往我额头上擦,轻轻地像是怕弄疼了我。我抬眼看着他仔细认真的脸,抿着嘴自己笑了起来。   “别太迷恋我。”他冷不丁地说道,“我怕等会帮你擦屁股的时候你会因反差太大而恨毒了我。”   本身自然笑着的嘴突然抽搐起来,我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盯着他:“我才不会让你给我擦屁股,我宁愿它继续疼下去。”   说完,我便起身,扶了一把浴巾,以防它下滑,走向留意了很久的镜子,牛皮纸的外衣已经被褪下,干净的镜面清楚地映着我的脸,还有身后雷克斯犹疑的眼神。   的的确确是我穿越到美国骆家的那面镜子,雷克斯也是通过这面镜子穿越到我家的,这面镜子跟我家里的镜子一模一样,按照狄雅士的分析,只要遇上紫色电光及某种不确定因素,我就可以通过它回家了。   可是……回家之后呢?我看着镜子里的雷克斯,这张脸,这个被称为雷克斯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吧!为什么,父母跟小敏,雷克斯、骆余蔚、小七、狄雅士,还有王亚瑟,天平里几乎平衡的两个时空里的人,最终我只能倾向于其一?   眼眶里,自然而然地湿润起来。   雷克斯走到镜子旁,想要抬起它来,朝我说了一句:“帮我把镜子抬进我爸妈房里吧。”   “啊?”这句话将我拉回现实里,“哦。”   帮着雷克斯将镜子送到了他爸妈的房里,我好奇多看了几眼房间,梳妆台上好像铺了些灰尘,衣橱的门上也沾了些灰尘:“这里没人住吗?”   “几年前我家就移居美国了,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而已。”   我好奇又多问了一句:“一点东西都没带走?”   “嗯。”雷克斯走出了门。   我看着那扇衣橱的门,咖啡色中有着一些淡淡的印花,是木制的,可惜我辨别不出这是什么木头。或许这么做不应该,可是直觉告诉我打开那个衣橱总会发现些什么,就当是为了检测我的预感是否正确吧,对不起了,雷克斯爸妈,恕我无礼一回。   ☆、戒指   我打开了衣橱的门。里面果然是满满的衣服,像是几年前的样式,但奇怪的是没有发霉没有虫蛀,大概是保护得比较好吧!   总而言之,明明雷克斯妈妈的衣服还在,而且好好的没坏,为什么不给我穿?   “雷克斯!”我怒起来吼了一句,“你妈妈的衣服为什么不能借我穿?”   雷克斯不耐烦地走进来,来回看了看衣橱和我,脸上丝毫没有歉意:“样式老,怕你不喜欢。”   “我不介意啊。”我皱着眉头看他,对比于穿着一件白衬衫四处晃,样式老算什么?   “可是我介意。”   我张大了嘴,恨不得扯一把他的嘴:“不行,我要回家了,要么送我回去,要么告诉我路怎么走!”   我刚想往门外走,雷克斯却一把扑了过来,将我逼到了墙上,抓住我的双手扣在墙上,我腰间的浴巾一松掉到了地上,幸好衣服够长能挡住重要部位。他略带恶意地说着:“把我戒指还我吧。”   不甘于被紧紧制止行动,也不满意他的语气,更不想听见这番话,我的怒火莫名其妙地就被迅速点燃:“我不要!”   他只是盯着我看,用力地盯着我看,不说话,强大的压迫力让我越发不舒服,隐约间我仿佛又听见了那些排斥的声音,门在吱呀作响,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在滚动,脚下的浴巾似乎在缠着我的脚越来越紧。突然觉得越来越害怕,我的喉咙又酸了起来,眼睛也湿润了,沙哑的声音还在垂死挣扎着:“你是要给黄安琪吗?”   雷克斯顿住了,适才的凶恶也不见了,抓住我的手也松了下来,片刻之后,才有气无力地说着:“你别误会了,给我吧。”   “她不配!”病急乱投医,看来我是害怕得将自己投给了愤怒君,即使脑袋清楚知道自己在做坏事,也不能控制手脚,我又一次看着自己做一件一件鲁莽的事,却不懂得制止,“我宁愿吞掉也不要给她!”   趁着雷克斯吃惊时的松懈,我挣脱了他的束缚,尽快逃离他的身边,边逃边解开脖子上的项链,将戒指放在右手心里,准备往嘴里塞。说时迟那时快,雷克斯在我的手离嘴巴只有那么丁点距离时,从身后一把揽着我的腰,顺便压制我的左手,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右手,嘴里吼着:“怎么了?你在怕什么?啊?”   我挣扎着,却争不过他的力气,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如此虚弱,力气大不如前,可是依然发了疯似的,想要推开雷克斯,眼睛涩得发疼,流下了两滴眼泪,沙哑的喉咙在嘶吼着:“放……放开我!”   雷克斯大概是想不出办法来了,干脆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将我的两只手都紧紧压着,即使我拼命地够自己的嘴,也够不着。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你在怕什么?告诉我。”   这句话似乎有着魔力,瞬间我便冷静下来,终于可以如愿控制自己的手脚,才意识到自己又无理取闹了,怎么今天的情绪波动会如此大?   “我没事。”我低下头来,无力地说着。雷克斯确定我冷静下来了,才松开手,将我的身子扭向他。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怜爱意味,我霎时有点受宠若惊,推开他的手,将手里的戒指交到他的手上,再将他的手合上:“对不起,刚刚失态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蜷着的手,过了很久才抬眼看着我说话:“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怕我?”   看着他急切的目光里有着担忧、有着些许畏缩,我突然怀疑这个真的是雷克斯吗?过分的温柔让我有点不习惯,那个坏坏的雷克斯呢?   “不是……我只是……”真要我说,我还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稍作敷衍,“只是一下子脑子抽了而已,没事的。”   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真的?”   “嗯。”我走出门去,想要往楼上走,累了,困了,想要睡了,“我可以睡你的房间吗?”   没有等到他回答,我自顾自地上楼去了。戒指还了,唯一的牵绊也断了,即使我想留在金时空,怕是不行了吧。本来还有这条牵绊作为保证,现在好了,保证没了,金时空的排斥还在继续,我是只能回家了。   可是,一想到日后的日子里看不见雷克斯,看不见狄雅士、骆余蔚、小七,难免还是有点失落、舍不得。   “你最近……还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袭击?”   我往楼下看去,雷克斯低着头,手里叠着那条浴巾,从叠好浴巾放在一旁,到熄了一楼的灯,再到躺在沙发上披着被单入睡,他都没有抬起过头。   忍不住了,我微微一笑,心下平静了不少,倍感窝心与安心。他也会害羞啊,不敢抬头,是因为我挂空档吗?   “呵呵,”我故意大声地笑了两下,开了他的房灯走进里去,“没有。”   ☆、雷婷   如果打开雷克斯房门看见的是一个大美女,我一定会激动愤怒,随即很快感到释然,毕竟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毕竟我们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打开房门看见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看起来有点酷酷的小女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怀里还抱着一个……僵尸娃娃?   我确实是因为那个僵尸娃娃才觉得她酷酷的……   雷克斯你有恋童癖为什么不早说?一屋藏两个女的真的好吗?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雷克斯出现在我的身后,说话的声音有点欠扁,“我妹也在。”   “哎,你怎么起来了?”雷克斯这番话应该是说给那个小女孩听的,“不是让你九点就睡吗?”   小女孩继续酷酷地走过我的身侧,面向她的哥哥:“这么吵你睡给我看。你肯定是故意吵的,腹黑鬼。”   雷克斯竟然是一个……哥哥。   说完,小女孩便走出了房门,像是要去洗手间的样子。雷克斯朝着她离开的背影说道:“小鬼你放下那丧尸,丑死了。”   “这是……你妹?”你们两个长得不太像啊!她怎么看起来比你可爱那么多?   “叫雷婷。”雷克斯回答。边说着话,他边进到房间里,收拾起有些混乱的衣服和被褥:“是个讨人厌的小鬼。”   “看起来挺小的。”   “我已经八岁了,不小了。”小女孩的声音忽从背后传来,我忙回过头去,看她一脸淡漠。   小女孩就已经这么酷了,真的好吗?   雷克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到雷婷面前,揪了揪她的耳朵:“我警告你,别把我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我明天就把你送到外公那里去。”   “成交。”雷婷爽快答应。   这个对话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不应该是“再把我房间弄乱我就把你送到外公那里去”吗?   雷克斯看了看她,又看向我:“你今晚就跟她睡吧。”   随即,他又俯视雷婷,带着命令的口气:“要是出什么事你要保护好她。”   “知道了。”雷婷自顾自地走向床铺,重重地坠落到床心,着实气了雷克斯一把。   雷克斯咬咬牙。看来雷克斯是个洁癖啊……   “你睡哪?”我还是很关心他的。   雷克斯看了看我,说:“你就安心睡吧。”   寂静的夜,为什么用来形容夜的词总是寂静?明明心里就躁动得睡不着。被褥里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像是柠檬味,又像是刚从太阳里出来的味道,雷克斯应该是早就换了一床被褥给他妹妹吧?在这里感受不到雷克斯的味道和体温。   哦天,小言看太多了。只有体味重的人才会把味道留在被子里吧?想想惊觉有些恶心。   “大嫂,你不好好睡,我也睡不着。”旁边的雷婷突然睁开眼睛,冷冽的目光震慑了我的心脏,那只住在心里经常乱撞的小鹿此刻好像……撞死了,我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你说什么?”   她没好气地回答:“你就好好睡吧,我会保护你的。”   从刚刚雷克斯说的话开始我就很好奇,这个所谓的“保护”究竟是什么意思?   “雷婷你也是有战力的吗?”   “在美国的KO榜上我暂时排第十三。”她回答,“只比蔚姐姐低三个名次。”   蔚姐姐?骆余蔚吗?听来,这孩子似乎很崇拜大小姐的样子:“那对比你哥呢?”   雷婷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没有参与美国的KO榜,但是他的实力跟第三名差不多。”   果然,大小姐距离雷克斯还是很远的啊……哎等等,雷婷排十三是什么概念?一个八岁小女孩就能排到第十三?还是美国的榜单,那人数可是翻倍的呀!   “雷婷你很厉害啊……”   雷婷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所以你就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袭击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我想我大概懂她的意思了,肯定是雷克斯交代她留意附近的物品,以防对我的袭击。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句广告词,是什么广告来着?暖暖的,很贴心。   “雷婷你……这次是来做什么?”   雷婷眨巴眨巴眼睛,搂紧了她怀里的僵尸娃娃:“我外公让我回来陪他住。”   “看来你外公很疼你啊……”   “当然,”她说,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孩童的天真,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外公对我最好了,每次去美国都会陪着我。”   富贵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是寂寞的,这句话说来也许不假。看雷婷和雷克斯的性格,不难看出,他们的父母都很忙碌,看来总是无暇陪他们。   “你跟雷克斯的感情很好吧?”   “不好。他是腹黑鬼,总是自己躲起来干坏事。”雷婷嘟着嘴巴说话,话语里还带有点稚气。躲起来干坏事,对于孩子而言,应该还不知道“阴谋”二字吧?   十年的差距,也许还是有代沟的,更何况这对兄妹的性格又那么的,不平易近人。   不过,这间房子是不是,没有雷婷的房间?   “你怎么住在雷克斯的房间……”   话才出来,我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问。果然,雷婷的脸色更差了,有着与她年龄不符合的忧伤:“我不喜欢这里。我出生的时候已经不住这里了,这里只是他们的家。”   雷婷,也许生来就是个细腻的孩子。   已给不曾有过自己的屋子,又怎么算得上是自己的家?   这间房子虽大,但从装潢上来看,依然有着些些温馨,也许很多年前,雷家的父母还不特别忙碌,也许很多年前,雷克斯跟父母还能一起度过生日、度过圣诞。但这些温馨对于雷婷而言,都只是别人家的故事,当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父母已经开始忙碌?是不是哥哥已经开始学会去密谋些什么?   这间屋子对她,是一种刺激吧?   以前总觉得,在兄弟姐妹关系中,做大的总归是不好的,总被指望着照顾他人,总要承担着更大的责任。现在想想,做小的也不一定是好的,总在那些没有自己的过往的想象中与徘徊不去的孤单共舞。   “这里当然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美国,有你,有爸妈,有雷克斯,有外公……”   雷婷笑了:“还有阿嫲、阿公和外婆,还有蔚姐姐。”   “是骆余蔚吗?”   她点点头。我压抑不住心中的惊喜,也笑了笑,原来大小姐还有小粉丝。雷婷说:“蔚姐姐是天才,我也要当天才。”   天才。   这样想着也是好的。雷婷也许还不懂天才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努力去当天才,又何尝不是天才?   “你要加油。”   “嗯。”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九)   街上的人有点多,纪柒感到有些害怕,太久没有在大白天里行走在人多的地方,她有些不适应。上次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走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自己去游乐园玩的时候。   上回走到这里的时候,人还没有这么多。   也是在这条街上见到了亚瑟,纪柒一直念念不忘,终于还是又来到这里。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遇见亚瑟,她绝对不会放过一下子就抓住他,纪柒像老天爷祈祷,可老天爷并没有给她带来亚瑟。纪柒其实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走过五六遍了。   街边的露天咖啡厅里飘出浓香的咖啡味,丝丝入扣,扣住过往行人的鼻尖。那家店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纪柒看向那家咖啡厅,自然不是因为那群人,而是因为那里站着汪大东和一个女孩。   汪大东也看见她了,向她打招呼:“美眉,你在这啊?”   纪柒没有马上给他回应,脑海里拼命寻找着他的名字,她认得他,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名字。反而是汪大东身边的黄安琪先说起话来:“大东,她是谁呀?”   “哦,之前是她替自恋狂去医院看我……”说起那天的事,大东就觉得好笑,“她竟然给我送了一篮子苹果,笑死我了哈哈!”   黄安琪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啊,你叫汪大东。”纪柒终于想起来对方的名字,右手握拳落在左手手心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呀!”汪大东露出阳光一般炙热的笑容,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对不起耶,嘿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纪柒。”   不记得她的名字,对于纪柒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黄安琪拉着汪大东走上前来,对着纪柒和善地笑笑,伸出右手来想要跟纪柒握手,说话时还带有一些羞涩:“你好,我叫黄安琪,是大东的女朋友。谢谢你对大东的关心。”   纪柒有些受宠若惊,但她也确实是个实诚的人:“不是我对他的关心,是我老板。”   汪大东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别扭,便豪爽地拍了拍纪柒的肩膀:“没关系啦,都一样啦,自恋狂对我的关心就是你对我的关心嘛!”   看着纪柒瘦弱的肩膀被汪大东拍得有些岌岌可危的样子,黄安琪有些担忧起来,忙阻止汪大东:“你轻点,她是女孩子。”   “哦,对不起对不起!”汪大东忙缩回手来,“我太高兴了哈哈!”   “不过自恋狂也真是的,我问他是不是有派人来医院看我他竟然不承认,”汪大东似是在对纪柒说话,却一直只盯着黄安琪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嘛~还说什么要去看我当然亲自去……”   汪大东说的话已经不足以支撑对纪柒的吸引力,纪柒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过往的人群上。黄安琪见她似乎在找些什么,好心问道:“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丢人。”纪柒回答。   “什么?”汪大东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黄安琪又拉住汪大东:“大东,你冷静点……”   纪柒还是继续寻找,甚至慢慢地开始移动起步子来,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像是在对别人说话,她的心思已经不能停留在这两人的身上了:“我在找一个很久不见的人,上周我才在这里见到他……”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啊?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黄安琪问纪柒,以终极一班的力量,要在附近一带找一个人应该不算太难。   汪大东也附和道:“对呀,就当是报答你对我的恩情,那些苹果其实还挺好吃的。”   纪柒还在四处张望,越走越远,似乎没有听见。可是,汪大东不是轻易罢休的人,他拉着黄安琪就追了上去:“哎你等等啊,纪……”   “纪柒。”黄安琪提醒道。   “纪妹妹,你说说看你要找的是谁嘛!至少告诉我名字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   “王亚瑟。”纪柒头也不回。   “什么?”汪大东惊呼。   黄安琪代替汪大东,拉住了纪柒的手:“你不是代他去探望大东吗?怎么会……”   纪柒好像听见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如同发现猎物一般,目光有如“嗖”一下射向汪大东:“你认识亚瑟?”   汪大东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不是他派你去医院……”   “他在哪里?”纪柒就住了汪大东的衣领,看起来杀气冲冲的,汪大东能感觉到到她疯狂飙升的战力。   “哎你冷静点别飚战力啊!”汪大东连忙扎紧马步,双手紧紧握住纪柒的手腕,试图将她的手拉开。   黄安琪当然受不了有任何人伤害汪大东,情急之下上前去拉住纪柒的手臂,试图将她拉开。只听得汪大东一声“安琪你让开”,黄安琪便被不知何处来的一股力量弹开。她当然看不见那股力量,汪大东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绿色的战力从纪柒身上呈环状晕开,不仅仅是黄安琪,就连汪大东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这股绿色的战力,让汪大东想起了雷克斯。   “是雷克斯让你去医院看我的吗?”汪大东问。   周围的人开始聚拢过来,纷纷议论着这边发生的事,在他们眼中,这就像是纪柒将汪大东和黄安琪推开。他们当然没有看见纪柒是怎么将这两人推开的,他们只把纪柒当作是力气极大的女生。   也许是因为卸掉了一部分战力,纪柒的战力稍稍收敛了些许,她本身也稍稍冷静了些许。大口大口喘着气,纪柒有些抱歉地看了看黄安琪和汪大东:“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就赶紧去扶起黄安琪:“我只是太激动了……我……”   “没事,”黄安琪站起身来,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只是吓到了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汪大东似乎也无大碍,走到两人身边,摆弄着黄安琪的身体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才对纪柒说:“让你去医院的不是亚瑟王而是雷克斯,对不对?”   纪柒看着汪大东,点点头,问:“你认识亚瑟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里!”   黄安琪问她:“你要找他做什么?”   纪柒看了看黄安琪,又看了看汪大东,不知该不该说。汪大东说:“纪妹妹,你跟自恋狂到底有什么过节?我可不想我的朋友们互为敌人,你告诉我,我会帮你们的。”   纪柒犹豫了半天,一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有些走神。黄安琪和汪大东都只能对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久,纪柒才又说道:“我不知道你认识的是不是我要找的,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想先偷偷看一看是不是他……”   汪大东没有马上答应,但思考片刻他还是说了:“芭乐高中的终极一班。”   ☆、沙罗的鱼缸   如果在大清早里被一个妖精般哦不,应该说妖孽,是妖孽狄雅士在梦中追着打,直到将你逼进冷水里的梦惊醒,你会是什么心情,尤其是……这是狄雅士大人叫醒人的方式。   没错,早上5点,感觉我才睡了一小会,我就在朦胧的天色里震醒了,迷糊之间还能清除地听见异时空里传来的巨响,是狄雅士的声音:“起床去西门町,沙罗在那里等你。”   雷婷显然没有被吵醒,狄雅士又在什么地方用那什么,想不起来是什么的招数了。   为什么我要这么听话呢?明明我才是对狄雅士有利的武器啊……   小心翼翼地从床铺里挪动身体,一点点,一点点地挪开身体,终于安然地逃离了床的魔爪。回头看看,小雷婷还熟睡着,白皙的脸蛋有着一股奶气,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我便提着鞋子踮着脚尖轻轻地轻轻地下楼,甚至不敢去洗手间洗漱,因为一出门就看见楼下睡在沙发上的雷克斯。他怎么会睡在那里,睡一下他爸妈房间会死吗?   要躲过这个警惕性极强的人实在很困难,可是,可是这个家伙竟然把自己单薄的被子踢到地上去了……这还是你吗雷克斯?会不会太出人意料了点?你这家伙怎么总在做与自己形象不符的事情?这会那么呆萌是返璞归真了吗?   就这样走掉好像不是很好。弓着腰微微扭头看身旁沙发上睡死了的人,好不容易安全走到这里,回头可是很危险啊……可是,可是这家伙睡在空调底下啊,他不冷吗?我天,为什么要把这种大难题抛到我的手上?   地面发出了“嗞”的声音,那是我一下没注意在旋转过程中,脚底板与地砖摩擦发出来的,吓得我连忙蹲下身子抱头不动,过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是我吓到自己了,雷克斯真的睡得很沉,一点都不科学。   走到他的身边,为他盖上那单薄的被单,看他平静的脸,还真与楼上雷婷有几分相似,几分相似的稚气。是放下心里的仇恨,才会有现在的这般平静吧?先前那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雷克斯不应有现在的这份松懈,倒有几分孩子气了。会踢被子、会沉沉睡着的雷克斯现在,梦见了什么?   忍不住,伸手想要轻轻抚摸他的额头。   幸好,理性扼住了色心的咽喉,现在逃出这个地方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光是解释就够麻烦了。总不能隐瞒了这么久,在最复杂最难以说清的情况下被迫全盘托出吧?别说狄雅士会废了我,估计自己都能废了自己的嘴皮子。   走走走,快滚蛋。   “不要走!”   我去,是什么东西抓住我的手腕!   等待了一小会,没有任何动静,我扭回头看,雷克斯的眼皮还是合着的,他还在做梦。万幸的是,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一下没抓稳,滑落到沙发边上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雷克斯这状态,距离清醒应该不远了吧?我待会还得关门呢,那是必须得有声音的呀!小雷同志啊,不要怪姐姐咯,被子掉了姐能帮你盖,手掉了就下次吧!拜拜!   但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很迷茫,西门町怎么去?这是一个出现在无数偶像剧里的地名,好像是不良少年集中地,可是没有出租车我做不到啊,出租车呢,都上哪去了?   突然,这是我十八年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突然,以往任何一次突然怎么说也应该有点小预兆,比如说抢你碗中饭菜的人至少会露出诡异的笑容举起筷子。但这一回,沙罗老师的出现,切切实实让我质疑了一遍人生,我应该不会再轻易地用“突然”了,改成“忽然”吧。   正在我愁着怎么走的时候,正在我将视线定格于空荡荡的前方的时候,沙罗老师就像剪辑师一下子出错没有做好衔接一般,生硬且吓人地在你面前出现,从无到有,不过一帧的时间,完全,完全跟先前狄雅士的浮现不一样。   “不……不是说西门町吗?”   “你太慢了。”沙罗竟然说话了。   “对……对不起。”   隐隐间,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像是风的声音,又像是电视机的雪花声。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依然是空荡的街,没亮透的天。   沙罗也许是发现我的异样:“怎么?”   “有奇怪的声音。”   听见我的回答,沙罗似乎很满意,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说是笑容,其实没有看出来,但能看见她的眼睛微微的变化,有了一点点弧度,像是在笑。说起来,今天沙罗虽然还穿着那身黑衣服,但没有黑纱,棕色长发和苍白的脸都在不明亮的光之中耀眼,尤其是与发色脸色反差极大的艳红双唇。   一定是因为她的身形修长、气质神秘,我才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来她就是沙罗的。   “哎?”   沙罗一笑,那声音便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沙罗走近我的面前,俯视我的双眼,似乎在用尽全力:“你的感观果然很敏锐。刚刚的声音是从五百米外发出的,声音不大,要十分专注才能听见一点。”   沙罗啊沙罗,如果你说你没有带助手我还真是不相信。   突然,我绝对没有滥用“突然”,沙罗举起了手里的鱼缸,我敢肯定她刚刚手上不可能拿着东西,别说是我没看见,这么一个差不多15厘米直径的浴缸你捧着藏身后试试?还是单手将它移到身前来哦!   “你都是怎么预知的?”她问。   什么怎么预知?我看着她,有点不理解她的问题。   她应该是早料到我的反应,马上就给我解释起来:“我是通过这个鱼缸看见未来会发生的事的,你呢?”   哦,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梦……梦里吧。我都是做梦的时候看见的。”   沙罗眯了眯眼,似乎在怀疑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跟我说:“梦的内容具体吗?实现的几率呢?”   这又是什么意思?   沙罗继续为我解释:“我的预知不能像你一样直接在大脑成像,我必须借助这个浴缸成像,而且只有片段。重点是,我的预知并非每次都成功。”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曾经实验过,我做的预知是可以改变的。比如说,我预知到半小时后你会给我一拳,如果我现在还留在这里跟你说话,就有可能会挨你一拳,但如果我决定离开,这个预知就不成立,我再重新做预知的时候,预知的内容就会改变。”   “那不就跟……”想了想,沙罗也许不知道《暮光之城》。   “跟什么?”她问。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多了。”   她似乎不太满意我的隐瞒,又眯了眯眼,有些警惕:“有些人可以做到最准确的预知。你呢?”   “我不知道啊……不过我能梦到的算是预知的都完整地出现了。”我努力回想了看看,“梦见的倒是挺具体的,不过我也没做过像你那样的实验我怎么知道我是跟你一样还是……”   “你果然有很厉害的预知能力。”沙罗的眼睛又露出了丁丁点笑容,“如果你跟我一样,就一定会出现经常性的错误。我预知的会随时变化,因为每一个决定都会引向不同的可能性。”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的能力很可怕,可以说是宿命。”   “你是说……我预见的都是不能改变的?”不要吓我啊,听起来就很恐怖啊,万一我梦见自己明天就翘掉了那是躲也躲不掉了吧?我的人生岂不是只能多愁善感又无可奈何地度过?   “暂时还不能确定。”沙罗蹲下身子,将那装着清水的鱼缸放到地面,乍看之下有点像玩水的小朋友,“你来试试,能不能将成像放置在水中。”   “怎么做?”   “感觉。”   这么抽象的做法能不能不要用在实践课上?感觉,感觉这东西当然是自己慢慢感悟的啊,你怎么可以要求我蹲下来就做到呢?   “我感觉不到。”   沙罗的脑筋,大概也许可能,跟狄雅士是一条道上的,他们的思维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跳跃性,完全不能理解:“那你是永远都做不到了。”   听起来就是“你没有天赋”的感觉,而不是“你不做就永远不会成功”。   她站起身来,将鱼缸挪到我的面前:“这是我预知到的片段,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发生在什么地方。”   看过那一段片段,我才知道为什么狄雅士身边有了沙罗这个预言师也不满足。那一个片段,不对,用片段来命名已经是夸大了,那就是一张jpg,而且还是没有边边角角的不规则jpg。有着波动的水面,映出流动着的画面,只能看清王亚瑟的脸贴在一面玻璃上,玻璃上还有一根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下一个浮现的画面,却是一个瘦小身体蜷在角落里,似在抽泣,那个身形看起来有点像小七。   “这是我定向于你未来所见的预知。”沙罗解释说,“我的预知可以随时而且有目的地进行,也就是说未来你有可能会见到这样的两个画面。”   “可是只能凭借这些零碎的画面去猜想时间地点。”而且还不一定会发生。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将异能集中到大脑试试,用意念控制预知。”沙罗说。   听来很抽象,但是将战力集中到身体某个部位,我可是学过的呀。应该不难吧。我握紧双拳,试着先感受战力的流动。我的双拳握得很紧,我还是只能通过握拳集中战力再对它们进行控制,越是集中精神,拳头就握得越紧,甚至有一点点痛感。   终于,有东西在体内流动,虽然有些零散不成气候,但终归还是按着我所希望的慢慢凝聚,走向大脑。不过,将战力集中在大脑真的不会像上次一样引发火灾吗?我的大脑会炸掉的吧?   呃……稍稍一走神,战力就散了。   “集中注意力!”沙罗警告我。   点头,我知道了。又一次紧握拳头。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过尝试,这一次要顺利很多,战力很快就汇聚在大脑处,似在呈环状流动。沙罗提醒我:“现在闭上眼,发出‘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的信号。”   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   猛地睁开眼睛,被光亮刺到了眼睛,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我闭着眼有多久了?   四处探望,却见不到沙罗的身影。等一下,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连忙掐了自己一下,痛。是有痛感的,没有做梦。   不对,上次在狄雅士的梦里也是有痛感的。   呃……不应该想那么多是吧?人还是单纯点好,不然脑容量不够。   哎,我有预知到什么吗?沙罗十分钟后做什么……脑子里好像只有黑漆漆一片,和不断重复的这句话。我的预知失败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地上的,但我还是坦然接受这个现实,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也许,我刚刚是睡着了。   地上有一张纸,是牛皮纸的材质,看着有独特的韵味。我捡起来看,落款“沙罗”。纸上写道:好好感觉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给我留言,不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看,我不开心…… 明天起隔天更新,哼~   ☆、相逢恨晚   不知道我不回家不去学校会不会惹大小姐生气?只是我真没想到小七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画面会这么快,这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黑猫酒店里独属于小七的狭小房间里,有着暧昧粉红色却暗沉得不行的墙角里,小七偷偷地缩在那里埋头哭泣。   她以为我不知道。   与沙罗分别后不久,小七的电话就打来了,她的声音很弱,没有半点生气,却有着一股隐约的坚定,柔中带刚说的就是这样吧:“小霏,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终极一班?”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终极一班,但她似乎花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在电话另一头默默燃烧着火焰,我一个字都没有问便答应下来了。   我在河边等来了一个娘炮说着“哎哟亚瑟王,快点好不好”。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缘分,尤其是得知小七要找的正是王亚瑟。   不过,这个娘炮还真的是,好吵。他一直在嘚吧嘚吧,也不看看对面的王亚瑟和丁小雨有多么的,多么的嫌弃他。那不停挥舞的小手指,那不停跳跃的内八字腿,那不停嘚吧嘚吧的恶心声音,王亚瑟,你就依了他,给他一拳吧,一直在这费唇舌作甚?   好吧,那娘炮一句“罪恶始终比美德可取”就惊呆你了,丢脸了吧?活该你不早给他一拳。   “小霏。”小七从身后走来,脸色不是很好,甚至没有她习惯的红唇,“我找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你今天脸色不太好。”   她点点头:“有点紧张,没睡好。”   “什么?紧张什么……”   “去终极一班……”   “你到底为什么要去终极一班啊?”   我的话音才落,小七便回答。不,她不是回答我,她的目光早就离开了我,看着我身后什么东西,嘴里嘟囔着一个名字:“亚瑟……”   回头看去,果然是王亚瑟,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刚刚面对娘炮的不屑与骄傲,反而多了几分惊愕,多了几分无措。该不会……小七要去终极一班是因为他吧?哎等等,不会那么巧吧?该不会……小七的初恋就是他吧?   那我是不是应该赶紧退出他们两人对视的行列?   王亚瑟用鼻子深深吸入一口气,能看见他胸膛的起伏。他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或者说是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认命,又有些无可奈何:“终于还是见到了。”   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但对于小七而言,能重见许久不见的恋人比一切都要让她开心激动,比一切都要更引起她的注意。小七的眼里含着泪光,小七的步伐里有着柔弱,她就那样,不顾一切、忘记一切地扑到王亚瑟的怀里,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压倒在王亚瑟的身上,将身上所有的担子都一次性放开。   她大概是累了吧。   “我就知道那天没有看错,我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你。”小七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滔滔不绝,“我知道你爸不会告诉你我在哪,就算他说了你也找不到我了,我没有住在那个家里了,有奇怪的人来抓我……我现在住到黑猫酒店去了。我帮老板去看那个汪……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我那天看到你了,我在那条街上等了你好几天。我本来打算要去终极一班找你了,那个汪说终极一班也有人叫王亚瑟。亚瑟,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跟你说,我这些日子……”   “纪柒,你冷静点。”王亚瑟扶紧小七的双臂,把她拽出自己的怀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纪柒?纪柒?你先冷静一下……”   小七,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你的亚瑟了。   今天之前,我跟王亚瑟或许还是朋友,但今天开始,恐怕我没有办法再把他当朋友了。只是不想看到他用无可奈何的嘴脸来拒绝一个等了他很久的女孩。比虚伪的嘴脸更恶心,那是一张他在跟自己较真的脸。   跟自己较真,自认为对对方好的人,其实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对对方最好的。只是自以为是地满足自己的私心。   “亚瑟,你变了。”小七开始打量起王亚瑟的脸和身体,她的手在不停地轻抚王亚瑟,脸上有着喜悦与苦涩交织的笑容,“你是不是长高了点?你的发型也不一样了……”   “纪柒,对不起。”王亚瑟冷不丁地道歉。   小七整个人都僵了,她应该早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吧?她的喜悦本就有些异样:“你怎么会叫我纪柒呢?你以前都叫我小七啊……是太久没见忘了吗?”   王亚瑟看起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纪柒,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小七终于还是冷静下来了,放开了紧紧抓住王亚瑟的手,后退了几步。她低着头。我能看见,能看见她皱紧的眉头,从侧面看来,她的眼睛正吃力地挣扎在闭与不闭之间。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认为“傻”是一个褒义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总喜欢说“我很傻很天真”、“我就是个傻逼”、“我真是好傻”,带着几分自豪的味道,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说着相似的话语,听起来倒有点像夸赞。我很讨厌用“傻”形容自己,那不带有一点真心实意。   “傻”不应该是用在小七身上吗?骂她蠢、骂她老实、骂她呆,可是同情她,为她感到心疼。   小七真的很傻,她那小小脑瓜里总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去掩盖她脑海里的真相:“是因为我来得太晚了吗?我应该再早点找到你的。”   时间能够改变一切。这是你我都懂得的,小七。你明明就因为陌生而感到畏缩,你明明就没有你强装的那样快乐,你不是已经发现王亚瑟不一样了吗?   王亚瑟没有马上回答,他竟像求助一般看向我。看了看他,我躲开了他的视线。这算什么?你果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也不能用“时间改变一切”来说服我自己了吗?切。   “小七,你不要傻了,已经回不去了。”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两人的感□□里掺一脚,我一把拉走了小七。她的身体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力气,直到最后,甚至整个人瘫倒在我的肩膀上。她就像一个熟睡的小孩,安静地躺在我的背上。她没有睡,只是在想着什么吧?   “小七,你是不是瘦了?上次我都背不动你走那么远。”   好艰难,好艰难,我才连被带拖地将她从计程车上带回到她的房间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到小七的房间里,惊讶的是她也是个爱音乐的人。整个小房间里唯一的电子设备竟然是一套音响,而且从音响旁垒起的零散碟片来看,她显然经常听歌。   “你要不要听歌?”   “嗯。”小七自己从床上起来,躲到了墙角处。我没有管她,或许那样她会更舒服。   那堆碟片看来不全是小七的,除了最上面的几张看起来还比较新之外,其他都像是放了一阵子,有几张压在底的甚至沾了些灰尘。其中有一张确实吸引到我了,那是一张我认识的碟片,好像是去年出的专辑,古巨基的《大雄》,里面有一首歌刚巧契合现在的主题。   我把碟片放进CD机,选择了其中一首单曲循环。   小七也许没有听过这首歌,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这是什么歌?”   “听听就好了。”   《爱与诚》的歌词也许跟小七的心境有些相似,现在这种时候她应该需要一首能表达心情的歌来催生她的眼泪。能够忍到现在不哭,着实令人着急。   “听不懂。”小七嘟囔着,她也许还没有听过粤语歌。   “就是欺负你听不懂。”   要是你听懂了想不开,岂不是过火了?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嗯。”   小七缩在那里埋头哭泣。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其实还没走,还是会怕她想不开。   手机震动起来,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是王亚瑟发来的短信:请帮忙好好照顾她。   王亚瑟啊王亚瑟,你以为一次次把我拖进与我无关的事情里,我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帮你吗?你好歹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我回了他的短信:   你应该不会愿意说你的所谓苦衷吧?你自以为对两个人都好的理由。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   “就叫MC之歌吧!”   空荡荡的天台,只有骆余蔚一人来回行走在灰黑灰黑的水泥地上,没有回响,她却有些自得其乐,苦恼的她看起来是自得其乐。最近好几天,骆余蔚一放学就跟丁小雨一起待在音乐教室里琢磨着那首曲子,她不知丁小雨究竟为何要那么执着。扪心自问,骆余蔚感觉曲子已经跟最初的完全不一样。   丁小雨执着的是那一刻里心情的涌动,骆余蔚却不知他到底为何而动。   骆余蔚开始感到厌烦,她不想再跟丁小雨困在这个小小的教室里烦恼那首她根本没有头绪也不能体会的曲子。   “小雨,其实我们都一起练这曲子这么久了,要不要走出教室,去看看别的?人黄安琪和汪大东都整天腻歪腻歪的,我们的进度是不是太慢了点?”   “Oh my god,太恶心了,我怎么可以这样说……”   “不久之后有一场理查克莱德门的钢琴演奏会,你有没有兴趣?我可以弄到好座位哦!”   “Oh no,小雨不会因为好座位就屈服的……”   “小雨,今晚要不来我家吃晚餐吧?我们家管家很会做好吃的,想吃什么都可以……”   “Oh shit!”   可是,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带丁小雨离开钢琴。骆余蔚无奈地走到围栏那,倚在围栏上,仰头看天空。天空里有着红霞,层次不一,有淡淡的红,也有浅浅的黄,而与之对比鲜明的是愈见深沉的蓝,那蓝里隐隐间似有淡淡星光。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剩下的一片蔚蓝”的意思,或许爸爸给自己的这个名字也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余下的不灭的一片蓝天。但是,爸爸肯定是外国书看多了,中文都退步了,前阵子骆宇霏才查了字典告诉她,“蔚”的意思是“茂盛、汇聚”。这听来跟“余”的“剩下”配着有些别扭,剩下的,却又是茂盛的。盛放的、美丽的,却是被留下,这个名字真不好啊……   骆宇霏安慰她:“或许你爸爸是想要‘余味’的意思,独有自己的一番风韵。”   哎?骆宇霏?   对了,上次公园里见到的沙罗和那个妖精……都还没有问清楚那家伙这件事呢?怎么就给忘了呢?哎不对,这家伙从昨晚就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去哪了?   骆余蔚这才想起来,骆宇霏只有匆匆交代过自己的行程,从昨晚留宿黑猫酒店就很可疑,今天竟然连去哪里都不肯说。骆余蔚咬咬唇,低声骂了一句:“切。”   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来了淡淡的香气,骆余蔚认得,那是丁小雨衣服的味道。丁小雨的衣服都是送到洗衣店去的,他独爱一家洗衣店的一种洗衣液,有着清幽却持久能传千里的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她就是能认出来。   丁小雨也上来天台了,待在教室里太久,竟感觉有些窒息。他知道骆余蔚上天台了。骆余蔚看见丁小雨正朝着自己走来,忽有些不知所措,瞥了瞥两旁,才敢直视小雨:“小雨,你怎么也上来了?”   “有点累了。”小雨双手□□裤袋里,站到余蔚的身旁,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他不想说,自己的灵感已经枯竭,没有骆余蔚,这首曲子就不能成。   余蔚盯着小雨的左脸看,看他眼角那长长的眼线,有点像是画出来的,很漂亮的弧度,但仔细去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眼线笔的痕迹。是天生的,真好看。察觉到余蔚的目光,小雨略略感到不自在,率自挑起话来:“你有问过骆宇霏公园里那两人的事吗?”   听到小雨的话,余蔚有些讶异:“小雨,你说了好长的一句话……”   小雨没有回答,也没有给予余蔚任何表情,他只是不再看着余蔚,径自看向蓝天。余蔚知道,自己的话刺激到小雨了,如果自己身处在漫画里,作者现在一定在小雨的额头上画了三杠黑线。她自己都有些欲哭无泪。   缓了缓,余蔚才回归正题:“我没有见到她,她昨天没有回家,今天也没来学校。”   小雨皱了皱眉:“我今早好像见过她。”   “什么?”余蔚有些吃惊。   “她好像跟亚瑟说了什么。”小雨补充道,“还带了一个女生。”   余蔚越来越好奇来,骆宇霏怎么又跟亚瑟王扯上关系了?哎,亚瑟王没有说什么吗?   “骆宇霏很可疑。”小雨说。   当然可疑,对你而言。余蔚知道小雨在担心什么,他只怕骆宇霏会对终极一班有什么企图。确实,骆宇霏身份可疑,还跟各种各样的人扯上关系。尤其是现在的骆宇霏,是终极一班的一份子。终极一班对小雨来说很重要吧?说起来,小雨的父母呢?   “小雨,”余蔚问,“你的父母……不跟你一起住吗?”   她一直都很好奇小雨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住在帐篷里,一开始只当是他的个人兴趣爱好,但认识久了,余蔚感觉小雨并不是这样随性的人。   显然,小雨不想回答。虽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余蔚还是感觉到小雨微弱的气场变化,他的战力在他不经意间产生了微妙的波动。   “还是不能跟我讲你的心事吗……”余蔚低语,不像是发问,像是自己在说服自己。但很快,余蔚就重新振作起来,笑盈盈地牵起小雨的手,拉着他往楼下走:“反正现在也写不出谱子来,我们去看看家具吧!你的帐篷里需要新的家具了。”   “这个不错吧!”余蔚一屁股坐到沙发里,软绵绵的,很舒服。   那是一张浅蓝色沙发,能做两个人的样子,还放着两个颜色稍深点的蓝抱枕。小雨看着这张沙发面露难色:“放不下。”   “这个呢?这个茶几还不错,可以当饭桌,或者当书架。”余蔚的手轻轻落在一张小茶几上。   那张小茶几说小,其实不小,能有一米长的样子,蓝白相间。小雨依然很为难:“放不下。”   “这个餐桌可以了吧?”余蔚指着一张小小的方桌,米白色的,还有若隐若现的印花,是水滴印花,“你看,加上这两张椅子,再配上玫瑰蜡烛,很浪漫哦。”   小雨的脸色终于有点起色,看来还挺中意这套桌椅。但很快,真的很快,他的脸又暗沉下来:“放不下。”   余蔚这回可不能放着不管了,尤其是小雨脸上刹那的喜悦让她势必要拿下这套桌椅:“怎么可能放不下?放帐篷外面就可以啦!反正周围也没有人会跟你抢,就算有小偷你也肯定可以打倒他们!全部打倒!”   小雨没有马上回答,他确实有些在意那套桌椅了。他走近那套桌椅,抚摸了好一会桌面,感觉有点熟悉,有点像小时候家里的那一套,小小的,三个人挤在一起温暖。余蔚看见小雨着迷的模样,高兴得不得了,爽快地就喊服务员:“麻烦帮我包下这套!”   小雨的手速度极快,极快地抓住了余蔚的手腕:“不要。”   余蔚被这一下触碰电到了,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只是顺着小雨的意思又朝服务员喊道:“不……不用了。”   话才说完,余蔚就回过神来了,不管自己还被抓住的手,连忙询问起来:“喜欢就买啊!”   小雨淡淡地看她,淡淡地说:“我会自己买。”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话说到这里,余蔚就察觉到不对劲。这样一份礼物对于小雨而言或许太过贵重,尤其是两人根本算不上什么亲密关系,尤其是根本没有理由让她送出这份礼物。   “对不起,”余蔚道歉,随后凑到小雨面前,笑盈盈,“圣诞节我再送你这份礼物。你给自己买别的吧,这套桌椅必须由我送给你。”   想了想,余蔚又说:“你也得给我准备一份圣诞礼物。”   小雨微微皱眉,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余蔚的急速转变,特别是接下来,余蔚突然嚷嚷着要找钢琴:“钢琴呢,钢琴在哪里?我想到一个好点子了,曲子,钢琴,钢琴……”   当搜索的目光捕捉到白色钢琴的时候,余蔚高兴地挣脱了小雨还没有松开的手,反而握紧了小雨的双手,像个孩子拿到糖果一般,高兴地雀跃,满脸的稚气让小雨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女孩,她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傲慢。   余蔚不停地说着:“我想到了曲子要怎么改了!今天就能完成了!”   “对,对。叫什么名字好呢?”   “有了,叫MC之歌。Merry Christmas 之歌!”   “快来,快来听,我弹给你听。”余蔚拉着小雨往那台钢琴奔过去,边奔跑着边说着,“MC之歌不错吧?或者你觉得有别的名字更合适?”   小雨确实被感染了,心情也激昂了起来,他有些紧张,有些迫不及待,有些心满意足:“就叫MC之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节结束得有点突然…… 收尾不是很好T T   ☆、这才是约会吧?   天使班导好像找了一个小男友,听说一个年轻的天才生,小鸟依人,笑容甜美,温柔可亲,还有点天然呆……哎?我在说什么?   总之,不知道终极一班的人出于何种心态,竟然,竟然带着班导和她的小男友去郊游了。嗯,没错,我翘了,假装肚子痛。   感觉不太合适去掺和这件事……而且,雷克斯约我了。居,然,约,我,了。   可是,作为一个约人者以及绅士,不应该在约定时间之前至少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吗?为什么我会早了半个小时等在这里还是不见人?人呢?人呢?我已经等一个小时了雷克斯你到底滚哪去了?   打个哈欠,好困。昨天失眠了,好难过。   旁边站了一个男生,是一个高大阳光帅气有着古铜色肌肤的男生,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靠在电杆上玩着手机。他陪我站在这里也有一个小时了,但是他比我早等来了他的女朋友,一个穿红裙子的大美女。女朋友来的时候,阳光帅气男带着满脸笑意对女生说:“你今天没有迟到……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来,给你,是你最喜欢的三明治,还有你最爱的美式咖啡。不吃早餐不好哦!”   他们走了,走进了刺眼的阳光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简直羡煞旁人。哎嘛呀,好刺眼。   “喂?你在哪里呀!”   这种时候不打电话问他,真是说不过去。幸亏他接电话了,不然像我脾气这么好的都该气得把他黑猫酒店给砸了。   雷克斯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有点不耐烦:“我早就到了。你该不会化妆打扮弄那么久吧?”   下一句听来还带点戏谑:“想不到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其实我就是无聊了找你出来消遣消遣时间。”   艹!   “不是约在麦当劳门口吗?的士司机跟我说这条街只有这家哦!”我就不信的哥的路况了解这么差劲。   “什么的士司机你在说什么鬼?”雷克斯口气有些不乐意了,“你被骗了吧,我明明就在……”   他不说话了,莫名地停在奇怪的地方。哦对了,台湾不叫的士好像,也许他想起来我指的是计程车?   “就是计程车……”   雷克斯似乎并不是在纠结这件事,他说话的语气立马180度大转变,温柔了许多:“你等会,我马上就到!”   “噗嗤……”好想笑,真的好想笑,“你走错地方了吧?不应该啊雷克斯!”   “不许笑!”雷克斯的声音既在耳畔响起,也在身后响起。   这速度也太恐怖了吧。回头看去,雷克斯穿着一件黑白条纹深V领T恤走来,瘦削的锁骨好诱人,忍不住咽了咽喉咙里的唾液。可是舌尖的唾液还在分泌。   不过,下一刻我就笑崩了。你猜我看见了啥?就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黄色的“M”屹立一栋大楼的楼顶,那是一个麦当劳的招牌,仅作为广告。这家伙绝对是看见标志就以为门口在那里了。   哎呀妈呀,雷克斯你还是前一阵那个雷克斯吗?一会诡计多端一会呆萌的,变太快姐姐习惯不了啊……好不容易才承认你确实是姐姐当年见到的那个,这会怎么又变了……   “还笑?”雷克斯把电话挂了,扑过来就捂住我的嘴,“再笑我就……对你不客气。”   雷克斯的脸都红了,耳朵更是红得通透。哎哟,这可爱的小模样真想掐一下他脸上的肉。没肉只有皮真是一点都不刺激:“噗哈哈……我又重新认识你了雷克斯。”   说话的声音含糊,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但他没有放过调侃我的机会,即使是狼狈地束缚我的嘴的时候:“你怎么连化妆都不会,怎么跟男生约会啊!”   其实今天的雷克斯真的是太可爱了,每时每刻都在挖坑让我把他填了,这一句话满满的漏洞可以让我随意插。但愿我咕哝咕哝的声音能让他听清:“原来你想跟我约会……”   他果然整个人都硬了。   趁机拨开他的手,我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说:“说吧,约我出来什么事?”   有什么事不能在黑猫酒店说吗?非得约出来,约在这个像是步行街的地方。   雷克斯过了好久,才从僵硬的状态回来。但他脸上的微红一直没有消去,这会甚至有点躲闪我的视线。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不时低头看了看脚尖,还舔了舔嘴唇。这扭捏的姿态,让我紧张了起来。   也许……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突然,突然就合了嘴,从裤袋里掏出来他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再睁眼看我时,眼神坚定了不少。双手插在裤袋里,用不可抗拒的目光扫射我的脸,他说:“我想约你。”   我的心脏是漏了一跳吗?怎么感觉前后两次跳跃的节奏差这么多?哦天啊,跳太快了,呼吸不过来,感觉胸腔有点疼。   可是雷克斯啊,没有眼镜,没有面具你就说不出口了对不对?真是重新认识你了。你难道不觉得带着隐形眼镜的情况下戴眼镜会头晕吗?还有啊,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八点啊!步行街的商店除了麦当劳什么都没开吧?   “走。”雷克斯敏捷地拉起我的手就拖着我走。   “去哪?”   “买衣服。”   雷克斯,姐姐知道的,你一定是很紧张,我知道你很紧张,不然你也不会把我带到一家紧闭大门的商业广场门前。   “雷克斯,你不应该比我还紧张啊……”我看了看他的脸,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没有消去,太阳穴上还划过了一道汗渍,“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晕?你的眼镜该摘了吧?”   我从包包里找出来一张纸巾,为他擦了擦脖间的汗水:“你或许是需要衣服没错,都湿透了,可是你也该想想现在店都没开……要不我们还是先去麦当劳坐会吧。”   呃……有点不对劲,他脸怎么更红了?   我忙收回抓着纸巾的手,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的侧脸看。他一直没有转过头来看我,这样也好,要是跟他面对面地看,我才是那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人吧?都不敢好好地看着他说话呢!   把纸巾塞到他一直抓着我手腕的那只手里:“自己擦。”   雷克斯拿着皱成一团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脖间的汗,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又用纸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那就去麦当劳吧。”   不留意不知道,已经距离麦当劳这么远了,走了好一会,看过好多家紧闭大门的店,才终于到了只有两三客人的麦当劳。忽然很好奇,那对也这么早出门的情侣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没有可以让他们秀恩爱的人群真的合适吗?   “你要吃点什么吗?”雷克斯问,真想不到他会比我还紧张。   忽然想起上次在江边的约会。或许那不算约会吧,所以那一次的雷克斯明显泰然自若许多。也对,不过是看看江水,顺便发现一下彼此曾经相识。   不算很好的回忆……   “我吃过早餐了,不饿。”   难道……   “你没吃吗?”   雷克斯点了点头:“再吃点什么吧。”   瞄了一眼菜单,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除了……   “那我要一份薯条吧。”   走到柜台前,正义凛然地朝服务员喊道:“麻烦给我一份大薯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英气太逼人,雷克斯用鄙视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我三回,眨眼算一回结束。他一把抓住我的左肩,将我拉到一边去:“我请你。”   “不用了,我有钱,我自己给。”   呃……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看哪里说过,适当的时候应该给男同志们表现自我的机会,是吧?那我是不是应该娇羞地对他说“谢谢”?   “有钱了不起,你怎么学了骆余蔚那一套?”雷克斯白了我一眼,这会倒是理直气壮了。不甘示弱,我扭头抛下一句话找位置去了:“那就多要一杯咖啡。”   咖啡什么的,一点不提神。我竟然睡着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没有任何食物的残渣,这么说来我是已经把薯条吃完了?好像……我们好像都只顾着吃了,根本没聊上几句话。雷克斯呢?   四处张望是没有必要的,雷克斯这家伙就睡在我的对面,趴倒在桌子上,看来睡得很沉。他的手该麻掉了。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电影好好看哦!我们下次还来看吧。”旁边坐下了一个女生,穿着红裙子,有些面熟。   与她同行的男生也坐下了:“傻瓜,干嘛花钱看同一出电影,多不划算。要看就等网上资源。”   “不要嘛,”女生娇嗔道,“我就要再来电影院看,在电影院看才有感觉。”   男生轻轻给女生额头弹了一下:“真受不了你。”   随后,两人都扭过头来看我。是早上见到的那对小情侣。我尴尬地对他们笑了笑,忙转过头来掏自己的手机,一看,不得了快十一点了。该不会睡了两小时吧?这是失眠惹的祸吗?早知道我们也去看电影啊!TMD坐在麦当劳睡觉算毛线约会啊干嘛不去黑猫酒店滚床单?   我艹我脑子装的什么?!   “醒醒雷克斯,”大好机会不能就此浪费,我赶紧推雷克斯,“快给我起床!”   雷克斯的身体动了动,开始有些动静。片刻,雷克斯用手揉了揉他的眼睛,嘟囔:“干嘛……”   “我们是来约会的不是来睡觉。”   “什么?”他的精神还处于恍惚之中,即使慢吞吞坐起身了,他也还是迷迷糊糊的,我估计他连看我都看不清晰。   “你昨天是没睡觉吗?”我忍不住发问。   不知是戳中了他哪条神经,雷克斯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两下,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胡乱又慌张地摸索了一下桌面,他有点结巴地说:“我们去……去买衣服吧。”   “亲爱的,你说我们等会去哪家店试衣服好?”身边女生的声音比先前的碎碎念要清晰许多,像是说到了动情处,“我想跟你穿情侣装。你说是穿你喜欢的嘻哈风好还是穿正式点的好?”   男生摘下了他头顶的棒球帽,放倒在桌子上:“当然是你喜欢的小礼服,正好下个月的毕业舞会可以穿得上。你不是不喜欢嘻哈风吗?”   “那是因为我穿着感觉好奇怪嘛!”女生嘟了嘟嘴唇,低眉轻笑,“要不还是买嘻哈风的吧,你喜欢就好。毕业舞会穿什么都可以,只要我们穿情侣装……”   男生把帽子扣到了女生的头上:“谁说你穿着不好看了?你穿什么都好看。只要你喜欢,让我穿泳裤去毕业舞会我也愿意。”   “讨厌~你好色哦~”女生低头笑,笑得娇羞,笑得幸福。   “我们还是走吧。”我凑到雷克斯的耳边轻声说,顺势把他拉了起来。坐在这对情侣旁边,对比反差太大了,自惭形愧啊……   雷克斯好像从邻桌的对话里找到了萌点,有些兴奋了,竟然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暧昧的气,说:“要不我们也去看泳衣吧?”   “我要回家了。”   搞笑呢吧!看泳衣?少开个玩笑会死啊!现在是约会!是约会!第一次约会!你TM正经点会死是不是?   “哎哎哎,”雷克斯一把扯住我离开的手,带点恳求的口气,“去看衣服,去帮我选一件衣服,我身上衣服快霉了,难受。”   雷克斯闪着星星眼,脸又红了,无辜的模样有点欠扁。这TM是装的还是真实表现啊?该不会前面是装的吧?   好恐怖的眼神,好恐怖的人……   “我们还是去买泳衣吧。”   ☆、最近的事情有点多   “夏天快到了,你确定要为我挑毛衣?”嘴里不太情愿,但雷克斯应该也是喜欢这件配了衬衫领子的蓝色毛衣的,他的身体并没有抗拒我帮他量衣服。   我回答:“当季的贵嘛,换季衣服特价。”   “我等会要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真的很好奇,这个人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可以一时呆萌一时阴森?   “哎,你究竟……”拽紧了手里的毛衣,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还是会有些紧张,“你究竟什么时候是装的?有时候腹黑得恨不得弄死别人,有时候又傻乎乎的像个小朋友。有点摸不准你很难猜耶!”   雷克斯面露错愕,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恢复面瘫。撅了撅嘴,眯了眯眼,雷克斯带点不屑带点傲慢地对我说:“首先,我不是小屁孩。其次,不许说我傻。最后,我没有装给你看过。”   得,呆萌是天生的,腹黑也是天生的。怪不得你的人生活得那么挣扎,可怜的娃。   拍了拍他的肩,我带点同情与宠溺地对他说:“好孩子。”   手刷地就被抓住了,但力道不大,我也无需挣扎。雷克斯只是想让我集中精力听他说话:“别把我当街上的小屁孩看。”   这种大男人主义的姿态,有点小帅气。小鹿在心脏里跳得有点着急,有点喘不过气了我。所有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都这么幼稚的可爱吗?为什么说的话听起来都有点幼稚呢?   吧嗒吧嗒甩开他的手,把手里的毛衣塞到他怀里,我走到一旁去看别的衣服:“你快去试看看。”   假装选衣服时,确实挑到了一件还不错的短袖T恤,适合雷克斯换下他身上的那件,黑色的写了几个字母,比他身上那件像个学生穿的。不过,看过雷克斯那身深V之后才发现,这家伙穿性感修身款好像……更迷人。   呸呸呸!   “嘿,”有什么东西搭在了我的背上,我回头去看,是雷克斯拿着一套,比基尼,“试试看,应该不错。”   是一套粉色比基尼,而且是丁字裤加只有一条细带两小块布的上身。逗我呢吧!姐知道自己身材好。   不过……   “好啊,”我爽快答应,夺过那身比基尼就往试衣间的方向走,“想什么时候去海边?垦丁可以吗?一直想去看看。”   雷克斯的脸明显变了,五官都有点纠结。待我走过他身旁不出三步,他便发声:“哎!”   Yes!上钩了!   “顺便试一下这件吧!”他随手拎起另一套比基尼,目测是同款,不过是豹纹的颜色。   我艹!失算了!   雷克斯露出了狡诈骄傲的笑意。切。姐姐我不是省油的灯,姐还真不怕穿比基尼。扫视四周,人不多真是太好了,让我穿着出来走一圈都不是问题。   “好。”接过比基尼我就往试衣间走,这回步伐可不是慢吞吞了,速战速决免得待会人多起来。   雷克斯啊雷克斯,从此你就被姐吃定了,即使姐不会明摆着吃定你。此时,此刻,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将成为呈堂证供,铁生生地印证了你可爱的本性。什么大男人?什么占有欲?都是屁话。要治你,实在有点容易。   “哎哎哎,”雷克斯一把扑过来,从我身后探手夺去那两件比基尼,比我这个身体敏感得跳起的人狼狈许多,“不好看,试别的!”   放好那两件比基尼,雷克斯从一堆泳衣里找出了一件古董般珍贵的深蓝色连衣裤装游泳衣,我怀疑是老板娘不小心把小学时候的泳衣放进去了。   “噗嗤……”   想到这里,真是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了。哎哟喂,胃有点抽筋,笑一晚上了为什么这么无聊的事情可以笑这么久真的是。   “喂!”大小姐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迎面扑来的抱枕,砸得我有点燥。   “干嘛。”   骆余蔚蹦到了我的床上,凑到了我身旁,揽回她的抱枕:“你跟雷克斯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   他不说我就不承认,哼。   “少来,”骆余蔚抄起抱枕又给了我一击,“说,什么时候的事?”   “未来。”   这样回答,脸皮会不会有点厚?我忙又补充一句:“也许吧。”   “切,”骆余蔚的语气听来有些不甘心,“凭什么你们的发展进度这么快。”   确实,对比于骆余蔚大小姐细水流长的单恋生活来说,是快了点。有些同情起这个大小姐来了。话说,刚刚回来好像看见一个大箱子?那是什么?   我问:“你今天买什么回来了吗?”   骆余蔚好像并不忌讳告诉我她的感情生活:“一套桌椅,是我给小雨准备的圣诞礼物。”   “圣诞礼物……会不会有点太遥远了……”   大小姐盘起腿,搂紧了抱枕,嘟着嘴,有些无辜与无奈:“那有什么办法,我问不到他的生日。难道要我查他身份证吗?我不想做到那种地步。”   “生日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假装无意地看一下班导手里的花名册。”我随口答道。确实不难查不是吗?   大小姐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带着满眼感激直勾勾地看着我:“骆宇霏你怎么这么聪明?真不枉我待你这么好!果然是我的好部下!”   她竟然把我的脸拉过去撞到了她温热的嘴唇上了:“太爱你了!”   “真是不说都不知道大小姐你这么愚钝……”   “Shut up!”大小姐又是一记抱枕重重打在我的脸上。我怒了,真心怒了,打我这么多次很爽啊你!夺过抱枕,我也赏了她一巴掌抱枕。   “够了你!”大小姐一把将我扑倒在床,速度之快让我确信她一定是用了战力。很快我就被她制服了,四肢被她死死扣住。大小姐得意得不得了:“让你跟我斗!”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的?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问骆余蔚。   骆余蔚松开了我的手脚,从我身上移开,看了看阳台外的黑夜,有些无所谓:“是黑猫酒店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纪柒是吧?”   哎?她是来找我的吗?   说起来,这几天都没去黑猫酒店,不知道小七怎么样了呢?也不敢给她打电话,怕打扰到她,万一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如果有需要我的话,她应该会找我的。   “哎,骆宇霏,”骆余蔚捏着我的鼻子让我看着她,“你观察力好像越来越好了嘛!说!怎么回事?”   ……我该说什么?   “你认识叫沙罗的人吗?”其实大小姐并没有让我说的意思,她的问题就是连环炮似的一炮又一炮发射,没有停歇。我不回答,她也不等我回答:“那个狄雅士究竟是什么人?”   “你刚刚飙战力了,什么时候的事?”   “该不会是你之前藏太好了吧?”   “你不会是有什么企图接近我的吧?”   “你该不会也是觊觎小雨吧?”   “你脑洞开太大了,”忙打住大小姐的无智商下限开拓,“小姐您今天智商掉太多了。”   大小姐傲慢地撇了撇嘴,瞥向一边:“开个玩笑你就当真。”   “睡啦睡啦,”大小姐走向电灯开关,“啪”地就把灯熄了,再小心翼翼地摸黑回到了我的身边,轻声说,“要是愿意说我肯定愿意听。”   唉……   大小姐你偶尔的温柔真的让我压力很大。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大约也只有这个了:“如果我告诉你了,我们都有可能会死的。你要听吗?”   “随你喜欢。”不假思索,大小姐的回答来得有点快,快得有点令人吃惊。   夜其实还不深,只是有着深夜里的寂静凄凉。有话不能说的人,没有诉说者的听众,都是孤独的。   “今天郊游好玩吗?”我问,掖了掖被子。   “别说了,无聊死,班导的小男友说的我都听不懂,”骆余蔚翻了身,扯了一下被子,“明明就是小朋友的样子……”   一切都慢慢地安静下来,大小姐的声音也越来越弱。说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周围的安静听来没有那么恐怖,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只是单纯的安静。那些来自寂静的恐怖分子,会不会只是我的臆想?今天这样有些凄清的夜晚,也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安静了点。很多不安,其实都不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一)      少有的,飘着稀疏几片白云的蓝天之下,公园的人不多,被长得很高的草包围着的小湖泊边,坐着被赶离帐篷流离失所的丁小雨,以及被碎碎念的汪大东遗忘的黄安琪。两个人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头微微晃动,像在捕捉着什么徘徊在耳畔东西,手指却在半空中没有目的跳动,跳动在一个又一个无声的音符上。   这种状态,骆余蔚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小雨无数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耳中的无声却是小雨心中的交响曲。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进到了小雨的声音里。骆余蔚看着已然忘我的二人,感慨着小雨的心门也曾打开的同时,喉咙尽是酸涩,像是尽情热舞之后严重缺水的喉咙,涨涨的,□□燥的空气充斥。   骆余蔚躲在高处围栏那,不,不能用“躲”这个字眼,只是小雨和黄安琪都没有发现她而已。早在公园门口,骆余蔚便远远看见小雨了,只是拿着行李包走的小雨行色匆匆,骆余蔚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他的脚步。   只是刚巧,听见这两人的对话。   “不知道小雨在给她弹什么……”骆余蔚嘟囔。纵然小雨心中有谱,他的手指也没有谱出一首曲来,不过是胡乱弹的,骆余蔚辨认不出一首好曲来。   “小雨,我好像真的听到了耶,”黄安琪在静谧之中忽然发出声来,“是一首钢琴的独奏。”   黄安琪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笑容,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首悦耳的钢琴曲确实能达到舒缓人心的效果,更何况是悦心的曲子。听见黄安琪的话,小雨的脸上也出现了隐约可见的喜悦,骆余蔚不会错过每一个小雨脸上的变化:“是我刚写的曲子,还没编曲,也还没完全想好。”   刚写的曲子?   骆余蔚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很快就拂去这个念头:“不会的,MC之歌明明已经谱好了,而且连名字都取好了,不可能……这是我跟小雨一起写的,才不是小雨刚写的曲子……”   “我好喜欢哦,”黄安琪回答,迟迟不舍将眼睛睁开,“感觉好温柔。”   不知什么时候,汪大东从骆余蔚身边经过,谁也没有看见谁。当骆余蔚发现汪大东的时候,汪大东已经走到了小雨和黄安琪的面前,呼唤着黄安琪的名字,那声音在骆余蔚听来竟有抓奸在床的几分意味:“安琪,对不起,对不起啦,我找你好久哦,我真的太糟糕了。”   “你现在才想到我啊!刚刚讲什么讲那么激动,把我都忘了……”黄安琪撅着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汪大东急忙道歉:“安琪,对不起嘛,我手机刚好没电,你没事吧?我怎么会这么糟糕,我真的太猪头了,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大街上的,对不起啦。”   骆余蔚的眼里只有小雨,即使很不爽小雨跟黄安琪有这么深入人心的独处,骆余蔚此刻却更加为小雨抱不平。隐藏内心想法默默守在女神(她是真的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黄安琪)身边的小雨,在面对你侬我侬的女神和女神男朋友的时候,难免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酸楚。小雨来回看汪大东和黄安琪的眼里,有着求关注的无奈与哀求。   此时此刻的小雨,或许更像被指认为奸夫□□吧?这样,反而能更坦荡荡地面对自己的情意。骆余蔚想。   “没关系啦,而且我有碰到小雨啊。”黄安琪对汪大东说。   汪大东自然不是才发现小雨,可他的声音听在骆余蔚的耳里却是那样刺耳:“哎?小雨,好兄弟,谢谢你帮我照顾安琪。”   马上,汪大东的关注点便不在小雨身上,他真挚地看向黄安琪,举起了他三只手指,笔直地:“我真的太糟糕了,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街上。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做了”   黄安琪原谅的笑容,笑进了汪大东的心里,甜甜的,笑进了丁小雨的心里,痛痛的。玻璃割破皮肉的滋味,小雨尝过,小时候爸爸喝醉酒的时候最喜欢摔酒瓶,酒瓶碎裂在地上溅起的玻璃碎片,无数次划破小雨的脚踝,有一次甚至刺进了肉里,医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小小碎片找出来。   那些大片大片的玻璃片不可怕,它顶多是划一道很深的伤口。那些细小的碎片才是最伤人的,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却让你一直感受到痛,费好久的时间和好多的精力才能将它拔出。找不到,它就一直在那里,挑动你疼痛的神经。   “我先走了。”小雨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   他是真的想走。骆余蔚恨不得上前把他带走,藏在自己的包包里,抱着他给他温暖,带他离开这个让人心痛的地方。   “小雨,要走了?”汪大东留住小雨,作最后的答谢,“小雨,谢啦!”   小雨只是笑笑,无奈地、苦涩地笑笑,稍稍一侧头,不敢回头去看那刺眼的甜蜜。   汪大东和黄安琪终于走了,骆余蔚冲到小雨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行李包,带着怜爱责备一般对他说:“你就不会默默转身离开吗?还留在那里听他们废话。”   小雨不说话。骆余蔚突然出现的惊喜似乎不能冲散他内心澎湃着的哀伤。骆余蔚看着小雨脑门上明摆着的“我不想说话”,更觉苦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雨的心情牵动着自己的心情,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骆余蔚为自己的“不能自已”感到了失望,爱情是这样的吗?为了别人失去自己。   为何感到更难过了呢?   “小雨,”骆余蔚提议道,“去我家住一晚吧,反正你今天也没地方去。”   小雨还是不回答,只是往前走,好像没有听见。骆余蔚觉得自己就像个笨蛋,心情不好的小雨可以跟黄安琪、汪大东说上一两句话,却不愿意听自己任何一句话。她是真的想将手里的行李包怒摔在地上。   骆余蔚主动出击,大步上前,挽住了小雨的右手,带着这个失了魂的小孩走她想要走的道路。可小雨并非真是失了魂,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他只是闹闹别扭。小雨并不喜欢被别人操纵自己:“去哪?”   “我家。”骆余蔚马不停蹄地前进,拼力与小雨抵抗,她不能什么都让着小雨,不能就这样停下。   小雨的力气毕竟更大,他还是拉住了骆余蔚:“包给我。”   骆余蔚没有回应,提着包,挽着小雨的手,背对着小雨,还是那些动作没有变,只是走不动了。她整个人都没有生气,像是被吊在挂钩上,呈垂落状,脑袋耷拉着,头发下垂,提包的手也下垂。   好似失去主人的连线娃娃,不会运动。   这种状态的骆余蔚吓坏小雨了,他没想到骆余蔚今天的状态会如此糟糕,比自己更不堪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小雨开始懊恼自己适才的冷漠,让一颗疲惫的心更加无力。他轻轻地上前几步,好似自己的脚步声也能惊扰了这个娃娃的休息。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骆余蔚的手,接过自己的行李包,带着温柔致歉,声音很轻:“对不起。”   像是获得了主人的操控,骆余蔚倏地抬起头来,扯出绚烂的笑容,嘴角像是要挤到眼角上去一样,十分用力。骆余蔚仰起头看着小雨,死死不肯扭头,边说话边在包包里胡乱地寻找着什么,即使这样,也还是不肯探头去看:“理查克莱德门的钢琴演奏会,你会去的对吧?我已经拿到票了,是前排中间的位置,能看见钢琴,也能看见理查克莱德门的手指。”   “呃?”小雨被骆余蔚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吓到了,一时没认出嘴里的讶异。等他静下心来,理清楚骆余蔚的话时,他才问:“什么时候?”   “28号,5月28号,星期六。”终于找到了其中一张票,骆余蔚将票塞到小雨的手里,“票给你,一定要来哦,我等你,不见不散。”   话说完,骆余蔚就逃也似的跑了,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不愿被小雨看见。看着骆余蔚跑得越来越远,小雨拽紧了手里的那张白纸,心里的滋味无法言明。   那只是一张皱褶的草稿纸,可是依然很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章节都是主打情感,没有半点情感以外的戏份,看着应该有些狗血乏味呵~   ☆、逃避   《词源》解释的“大智若愚”是这样的:才智很高而不露锋芒,表面上看好像愚笨。本想用“大智若愚”来形容今日所见之小七,在图书馆翻查了一下才发现,不合适。或许,“逃避”二字更为合适。   我很想对小七说,“逃避”不是一件坏事。   昏暗的灯光里,吧台上没有排列着小七调酒用的的预调酒,只放着一个牌子写着“调酒师心情不好”。小七没有如我所希望一般,从绝望里振作起来,也没有如我所预料一般,从绝望里强装振作起来。她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缺根筋。   走进小七的房间里,所有的一切跟好几天前似乎没有任何不同,她还是蜷缩在那个角落里发呆,CD机里还是播着古巨基的那张专辑。   “你该不会没有出过房门吧?”我忍不住发问。   房间里有一股异味,有零食的味道,有洗手间的味道,也有衣服堆积的味道。但小七显然没有洗过澡,她身上还穿着那套衣服,她的脸和头发比上次见面还要邋遢许多。忽有些后悔这些天来让她一个人呆着静静了,对于她来说或许不是好事。   万幸,她至少还愿意满足自己基本的生理需求,比如吃,比如大小便,比如她也许睡过了。   小七没有给我任何回答。走近看她,她的身上确实有些异味了,像发霉的味道。脸上的妆被泪水冲刷得有些昏乱,但即使没有她高贵冷艳的妆容,她的脸还是那样苍白,她的唇还是那样红艳,也许这是天生的。   可明显的泪痕让她的脸有些紧绷,看起来有些吓人。   “谢谢你来看我。”小七喃喃说着,两眼无神,直视我的后方。她好像压根使不上力气将焦点聚集在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安慰人从来不是我擅长的。但小七也好像没有等我来安慰的意思,倒像是等我来倾听,自己主动讲起了故事:   “小时候,爸爸妈妈晚上都会出门,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睡觉。每天9点的时候,妈妈就像是定了闹钟一样,准时哄我睡觉。她喜欢给我讲灰姑娘的故事,每天讲的都是灰姑娘的故事,但她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喜欢灰姑娘。哄我睡觉之后,爸爸妈妈就会出门了,爸爸临走之前总是先亲吻我的额头,轻轻掐我的脸蛋,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这些动作从来没有改变,就像电脑编好的一道程序,没有任何偏差。我有时候怀疑,到底是爸爸完美主义发作,还是爸爸根本就是上了发条的时钟,规规矩矩地过着重复的每一天。”   好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讲这么一大段话,好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眼睛的聚焦点移动到我的脸上,小七吃力地吸入一大口浑浊的空气,使劲地咽下去些什么东西,之后才继续说着:   “每天晚上很晚很晚的时候,或许已经是早上了,我也记不清了,但是他们回来开门的声音总能把我吵醒。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总会看见妈妈跪在地上捂着脸哭,哭得很伤心,哭得很辛苦,像喘不过气。爸爸总是不说话,坐在一旁看妈妈哭,等妈妈哭累了就把她抱进房里。妈妈有一种天赋,她可以很快地就从各种不安各种悲伤里抽出身来,过没几个小时,她依然是那个笑着给我做早饭送我上学给我唱《欢乐颂》的妈妈。她明明那么胆小,杀鸡也好,杀鱼也好,鲜血溅到身上的时候她明明怕得发抖,脸上却是笑得像花一样,就跟家里种着的那株向日葵一样,那笑容看起来很恐怖,明明不是真的开心却笑得连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   “有时候,我觉得妈妈很冷血,就像机器人。”小七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小七,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小七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可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连眼睛都藏不住真实的内在吗?会不会只是她记错了?小七好像有说过,她的父母很久以前就死了。   小七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很用力:“嘘……听我说。”   “其实我每天晚上9点的时候,还是会拿出妈妈给我讲灰姑娘的那本书,看着那个封面模仿着妈妈给我讲故事说的话。妈妈讲故事很厉害,每一天,她都会讲着一模一样的字,一字不差地给我讲灰姑娘的故事。我现在也可以跟你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灰姑娘的女生,她母亲早逝,父亲再娶,新娶回来的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姐姐都对她很不好,把她当作女佣使唤。有一天,城堡里举办舞会,继母和姐姐们都去参加舞会了,灰姑娘却只能待在家里打扫卫生。灰姑娘得到仙女的帮助,穿上美丽的裙子和漂亮的玻璃鞋,坐着南瓜车去到城堡,和王子跳舞,度过了美好的夜晚。但是,灰姑娘必须在晚上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离开,不然仙女的魔法就会消失,她会变回原来的灰姑娘,没有美丽的裙子,没有漂亮的玻璃鞋,没有南瓜车。灰姑娘没有踏着十二点的钟声离开城堡,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王子自己的名字。美丽的裙子消失了,漂亮的玻璃鞋消失了,南瓜车也没有了,王子不知道灰姑娘是谁,再也没有找到灰姑娘。”   小七松开了捂住我的手,从不远处的地面拿来了她说的那本书,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一本图画书,文字不多,图片是重点。最后一页是王子和穿着漂亮的灰姑娘站在城堡上相互依偎,遥望远方。小七抚摸着那一页纸,叹了口气,说:“你我都知道,灰姑娘的故事不是这样的,但妈妈就那样每天重复着那一段话,我也每天在同样的时间重复着那一段话。”   “这或许是遗传吧,”小七无奈地低头笑了笑,“所以我也跟爸爸妈妈一样冷血,没有感情。亲吻的时候没有感情,牵手的时候没有感情,就连伤心的时候也不会哭出眼泪来。”   “爸爸妈妈是死在我面前的,那个晚上他们比平时更早回来,进门的时候全身都是血,可他们看见我的时候脸上又是那样无懈可击的和蔼的笑容,连眼睛都是弯的。他们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我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感到伤心,虽然我知道我应该伤心,虽然关于爸爸妈妈的记忆还是会每日每夜地涌上脑海,我还是没有伤心到想要哭泣。亚瑟出国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很舍不得,明明知道他这一走我们可能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我还是哭不出来。这一回,真的是不能在一起了,我却只是哭了两个小时,然后心里空空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感觉不到任何负面情绪,也感觉不到任何正面情绪,我好像失去了知觉。”   “我会安慰自己,之所以不为爸爸妈妈的死难过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去了更好的地方,他们在天堂吃好的喝好的。我会安慰自己,之所以不为亚瑟的离开难过是因为,亚瑟出国之后一定能发愤图强过上好日子会变得更强回来带我离开。我会安慰自己,之所以不为亚瑟的决绝难过是因为,我对他的感情也早就已经冲淡了……”   “不是这样的……”我打住她的话。   当然不是这样的,小七,你怎么可以把次序颠倒呢?   我抓住小七的双肩,就像抓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你是先安慰了自己,才会有你的不难过。你不可以把顺序颠倒!”   可是小七就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还在继续说着她想说的话,就像一个,一个……   “机器,”小七说,她的话震慑到我的心了,“我是不是很像一个机器?冷漠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就像一个写小说讲故事的机器,没有半点情感,只有斟酌过的字句。不对,是一个背书的机器,我说的话都像是背好的,有人在我的大脑里输入这堆文字让我念出来。我就像一个机器对不对?”   虽然不想承认,但小七确实像一个机器,没有灵魂的机器。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小七会哭,小七会笑,她会感觉到痛,她知道怎么去保护别人,怎么去关爱别人,她也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不是机器。她只是一个喜欢逃避的小孩,对,她只是一个喜欢逃避正视问题的小孩。   我赶紧打电话给小七。听完小七那一番话,我竟无言以对,慌乱之下,逃离了那个房间,跑到了图书馆来,我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说服自己、说服小七,她不是机器。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小七的声音,旁边还有水声。   “你在哪里?”   “我在洗澡。”小七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几个小时前的死气沉沉,“我已经好多了,今天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话。”   “小七,是这样的,”我着急地想要告诉小七,“小七,你听清楚,你才不是什么机器,你只是在逃避,你不要忘了,你现在面临的是怎么走出王亚瑟的阴影的问题,你不要为了逃避这个问题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小七那边好像欲言又止,能听见她的呼吸和想要说些什么的气音,但又马上止住了。   “小七?”   应该是鼓起很大勇气,小七才说:“小霏,在逃避的也许不是我。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跟你说,每天晚上除了定时定候地背灰姑娘的故事,我还会在一点的时候,用玄阴弦在左手腕上同一个地方划一道痕,舔流出来的血。”   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小七的话是有魔力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像是耶稣一样的存在,说着一个又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而我这个门外汉,明明受到了她的影响,却强装着不相信,竭力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小七说:“小霏,我真的很好,我还是以前的我,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想太多,好吗?”   趴倒在桌面上的好几本字典里,我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乱,我理不出头绪来,我好像开始,对小七感觉到了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感情戏的,写着写着就歪了,好像变成了小七身世探索戏……是大段大段的独白,从中可以发现小七的身世的蛛丝马迹。现在就请大家开始猜测一下小七的身世结构吧!个人感觉是本故事的看点之一,有点意思。 tips有三: 1、小七的悲剧色彩由身世决定;2、本章节里有些关键词或句是直白描述小七身世一部分的,可以找找看;3、越是明显突出强调的越是假线索。   ☆、他们复出了   “嘭”   隔壁房间传来剧烈的关门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猛烈,只怕那门是裂了。大小姐摔门不是一次两次,这次着实令人担心,不一会就听见老管家关切的声音:“小姐,您还好吧?”   “走!我想一个人静静!”大小姐的声音听来没有要静静的意思,高分贝的声音里有着撕裂的声音。她现在已经没有冷静可言,若再多吼几句,嗓子估计就废了。   打开房门,来到隔壁,老管家默默地站在门口往里看,眼睛里尽是担忧,但他依然乖乖地待在原地不动,随时等候差遣。探头一看,果不其然,那扇房门坏了,坏得一塌糊涂,房门上可用“龟裂”形容,破败不堪却没有碎裂,只是留下了美丽的纹路。这让我想起了那时在丽江看见的黑龙潭,那是已经枯竭的潭,看不到传说中的玉龙雪山倒影,仅仅有龟裂的土地。那片龟裂的土地没有给我带来失望,反而是一种震撼,那是第一次目睹“干旱”,一块块干裂的土地似要迸裂而出,却还倔强地卡在大地的怀抱里。   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做到的,让这扇门的零碎裂块还能继续留在门上。   大小姐一点都没有要静静的意思,或者说,她是用吵着别人的方式让自己静静,她房间里能摔碎的不能摔碎的,但凡是她能够举起来的,无一不落在地上,发出凄惨的鸣叫。燃烧着红色战力的骆余蔚,没有什么是不能举起来的。   一眨眼的功夫,就连那张被梦幻紫色包裹的公主床,也崩塌在骆余蔚的身前。整个房间都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破碎物,再找不到完整的,除了那个还好好站在那里低泣的骆余蔚。   也许她也不是完整的她了,一定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老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看着她就好了。”我让老骆先离开,他也只能在这里站着干着急,他是绝不敢上前去违逆大小姐的意思的。   但是,这种静静的方式,扰民系数太高了,而且很可能会伤了她自己。   “骆余蔚,你站在那里就好了,别动。”   只怕她随便一动,就会踩到刺出血来的碎片,她现在可不是会小心翼翼的人。   也许是累了,骆余蔚确实不动了,只是站在那里,哭,脆弱得不像我认识的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这暴脾气”,还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我边慢慢走近她,边看仔细脚边有没有什么能穿透拖鞋的利器。   骆余蔚的回答半点不含糊:“我被小雨爽约了。”   “这算什么事啊……”   也不是第一次被丁小雨伤心了,爽约可算不上什么事。   “等了一晚上,演奏会结束的时候,他跟黄安琪一起出来了。”   这回我倒没话说了,停在原地不敢动。我有点害怕她会抄起脚边的碎物扔到我身上。只不过,怎么又是黄安琪,她跟骆余蔚还真是纠缠不清,先是雷克斯的事,再是丁小雨的事,她不是已经有汪大东这个主了吗?   不对,汪大东这个主确实不大靠谱。   今天下午路过学校小花园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大对劲。金宝三说的那一坨什么谁跟谁掉水里救谁的心理测试,听来就有点扯,这算哪门子心理测试啊。可是汪大东那榆木脑袋竟然深信不疑,还躁动不安起来了。   汪大东这人本身就有问题。   金宝三那货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班导压根就没有回来过干嘛在那瞎扯?上学前路过一家咖啡厅才看见班导跟她的小男友在卿卿我我。   哎,怎么感觉也不能怪黄安琪?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你确定小雨答应你的约会了?”   我知道我这个问题很让你伤心,但是在这么需要哀伤氛围的状况下,大小姐你接着哭不要给我翻白眼真的不行吗?大小姐又一次白了我一眼,怒骂:“What the fuck!”   她真的是想要冲过来掐死我!只不过碍于她的理智回归,警告她周围全是伤人的利器。   “要不……你找小雨问清楚?”   大小姐的伤感抽离速度极快,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这么强悍的女生,总能轻易且快速地让自己从悲伤中脱身,继续勇往直前。不过,这样真的不会内伤吗?   “当然要问清楚!”大小姐伸出手来,示意我拉她一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应该不会内伤吧?别人也许会,像大小姐这样有一说一,而且刨根问底的,应该能找到各种各样方式让自己好过点。   她的自愈能力很强。   我走近她,拉住她的手。没有穿鞋子的大小姐胆子很大,胆子很大的她稍一借力就,就蹦到我身上来了,像动物园里的考拉,缠住我这根树枝,紧紧地,死也不肯松手。   “你不知道你很重吗?”我吃力地吐出一个个字,竭力地走,希望能快点而且安全地离开这个危险的房间。   “知道啊,所以你都速度得快点,不能把我摔了。”   学校里各个角落,都莫名其妙的,充斥着这样的叫声:“他们复出了!他们复出了!”   别说是我了,连见惯大世面的骆余蔚大小姐也显然感到吃惊。   结果竟然是,偌大的教室里,到处是乱晃的同学们。这个拿着椅子没有目的地乱蹦,那个拿着课本随地丢,吵杂的课室让人有些不舒服。   “这是什么情况?”骆余蔚大声问了一句。   没有人给她一点回应,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整个教室里,只有汪大东、王亚瑟和丁小雨三个人静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班级的躁动似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一点困扰。骆余蔚受不了被人无视,用更加洪亮的声音问:“小雨,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丁小雨才只抬头,班导便从后门进来了,有些举手无措,走起路来也似有些不稳。天使班导显然很无辜且无助:“你们在干什么!上课啦!”   她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终极一班,先前的我真是太冷漠了。一直跟终极一班的一切脱离,其实不是因为其他人对我的排斥,而是因为自己的漠不关心。今天才发现,天使班导一直都很无助,在终极一班里,她是依赖汪大东的,没有汪大东,就没有她带领大家上大学的机会。纵使是怒吼,天使班导确实是在向汪大东求助:“汪大东你管一下好不好!”   汪大东不耐烦,慢悠悠地站起来,说出背负天使班导的话来:“喂,笼门高中敢欺负我们学校学生,我们就去给他好看吧!Party Time!”   这话说得,分明是在赌气。   终极一班的过去,我真是一无所知,但终极一班上下,包括有自己主见的王亚瑟和丁小雨,也能够跟随汪大东的脚步背弃那个善良的天使班导,可想而知,没有汪大东,绝没有终极一班。可是,在一个昏君的统治之下,终极一班也只是任人鱼肉的弱者。   直觉告诉我,班导对终极一班,绝对是一心一意的。而汪大东这个二货,看不清自己的问题,盲目追随自己愚蠢的想法,真的是跟金宝三一样欠扁。那两个所谓的好兄弟王亚瑟和丁小雨,难道就是以无条件支持来对待好兄弟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看起来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班导,这是什么情况?”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大小姐无奈之下只能询问有些呆滞的班导,课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班导看了看大小姐,也看了看我,显然她被气得有些无力:“我也想不明白……Oh my god……”   “班导,”黄安琪也来了,扫视了一眼空荡的课室,疑惑地询问,“我刚刚远远看到班上同学往校外走,怎么回事啊?”   班导仿佛看到了救星:“安琪,你来得正好。快点……你打电话给汪大东,他们现在要出去外面打架,你快点打电话阻止他们,快点……”   “好。”黄安琪忙翻自己的书包。   大小姐静静地看着,不说半句话。我知道,她本带着一肚子的话要来找丁小雨和黄安琪问清楚的,但一大早回来,终极一班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也不能再为了私事而忽略终极一班的动荡。   只是,一直只顾着自己事情的我和大小姐,根本帮不上半点忙,只能看着班导一句句说着“怎么办”。直到黄安琪成功说服汪大东等人回来,班导的脸上才撸出一点点牵强的笑意。   我把大小姐拉到座位上,轻声对她说:“我觉得应该找金宝三谈谈,昨天我看见他跟汪大东说些什么,有挑拨离间汪大东和班导的意思。”   大小姐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真的?金宝三那家伙?”   我点点头:“反正汪大东听完金宝三的话就变得怪怪的,今天又闹成这样……还有啊,丁小雨跟黄安琪听演奏会的事,会不会……”   虽然我是想不出丁小雨爽约跟终极一班暴动有什么联系,但至少,丁小雨应该不会是约了大小姐的同时又约了黄安琪吧?这样的人渣,大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中间,也许出了什么乱子。   也许是意识到可能事关丁小雨,大小姐对于找金宝三谈话表示赞同:“等会,等会我们就去找金宝三。”   ☆、问   这回也算是重新认识金宝三了,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傻愣傻愣、破绽百出的家伙竟然还能厚脸皮地否认不绝,死活不肯说出搞鬼的原因。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从金宝三遮遮掩掩的神态就知道,他的确是在离间班导和汪大东,惹得汪大东带着终极一班去应付那些所谓的江湖事。可是,金宝三好像是真不怕骆余蔚,任骆余蔚怎么要挟,他都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目的。   也难怪,骆余蔚只是嘴头上说说,根本没有动手对付他。   最可恶,金宝三真的太擅长说跑题了,非得说些自己的芝麻绿豆事,丝毫不考虑别人是否在意。   “金宝三,你再不从实招来我真的会打你哦!”骆余蔚还是不死心,一直在跟金宝三纠缠不清。   金宝三在瞎扯这方面是真的一点不含糊,而且可疑地坚持不懈地强调班导的不负责:“哎哟骆大姐,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嘛!班导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么多的啦!不过我昨天早上有看到她跟小男友在咖啡厅耶,班导是要带我们终极一班上大学的嘛,竟然为了约会请假不来上课,这不可以的嘛对不对……”   “金!宝!三!”骆余蔚越来越不耐烦了,“这件事你已经讲过了!”   金宝三似乎没将骆余蔚放在眼里:“啊骆大姐你知道我是怎么看见的吗?我昨天啊早上起床就先去了便利店,想要买一个三明治,哦对了对了,便利店门口那个刮□□的阿公啊,没有人去买□□他就自己在那里刮□□了,我看他可怜的,我就去给他买了一张□□,我这么善良,竟然没中,我又买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拿起手上的书包,我一个暴击砸到他的脸上。金宝三这么结实壮硕的人,应该不会介意我这样的攻击,不带战力的攻击对于他来说应该只是挠痒痒的程度吧。   “你已经说过了,不是告诉过你你已经路出破绽了吗?还提来做什么?我知道你看见过班导约会小男友了,所以你告诉汪大东班导回来拿东西是骗人的对不对!”我朝他怒吼。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终极一班的人——至少金宝三是这样的——好像都叫我“骆小姐”,区别于骆余蔚的大姐大气势。不管怎么说,听来确实有些怪异,“小姐”在大陆北方地区用来做称呼好像不太礼貌,在广州倒是经常听见“小姐”之称,反而显得恰当些。总而言之,在终极一班听到这样的称呼,我似乎也能理解北方地区女同胞的心情。   “哎哟,骆小姐,真的很痛耶……你不知道,那个刮□□的大爷也跟你一样,他拿起他的包就打我的头……”金宝三还在滔滔不绝。   这次连一直强压愤怒的骆余蔚大小姐也放开了胆子,或许打人有失她的身份,但打金宝三可是天经地义:“再说!再说我毙了你!”   骆余蔚一点不留情,抓着金宝三就一顿狂殴,如果我没有看错,她的身上燃烧着红色的火焰,那大抵便是骆大小姐的战力了,竟是热情的火红色,跟雷克斯的和小七的完全不一样。   金宝三的嘶吼,惹来了不远处从校门出来的王亚瑟的目光。有些奇怪,他是一个人出来的。王亚瑟本是目视前方,有些失神地行走,似在思索些什么。作为汪大东的左右手,王亚瑟会不会知道更多?而且……   想起前几天有些怪怪却让人感到颤栗的小七,当我八卦好了,我还是想要问清楚王亚瑟。   “骆余蔚,你待会先回家吧,我还有事。”说完,我就抛下骆余蔚和金宝三,跑向那个站在原地往这边张望的王亚瑟。   身后传来骆余蔚的疑问:“你去哪?”   我无暇理会,我得赶紧带着王亚瑟往熟人少的地方去,有些事情太多人知道也许不是好事。一把拉起王亚瑟的手,我就拉着他赶紧往平常很少走的那条路去:“快点!”   “去哪……”   对啊,去哪?   走了大约五分钟,附近能见的芭乐高中的学生已经少了许多,但也不排除会遇到认识王亚瑟的人,我可不想有太多的人知道小七的□□。四周望了望,也许,大概,可能……   “那吧!”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大型超市,“那里应该没什么人会认识你。”   我就不信现在的学生放着步行街不逛,来逛大妈光顾的超市。   王亚瑟嘟囔:“干嘛要弄得鬼鬼祟祟的……”   超市里的大妈们也不多,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人安心些。随手拉过来一台手推车,我慢慢推着它走,先扯些无关重要的事:“汪大东到底在搞什么鬼你知道吗?”   王亚瑟也许也感到有些不自在,也把双手搭在手推车上,跟我一起往前推:“我也想知道自大狂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的,尽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点兆头都没有。”   “他在闹别扭吧。”我说。   王亚瑟说:“鬼知道他闹的什么别扭。”   氛围似乎平静些了,是时候结束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随口结语:“他喜欢班导吧。”   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结论有些惊悚,尤其是看见王亚瑟看我时脸上的惊恐后,我也觉得这个瞎扯很可笑。不过,王亚瑟的惊恐好像不是因为结论的可笑:“你这个思维倒是另辟蹊径。”   王亚瑟这话说得,连我都要重新审视自己了。确实,在这个基础上,金宝三离间班导和汪大东才算有效。要弄得终极一班暴动,汪大东和班导的关系的确是很重要。班导谈恋爱本来就跟师生关系没有冲撞,汪大东在金宝三的离间计之后那么狂躁……   不,这不是我今天找你谈话的重点!   “呃……我找你是别的事。”我赶紧在王亚瑟陷入深思之前,将他拉了回来,“我是想问你跟小七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真想跟她分开吧?”   说到小七的事,王亚瑟的脸上顿时没有了傲气,多了几分忧伤与无奈。他没有回答。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很难帮小七走出来,你不是让我好好照顾她吗?”   这招果然是杀手锏,王亚瑟明显有些为难。一方面,他想要隐瞒些什么,另一方面,他想要小七过得好。可是,你以为你不说自己哑忍一切就是最好的方法了吗?   王亚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旁边架子上的酒瓶,盯着那堆酒瓶子看了好久才说话:“你喝酒吗?”   “抱歉,我对酒不熟悉。”不能给予他扯开话题的机会,再者说,我说的是实话。   王亚瑟拿起一瓶红酒,盯着它看,说:“狄俄尼索斯是希腊神话里的酒神。你听说过他的出生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王亚瑟想说些什么,但至少他愿意说些什么了。看见我摇头后,他继续说:“他是天神宙斯和一个公主的儿子。宙斯对那位公主一见钟情,便易容隐瞒自己的身份接近公主,与公主幽会。后来,这个公主怀了孩子。宙斯的妻子赫拉知道这件事之后十分生气,她化作公主的一位亲戚,唆使公主验明宙斯的真身。”   王亚瑟将酒瓶放回到原处,推着手推车领着我继续缓缓前行:“公主果然向宙斯提出要求,要看宙斯真身,以验证宙斯对她的爱情。宙斯说不过公主,便现出他雷神的样子。但是,神的力量是强大的,雷神真身一出,雷火也蔓延开来。公主被雷火烧死,宙斯只抢救出不足月的婴儿。那个婴儿就是酒神狄俄尼索斯,他被缝在宙斯的大腿里,直到足月。”   “这跟我们要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吗?”我问他。   王亚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点相似性。”   “然后呢?”请原谅我还无法参透。   王亚瑟说得实在是太隐晦了,简直就等于没说,我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到我的“然后呢”,王亚瑟脸上又一次显出难色,仿佛要不是要说一件事,而是要吐一件事:“然后……”   他思索了一下,说:“然后就是,纪柒有点像红酒,很醇,醇香的醇,很美好。但是,有着血的颜色。”   “你是说她血腥?”你在开玩笑吗?   不过,最新认识到的小七确实……有些血腥。   “当然不是,”王亚瑟眯眼鄙夷了我,“只是跟红酒一样,是血的颜色,但不是血,她没有血腥的味道。”   “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就是不肯告诉我实话嘛!”忍不住,我大声呵斥他。   王亚瑟又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推车,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已经说了很多,是你理解不了。”   你试试看告诉别人,谁理解得了!我怒瞪他一眼:“你说话不能直接点吗?少给我拐弯抹角的!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帮小七?我都快被她洗脑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连忙打断王亚瑟的提问:“现在是你跟我说什么了!”   “啪”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回头看去,是一个酒瓶子摔到地上了,摔在架子的另一头,碎出了一地红艳,也许可以用来比喻我郁闷到炸裂的心情:“喏,现在我的心情就跟那红酒一样,你看着办吧。”   ☆、说不清楚   很快,就走来了一个工作人员,像是对着架子后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似乎是达成了共识之后,才开始收拾地上那一摊鲜红。我瞥了一眼身旁有些呆滞的王亚瑟:“你是不是也该好好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王亚瑟已是第三次叹气了,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推着手推车,又拉着我的书包带子,把我拉着往左边的那排架子拐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老老实实全部说给我听就好了。”我拉回自己的书包,跟在他后面走。   王亚瑟似乎是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事,包括小七:“你会告诉纪柒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   “那我不说了。”王亚瑟傲娇起来,“反正你就当我是负心汉,按这个套路去安慰纪柒。”   “少不负责任了,连纪柒都知道你不是负心汉。”小七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把王亚瑟当作是负心汉的样子。   王亚瑟好像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是吗?”   咬了咬嘴唇,王亚瑟看起来十分不安,他又叹了口气,看来是真的很为难:“你……能不能说服她,我就是负心汉没错。”   “什么东西?”   你胡说的吧?   “你只需要坚定一个信念,”王亚瑟靠近到我的眼前,像是要催眠我一般,低声重复,“我是一个负心汉,超级无敌大负心汉。”   我忙推开他,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隐瞒真相只会让小七更难过!谁都看得出来你是有苦衷的,你少自以为是了!”   王亚瑟丝毫没有被动摇,就好像他本就是自以为是的,他依然相当自信,自信得让别人对自己产生质疑:“隐瞒让一个人无可奈何,真相让两个人都无可奈何,让你选,哪一个更难过?”   王亚瑟继续说:“纪柒的难过是暂时的,总会过去的。真相只会让她的难过永无止境。”   无可奈何……所以残酷的不是当事人,而是现实吗?这种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悲剧结局的无可奈何,比轰轰烈烈的沉重打击要细水流长。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王亚瑟是这个意思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要我帮你隐瞒事实,却不知道事实,不会觉得太残忍吗?   “你到底是八卦,还是要帮纪柒,你自己说。”王亚瑟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王亚瑟轻拍我的肩:“知道太多你也不会高兴的。再说,知道太多,你还怎么帮我说服纪柒?首先你就得明确,我是一个负心汉。”   王亚瑟的脸色比刚刚要好了很多,眼神也明亮了不少,只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苦涩。他继续说着:“你就告诉她,我爱她不如她爱我深。”   应是怕我嫌弃,他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发誓,这句话是我今天说得最直白最真实的。”   “那你自己忍着会舒服吗?”突然,对他感到同情。   不知不觉,竟已走到收银台,王亚瑟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瓶饮料,付了钱,出了门,便把那瓶饮料放到我的手上:“你还会关心我,真是感到欣慰。果然我的魅力也能打动你这样的冷淡女。”   “好歹相识一场……”哎,我好像听见什么不好的?   “冷淡女?”   王亚瑟已经走出好几步之外,背对着我挥手:“不问身外事,难道不是冷淡女吗?”   眯了眯眼看这个人的背影,一种鄙夷感油然而生,感觉自己今天似乎被他耍得晕头转向的,有些不甘心。为扳回最后一城,我朝他吼道:“除了那狄什么酒神,你还应该知道一个叫杜康的……”   王亚瑟好像因为走得太远没有听见我的喊话,我的话也还没有说完就被别的东西打断了,我只能看着王亚瑟慢慢走远。那个打断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一股脑地往我后脑勺上撞,真的是痛死人了。   我回头看掉落在地上的声源,是一个空的饮料瓶,看起来是很软的塑料,但是砸在我后脑上的明明是很硬的东西,后脑勺上好像肿起了一块,我摸了好几遍,除了痛,就是高出其他地方好一些的肿块。   好想骂街,哪个蠢货啊!   我到处看了看,竟然……没有发现半个可疑的人,仅有的那么些个人都很自然地行走在大街上,压根没有人关注我。   不会又是这个时空讨厌我,控制这瓶子来砸我吧?不是刚刚才被王亚瑟羞辱一遍吗?你这个鬼金时空,有这么嫌弃我吗?   捡起那瓶子打量片刻,目测是那个瓶盖砸到我了,真心疼。一怒之下,我将瓶子朝着最近的垃圾桶扔去,故意瞄准垃圾桶的表面,偏不往那个孔扔去。“嘭”的一声,瓶子重重砸在垃圾桶上,瓶身凹陷下去一部分,落在地上,滚出去好一段距离。   “Yes!”真是大快人心,我跑去追那瓶子,捡起来瞄准了垃圾桶的口丢了进去,不枉费我再捡一遍。   有些小得意,后脑勺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反倒是喉咙有些渴。我拧开了王亚瑟送的饮料,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这个饮料,我还真是没有喝过,完全喝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喝着才发现,黑呼呼的不是瓶子,而是饮料。为什么感觉这是□□……   “嘭”   一块小石子直勾勾地打在瓶子上,我皱着眉看向石子来的方向,没有任何人。搞笑呢吧?喝个东西还要打扰我?我偏要喝!   仰起头,咕噜咕噜,即使有点撑我还是想要一口气喝完这一瓶子黑的。好你个金时空,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老娘不是好欺负的,老娘忍你很久了!   喝!   “啊……”这一回发出声音的不是瓶子,而是我。又是一块小石子飞了过来,还有些锋利,直接划过我的右手手背,划得有些深了,疼得有些恼人。   一下没控制住嘴巴,发出声音来,那饮料也哗啦啦地从嘴角溢出来一些。应该是本能反应,我忙弯腰低头,让液体往地上滴。赶紧拧好盖子,将瓶子往一旁地上放,我察看自己的手背,果然划出了一道红色,娇艳的血缓缓流出。我还能感觉到一点点刺痛,是真的划得有些深了。   好你个金时空!好啊,好啊,欺负我是吧……   捡起地上那石子,我使劲把它丢到地上,最好是能砸出一个洞来:“打死你!”   这石子也绝对不能放过,又捡起那颗石子,四处寻找了一下,让我为它找到了一个好去处。不远处就有一个巨大的食物桶,坐落在一家餐馆的背后,那是剩饭剩菜栖息的地方,也是小猪们的晚餐。   “对不起了,不过吃点石头也有助于你们消化。”把小石头远远而又使劲地丢进潲水桶,我默默地向那群不相知的小猪们道歉,“你们的鸡同胞也是靠着吃石头帮助消化的对吧。”   真的是,为什么还是会有种不知道该跟谁倾诉的愤怒……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来听我诉苦吗?作为唯一知道我全部,并且要帮助我离开金时空的辅导员,这种时候你到哪里鬼混去了啊,狄雅士?   切。   好像好多天没有见到雷克斯了。去看看他吧。   无奈之下,只能叹一口气,回到那个垃圾桶旁边,捡回我的饮料,往黑猫酒店去。   “应该是走这条路的吧……”   “哞——”   回头一看,看不见一辆车,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可是刚刚,明明听见很响的引擎启动的声音啊……   ☆、隔阂   黑猫酒店好像还没开始营业,一进去就是黑漆漆连路都看不清晰,只能听见里面房间里偶有的细微脚步声。走到小七的门前,轻敲木门,好一会都没有回应,我又不死心地敲了一遍。   还是没有回应。   都不在这里吗?   走廊外传来清楚的脚步声,听来有些沉重,却快速。我走到外面去看,是一个服务员在搬东西,看那皮肤黝黑的样子,没记错好像是叫小黑。小黑抬着一箱子东西从门外进来,看起来很沉的样子,向我打招呼的脸上有咬牙的动作:“你来啦……”   “雷克斯不在吗?”在他忙着的时候,不帮忙就算了还要问别的,似乎不太好。可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   “在呀……”说着话,小黑就走到左边那条走廊里去了,声音越来越远,“在这……”   不一会,雷克斯就从那走廊里走了出来,站定之后,环着双臂侧靠在走廊拐角处,用魅惑的笑容狡黠的眼神攻击我的双目。只不过,脖颈之间在吧台微弱灯光照耀下的那闪着微光的汗水让他显得有些狼狈,连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急促的:“找我什么事?”   “你刚回来?”瞥了一眼玻璃门外,隐约好像能看见一台小轿车。话说,刚来的时候,那车在不在还真没注意到。   “不是,”雷克斯反应极快,连忙否认,“我一直在里面房间。”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做运动嘛……”雷克斯的反应还是很快,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显露着笨拙,他好像越来越不精明了,是吃什么不好的变笨了吗?   “雷克斯,你觉没觉得你好像变笨了点,最近……”   雷克斯轻轻借力,像是从墙角那蹦了起来。他走到吧台里,随手拿起一瓶预调酒,是绿色的,找来一个小杯子满上,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你想多了。”   走到吧台前,找个位子靠好,借着吧台的力,我半蹲着身子从下往上看,看他的脸。雷克斯的确是脑子变笨了,或者说神经变短了,不会绕弯了,他的脸已经不能像先前那样隐藏他的内心。你瞧,他的脸现在红着呢,红上了耳根,眼睛也并非是因为不屑而躲避我。他的眼珠子明显在颤抖。   满意地收回我的视线,坐到位置上:“也给我斟一杯吧!”   他不说话,但乖乖地从架子上拿来一个空杯子,给我满上一杯。这时,小黑又出来了,小跑着奔向门外,似在门外的小轿车那站了一会,就又抬着一箱子东西进来,运到里面房间。看了一眼小黑,示意雷克斯,我问:“那些是什么?”   “新买的酒。”他回答,咽下一口酒。   还是没忍住笑容,我能感觉到自己嘴角的上扬:“你自己去买的?”   雷克斯的动作有了轻微的迟缓,随即咕噜咕噜地喝下杯子里剩下的酒,忙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继续喝。一高兴,我就大笑了两声,伸出右手去取我的那杯酒:“小七呢?”   “回家……”雷克斯似是发现了什么,住了嘴,放下手里的杯子,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把我的手背翻了过来,“这是怎么弄的?”   呃……被发现了。我该怎么回答?金时空在欺负我?不能吧……   “呃……我也不知道。”这样敷衍可以么,我继续说,“没注意到。”   “胡说!”雷克斯稍一用力,握紧了我的手腕,用那一点点痛感警告我,“这么深的伤口会没注意到?说实话!”   看他严肃的样子,如果还说谎好像有点对不起他,可是我该怎么说……   雷克斯倒是先说话了,声音轻柔了些:“是不是又有东西袭击你?”   是啊。可是这样回答,你又会瞎操心了吧,这样子我会很困扰,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解释,也不知道狄雅士许不许我说太多。被人关心的感觉是很安心不错,但是在这种被控制的情况下,却是很让人苦恼。   “就……不知道哪来的人朝我扔石头……给划的。”这个解释还过得去吧,确实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头,虽然十有□□是金时空这个傲娇货。   “什么?”雷克斯的脸上有了些莫名的……内疚?   “刚刚在超市门口的时候?”他问。   哎?   “你怎么知道?”   雷克斯突然显得很着急,一把拉过我的脖子,让我靠到了他的面前。这种突如其来的距离缩短让我措不及防,在突然感受不到心脏跳动之后却感觉到了心跳的快速进行。他用手轻轻地摸索我的后脑勺,对,是摸索,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东西。   “痛吗?”他轻声在我耳边询问,好像感到抱歉的样子。   他正好摸到了我后脑勺那肿块,真是有些痛的,只是雷克斯的提问让我忽略了这疼痛:“难道那瓶子和石头是你……”   雷克斯确实是感到很抱歉,他的手轻轻揽着我的脖子,把我的额头拉到了他的肩上,用极尽柔和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吐着气:“对不起……”   这个动作,他不觉得我被吧台硌得难受么?   我忙使劲推开他:“肚子痛……”   雷克斯面露困惑:“我没砸到你肚子吧?”   “压桌子上疼……”我白了他一眼,怒问,“丢我干嘛?”   雷克斯蹲下身子,在吧台下找些什么东西,好一会才从吧台底下探出脸来,拿出了一个药箱。他从药箱里拿出来了酒精和棉签:“手拿来。”   把手递给他,看他帮我消毒,我还是问:“说,干嘛丢我?”   “王亚瑟给你的□□在哪?”他反倒问起我来了。   “什么□□?”   “那瓶黑色的东西。”他回答。   我有没有听错?他的语气好酸。好吧,我承认,我又忍不住笑出花来了:“你吃醋了。好酸。”   “我只吃盐。”他头也不抬,一心为我的伤口消毒,但耳朵早就红通通的了。雷克斯还是不放弃,死追着那瓶饮料:“那东西呢?”   “喝完了。”早喝完了,抱着死都要喝完给金时空看的心情。原来我错怪金时空了。   帮我在手上饶了三圈绷带加上小夹子,雷克斯从吧台里面走出来,走到我身后,拿起一瓶药油就给我擦后脑勺上的包:“待会给你吃点黄莲,把那□□吐出来。”   “你才吃黄莲,你就该把你多余的胃酸吐出来。”   “还有啊,”我喝下一口酒,假装不在意地说,“轻点,疼。”   手上的伤口确实有点深,雷克斯涂的酒精有点多了,渗到伤口里,刺痛得很。后脑勺上的痛虽不是刺痛,可雷克斯也许是习惯了使劲,揉得脑袋疼。   雷克斯手上的力道马上就下去了,轻得倒有点像是在给我挠痒痒,而且道歉的声音有些娇弱,听得出来是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真可爱。   等一下,刚刚雷克斯说小七回家……他们是一起去的超市?   “小七刚刚跟你在一起?”我问。   雷克斯对我的提问感到惊慌,一不小心又使了点劲:“我们只是去试一下酒……”   那她也看见我跟亚瑟在一起?雷克斯都吃醋了,小七该不会也误会什么了吧?我赶紧问:“小七看见我跟王亚瑟在一起了?”   “你难道不应该担心纪柒是跟我在一起么?”雷克斯好像有点生气了,不回答我的问题,质问起我来,“你跟王亚瑟在一起有什么好说的?”   雷克斯小朋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尽关注些别的呀……你又没让我当你女朋友,凭什么要我担心纪柒跟你的关系……再说了,人家小七可清白得很。   “没什么好说的。”   “不要跟我绕弯。”雷克斯收拾好药箱,坐上了旁边的位置,把我的座位转到他的面前,面对面地盯着我的眼睛,“从实招来。”   我摇摇头:“这是秘密。”   雷克斯皱眉瞪我,我还是摇摇头。“那别的呢,除了这个你还瞒着我别的事呢?”雷克斯又问,他说的应该是我被袭击的事。   我又摇摇头,不说一句话。雷克斯还是不死心,只是语气弱了许多,不那么咄咄逼人,不那么强势了,却感觉距离远了许多:“不要隐瞒我任何事,好吗?”   雷克斯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骆余蔚,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好得让人不忍对他们隐瞒些什么。可是,有些东西也不是我想隐瞒,只是不能说。   忙伸出五指阻拦雷克斯的柔情攻击,我转移话题:“先等会,我需要打个电话。”   不等雷克斯回答,我边掏着我的手机,边躲到一边去。我也不知道应该打给谁,但悄悄回头探望,雷克斯果然在盯着我看。   也许……我应该打给小七解释一下。连忙拨通小七的电话,等待着小七的回应。   可是,打了一遍,最终只能听见机器的声音。打了第二遍,还是只能听见机器的声音。打了第三遍,只有机器的声音。该不会是真的误会了什么不理我吧?   除了第一次,后面的两次都是打通不一会就听见机器的声音了,显然是有人挂了我的电话。   “唉……”没忍住叹气出了声,同时却听见耳边雷克斯的叹气声。那股暖暖的气息缠绕着脖子,缠出了一圈圈鸡皮疙瘩来,我不由得抖了抖身体。雷克斯在我耳边说道:“有些事确实该说清楚。   看来只能这样了。   把手机塞到包包里,好好地拉好拉链,我转过身去,拉了拉雷克斯的衣服,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自顾自地说话,仿佛正在整理着的是我的洋娃娃。   我必须把他当做是我的洋娃娃,才能说话:“有些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说,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是我能说的,我都会说给你听。”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二)   汪大东和田欣之间的隔阂还是没有解除,即使田欣带着他去按门铃解压,即使两人度过了一段还算开心的时光。汪大东依然在课堂上与田欣作对,依然带着终极一班的人去对付那些找上门来挑衅的人。   可是,汪大东并不快乐。在一下又一下的暴击中,他寻找不了快感,本以为不停地挥拳中,那股莫名堵在心中的气焰会得以发泄,却不想得不到一点快感的他甚至与安琪吵了一架。看着安琪乘车远去的不清晰的背影,汪大东想起昨天自恋狂对他说的话:“班导和安琪,你不要都最后两个都伤到。”   他还是想不懂。   自行车拐入新的道路中,拼命思考里找不出一点新头绪,汪大东还是放弃了。凝眸细看,竟见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似在等着什么。汪大东喊了一声,停下自行车:“小雨,原来是你啊……”   停好自行车了,汪大东还是得不到丁小雨的一点回应,他甚至感到了小雨眼里的冰冷。有些无措,汪大东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插入裤袋,四处看了看,还是只有疑惑:“小雨,没事眼神干嘛那么杀,有人要PK吗?”   “大东,”小雨舔了舔嘴唇,似有些犹豫,“我问你,你会劈腿吗?”   大东觉得这问题来得有些突然且诡异,但一向一根筋到底懒得思考的他粲然一笑,回答:“会啊。”   看小雨有些无语地微微扭头,又抿了抿嘴,大东觉得小雨怕是不信,又说:“你要我现在劈给你看吗?”   话音刚落,大东的脸就在小雨的视线里消失,大东已经往下劈腿去了,果然硬生生地让腿落了地,让身子压在那弯曲着劈不开的腿上。大东的腿就像弹簧一样,“噌”地就从地上蹦起。大东顿时化身为失控的弹簧,到处乱蹦,最终因着□□的疼痛倒在一旁的自行车上。太久没劈腿的结果竟是,伤到了命根子。大东自觉得不偿失,他似乎失去了好兄弟的信任,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小雨,我太久没劈腿了,好痛啊……”   不想小雨非但没有同情与关怀,而是燃烧起战力。有一股力量凝聚在他的左拳上散射着耀眼的光,但有另一股更慑人的火焰燃烧在他的瞳仁里。   大东有些慌了,脸色也霎时变了,开始警惕起来。他迈着艰难地步伐小心地靠近小雨:“小雨啊,你没事飙什么战力指数,飙那么高干嘛?”   小雨倒吸一口气,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因为班导而伤害安琪。”   “就这样。”说完了结语,小雨扭头就走,只留下苦恼的大东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班导跟安琪有什么关系啊……莫名其妙。”汪大东小声嘟囔着,看小雨越走越远,他就越想越不明白。想着想着,有些烦躁了。   “汪大东,我警告你,”突然,身后传来别的说话声,汪大东回过头去,看见骆余蔚正一步步走过来,“你给我好好看着你的黄安琪。”   “骆美眉,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本就觉得今天被一个两个N多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指责自己很无辜,汪大东这回打死都要问清楚这又一个来指责的人。   骆余蔚停在汪大东的面前,手指重重地戳痛了汪大东的左肩。但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眼神有些急切地看着丁小雨离去的方向,语速也有些快,她说:“我的意思是,不要让黄安琪来勾引我们小雨。”   汪大东听不得任何人诋毁他爱的人们,但看在骆余蔚是终极一班的人的份上,他决定先忍一会:“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安琪跟小雨是朋友,大家都是好同学。”   “走开!”骆余蔚没有心思再跟汪大东耗下去,小雨的背影快看不见了,她拨开汪大东的身子,忙追出去。   这一回,汪大东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人,他必须让这些说话不清不楚的人给自己理得清清楚楚:“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先!”   被汪大东拽住了手,骆余蔚有些不耐烦,但转念一想,给汪大东把话说清楚了,让他好好守着他的黄安琪,确实对她自己有利。骆余蔚眯眯眼,看了汪大东好一会,得出一个结论,毕竟光凭他的脑袋,肯定搞不清楚小雨的心思。   “好,但是得等一会。”骆余蔚稍使了些战力,挣脱开汪大东的手,“你去黑猫酒店等我,我先解决完我的事去找你。”   “黑猫酒店?”那不是雷克斯被……不对,那里也许是雷克斯的店,汪大东想着。   骆余蔚白了他一眼,说:“是雷克斯的店。”   “有话不能在这里说清楚吗?”汪大东还是不甘心,他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为自己解释今天听到了来自所有人的忠告。   “不是跟你说了我现在有事要忙吗?”骆余蔚趁汪大东出手制止自己之前,赶紧转身跑开,头也不回地只喊着,“你只管去黑猫酒店等着就是了,我帮你找回你的大脑!”   “喂……”汪大东没来得及反应,只能放走了骆余蔚。找回大脑的意思是,找回雷克斯吗?汪大东这么想着,推动了他的自行车,往反方向走去。   夜色渐深,灯光的绚烂更显美丽,落后许多的结果便是,骆余蔚找不到那个最美丽最吸引她的人,只能看着漫天绚烂灯光,陷入了自己的纠结之中。   这两天她都跟着小雨走过不少地方。那天被小雨放了鸽子之后,骆余蔚就再也没有单独找过小雨,她只是默默地待在离小雨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他的安静。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要回望过去的悲伤,无数的夜晚里还是能听见那夜音乐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钢琴声。那夜的骆余蔚,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广场里盯着荧屏上不断变换的刺眼画面,听那遥远时空之外弹奏着的MC之歌。   至此为止,她还尝不到辛辣,她还尝不到酸楚。但是,人群从礼堂涌出来的时候,骆余蔚看见了小雨,看见了黄安琪,看见了两个有说有笑的人。她恨不能冲上前去给这两个人一巴掌,怒骂他们“不知羞耻”。   她真的已经冲上去了,只是看见小雨看见自己的那一刹,骆余蔚扭头就跑了,跑得远远的,使劲了力气,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吃力。   也许小雨也感到了不安,才会不再找自己一起去音乐室吧。   骆余蔚感到有些可惜,MC之歌就只差最后的编曲了,也不知道小雨有没有继续下去,还是……MC之歌已经被晾在一旁?   带着这样的疑问,骆余蔚却看见小雨坐在了黄安琪的身旁,吐露他未曾说过的过往:“我爸他是个音乐家,我一直觉得他才气纵横,只可惜怀才不遇。小时候最喜欢看他弹琴,虽然没有人听得到他音符里的灵魂,但是我听得到。我相信他是最棒的。”   顿了顿,倒吸一口凉气,小雨继续说:“但是,他经常酗酒。每次只要一喝醉,就逼着我练钢琴,他最气的就是我只练功夫而不练琴,只要一点点小错误,他就会狠狠打我的头。记得那天台风天,他又喝醉了,兴奋地穿着英挺的西装,带着自己的谱,说要去参加自己的演奏发表会,我和妈都不敢阻止他。那天,曾经有人看到他忘我地对空弹琴。台风过后,他就被人发现在我家附近的那条河……”   不准别人打他的头。   学习他的爸爸,在心里弹琴。   小雨身上的两大谜团,骆余蔚终于了解了,是在小雨向黄安琪吐诉衷肠的时候。骆余蔚轻轻拂过脸颊上缓缓流下的一股热流,她好像有点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雨的帐篷,骆余蔚还是没有见到小雨的身影,他还游荡在外面的大街上,找不到可以返回的家。无数次在心中升起的悲伤都会被浮现在脑海里的小雨那忧郁的眼神打败。   但这一次,即使躺在小雨的被窝里,呼吸他的味道,也还是退不去流连在脑海里的那首在小雨心里在黄安琪心里也在骆余蔚心里弹奏的心曲。昨天,骆余蔚听到了,那首经过重新编曲更加成熟更加扣人心弦的,记录了黄安琪第一次MC来了的心慌、无助的MC之歌。   什么恶心的名字。   从来都没有这样,这样怨恨丁小雨。骆余蔚从小雨的被窝里坐起身来,低声骂道:“Merry Christmas 变MC,什么鬼taste……”   “Fuck!”骆余蔚又一下没忍住,将刚掏出来的手机往地上一扔。幸好,并不是从太高的地方摔落,又有被褥隔着坚硬的地面,手机没有那么轻易被摔坏。咬咬牙,骆余蔚拿起手机就拨通一个电话,那是一个永远能在三秒内接通的电话:“喂,老骆,帮我把家里新买的那套桌椅送过来吧!”   通话结束,骆余蔚把手机放好,又帮小雨把被褥理好,走出帐篷来,拉好拉链,看了看远方的河水,看了看河岸对面微暗的灯光,叹了口气。   一直行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已经夜深如此,街上的灯也开始暗下去了一些,小雨意识到自己该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整晚都在漫无目的地闲晃着,似乎也没看见些什么有意思的,也没听见些什么好听的。   这一晚上,到底都走过些什么地方了?小雨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远处的前方,河水依然在黑暗里静静流淌,小雨的帐篷却亮起了灯,帐篷前却多出了一套纯白的桌椅。那样耀眼刺目的纯洁,小雨记得,是上次在家具城骆余蔚买下的,说要送给自己当圣诞礼物的桌椅。   一张方桌,四张椅。   跟骆余蔚说的有些不一样,小雨还记得那天骆余蔚的建议是,摆上两张椅子,放上几根蜡烛,两人对坐,借着烛光看桌上的水滴印花。   小雨叹了一口气,拿起桌面那张被石子压着的便利贴,翻过来看。   瞳仁瞬间放大,昨天她也在?   他猛想起那日在理查德克莱门演奏会出来时看见的骆余蔚愤怒却更显泄气的眼神。那天,就在看见骆余蔚的那一瞬间、那一刹那,她就逃了,逃得远远的。   那天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一般,感觉空空的。   现在心里也想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一般,感觉空空的。   纸上写着:“把我的曲子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把小雨写成了渣男好惶恐= =……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跪坐在这张床上,白白的枕头,白白的被子,纪柒对这个房间的熟悉度就跟这床一样,纯白无杂。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纪柒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她脑子里满满的全是今天白天里的事,那种能感觉周遭一切却不能控制的恐惧充斥在她的心里。但与此同时,她感觉不到目睹血腥的那些惶恐和无助,更没有对被害者的同情。   即使对方是亚瑟父亲的人。   偌大的房间里,有土龙帮帮主,有土龙帮的打手两三个,有纪柒。纪柒清楚记得,自己没有说过任何话,她也听不见土龙说的话,只能看见土龙的嘴唇在动。纪柒不知道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只能说,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对所有事迷惑的旁观者。   不等土龙说上几句话,纪柒便奔向土龙,双手娴熟地拉伸玄阴弦,几乎跑遍了整个房间,最后站在被自己用玄阴弦包围起来的唯一一个安全地带。土龙和他的手下都不敢动弹,只是站在原地颤抖着身体。   玄阴弦极细,若不仔细去看,若不使劲去看,是看不清晰的。土龙和他的打手们都站立着不敢动,眼珠子却是相反,在竭尽所能地去看目之所及的地方,渐渐缩小,像是要跳出眼眶,去隔断那些细弦。   纪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怎么去到那个房间的。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掉土龙。可是,纪柒现在不仅仅是给土龙设下了圈套,也是给自己设下了圈套。   早在布阵的时候,纪柒就知道自己正在犯错,但无论怎么做,她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她的思想传不出去,她的大脑就像是被封住了,没有办法控制她的神经。她只能辨识周遭一切,却不能去改变。   甚至在她知道应该感到害怕感到恐惧的时候,她的感情依旧麻木不知。   纪柒没有继续对土龙展开攻击,而是咬断手上牵着的弦,将它扣在了身后房门的把手上,退出那扇门,转身离开。   推开那扇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遍地被染红的身体,放眼望去,大约三十人躺倒在走廊上,有的还在以极缓慢的速度伸展着五指,有的已经是僵硬地睁着凸出的眼球。纪柒只是走过这些躺在地上做不了任何事的人。   上一刻还在恐惧的纪柒,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变化,她只是清楚地知道,最近的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   纪柒穿上床边的长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起身离开。瞥见了床头压在固定电话下的那张单子,纪柒已经知道这是一家酒店,从这些设施看来应该是高级酒店。但她一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又是怎么睡在了这张床上的。前天见过亚瑟和宇霏一起逛超市之后,到现在两天三夜,纪柒只想得起来白天给土龙舍下弦阵和昨天吃了一顿晚餐去到黑猫酒店门口的事。但她竟清楚知道,时间的流逝。   跨过门后那具穿着白浴袍、瞪直双目的女尸,纪柒小心地拉开一道门缝,自己窜了出去。女尸全身上下全是伤痕,像细线一般的伤痕。已经很难从她的脸看出来她是谁了。   那天是跟着老板去超市买酒的,先前那个牌子的酒纪柒觉得不太香,纪柒便带着雷克斯去超市买几箱她看中的酒,也好让雷克斯尝尝,若是好,以后就可以去批发那一款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超市里看见亚瑟,和宇霏在一起。   本就是同班同学,互相认识并不奇怪,只是看起来,不是普通同学的关系。   手上的那瓶酒就在失神时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一朵灿烂的大红花。纪柒赶紧跟着老板躲到了架子后面,他们都不想被那两人发现。纪柒看着地上的那朵大红花,中间夹杂着玻璃碎片,刺到皮肤里会很痛。   有一个欧巴桑走了过来,朝着纪柒和雷克斯指责了两句,不等雷克斯开口,纪柒便忙将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向欧巴桑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希望她安静下来,自己则压低了声音说:“这个算我买下了,你把标签给我吧。”   低头一看,看见自己脚边正好是贴着标签的那片玻璃碎片,二话不说,纪柒便蹲下身子去捡起来那个碎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她没有感觉到碎片的湿润,也没有感觉到匆忙之中被碎片刮开的一道口子。她连忙拉着她的老板,往另外一排酒架子去了。   回到黑猫酒店,纪柒没想到门上竟挂着“东主有喜”四个字,更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在不营业的今晚站在了黑猫酒店的门口傻傻地盯着头顶的霓虹灯看。   那个人有点脸熟,纪柒走过去,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黑猫酒店的钥匙,走向那个人:“你是谁?”   “哎?是你呀,纪美眉,我们又见面了。”汪大东很开心的样子,也许是傻傻站在这等得有点久了,“我是汪大东啊,大家都叫我……东哥。”   “东哥……”纪柒的声音有些低,与其说是在喊他的东哥,倒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再忘第三遍了。纪柒拿出钥匙打开了黑猫酒店的门,走了进去。   汪大东跟在纪柒身后,进到了黑猫酒店。在黑漆漆的空间里,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汪大东定在原地,等待眼睛能慢慢适应黑暗。为了不冷场,大东先说话了:“你在这里工作?那天在医院,你果然是替雷克斯去看我的吧?”   “嗯。”   大东又说:“所以说,雷克斯他还在,他没有走,对不对?”   “他不在。”   “什么?”大东对于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他不在这里。”纪柒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伴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吧台那里亮起了一盏小灯,是昏黄的颜色。她问:“喝什么?”   大东觉得有些失望,雷克斯不在这里,那骆美眉说要来这里找回他的大脑是什么意思。看汪大东没有回答,纪柒便按着自己的喜好开始调酒。   汪大东走到吧台前,坐到椅子上,看纪柒帅气地将手里的不锈钢罐子抛过来又抛过去,眼睛里升起了几许崇拜:“看不出来纪美眉你这么厉害……”   “只是皮毛。”不一会,纪柒便将罐子里调出的酒倒进两个小杯子里,倒出了好看的透明度水蓝色,“这是我最喜欢的。”   “谢谢。”汪大东好像习惯了纪柒用“我喜欢的”来招待自己,不再对她的我行我素产生讶异和好奇。相反的,他有些相信纪柒的品味,毕竟上次纪柒送来的苹果那是极好吃的,那杂志看着看着也是有点意思的。   汪大东一口喝干了那杯酒,却喝不出什么味道来,有些疑惑:“没有味道?”   纪柒反倒有些惊讶:“没有味道?”   “对呀,没有味道。”汪大东说。   “这样啊,”纪柒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喜悦,“我一直以为只是我没有味觉喝不出来味道。”   这个回答让汪大东感到神奇,放下杯子,他就问“你没有味觉?”   纪柒又再给汪大东满上一杯酒:“只是偶尔吃不出味道,像这种味道淡淡的吃不出来。但是你不觉得这酒很辣么?刺得喉咙发烫发疼。”   汪大东有些后知后觉,刚刚问话时他就开始感觉到喉咙的刺痛,但是有点爽快:“有是有,但是很刺激。”   “超酷的。”汪大东又补上一句。   纪柒自己也喝下了一口酒,喝下的时候,眼睛稍眯了眯:“这酒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喝。来的人都会点他们想喝的酒,只有你没有反应。”   “我就是没反应过来,不过这酒的颜色也好酷……”汪大东想起来此行目的,便问,“对了,你认识骆余蔚吗?是她让我来这里等她的,但是好久了也没来,你有她电话吗?”   纪柒摇了摇头,喝尽了杯子里的酒,又开始新一轮的调配:“只是见过一次说过几句话。”   “这样啊……”汪大东晃了晃自己杯子里的酒,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了,胃里像火烧似的,还有些疼。但他还是喝光了那杯酒,乖乖地接过纪柒又为他满上的一杯。就是突然想要喝酒了。   汪大东四处探看,没看到其他人,又问:“今天是怎么了才不营业?”   “门口不是写了吗?”纪柒淡淡回答,走出了吧台,坐到了汪大东旁边,“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两天没来了。”   “这样啊……”汪大东开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有些郁闷,他又咕噜咕噜一口喝尽了新满上的酒,随后自己拿起那不锈钢罐子,给自己装了点,又给纪柒的杯子满上。他还是有点不甘心,还问:“你们这里的老板到底是谁啊?”   “雷克斯。”纪柒回答,眼神有些迷离,她的脸红了点,精神似有些恍惚了。   汪大东有些不乐意了,声音稍微大了点:“你刚刚不是说他不在吗?”   “他现在是不在啊……”纪柒的精神似有些恍惚,看着汪大东的眼睛似有些飘忽。   汪大东看纪柒的模样有些不对劲,放下手里的杯子,扶住了有些坐不稳的纪柒:“你还好吧……”   汪大东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纪柒是坐不稳了,可他自己好像也看不清楚纪柒的脸了,看着看着,晃动的也不知道是纪柒,还是自己。纪柒的脸多了一张,多了两张,多了三张,全部都在晃着,纪柒在晃,吧台顶上的杯子在晃,那盏灯也在晃。   晃得有些晕了,汪大东干脆从座位上下来,站在地上,靠在吧台那,一首揽着那个晃倒在自己怀里的纪柒,一手拿起那杯酒,把剩下的饮了。   也许,喝完这杯水,能稍微清醒点吧,汪大东默默地对自己说。   “哦对了,”纪柒突然从汪大东的怀里抬起头来,凑到了汪大东的耳边,轻声问他,“你能喝吗?我加了伏特加,度数挺高的,我每次喝了胃里都火烧一样,还发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呵呵,我的酒品不是很好……”   “什么东西?”汪大东没听太清楚纪柒说的,扭过头去问,嘴唇正好压在了纪柒的嘴唇上,后面的两个字也说得不清不楚。   什么东西软软的,压在嘴唇上,有着奇怪的魔力。会怕,会畏缩,但还是会想要咬一口那份绵软。   ☆、探望   汪大东还是没有从跟天使班导的闹别扭中回过神来,本以为今天的他想通了些什么,一开始还是安安静静的,到最后却还是公然在吵闹的课堂上讲电话。汪大东要继续跟半岛闹别扭我也无可奈何,大家关系不是很亲没什么理由去干涉,就是现在这乌烟瘴气的终极一班,看着就让人静不下心来。   唉……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但从终极一班的教室往外走的只有我了,他们都早早出了门去寻回他们的“公道”。连骆余蔚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傻傻坐在教室里看讲台上的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只盯着我一个人讲课,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心里还有种莫名的空虚。   浑身没劲。   “唉……”忍不住叹出口气。   走出校门,走上回家的路,能看见的路的那头好像能看见有人站在灯柱那里,看那姿势动作和身形,明显是雷克斯没错。   这家伙是来等我的吧,我承认我的心情好点了。   尝试过无数遍了,一般能躲过我手里这种小型恶作剧的都是反应比较迟钝的人。轻拍雷克斯的右肩膀,从他的左侧探出头去:“嘿!”   雷克斯果然看向了他的右边。我暗自得意地笑了笑,问他:“等我做什么?”   雷克斯假装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膀,仿佛他只是为了拂去肩上的尘埃。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才侧目看我:“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   雷克斯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还挺严肃,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没拍到他的肩膀。不过,此人奸诈异常,不能轻易被蒙骗:“那你找谁?”   “骆宇霏。”他回答,嘴角已经有些上扬。   “真的好无聊。”对于他的回答,如同本能一般,我翻了个白眼。   雷克斯猛然朝我拉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也许是因为今天心情都比较浮躁,忽然看见这么灿烂的笑容竟觉有些刺眼:“今天跟我去外公那里。”   我有听错么?这家伙是说要带我去见他外公?   “去干嘛?”   “丑妇终需见家翁……”雷克斯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看我的眼神也是带有试探性的。   其实雷克斯跟我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这货这么坦荡荡地表现出追求我的意思,但什么也不说,既不说让我做女朋友,也没有任何越过朋友界限的行为。按道理来说,应该还是朋友关系啊……可这家伙是为什么可以这么自信这么厚脸皮地把我当女朋友看的?吃醋吃得那么理所当然光明正大,见家长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光明正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恋人未满朋友之上”吗?   开玩笑的吧。   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问得出口?   “我不想去……”我有些犹豫说这话,低着头,偶尔抬抬眼眸查探他的脸色。   “为什么?”雷克斯的脸色显然凌厉了许多。   “我紧张……”   这速度太快了,还不明不白的,劳资会怕……   雷克斯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稍稍驼着背低头来看我的眼睛,眼带戏谑:“你还真以为是去见家翁?我只是需要一个帮手抬点东西。”   好吧,我承认是我想太多了,以上思想套路偶尔可以用来作为衡量雷克斯此人的标准,但有些时候真是一点都不管用,这货比女人还善变。   “你说话不绕圈子会死……”一把推开他,我就直直往前走,看他一身轻松,不消说所谓要抬的东西还躺在他家黑猫酒店。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郁闷了一路,我觉得还是上面的思维套路比较管用,雷克斯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单方面认为自己已经求偶成功了。都说谈了恋爱就换了脑袋,雷克斯这家伙在自己的自以为是里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脑子都有些秀逗了。   坐在他的车上,满脑子想着车后座那仅有的一篮子水果,雷克斯说过的话我好像一句都没听见,只觉得有人声像苍蝇叫一般在耳边嗡嗡嗡的。现在想想,已经坐了一路站在他外公家门口盯着门牌上的“Superman家”的我,也是够愚蠢的。   不过,从这家外公的门牌这么个性来看,这个外公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比如说,外面的铁闸大开不说,里面的大门也一扇没锁,我们就这样畅通无阻理所应当地走了进去,雷克斯没有半句惊讶言语,可想而知,这是常有的事。   也许这个外公有着构建大同社会的理想。   才进门就听见一个老爷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小雷来了呀,给客人装杯茶再给婷婷做点吃的吧,婷婷快回来了。”   外公家跟雷克斯家很不一样,同样是两层格局,但显得狭窄许多,雷克斯家的二楼有点像阁楼,客厅的天花板很高,外公家则是传统的两层楼,你根本看不见外公在楼上什么地方,只能听见他说话。   “哦。”雷克斯看来很听外公的话,没有半点忤逆,甚至表情。   “新来的丫头来楼上见见我呗!”外公大约是在呼唤我,这声呼唤还真是……我又紧张了,身体颤抖了一下。   雷克斯忽然拉住我的左手,凑到我的耳边说:“别靠外公太近,他爱乱摸。”   啥?我难以置信地看雷克斯。   雷克斯耸了耸肩,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有点良心的,目送我上楼的时候还是跟他外公交代了一句:“外公,不要太过分了。”   这栋房子虽是砖头砌成的,里头不是木头,却有着木头的颜色,显得有些阴暗,本以为二楼也一样。楼梯有三节,一节绕过一节,慢慢地迎来了光亮,是自然的光,看来外公正待在天台。可是,从外面看,这明明是规规整整的正方体房子,中间那部分难道只是水泥砌砖吗?没有看见门……   天台这里有细铁杆搭建的植物棚,细铁杆插在围成正方形的泥土里,植物藤蔓爬上一根根细铁杆,笼罩在半空中占领了阳光的恩泽。棚下被泥土包围的只是一方水泥地和小桌子,外公坐在桌子旁,品茗他的香茶。   外公回过头来看我,看了好一会,也许是把我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有点像扫描机。我的心跳更快了,好似咱在万人演讲台上想不起来要讲的台词。外公的样貌看起来六十岁上下,但他满头稀疏的白发告诉我,他应该不止这个年岁,只是皮肤保养得好。在外公身上看不出来一点跟雷克斯相似的地方,没有雷克斯的邪魅,没有雷克斯的深不可测,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普通老人家那样羸弱,与雷克斯的深不可测不一样的时候,他是看起来很厉害却不知道为什么厉害。   “丫头,你是古莉?”外公突然提问。   外公的脸上有着肯定,完全是见到旧相识的样子,可他也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肯定。当然,他认错人了。我摇了摇头:“我叫骆宇霏,您可以叫我宇霏。”   “你是从大陆来的?”外公脸上有了些疑惑,跟适才的不肯定完全不是一路的。   我点了点头,我的口音很明显吗?这还是在金时空里第一次被人听出来我不是台湾人。不过,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即使听出来我的用语不一样也没什么感觉吧,新时代里文化不断更新,也许他们只当做是新词语的出现,完全不会想到口音上去,再说了,有外地人生活在台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老人家总归是比小年轻们更在意这些事。   外公的脸上多了点喜意,更多了点警惕:“你是广东哪里的?我是从梅州那里来的,十几岁的时候……”   我瞪大了眼睛,还算是半个老乡啊……   “我是广州的……”   “丫头,过来坐,”外公眉开眼笑,招呼我坐到桌子另一头的椅子上,“真是开心啊,这么远的地方还能见到广东来的客人……”   外公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倒不像是雷克斯说的那样“爱乱摸”,倒是有些颠覆我对于门牌的“Superman家”的想象。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外公还是表现出了他对我的不信任,他的笑容里还是有着牵强和疏远,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像他为我倒茶的手那般好客,也不像他说的话那样想让人轻松下来:“不过丫头啊,你长得还真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孩子,我估摸着她长大了也跟你长差不多样,尤其是你眼角的那颗痣……”   “……是么?”   “她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年纪了……”外公说起话来有点像是在催眠,虽然是主观语言找不到可信的证据,却莫名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   “你有见过她吗?她叫古莉。”外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像发射连珠炮一样说着,“你见到她一定也会吃惊的。不过她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啊……说起来,已经好久没见过那丫头了,那丫头有意思得很,喜欢到处乱摸,而且只摸人屁股哈哈哈哈……”   听到外公说的这番话,可想而知,这个叫古莉的女孩跟外公很谈得来,比如说在摸人屁股这件事上,也许雷克斯说的没错,外公爱乱摸是真的。不自觉缩了缩自己的身体,我坐到了椅子上的一侧,离外公远的那一侧。   “丫头,你不是金时空的人吧?”外公突然抛出一个问题,我震惊了。   外公接着说,眼神犀利了许多:“是谁帮你开发的战力?你的战力都漏出来了,控制力还不行啊丫头……啊不过你放心,漏得少没那么多人会发现。”   这种时候,狄雅士是不是在某处监视着我,适当的时候警告我不要说出他的事情?   可是,狄雅士没来。   “丫头,你就直说吧,有些人还是会怕我的。”外公才说完这句话,突然像是对什么人说话,反正不是对我说,“好好好,是尊敬,尊敬我。”   外公该不会是……对狄雅士说话吧?他们认识吗?不对,认识也不奇怪,外公看起来倒有点像是跟狄雅士一路的,知道很多的样子。   外公好像瞬间就知了了许多,也许真是狄雅士对他说了些什么。外公忠告我:“丫头,按我说,你的战力都被开发了,就好好学着控制战力,回到你的地方去,留在这帮这个闹别扭的小子做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公的话。老人家的教诲总能让我等阅历浅的人无言以对,并不是不赞同,只是没有底气去做反驳。叛逆心理总让我们想要反抗,但老人家们说的话总归在理。只是“哦哦”的敷衍说多了,也就懒得说了。   “丫头,手拿来。”外公伸出手来,等着我我把手给他。我按他说的做了,他看起来似乎不容抵抗。他说:“家人还是重要点,趁着还没陷进去就赶紧走吧,你自己也好过点,我们小雷也好过的。”   “可是……”好吧,其实我是有点放不下狄雅士,怎么说他也帮了我不少,就这样背弃诺言跑掉,好像不是很好。   但说出嘴的还是跟心里想的不一样,这一定是全人类的通病:“如果我违背契约,狄雅士会杀了我的。”   “这倒是……”外公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他刚才的话听来像是玩笑。话说,外公的手一直搓着我给他的手,这……   我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警惕地瞪了他一眼。外公突然笑了起来:“啊哈哈哈,习惯习惯,抱歉啊抱歉……”   外公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哎,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外公走到我身边,把我扶了起来,右手轻拂我的背,道:“只不过,外公我说的话也是有理的,自私点说,我不想看见我孙子抱着枕头躲被子里哭一辈子……”   雷克斯真的会哭很久吗?   外公还在接着说:“小雷这孩子,要不无情,要么重情至极,若你还没做好决定,就不要让双方都陷进去了,到时候痛苦的只有你们自己。”   外公这番话犹如重锤一击,直接敲中我的心脏,提醒了我一件一直被我忽略的事,也许只是我一直不敢面对。走或不走,现在对于我而言已经是难题,更何况是之后?帮完狄雅士之后,谁知道我还舍不舍得离开?   外公轻拍我的背,说:“爸爸妈妈……该着急了吧……”   反正我是舍不得家里的。   不知何时,外公的手已经进入了不能走的区域,我竟这么迟才发现,吓得我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久违地惊叫一声。外公的手在我屁股上轻掐了一下,眼睛还笑眯眯的,嘴里说着:“盆骨大,屁股翘,肉结实,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雷克斯和骆宇霏的甜文…… 然后写歪了T T 话说一直都没有人给我留言真的很忧桑~~ 由于开学后课业忙碌,没法频繁更新了~~所以我还是会努力的即时是不定时更新T T 请多多支持啊   ☆、交织   此地不宜久留。   回头看了一眼雷家外公,我赶紧退了几步,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撤到楼下去看看雷克斯吧。   “外公,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不等外公回答,我边连连鞠躬边退下楼去。   走着能够听见身后外公意味深长的笑声和说话声:“别着急走嘛……多待会……”   雷婷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自己一个人坐在楼下沙发上,盯着手里的洋芋片听电视。电视机上播着的是一出动画片,我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动画,但是雷婷似乎对那动画一点都不感冒,只是死死盯着洋芋片不停地从盒子里掏出洋芋片塞进嘴里。   “嗨,雷婷,你回来啦!”   不说话不是很好,但说话也似有些尴尬。雷婷对洋芋片大约有着专注的爱意,过了好一会,她才对我的问候给予反应。雷婷转过头来,将洋芋片递给我:“要吃吗?”   “谢谢。”   其实我对洋芋片也很是喜爱的。   这时,楼梯后面传来了“嗞嗞”的油炸声,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香浓的油炸香味,闻起来像是煎鱼的味道。是雷克斯在厨房烹饪。他能做好吗?看起来酷酷没什么良心的雷克斯虽然也自带许多呆萌属性,但总归是可靠的,应该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天啊,会煮饭有头脑的帅哥,老天你给我这么一份大礼还真是不知道有没有福分消受。   “雷婷,”我问,“你哥做菜可以吗?”   雷婷嚼着嘴里的洋芋片回答:“还行吧……如果是第一次做的菜。”   什么意思?   掐准了这个时间点,香香的煎鱼味慢慢向焦味过渡,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雷婷这会果断关了电视,疯狂地消化着怀里的洋芋片,还不忘指给我看电视机旁边的储物柜:“那里还有别的吃的,建议你吃点当晚餐。”   “我还是去厨房看看吧。”这种时候,不去搭把手好像不是很好,虽然我也并非十分厉害。   整个厨房都充盈着煎鱼的糊味,闻起来不难闻。雷克斯似乎没有因为烧焦了鱼而焦急彷徨,他依然冷静地关了火,这会正将那条鱼盛上盘子。但是,鱼身翻转之后,黑了一大片的皮肉看着只觉可惜。   雷克斯毫不犹豫地将那条鱼倒进我身旁的垃圾桶。这会他才看见我,脸上露出了羞涩。可是,我的关注点全落在那条被浪费的鱼上了:“把黑色的切了就可以吃啊!”   “不可以。”雷克斯撅了撅嘴,扭身回到他的煮饭台上,“今天不吃鱼了。”   不知为什么,刚才上来的那点点火气瞬间就被浇灭了。我走到他身旁,观望了一下台面,还没有任何一道完成的菜:“那你要做什么?”   雷克斯确实是认真地思考了,答:“你想吃什么?”   砧板上放着两只番茄,但奇怪的是,菜刀上显然有切过番茄的痕迹,被切的番茄呢?一时忘记回答雷克斯好像让他有些不高兴了,他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番茄……炒鸡蛋吧。”   “不可以!”雷克斯马上就回绝了我的提议,语气坚定且强硬。看看他不自知的噘嘴,又瞥了瞥砧板上的番茄,我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雷克斯更加羞愧了,扭过头去不看我。我忙收回笑容——当然还是掩不去嘴角的笑意——轻拍他的背,说:“番茄炒鸡蛋是我唯一拿手的,我教你。”   雷克斯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你真的会?”   我点头:“反正不是我做,我就告诉你什么时候要做些什么……”   雷克斯的手指来回摩挲着手里锅铲的手柄,终于点了点头答应。“很好!”我说,顺手抢过他手里的锅铲,吩咐道,“首先先把番茄切好,这个你会的吧?”   “当然。”雷克斯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他的不可一世,话音才落便拿起刀利落地将番茄切好。虽说雷克斯此人可靠,但是真真想不到他确实会两手烹饪技巧的:“你经常自己做吃的吗?”   “不是。”雷克斯将番茄切好后,又麻利地将刀放到洗手池里冲水。   “那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无师自通。”雷克斯简洁回答,又问,“接下来直接炒番茄就好了吧?”   我点头:“又自恋。”   雷克斯勾起嘴角,挺了挺胸膛,开了炉子,淋了油,下了番茄,配着专业的姿态自豪地告诉我:“我说的是实话。做菜这种东西,有心就行。”   “这话说得在理。”我对他表示赞同,但补充道,“但是也得要有运气。像你就是运气好才每次胜在第一回,败在下一回。”   “你在说什么?”雷克斯用锅铲轻轻撩动锅里的番茄。我故意扭过头去假装高深地笑了笑,双手抱拳在腰上,围着雷克斯走了半圈,才回答,“听说你只能做好第一次做的菜。”   雷克斯叹了口气:“又是雷婷说的……”   “哎哎哎,”见番茄汁沸腾得有些厉害了,我忙喊道,“火小点。”   雷克斯乖乖地照做了。番茄的水分有点少,看起来也不是红扑扑的,估计没长熟。我拿起手边的碗斟了半碗水,递给雷克斯:“加点水,翻炒一下番茄,等番茄煮软了就加盐和糖。糖得多下,不然会酸。哦对了,盐不要下太多,知道吗?”   “你当我傻吗?”雷克斯又噘嘴白了我一眼,但他自然还是按我说的去做了,下糖的时候还不断问我“够了吗够了吗”,这样子让我想起最初妈妈教我做番茄炒鸡蛋的时候。   妈妈?   “现在该下鸡蛋了吧?”不容我深思,雷克斯打断我的思绪。我看了看锅里的番茄,确实已经软了,便点点头,还提醒他:“下了鸡蛋炒两下就该熄火了,这样鸡蛋才会又嫩又滑……”   “ok。”雷克斯比了个手势,心情似乎兴奋了许多。   锅铲“锵锵”的声音落下,出自雷克斯之手的番茄炒鸡蛋火气腾腾地呈到了我的面前。看盘子上那橘红色和鲜嫩的鸡蛋花,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尝了一下。立即,我便朝着雷克斯比了大拇指:“味道刚刚好!果然名师出高徒。”   “是我天赋异禀。”雷克斯笑了,甜甜的。我当然不甘示弱,得趁势抬高自己的地位。在洗手池冲了冲手,说:“以后你就别拿什么阿瑞斯之手了,拿锅铲最好!”   “你来负责吃吗?”雷克斯的嘴角露出了坏坏的笑意,又占我便宜。恰在此时,外公出现在厨房门口,插话道,“小雷啊,这丫头说得对啊……”   外公走到雷克斯身边,轻而易举地将手搭在雷克斯的肩上。如此看来,外公的身高不矮,看起来确实还年轻得很,果然是得道高人的姿态吗?他接着说:“小雷,这丫头不错,很适合做我的媳妇。”   “外公,是孙媳妇。”雷克斯强调。   他不觉得耳朵热吗?他不觉得害臊吗?我的脸都滚烫滚烫的了。   外公脸上本来和蔼的眯眯眼突然瞪大了,认真严肃的样子有些吓人,他直直看着雷克斯:“她不适合当我的孙媳妇,只适合当我的媳妇。”   八点钟的酒吧街上,异常的安静,总觉得有什么让人不安的事将要发生。黑猫酒店暧昧的粉红灯光就在前方不远处,我终于找到了些许宁静。只要能见到小七,就不至于一直在这样冰冷的气氛下不自在下去了吧?   外公颇有深意的一番话似是在警告我些什么,他也成功地让雷克斯感到困惑,雷克斯明显不认为外公是在开玩笑。雷克斯的眉头从刚刚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看着就让人担心他的头会不会很疼。但他也不说话,只是顺其自然地吃饭喝水离开,看起来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雷克斯还是从问我开始:“外公在楼上跟你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纯聊天。”   “你胡说。”雷克斯一眼看穿。我们就这样停在了黑猫酒店的门口,静默着看对方的双眼。他在等我回答,我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不是吗?雷克斯知道的,我不是金时空的人,他一定知道。那我还需要隐瞒什么吗?对呀,我哪里需要隐瞒了?自己纠结了那么久都是纠结些什么东西啊!真是榆木脑袋!   不就是生活在一个异世界里,被这个空间排斥了才会受攻击吗?不就是想回家才会与狄雅士达成协议吗?只要不暴露狄雅士此人,有什么不可说的?   “其实……”   都可以说。只是,要回家丢下雷克斯这件事,好像说不出口。   “哎,你们在啊?有看见汪大东吗?”骆余蔚大小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跟随着雷克斯的目光看向她。大小姐也不等我们任何一个人提问,自觉报明来意:“刚刚将汪大东忽悠过来了,我得来收拾烂摊子。”   雷克斯果然还是很介意再见汪大东,他正准备要走:“那我还是先回家吧。”   临走,雷克斯还嘱咐道:“骆余蔚你最好叫你家管家来把骆宇霏接回家。”   “想得倒美。”骆余蔚一把扯住了雷克斯离去的手,“我就是用你来忽悠汪大东的,你怎么也得留在这帮我收拾烂摊子。”   骆余蔚紧接着凑到雷克斯的耳边去:“怎么说我也帮了你和骆宇霏不少,不是吗?”   雷克斯看了看骆余蔚,又看了看我,不说话。   一下子将关注点转移到小七的房间或许有些唐突,但是在雷克斯和骆余蔚的对话之后发生的事里,没有什么比得上小七房间里发生的事来得唐突,唐突得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我只能一直不停地回想着那样一个画面。   小小的房间里有着昏暗灯光,透过虚掩的门能看见,遍地衣衫乱堆,有女鞋卡在门上,也有男鞋躺在床上。皱褶起伏在床单上被铺上,看不出来哪里是被子哪里是床单。□□的男女就那样以天为被,相拥着躺倒在被褥之间,沉沉睡着,嘴角带有笑意,不知在梦里遇见了谁。   突然眼前一黑,有谁用手捂住了我的双眼。我的手也不自觉地去捂住了谁的双眼。在一片漆黑中,才终于听见一直响着没有停下的音乐,那句歌词是怎么唱的来着?“要是你愿意,诚实讲一趟,彼此都起码觉得释放。”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这么久,终于更新了~~ 大家开学的日子还过得好吗?>.<   ☆、梦成真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近不知道为何,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一天夜里会断断续续地做好几个梦,也总是睡睡醒醒的,像是在梦中惊醒。可回想过来,也不是什么恐怖的梦境。骆大小姐的睡眠质量似乎也不怎么样,虽没怎么在夜里醒来,每夜里总反复呼唤着“丁小雨”名字,像是在骂人。   少女的心事总是多且扰人。   听起来好像我做了很多的梦,实际上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含糊不清的内容表达有着精准的画面,所谓精准,是指画面相似性的精准,实际上我看不出画面有过什么变化,只是反反复复地看,还是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其中有一个梦,让我想起沙罗给我看的另一个画面。   梦里有一台大货车直直地向我驶来,车头的灯光不停闪烁,刺眼得很,画面也因此忽明忽暗。可是,下一秒再看清的时候,货车已经不在面前,而是停在我的左后方。我回过头去看,看见的是满脸苍白,瑟瑟发抖的王亚瑟。   连着几天都做着这个梦,终于让我想通了沙罗的鱼缸里出现的那张图——王亚瑟的脸贴在玻璃上。那面有着黑色线条的玻璃,也许是货车的玻璃和扫水器。   我是不是应该让王亚瑟注意点安全?   其实还有一个让我想不明白的梦,一直想不明白。苍白的床单盖在王亚瑟的腿上,他的左腿打了石膏被高高吊起,这些都只是依据他的位置和动作我自行想象的。那个梦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我的眼里只看得见王亚瑟的眼睛,不,是他闭上的眼皮。我的大脑告诉我,这是一个亲吻的画面。下一个画面紧接而来,站直身子的我站在王亚瑟的床边,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米黄色房门处的小七。   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当你从睡梦中醒来,亦或是从发呆中清醒,精神恍惚的时候,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明明,你看得见人行红灯,你看得见驻足在对面的人群,你看得见急速来往的车辆。只是,因为脑海里突然浮现的一个想法,你的手脚就开始行动起来。   我只是想到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过马路,梦里的事是不是就会发生。   也许沙罗说的是对的,我在梦里看见的,可能就是宿命。   “叭——”   货车鸣笛的声音与平常听见的似有些不同。我的大脑还没能那么快的做出逃离的反应,我只是机械一般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拼命闪着的刺眼灯光快速靠近。然后,我被什么东西推到另一边去了。   幸好,另一个方向的车辆早已及时停下。   幸好,货车只是与我擦身而过。   幸好,车轮后面没有留下一点点血痕。   回过头去看推到我的,果然是满脸苍白、瑟瑟发抖的王亚瑟。他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左腿,裤腿上有明显的肮脏的车轮痕迹,连接着地上的那道车轮痕迹。   货车司机一路跑来,顾不得责骂我的愚蠢,只是不停询问王亚瑟的伤势,然后掏出了他的电话拨通了救护车的号码。王亚瑟应该是感到疼的,但他依然露出温暖的笑容,看向我,嘴里说着刻薄的话语:“你脑子是不是丢在你妈肚子里了?”   你永远不能理解这样一个高傲自大的人怎么会有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灿烂笑容。   骨折是必然的,再见到王亚瑟的时候,他的左腿已经被打上厚厚的一层石膏,干干净净的,像一块白板,让人想要在上面尽情地画些什么东西。   王亚瑟家里派来了几个黑衣保镖守着他。王亚瑟似乎并不想让他爸看扁自己,在电话里孜孜不倦地告诉他老爸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甚至带着命令的口气警告他爸不要来看他。那气势确实像个管事的,不禁联想到这段时间偶有耳闻的传言,王亚瑟要接管土龙帮。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因着内疚傻傻站在这里守着,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像个透明人。好不容易,王亚瑟打发掉房间里的那些黑衣人,看向了我:“你怎么还在这?”   “我……”   “你做过检查了吗?”王亚瑟的神色好了许多,说起话来一点不像个受伤的,“脑部检查。”   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还是不说话吧。   王亚瑟低声冷哼一声,听来似是觉着我有些好笑。空气里弥漫了沉默,忽想起早些日子还在为王亚瑟和小七的事跟两边关系尴尬,现在竟然就在王亚瑟的病房里似是和乐融融的样子。和乐融融?梦里那两个画面弹出。   我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   身体做出了点反应,我往后退了两步。王亚瑟看我往后退,脸上尽是不解:“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只要不吻我……”我忙捂住嘴,怎可以这么口无遮拦。   王亚瑟眯了眯眼睛,疑惑地看我,嘴角渐渐露出了戏谑:“我对你可没兴趣哦!”   “我还是……”我真的该走了,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难说。可是,王亚瑟打断我说话,他似乎是看见了些什么,脸色突然紧张起来,伸出手来拉住了我的手,轻声对我说:“不要回头看。”   我艹!我知道你想做甚,但是力气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我真的不想被你强……吻。   王亚瑟一手揽着我的腰,另一手扶着我的背,转过身来,背对着房门处的小七。他只是在借位。我是紧张得不敢乱动,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盯着王亚瑟的眼皮,为着我们的鼻尖触碰而发抖,嘴唇……只要我不因紧张撅起嘴来是不会碰到的。   可是我很紧张怎么办?为什么我觉得有过轻微的碰撞?雷克斯会打死我的吧?不对,打死我之前他可能会先跟王亚瑟战个昏天黑地……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小七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两眼无神,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她一直站在那里盯着这边看,就像……监控。   我忍不住了,一把推开王亚瑟,往后连退好几步,站稳脚之后,大声喊道:“我要回家了!”   这两人的感情破事为什么非要扯上我!   小七仿佛被我的声音唤醒,迈开脚步很快就走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但她的眼睛完全没有往我这边看,只是看着王亚瑟的脸。她将手里提着的一篮子苹果放到了王亚瑟病床上的小桌板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小刀,熟练地开始小苹果,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那把小刀的刀锋上,我竟看见了光芒。   我的心脏因着害怕、紧张、内疚、不安而快速跳动着。一时间,我竟不知该从何处往外逃离,小七背后的那段小空间似乎还不够我过的。在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小七和王亚瑟都淡定非常。   小七将切好的苹果放置在王亚瑟床头柜上的小盘子里,小心翼翼地端到王亚瑟的视线里,也不说话。王亚瑟一直都没有看小七,像是要躲避她的目光,一直都很别扭地看着床头柜上的小盘子,然后看见了苹果。   小七将东西都洗干净放好之后,淡淡地对王亚瑟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小七就径自拉着我往外走,好像本来就是为了来把我接走的。   “小七……”   我该不该跟她解释刚才我跟王亚瑟其实什么都没做?可是如果说出来,王亚瑟那边应该怎么交代?甚至是他,都没有给我交代过什么。   “嘘——”小七面朝前方,用右手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发出气音。她一直都是用左手拉着我的右手腕,一直把我往外拉着走,拉出王亚瑟的房间,拉出医院的草坪。她未曾回过头来看我哪怕一眼。   “是老板让我来接你回家的。”小七自顾自地说着,完全看不出来是在跟我说话,“他听说你出车祸,是王亚瑟救了你。他不方便过来接你。”   “他怎么会知道……”我嘟囔着,不敢大声问。我现在有点怕小七。   但小七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还是按着自己的思路自己的节奏说话:“老板让我将你安全送到家,再把情况汇报给他,包括你刚刚跟王亚瑟亲吻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又更文了T T   ☆、苦衷   小七有没有跟雷克斯提过我跟王亚瑟亲吻的事我不知道,至少昨天半夜雷克斯偷偷来见我的时候,没有说起过半点这件事,脸上亦没有一点愠色。这意味着,我还可以静观其变一阵子。   但是在小七身上,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是带着内疚之心来看望王亚瑟的,但在这纯白的病房里看不见王亚瑟的身影,只看见小七在细心地打理着房间的一切,旁若无人,安安静静。   我已经站在这里盯着她看十五分钟了,她依然在循环着叠被子、擦桌子、洗苹果、倒热水的动作,仿佛无论怎么做,她所做的都不够好。她在固执地追寻着完美。   也许她只是在等王亚瑟回来?   答案是否。小七好像终于感到了满足,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意地朝着窗外的阳光看了半会,最终退了回来。是的,退了回来,就像被阳光刺痛一般退了回来。   她说:“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直视太阳了,有点痛。”   小七她是在担心我为着她的事而担心。最近这段时间,她都像是局外人一般劝慰着我,仿佛受了伤害的人是我。但是这一次,感觉是个终点,她不会再说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了。小七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在讽刺着我最近一段时间纠结着的都不过是些愚蠢的琐碎事:“亚瑟跟我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什么时间啊环境啊都不是什么不可抗因素,我们战胜不了的不过是自己。至少,我们有过感情,就够了。”   小七回过身来,擦过我的肩,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很轻的话语在我耳边:“如果亚瑟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说,‘她都知道了’。”   他们两个就跟约好了一般。小七离开不到五分钟,王亚瑟就回来了,径自走到床边,看了床头那盘苹果一小会,又看了看垃圾桶里的变了色的苹果,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然后,他拿起盘子边上的牙签,开始戳起一块又一块苹果。   “她有说什么吗?”他问。   “她说,她都知道了。”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王亚瑟问我的时候,我就只能傻傻站在原地,充当传话的人。王亚瑟讶异了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自己露出了笑容。那是放下心中大石的轻松笑容。   放松下来的王亚瑟,似乎不再避讳跟我讲任何事,包括他一直死活不肯说的所谓苦衷。吃完最后一块苹果,他小心地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抬回到床上,自己靠到墙上,视线转向窗外的阳光:“在英国的时候,我一直在琢磨着怎样尽快回来,怎样带纪柒离开。我一直在调查纪柒的身世,我想知道我爸为什么要反对我们在一起。然后有一天我发现,纪柒的父母跟我妈扯上了关系。我爸一直跟我说,我妈是车祸死的。我去看我妈的时候,她身上全是伤痕,几乎认不出她的脸来。我一直以为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可是,在我爸的资料库里,有着纪柒也有着她父母的档案,尤其是她父母的档案里特别注明了是杀害我妈的凶手。”   “我想,纪柒的父母是被指使的,不然我爸绝对不会放过纪柒。”王亚瑟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吗?当你知道自己心爱的母亲是被心爱的人的父母杀死的,你才会发现对这个人的爱也许比不上对她父母的恨。因为我做不到完全忽视她父母杀了我妈这件事。”   人的一生不可能真正做到只为自己而活,除非没有感情。有爱就会有恨,谁都放不下谁。站在王亚瑟和小七的位置来看,也许不作为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就打算,就这样算了?”   这样听来好像是明知故问,但任谁听了也会觉得可惜不是吗?   王亚瑟点头:“恨不起,也爱不起。那就这样吧。”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雷克斯。   我知道雷克斯会来找我的,他现在每天夜里都会先来看我一眼,除非我去过黑猫酒店。我就等在大门那,等着他来。我们需要出去走走,不说给别人听。   夜里有些风,呼呼地在耳边疾驰而过,雷克斯听完我说小七和亚瑟的事后,分外冷静,即使我说了,我跟亚瑟有过借位的亲吻。   他只是将双手插在自己的裤袋里默默走着,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在我的身边。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也没有看向我。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是你有话想对我说吧。”   他突然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停下脚步。我也停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他又没戴眼镜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镜淡出了他的生活,但他显然活得更自在些。我叹了口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该说的总归是要说的。   “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我不知道应该用些什么字眼才能更准确地表达我的意思。“分手”?我们似乎从没有建立起情侣关系。但我们之间绝对不仅仅是朋友关系这么简单。   “理由?”雷克斯的声音听来很平静,但他的眼神里显然有了不安。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往后退几步,低下了头,不太敢去看他的脸,也不太敢太接近他,“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雷克斯又是沉默了很久才说话,而且他一直没有动,我能看见他的双腿和双手都像僵硬了一般。但也许,他的双手在口袋里有过挣扎。他淡淡然说着话,跳开了原先的话题:“所以你的战力才会那么快的得到提升。”   “你想走。”不需我回答些什么,雷克斯下了定论。看来他更在乎的并不是我的战力从何而来,那我根本不用担心因暴露狄雅士的事而招惹麻烦。只是这话听来,喉咙里酸酸胀胀的。   雷克斯又不说话了,反而往后走去,躲在了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似乎并不想让我看见些什么。如果我要足够决绝地斩断一切,就不应该对他有过多的依恋。   走吧。不要回头了。   我大概明白王亚瑟所说的“恨不起,爱不起”了。恨,不知该恨谁。爱,爱了更煎熬。   不是没有想过,有些“再见”说出口是再也不能见了,每每想到,心里都是一阵酸楚。即使做好心理准备,也还是想要哭。别说是雷克斯,骆余蔚我舍不得,小七我也舍不得,就连王亚瑟也……   啊……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来……   就见不到这些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着写着有点力不从心,算是瓶颈期,所以有写得很渣的地方也请多多原谅T T   ☆、游乐场   好几天没见过雷克斯了,倒见着雷婷来家里找我。最近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雷婷的心情似乎很好,脸色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都要明媚许多。她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真的好似一束阳光洒进眼里。   “姐姐!”   雷婷扑进了骆余蔚大小姐的怀里。果然,她是骆余蔚的超级粉丝,所以才会一进了宅子就直奔骆大小姐的房间,刚巧碰上我这个来陪着心情不好的大小姐一起心情不好的人。   “哦雷婷,好久不见。”骆余蔚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嘹亮起来,但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心情。她根本笑不起来,已经好多天都这样了。   她甚至好久一段时间没去学校。   “姐姐,我们一起出去玩吧!”雷婷从骆余蔚的怀里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骆余蔚的脸。可是骆余蔚只给了她一个尴尬无奈勉强的笑容,只有短暂的一瞬间。雷婷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仿佛知道这间屋子里的女人心情都很糟糕,她仿佛就是为着解决一屋子阴霾而来的。她看向我,对我说:“你也一起吧,我们去游乐场吧!”   骆余蔚并不表示认同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呆呆地追着雷婷的目光看向我。这听起来看起来都像是她俩一早约好了一样。   我点头。   理论上来说,我跟小七现在的关系应该是很尴尬的,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是那样笑着看我,还是那样过着她自己的生活。别说不知道的人,连我都不肯定到底前阵子发生的那些事是不是只是我在做梦。   站在路边等老管家开车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买了早餐要回家的小七。她家应该不在附近,但若是小七,买早餐买到这附近倒是正常的。她便是这么说的:“走着走着就买了早餐。”   听来像是散步过程中肚子饿了随意买的早餐,但她也明确表示:“我是出来买早餐的。”   她没有向我展露出任何应有的尴尬,反而很云淡风轻。   “这个姐姐也一起去玩吧。”雷婷提议道。   “好啊。”   不等我们其他的人反应过来,小七也没问清楚到底去哪玩,她就答应了。惊讶了人,我能看见受惊的骆余蔚脸上有了稍微激烈了点的变化,她睁圆了眼睛。   感觉只能用“随波逐流”来形容我今天的日子。   想起以前去游乐场的时候总是纳闷人那么多、队伍那么长,看到现在人不多队伍不长,理应很高兴。但是少了期待,似乎也就少了喜悦。坐上旋转木马等待开始的我们,好像遭受了仓促一般,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反应不过来。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要经过等待才会觉得珍贵美好。   木马时升时落,缓慢地,想要走好长一段时间。看着这个世界上下滑动,画面却没有太多变化,依然是灰蒙蒙的天,依然是空荡荡的乐园。也许不应该玩旋转木马的,在时间的缓慢流逝中,悲伤的情绪会没来由地再次积聚。   下了木马,我和骆余蔚都大力提议玩刺激的项目。   “这种慢悠悠的实在太没意思了,雷婷,我们去玩过山车吧。”骆余蔚二话不说就拉着雷婷的手走,走向距离还挺远的那过山车。   我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小七,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还做不到像她一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依旧认为我们之间必然有尴尬存在的。但小七不一样,她很爽朗地就跟我说:“我们去买冰淇淋吧!”   看她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想太多的作女。明明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她又问我,已经往小摊子走去了。   “巧克力。”我的声音很小,也不知她听没听见。但她也没再问。   这时,雷婷小跑着过来了,一把拉住我的手:“你们快来啊,姐姐都上去玩了。”   “我们要吃冰淇淋……”   雷婷的喜悦充盈在她的瞳孔里,她立马看向小七待着的那个小摊子,嘴里喊着“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就跑了过去。   不知为何,会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好笑的心情在跟着骆余蔚大小姐玩了三次过山车(实际上她已经坐了五遍了)之后,更加热烈了。可能是因为在疾驰之中,大脑里的一切都会被猛涨的肾上腺素冲走了,真正的抛之脑后。只能喘着气去感受内心的空旷,以及想不起任何高兴不高兴时的兴奋,在一声声的尖叫声里让自己被淹没。   “简直爽啊!”骆余蔚心情大好,仰天长叹,叹出胸腔里的所有不满。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真亏你这时候还有可以吐出来的怨气。”   我早就把所有的郁闷都吐出来了,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纠结死。   “再玩一次吧。”小七小声说着,便朝着过山车去了,不像是在提议。她也玩四回了,第一次还是带着她的冰淇淋上去的,真不知道工作人员为什么会允许她带着冰淇淋上去。   “好。”大小姐也就那样跟着去了,她真的还有那么多怨气吐不出来吗?   边走着,大小姐就像是在发誓一样,大声地朝着整个游乐场宣告:“坐完这一次我就重生了!丁小雨我们走着瞧!”   雷婷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抬起头来冷着眼看我:“丁小雨是谁?”   “坏男人。”这么说虽有些偏颇,但至少在这一刻,站在骆余蔚这边的我们,可以这样定义丁小雨。   雷婷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激动,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自顾自地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垮在椅背上,她是累了。   我坐到她身旁,掏出水瓶来咕噜喝了两口,装作若无其事,问:“你哥……有去看你吗?”   “没有。”雷婷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的,“听说他都宅在家里了。前天外公打电话让他来吃饭,他也懒得动。”   “这样啊……”   “我可以靠在你肩上睡会吗?”雷婷像是考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我。我看向他,笑了笑,点头:“枕着我大腿睡吧,会舒服点。”   腿上枕着个人,直直坐在长椅上,盯着面前的树、过山车看,扫过越来越多的来往的人。我现在的背影大抵像极了电影里的某一个画面,但作为主角的我这样坐着其实有些尴尬。迷茫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却又觉得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走还是留。整个金时空都在盯着我不放。   “该走了……”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很久没听见但依旧熟悉的声音。狄雅士来了,可能就在我的身后。只感觉有股力量拉了我的双肩一把,整个人都像是被提了起来,眼前忽地一黑。   之后的事,我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恶魔式体能训练   这是哪里?   黑漆漆的,而且是纯黑,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能踏踏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躺在某个平面上,我以为我在做梦。只有我躺过的地方是温暖的,伸手去摸别的地方是冰冰凉凉的,像是地板砖。   “你醒了?”   狄雅士开门的那一刹那,外头的光一下子填满了整个空间,方方正正包围着我的这个地方,有四面大大的镜子。是形体房吗?狄雅士是怎么做到让这个地方黑得那样彻底,像是墨均匀地抹在纸上那样黑得彻底?   “这就是我厉害的地方。”狄雅士走过来,伸手拉着我的左手臂,“咻”地就把我拉了起来,“现在开始做热身,我们要开始体能训练了。”   “体能训练?”   “你的战力已经被激发出来,可是你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住那么强大的战力,现在你或许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压制不住你的战力不止,还有可能被战力伤害你的身体,什么时候暴毙在路上也不出奇。”他说,不,应该是恐吓,他的眼睛透露着深深的恐吓,一点不符合他瞳色该有的柔和。   我竟无言以对。   “现在出去跑圈,先慢跑十圈热热身。”狄雅士把手指向门外,“绕着这栋建筑跑。”   我以为这只是一栋五十平米左右的房子,走到外面才发现,这是一栋墙超级无敌极度厚的房子。这个形体房,对,只有一个房间,没有其他门了,占地面积可以说跟体育馆差不多广,绕着它跑一圈应该相当于四百米的跑道。   这么不科学的设计一定又是狄雅士做出来的具象化幻觉。   本以为狄雅士这个变态会要求我一下子做些什么剧烈的运动,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热爱运动要天天跑步的人,没想到他还算仁慈,只是慢跑十圈,也不计算时间。   如果我跑得足够慢,这一天下来应该就不会做太多练习了吧。   “想得倒很美,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想对了,”狄雅士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也跟我一起慢跑着,“不管你每个项目花多长时间,只有你把所有项目都达标了,你的这一天才会结束。”   ……   狄雅士的腿比我长,即使速度不比我快多少,他还是轻而易举地超过了我的,在前面领着跑:“要是你的落后我半圈以上,沙罗会用雷电提醒你的。”   狄雅士指了指不远前方站着的女人。   那是沙罗?她的黑帽子搭在的肩上,露出她轮廓分明的面容和带点酒红色的长发,长至脚踝有点波浪卷的长发。   跑着步颠簸着,不能看仔细她的脸,但她的肤色真的很白,苍白,尤其是在浓浓的烟熏妆映衬下。沙罗好像没有涂口红,嘴唇有点像冻得发紫,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施毒的人。没错,虽然长得像中毒了,她的气质压倒了这虚弱的面孔,她就像是一抬手指能把你毒死的蛇蝎女子。   雷电。   “电不死你,只是会难受。”经过沙罗身边的时候,她轻声说着。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却不能死。也许就是我现在这种状态。   如果我不加快速度,很快就要尝尝被电击的滋味,如果我加快速度,可能跑没几圈就喘不过气来。   我赶紧加快了我的脚步。我应该还不至于虚弱到跟狄雅士保持半圈以内的距离。   有人说,找到了节奏,跟着节奏跑,不去关注自己身体的疲惫,跑着跑着就会全身心麻木,跑再多圈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直到停下那一刻才会感受到酸痛席卷而来。   万幸,一心一意要追上狄雅士让我忘记了自己呼吸的难过和小腿的酸疼,十圈下来我没有被电击过。不幸,停下来的那一刻,双腿一软,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还是没有办法平复狂跳的心脏,我知道我应该站起来走走,这样才是对我心脏最好的保护,然而小腿又软又酸,使不上劲,屁股两侧像被什么东西夹着,又酸又疼,动弹不得。   我就这样坐在地上,接受了一次电击。   这简直就是用八百米考试的速度来热身。   只是因为不能按狄雅士要求的马上起来做下一个项目,还是逃不过寒毛鸡皮疙瘩一次性被电流刺起的厄运。那感觉,不疼,但从麻到软的过程,好像找不到自己的身体的感觉,跟疼差不多难受,关键是我还能感觉得到屁股和小腿的痛楚。   好不容易回到室内,狄雅士就摊开了两张瑜伽垫:“现在来做些热身。”   还热身?那刚刚的跑步算什么?   “我现在需要你把自己的身体拉伸开来。”狄雅士拍了拍垫子,示意我坐下,“快点。”   在我来这里之前,我不知道平板支撑是个什么鬼,然而,第一次做我就被要求必须支撑一分钟,提前掉下来就要感受一下被火烧的滋味。惩罚者依然是沙罗。   难不成要放火烧我吗?   可是光用手肘和脚趾支撑整个身体,还要求从头到脚整个背部是平的,我现在还做不到啊……我的手和脚都在发抖,你没看见吗?好酸好酸好酸……一分钟怎么还没到。   啊……不行了。   “啪”   我趴倒在瑜伽垫上,期盼着手脚的酸疼快快散去。   狄雅士和沙罗当然不会拿火来烧我,只是这些人厉害着,不知用些什么咒语,一个妖术就我全身滚烫烫的,烫得我到处乱滚。滚在冰凉的地板上,比我躺着不动要舒服得多。   做不到就要惩罚,这算哪门子体能训练,明明就是折磨人,难道不懂循序渐进吗?   “如果是高强度训练,你还需要做四组平板支撑。你觉得还不够循序渐进吗?”狄雅士抬起来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看,“这次我是用你的手机通知其他人你是有事回老家去了,在我这你是待不了几天的。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些训练等你回去了你还得练,天天练,不然下次你再来没有进步的话,还得受罚。”   眯了眯眼看这个面容妖艳的男人,虽说偶有温柔的目光,更多时候他眼睛里闪耀着的事狠辣。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个人是痴情至极,极得可怕。   “休息五分钟就下一个项目,俯卧撑。”狄雅士松开了手,径自走出了形体房。   盯着他离去背影的人不止我一个,当我意识到沙罗并没有离开而回头去看她的时候,她也正盯着狄雅士看,脸上有着与她狠毒妆容不相符的畏怯。   “沙罗?”   沙罗好像没有听见我的呼唤。   “沙罗!”   她终于听见,看过来。可是她脸上的畏怯还未来得及散去。“你还好吧?”   她呆了片刻,摇了摇头。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   “化妆而已。”沙罗走到角落里,拿起一瓶水扔给了我,随后又开了另一瓶水自己喝。   接过了水瓶,我还是盯着沙罗的脸看。不是化妆的原因,她的脸比先前更白了,这会才开始有了点点红润,很浅很浅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三个月……我终于码了新文T T 辛苦各位等待的读者了~   ☆、梦,梦沙罗   这两天,除了在做做不完的热身,就是瘫在地板上靠着沙罗提供的水和巧克力度日。大热天里做运动,真是让人丧失食欲。   跑十圈、平板支撑、俯卧撑、仰卧起坐、倒立、跳绳、折返跑,这一系列动作一轮接一轮地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狄雅士都只是把它们称为“热身运动”。为什么要在两天里做那么多天的热身运动,所以真正要学要练的还教不教了?   “不教。”狄雅士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我恨不能当着他的面将手里的矿泉水捏爆。   带着我做过五遍之后,狄雅士就不见人影了,昨天完全是沙罗在盯着我做,关键沙罗跟狄雅士一样铁面无私。   “啊……”   做完第60下仰卧起坐,我长叹了一口气。好累。   “休息五分钟吧。”沙罗把矿泉水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又回到了她的小角落里。   安静了好一会,我有点不甘寂寞。   “沙罗,这次你不教我预知了吗?”   “我能讲给你听的都讲过了,全靠自己领悟。”   “可我还是不会……”   “你的能力你不需要会……应该说你已经会了,是天赋,它要来的时候就会自己找上门。只不过你的战力越高,你得到的预知就会越多。”   那其实我真的只要练好体能,控制住我的战力,就可以获得强大的预知能力,老天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狄雅士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沙罗突然问道。   “你不知道吗?”   他们俩是一伙的,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狄雅士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   沙罗沉思了好一会。我倒是也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见面会切磋惺惺相惜的样子,好像知道彼此很多事情,可除了一起对付我好像也没什么交流。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沙罗突然一个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不要多问。”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沙罗没有回答,可她开始四处张望,似是在试探些什么,但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试探的东西。她终于说话了:“我妹是他……”   “呃啊……”   沙罗突然抱着脑袋喊出声来,很快就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头痛发作。“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狄雅士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他更高大几分。他的身姿看起来还是那样美好柔和,他的目光却早已充斥了愤怒:“我跟你说过不要多嘴。”   随即,不等沙罗好转,也不等沙罗答应什么,狄雅士甩下一句话给我就走了:“还不快继续!”   门自己“砰”地关上了。   “沙罗……”我忙去扶起稍微好点的沙罗。她的脸更白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快去下一个项目。”   这是梦吗?   这不是一个熟悉的地方。   灰蒙蒙的天空,被四堵只有腰高的水泥墙包围。那方方正正像是小房子一样的,是水箱?这是天台么?   “你不要过来!”有谁的声音在嘶吼着,很尖锐。我回过头去,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白皙的手,酒红色微亮的长长卷发,长至脚踝。   沙罗?   女孩的左手一直在向后阻拦着什么,就是不肯转过脸来。她站在围墙上。   “危险……”   这是我的声音吗?可是我没有说话吧。这只是梦而已。   “你不要过来!”女孩的嘶吼里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她不断跺脚,不断挥手,好似癫狂,“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都离我远点!”   “快去救她。”狄雅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有谁的呼吸在耳边,回头去看全没有半个人影。   突然有谁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向了那个女孩。女孩回过头来,惊恐地捂着她的双耳尖叫着,尖叫着,声音刺得我耳膜疼。   是谁拉了我一把,却消失了踪影。   “推她下去。”又有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柔又阴森,好陌生。   女孩睁大了她惊恐的眼,躬着身子不停跺脚,不停地朝我挥动着她的双手,似要将我赶走。可是她的手一直够不到我。   她不是沙罗。她跟沙罗长得很像,可她分明没有沙罗那样高挑的身材。   “走开!走开!”她还在张牙舞爪地嘶吼。   “救她!”狄雅士愤怒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一直没有停下,“救她!救她!救她!”   还有另一个声音,那个陌生的声音也在不间歇地催促着:“推她!推她!推她!”   “啊——”   女孩在自己的慌乱之中往后倒去。   出于本能,我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女孩的手。女孩的手很白,白得刺眼,也许是因为她那身黑色的袖子。女孩仰望着我的脸上,有着癫狂的笑:“啊哈哈哈哈——”   她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挣脱我的手。   狄雅士的声音还在继续:“救她!救她!救她!”   陌生的声音还在催促:“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   女孩的笑声还在回荡:“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好吵。   我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试图专心地去拉紧那不停晃动的手。   “救她?放开她?”   这是沙罗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说话的声音和吐出的气息都那样真切又接近。我睁开眼去看,果然是沙罗。她的脸上没有浓厚的妆,只有失去血色的白,散乱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脖子处似有几道划伤。   她是在问我吗?为什么语气怪怪的?   “救她?放开她?”   我的手突然被拉了一把,我转过脸去看。一张狰狞的脸近在眼前,眼对眼,鼻尖碰鼻尖。是那个女孩的脸,眼耳口鼻都流淌着血,白皙的皮肤似被撕裂,裂出一道道血痕。她的眼睛瞪得巨大,眼球凸出,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啊哈哈哈哈哈——”   “啊——”闭上眼,我没忍住嘴喊出了声音,睁开眼,天花板的灯光扎得我眼睛涩涩发疼,可是我强忍着不敢再闭上眼睛。   “没事了,没事了。”有谁将我抱了起来,一手环着我的脖子,伸到我后脑勺轻抚着我的头发,一手揽着我的腰,一点一点地把我往怀里揽。我的脑袋就卡在某个人的肩上。   等我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心跳一点一点地快了起来,汗水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不敢闭眼,而挤出了水来。我开始去伸展我的五指,去感受着我坐着的这个软绵绵的到底是什么。   是床。被子还盖在我的腿上。   我开始深深地呼吸。可是那张恐怖的脸还是在脑海里不断出现,眼对眼,鼻尖碰鼻尖,还有那“啊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我在这,不怕。”   这声音……   我挣脱开怀抱,去看,果然是雷克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即将迎来故事大大转折点……   ☆、礼物      雷克斯说,我是四个小时前挨着骆家大门睡的,大小姐发现我之后便把雷克斯叫了来。他们都不相信我是回老家去了。   当然不会相信。   “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来金时空做什么。”雷克斯说。   “并不是我想来就……”   我真的不想来吗?我现在有点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好奇因为有着某种牵挂,我还会走向那面发生变异的镜子吗?我应该也有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就什么?”   “没什么……”   雷克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弯着腰,双手手肘抵在膝盖上。他审视般看着我:“你这三天去哪里了?我几乎把台北翻遍了也没找到你。”   “我不知道……”   虽然这么回答很欠扁,但我是真不知道,去和回的路上的记忆我一点都没有,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   “等一下,你说你翻遍整个台北?”我问。   不会吧?那不是很累吗?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雷克斯只是低骂,回避了我的问题。   看他别过去不看我的眼睛,流露着丝丝像是感激的东西,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喉咙有一阵酸涩。   不是我是什么鬼,而是命运在我身上放了什么鬼吧。现在想想,除了来到金时空和要回家这两件事之外,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似乎都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说给雷克斯听……   “别说这个了,最近终极一班怎么样了?汪大东和班导的事……还有小七,小七她还好吗?”   雷克斯安静了片刻,最终是放弃了追问。有些时候他还是温柔的,不会强迫我去回答什么。但他这样的温柔更让人煎熬,眼睛里尽是对答案的渴求嘴里是勉为其难的妥协。   他说:“终极一班的事……好像是解决了。我也没多留意。至于纪柒……一切正常吧。”   “一切正常?”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小七跟汪大东是没见过面的吧,跟不认识的人上床的结果是一切正常,这正常吗?   可是……   对于小七来说,也许是的。   “那汪大东那边呢?黄安琪她知道吗?”小七就算了,难道汪大东也……   雷克斯摇摇头:“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连汪大东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一根筋的人也可以把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当一回事吗?是我太保守还是他们太open?   “天啊……”实在接受不了,我只有向后一倒,躺进被褥里冷静冷静。   雷克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里的好奇……说是关怀也许更贴切,他还是想听我说,原原本本地把一切我所知道的告诉他。他的双手分别压制我的双手,他的脸紧靠着我的脸,眼睛与眼睛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能够一眼看到我眼睛的最深处。   “与其去想别人家的事,不如先处理好我们家的事。”雷克斯的语气里有着坚定,他可能会使尽浑身解数来让我全盘托出。   唉……我也不想瞒了,没什么意思,不就是让狄雅士痛骂几句电击几次吗?电击过了就都习惯了。狄雅士不会杀我的,他还舍不得。   “你倒是变聪明了。”狄雅士的声音又在虚无缥缈之间响起,但这次听见的不止我一个人。雷克斯显然被不知名的声音惊呆了,他眯着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一把把我拉起,揽在他的怀里。   狄雅士很久都不说话,他也许是走了。   我轻扫雷克斯的背,凑近了点他的耳朵:“他暂时不会伤害我们。”   雷克斯松开了保护我的臂膀,我往后缩了缩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雷克斯,我是偶然来到金时空的,就是从你家的那面镜子去到大小姐在美国的家。这样的事你应该很熟悉,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说是缘分也不过分……”   人类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不都是用命运啊宿命啊缘分啊一类的来形容吗?奇怪的是,可笑却贴切得很。   “有一个叫狄雅士的人看中了我的潜在能力,说我有预言的能力,可以帮助他做一件事。作为交换的条件是……”   话到了嘴边,竟有些难以启口:“是回家。”   雷克斯眯眯眼,我知道他想说话,但我打断了他:“他帮我开发能力,激发我的战力,还帮我锻炼体能,这样我才能用我的能力帮他,也能有足够的战力穿过‘结界’……回家。”   雷克斯没有问我关于回家的事,他的脸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也许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个叫狄雅士的是什么人?他要你帮他做什么?那些袭击你的东西,是他做的吗?”   “不是不是,跟狄雅士无关。”我忙摇头,“那些袭击我的,是金时空。狄雅士告诉我,金时空里有一个我的□□,一个是我又不是我的人……总之我们两个不能共生在一个时空里,金时空想要驱逐我才会用各种办法攻击我,尤其是在我感到孤独的时候。”   “那狄雅士是……”   “他是铁时空魔族的人,他要去时空夹缝找人,时空夹缝不是结界能到的时空,他说他需要我预测‘镜’的出现。”   “‘镜’?”雷克斯果然不知道这个事,看来这是高级机密。   “简单来说,就是你当年从金时空到我家,我从我家到骆余蔚家的时机。这是没有办法人为控制的,狄雅士想借助我的能力来找到那个时间点。”   我所知道的,似乎已经全部告诉雷克斯了,雷克斯的脸上却更多了些凝重。   “这么简单明了的事,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肯说?”雷克斯抬眸质问。我咽了咽口水:“狄雅士不许我告诉任何人,否则不会让我们好过的。他很厉害,他会读心术,也会创造幻境,还能创造一个新的空间,还有……”   “我对他不感兴趣。”雷克斯闭上眼,冷漠制止,“你相信他不会让你好过,也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他确实很厉害,你没见识过……哦对了,你还记得在黑猫酒店门口看见的两个互相攻击的人吗?其中一个就是……”   “他如果真那么厉害,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雷克斯还在原处纠结。   “他现在柰我无何啊,他还不能杀了我,我也习惯了他对付人的招数……”   雷克斯突然睁圆了眼睛,多了一丝狠厉:“他怎么对付你了?”   “他用电击,用火……”意识到什么,我一拍大腿,抬头瞪他,“你怎么总纠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跑题了你知不知道?”   “那好,”雷克斯把双脚与放上我的床,盘腿坐好,双手环抱手臂,“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啊……   “我不是说了嘛,他不让我说,而且……”   而且我不想跟你提回家的事。这样的话说出来会很难为情的吧。   “而且什么?”   “哎呀,你自己知道的……”   “而且什么?”雷克斯的声音开始有了命令的意味。   “我不好意思说……”   “而且什么!”   “我就是不想跟你提我要回家的事嘛!”我大声地吼了他一句,最受不了别人命令我了。   雷克斯把脚放回到床下去,穿好鞋站起身,双手□□口袋,侧对着我:“你要回家就回家,我又不会拦你。”   ……   什么?   有一缕阳光在我脑袋空白的时候一点点一点点地铺洒进来。   “天亮了,我该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礼盒,转过身来交到我手里,“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打开。”   雷克斯凑到我的面前,轻柔的气息从他的嘴里吐出,轻抚了我的脸颊,窜进我的右耳里:“那个叫狄雅士的人,你一定要小心。就算这件事不是阴谋,这个人也很危险。还有,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瞒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还是有点顺畅的……   ☆、雨中曲      雷克斯走了,窗外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   “你要回家就回家,我又不会拦你。”   “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瞒我。”   呵,刀子嘴豆腐心都无法形容贴切的家伙。   我摸了摸小礼盒,这个盒子很小,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骆宇霏我知道你醒了,快给我开门!”大小姐的声音跟剧烈的敲门声此起彼伏,“你开门啊!快点!”   “来了……”我忙把礼盒放进床头柜里,“那么着急做什么?”   打开门,已经是换好了校服的骆余蔚,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几天前的低落,好像多了点励志少女的积极向上。她说:“我已经下好决心了,无论丁小雨喜欢谁,我都一定要把他抢到手。他是我的,这是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   “你在说什……”   “天底下没有拆不散的情侣,更何况丁小雨跟黄安琪还不是情侣。就算他们结婚了,我也一定要把小雨抢过来。我不会轻言放弃的。”骆余蔚的样子看起来是认真的。   爱情和命运似乎已经超越了道德的重要性。骆余蔚在命运这件事上,很执着,甚至顽固。   “你快点换好衣服,我们一起去学校。我一定要当着全班的面向小雨表明我的态度。”她推着我往房间里走,径自跑向我的衣柜找出我的校服,“快点!”   于是,我们就风风火火地到了学校操场。再怎么风风火火,也没有办法吸引住操场上蜂拥人群的目光。   所谓蜂拥人群也只不过是金宝三等三人和在水龙头下淋水的四个人,汪大东、丁小雨、黄安琪和班导。真是一个奇妙的四角关系。   “大东,我看你什么时候喊停。”班导拉着自己快被水冲掉的红裙子,气势不减地跟汪大东说话。可是汪大东像没听见一样。   看来,金宝三那三人是受了汪大东的命令。   汪大东开始转身走去,班导也跟着他走,留下丁小雨和黄安琪两人在后头。水柱追着汪大东而去,最终在汪大东的命令之下停下。   汪大东和班导都走远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骆余蔚低骂一句,上前走去,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停在丁小雨和黄安琪的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关系网啊……五角关系。   金宝三突然凑到我的身边:“宇霏美眉,你可以给我解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觉得我们终极一班要有大事发生了耶。”   “嗯。是挺棘手的。”   骆余蔚站在丁小雨面前,正眼不看冷得哆嗦的黄安琪一眼:“我想不到你会为她做一首MC之歌。”骆余蔚大小姐说到“做”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声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她继续说:“呵,真是好听啊,好听到连名字那么恶心都能接受。”   骆余蔚终于把目光投向黄安琪:“我告诉你,黄安琪,什么MC之歌不是丁小雨一个人做的,我也有份,还有,它才不是什么纪念你来月经的恶心曲子,是Merry Christmas。你被骗了你知道吗?”   黄安琪有些摸不着头脑。丁小雨拉住了骆余蔚的左手腕:“余蔚……”   骆余蔚甩开丁小雨的手:“说不出话来了对不对,丁小雨?好啊你,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盗用我的曲子去讨好另一个女孩。我真是看错你了,丁小雨!”   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出戏。说好的要来向全班宣告决不放弃的骆余蔚大小姐是看见被水淋的这一幕受刺激了临时变卦了?   可是,我也想不到丁小雨是这样的人。传说中的他的才华是被狗吃了吗?   “余蔚,你误会……”丁小雨是再没有机会说任何一句话了,骆余蔚大小姐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断她说话:“丁小雨,你听着,就算,就算你是这样的人,我也是认定你了。你是逃不掉的,就算你跟黄安琪或是什么其他人哪怕是骆宇霏结婚了,我也一定会把你抢到手,留在我的身边!”   她上前揪住了丁小雨的衣领:“我要你的人和心都是属于我的。”   话落,骆余蔚扭身走向拿着两条毛巾回来的金宝三,抢过了他们手里的毛巾,又回到了丁小雨面前,将一条毛巾丢到了丁小雨的头上,盖住了他的脸,又将另一条毛巾扔给了黄安琪。旁若无人,骆余蔚帮着丁小雨擦拭头发上的水滴。她说话的声音是轻柔的:“别感冒了。”   大约只有在看不见丁小雨的眼睛的情况下,骆余蔚才能放下身段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亲昵吧。   真是一出有意思的反转大戏。   金宝三也受到了惊吓,无助地看向我。可我只能无奈地朝他摊摊手,说实话,这摊事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   骆余蔚还有话要对丁小雨说:“小雨,MC之歌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了。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弹这个曲子,这曲子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是你给我的赔偿。”   说完,骆余蔚就拉开了丁小雨头上的毛巾,将毛巾搭在丁小雨的双肩上,走了,顺带瞪了一头雾水的黄安琪一眼。   不过,黄安琪也没什么意思去想这些事吧。   “骆宇霏,走了。”骆余蔚喊我。   我刚想追上骆余蔚的脚步,但再看了一眼黄安琪,我的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一个不好的想法。   如果告诉黄安琪,汪大东和小七的一夜情会怎么样?   我已经走向了黄安琪,迎上了黄安琪疑惑的目光。她先问起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不自觉地睁了睁眼睛,咽了咽喉咙里迅速滋生的唾液,看了看丁小雨关注的目光。说?不说?说什么?   “宇霏?”黄安琪又再询问。   “我……”   “嗯?”黄安琪看来是很在意我要说的话。   顿了顿,说:“你好好处理你跟汪大东和丁小雨的关系吧。”   我还是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做一回暴露秘密的人,但从来没有做过还是没有勇气。而且,说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给小七招来什么麻烦。   “我先走了。”我扭头走。   “等一下。”丁小雨喊住我。我回头看他。他说:“麻烦你转告余蔚,她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给安琪的MC之歌,不是Merry Christmas。”丁小雨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点水,但是成功埋了一个小伏笔,也算是女主角性格上某一亮点的序幕吧…… = = 终于要让女主角的人物塑造有点不单一了   ☆、预兆   你猜我在报纸上看见了什么?我只不过是经过了一个报刊亭,瞟了一眼就近的几份报纸,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标题“土龙新帮主王亚瑟”。   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王亚瑟吧。   说的什么来着?土龙帮帮主失踪,儿子王亚瑟不得不走马上任。所以这两天王亚瑟没来学校就是因为这个事?   我怎么觉得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人行绿灯亮起,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了我的身旁。不知识什么力量吸引着我扭头去看,总之我是看了,看见坐在后座上紧盯着前方看的王亚瑟。可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要不要去问清楚?   我还是去了,就是很在意。   敲敲车窗,王亚瑟看向了我,呆了片刻。他随即开了车门,往旁边的座位挪去,跟他身旁的黑衣人挤到一起,示意我上车。我照做了。   绿灯亮起,车往前开去。   “好久不见,听说你回老家去了。”王亚瑟先开了口,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点头:“我看到报纸的新闻了,你……当上帮主了?”   他点头。我又问:“能说是怎么回事吗?”   “报纸上应该说得很明白吧,我爸失踪了,土龙帮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王亚瑟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似是冷嘲熱讽。我戳穿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那你爸有消息了吗?”   王亚瑟:“还没。”   看来他是不想多透露些什么。   “那……你还去上课吗?”   “我刚已经跟班导说清楚了,我不可能再去终极一班了,不然全台湾的重案组都会涌进终极一班去。”王亚瑟看向另一边窗外,看得出来他有不舍。我想起了在“雨”中淋水的那四个人:“汪大东和丁小雨需要你。”   王亚瑟低头冷笑一声:“我已经听说他们的事了,小雨这么主动要跟自大狂对着干倒是让我吃惊。可是,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他们的事……只有靠你们了。”   王亚瑟突然把手打在我的肩上:“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让你帮我的忙吗?再帮我一次吧。单靠班导一个人,我不知道能不能调和那两个人的矛盾。”   我果断拒绝:“我跟他们不熟悉。”更何况,骆余蔚大小姐和小七都牵涉其中,我不可能帮这两个男的。   “当是我求你了。”王亚瑟说出了让人讶异的字眼,包括他身旁的那个黑衣人,也惊讶地看向王亚瑟。他接着说:“十八年来,除了我父母和纪柒,我也只欠过你的人情没还,你就当是给我方便,全欠你身上他日一并偿还。”   “你怎么说得跟交代遗言似的。再说了,你欠我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还也罢。”   “那你就当是遗言吧。”他说,又看向窗外,“这次的事很复杂,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看王亚瑟无可奈何的侧脸,我想到了“可怜”两字。这个人总是把重要的事藏在心里,试图靠自己一个人去承受去解决。他确实有能力,但不是每一次都能行。他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却不知道有了别人的帮忙变强的不仅仅是整体力量还有自己的力量。真不枉费“自恋狂”这个称呼。   心疼。   “我可以按你说的做,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你要知道,我不一定会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的。我也只是图个安心。”   时间在嘀嗒流走,车子停在了黑猫酒店前。“这是……”我不由惊呼。   “你是要来这里的吧。”王亚瑟的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有件事你也说给他听吧。我怀疑有一股恶势力正在崛起,我有见到充满杀气却测不出战力的厉害角色,你让雷克斯也多留意一下。”   黑衣人帮我打开了车门,王亚瑟对我微笑,是温暖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再见。”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眼线,或者他们就是自己的眼线,他们能洞察出许多东西,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他们用这些眼线织成了一张大大的网,而我只是站在某个交点上的小小的棋子。不,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只不过是占领的交点的多与少有所不同。   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实,但是懒惰的我们大多时候都选择去忽略这些复杂的信息网关系网,等到某一天需要的时候才去提醒自己,自己生活在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网络里,而且自己也是心思缜密在心里撺掇着什么的其中一个阴森的人。   然而每个人的内心,真正渴望着的依然是温暖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幸福。   一直都不懂,追求纯粹的我们为什么总是在复杂混乱的道路上挣扎?   “对了,”我走出了车门,被王亚瑟叫住,“班导说我说的一句话,终极一班的人听不见。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什么?”   “谁能阻止得了少年武士赴死呢?”王亚瑟低头冷笑,“这是宫本武藏说的话,也是我在寻找答案的问题。你也帮我想想吧。”   雷克斯身上围着浅蓝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回过头来,笑得很灿烂,那是他脸上少有的灿烂。他的嘴动着,像在说些什么,可我听不见。周围的一切都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朦胧感。我扭头去看身旁的那扇门,有点熟悉,好像是雷克斯父母的房门。我是在雷克斯的家里吗?   有紫色的光不知在何处闪耀了两下,我又看向另一边的客厅,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下雨。又是紫色的电光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勾勒出两道光线,这回看仔细了,是被紫色光包围的白色光束。   空间突然扭曲,不知到了何处,有绿色的光包裹着王亚瑟,跟雷克斯在仓库对阵汪大东时身上流窜的光是一样的。那不是什么好的颜色,王亚瑟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狰狞着脸挣扎着四肢仰天长啸。是的,是长啸,我能听见停不下来的吼叫,低沉却刺得人心疼。   又是扭曲,像电视机雪花一样,叽叽喳喳着不知会转换到哪里去。   镜子里有螺旋着紫白交织的线条,流动着,流动着,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螺旋着的颜色没有尽头。好像有风从镜子里出来,镜子旁边的一切都朝着我的方向飞舞着,纸张、窗帘布、纸巾,还有被吹起的好像快要飞出来的衣柜门。   只有我是朝着镜子的方向去的。   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看见。看见自己的目光从原本的高度下降,随即旋转。看到了冲进门来的雷克斯,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西红柿,可能是没来得及放下。看到了飘落在地上的,被撕得只剩下一个红红的“9”的纸,那纸有点像老式日历的材质。   雷克斯抓不住我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一个拳头的距离。   这次不是惊醒的,我很平静地睁开了眼睛,仿佛没有睡着过,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睡着了没,那感觉就像是一闭上眼就看到了画面。   “你醒了?”雷克斯轻轻抚摸我额头上的头发。他应该是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记得刚来黑猫酒店的时候,雷克斯还没回来,我就坐在吧台前等他。小七也不在,我没事可做。   大概是无聊得睡过去了吧。   雷克斯猜到了我想问什么:“这是黑猫酒店,我的房间。”   我把王亚瑟说的每一个字都告诉了雷克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会先调查清楚。   “我还梦到王亚瑟被绿色的光包围着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雷克斯刚刚的梦,“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他的战力的外显,跟你在仓库和汪大东对打那时的一样。”   雷克斯皱了皱眉:“一个梦能代表什么?”   “我说过了,我可以预言。”   “做梦就是预言?”雷克斯问。我点头:“自从来到金时空,我就很少做梦,一旦做梦了就都成真的,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没成真的,但我想……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雷克斯不说话,交叉着双臂,背靠在墙上,右腿交叉搭在左腿上。他在思考。   要不要告诉他另一个梦?可是,如果跟他说了,他会有什么反应?不管不顾,还是不让我去他家……   “雷克斯……”   “嗯?”他从自己的思考中抽身。   “那个镜子是在你爸妈的房间吗?还有啊,你家有没有用那种老式日历?就是摸起来糙糙的,只有绿色或红色的字,日期的数字标得很大,其他字很小的那种。会写着宜做什么忌做什么的那种……”   雷克斯想了想,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再皱了皱眉头,试探性地问我:“你还梦见什么了?”   ☆、苗头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7月9日、8月9日、9月9日,所有的9日都有可能是我们要的时机?”狄雅士的声音听来有着嘲讽,以及愤怒。   狄雅士果然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才从雷克斯那里回来进了房间,就看见漆黑房间里安静得就像两件家具的狄雅士和沙罗立在窗边。   沙罗是在帮我说话:“她才刚掌握这个能力,能看到9这个数字已经很厉害。”   狄雅士没有在意沙罗说的话,他走向我,将我逼到了墙上。阴狠的眼神看得我慌,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使不上力气。他揪着我的衣领,不许我去躲开他的目光:“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不然你的预言里没有我或是沙罗?”   “我不知道……”我低声哭喊着。他的力气很大,衣领挤压着我的呼吸,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都是颤抖着的。眼睛干涩得很,心脏跳得很快。   好可怕。   “有谁能瞒得过你的读心术。”沙罗说。   狄雅士甩开了我的衣领,力气很大,我整个人都被他甩了起来,摔到地上:“她梦见双树了!双树掉下楼她没有救她上来!”   “双树……”我不由得呢喃这个名字。是狄雅士要找的人,就是梦里长得很像沙罗的那个可怕的女孩?   “她一点都不可怕!”狄雅士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拉住她了……”我知道我的声音很弱。狄雅士水晶蓝的眼睛里胀着血红的丝线,朝我涌了过来:“你没把她拉上来。”   狄雅士的脸近在眼前,我无可辩驳。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救那个女孩,我的梦就停在了那里,是她升到我面前去杀我的。   但我有一种直觉,我可能,真的松开了手。   “你最好记住,你骗不了我的。”狄雅士右手的食指,直指我的左眼,仿佛要戳进去。我全身上下,只有喉咙能动,咽下不断分泌出来的颤抖的液体。   狄雅士朝着窗户走去,不把我和沙罗放在眼里,嘴里大声说着话,似是说给我们听,也似是说给他自己听,边说着,他的身影慢慢隐去:“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你的预言不会实现的,我一定可以改变。”   沙罗将我扶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可今天脸上没有任何粉饰,她看起来是那样平静,那样温和。她说:“狄雅士已经疯了。你的预言激怒了他,你要小心提防。”   “我知道。”我轻揉我的腰,刚刚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上了,有点疼,“我以为我跟他会是朋友。”   沙罗冷笑,帮着我去揉我的腰:“在双树的事面前,他没有朋友。”   “呵,那他恨不得我死了。虽然我没梦见自己到底有没有放开双树的手,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松开了。”我带着自嘲的口气说着,“所以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们什么时候才是时机,自己通过‘镜’回家去?”   沙罗还在帮我揉着我的腰,也许是用了些战力,我觉得好了许多:“如果让他知道你去了哪,他一定能杀了你。”   “也是。”   “不过……”沙罗住了手,帮我理了理衣服,走到窗边去,“如果,如果双树她让你帮她,我希望你能帮她,哪怕是……”   “哪怕是什么?”   沙罗回头来,眼里尽是哀怨:“哪怕是死。”   空气里瞬间弥漫了死寂,咽喉就像被什么扼住了,霎时发不出声音来,空气原本柔和清新的空气似乎也瞬间陷入某个黑洞里,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仿佛也没有呼吸。   “你是不是预言过什么?”   沙罗来到我身边,把我扶到床上去:“我不知道真假。可我看到的画面里,是癫狂的双树,拿着武器到处乱跑乱砍。我听说时空夹缝是一个能把人逼疯的地方,我怀疑……”   “她精神失常?”   “从你说的来看,很有可能不是吗?”沙罗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双树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善良。如果她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她会宁愿去死。而且,她喜欢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喜欢的人。我想起了狄雅士,那个躁动不安近乎变态的痴情人,他是多么可怜。   “狄雅士他知道吗?”   沙罗又笑了,嘲笑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除非能让他不读你的心。如果可以,你最好躲着他不见。”   “怎么可能躲着他不见。他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着我,说不定现在也是。”我无奈说着。   “也对。”沙罗低下头来,叹了口气。   死寂又一次蔓延了很长时间,我们仿佛是在等待狄雅士的声音,等待他来责骂等待他来愤怒,但什么都没能等来。处于这种等待中的我们,似乎也已进入变态敏感的无人之境。   沙罗猛地抓住了我的右手腕,坚定地看着我:“答应我,如果双树她真的让你放开她的手,你就照做。答应我。”   “沙罗……双树她是你的……”   “妹妹,她是我妹妹。”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少没有发生在我的身边。王亚瑟交代我留意汪大东和丁小雨的情况,可是在我视线范围内他们的交集并不多,汪大东甚至生病在家呆了好几天。同样的,小七和骆余蔚也没有半点动静,她们都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像她们的生命里从没有出现过汪大东和丁小雨。   小七是这样就算了,连骆余蔚也是这样,我实在不能理解。可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向她提起那个能让她毛孔张开的名字。   倒是雷克斯,偶尔会告诉我一些收集回来的情报,我也会一一汇报给王亚瑟。王亚瑟同样也会把他得到的情报告诉我,我再告诉雷克斯。雷克斯和王亚瑟的目的大抵在此吧,两个拉不下脸来的人透过我去扩大情报网。   我才知道,有一个叫武力裁决所的地方,班导的弟弟,那个位于KO榜第一位的田宏光,被那个武力裁决所的掌控者黑龙控制了,成为了所谓的武尸去攻击汪大东他们。还有那个经常摆摊子招呼汪大东等人我还没见过的叫断肠人的人,是武力裁决所的创始人之一,好像叫红龙,是黑龙的孪生兄弟。王亚瑟的老爸,土龙帮的帮主也是武力裁决所的创始人之一,借着土龙帮的势力与之抗衡来保自家性命,至今下落不明。   关键是,小七她,曾经在武力裁决所待过。   ☆、结果      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雷克斯,但确实,自从那次被大小姐拉着去上学将礼盒放到床头柜之后,我就忘记了这回事。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地发生,再加上床头柜里只放着小礼盒我没有打开它的机会……   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找出来那个小礼盒,打开看,其实早就有所感,是那枚银戒指。收回去的东西又再给了我,是想赋予这枚戒指新的意义吗?我是应该佩戴在身上,还是应该好好收着在恰当的时候还给他?   其实早就有答案了。   我从梳妆台的首饰盒里找出了之前戴了很多年的那条项链,将银戒指穿了进去,就跟过去几年来一样,重新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把银戒指藏在了衣领里。   出门的时候,阳光刚开始炙热起来,小七就站在阳光越来越强烈的地方,撑着黑色的长柄伞,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和黑色的长靴,看起来像是要参加葬礼的人。可她脸上依然是大浓妆,鲜红的唇在上挑的眼角映衬下,远看就像流淌的鲜血。   最近的小七已经不会像先前一样,说出有着强烈反差的话来。   “我可以跟你去一趟终极一边吗?”她询问。   “走吧。”   忽又想起小敏来。只不过是短短一两个月,小七已经跟我初识的不一样了,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小敏会不会也不再是我认识的小敏?   那样的话,还不如再也不见的好。   小七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也不敢问她些什么。小七的身上有着什么让我畏惧。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终极一班,但她显然没能在终极一班找到想见的人。终极一班里有金宝三跟他的小喽啰在玩着无聊的游戏,还有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看书的黄安琪。   黄安琪好像是更瘦了点,也许是被汪大东的事情给烦的。虽然不清楚她跟汪大东之间的详情,但不难看出这感□□不好处理,更何况……   我看向身旁的小七。   小七她应该不是为了找黄安琪而来的,可她只在我身旁待了那么一小会,就走向了黄安琪。她对黄安琪说:“你好。”   她们认识吗?   黄安琪抬起头来,看了小七好一会,想起了什么:“哦,是你啊……你好。”   她们谁都没有叫出对方的名字。看起来大约只见过一两次面,并没有什么深交。她们知道彼此都跟汪大东有关系吗?   “你知道汪大东在哪里吗?”小七直截了当地问。   所以小七是来找汪大东的。   黄安琪显然感到奇怪,怔了怔,才摇摇头撅撅嘴:“我们已经好一阵没说话了。他最近很忙。”   “那我先走了。”小七扭头就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甚至不看我一眼,径自朝着楼梯走去。如果我没有看错,她的神态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黄安琪不解地坐在原处,求助一般看向我,我也只能报以无奈地摇头摊手。小七的行径变幻莫测,我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到底是随便抓个认得的人询问汪大东的行踪,还是故意问黄安琪去传递某种难以言明的情感?若是当初的小七,也许只是前者,若是有着刚刚那样阴冷神色的小七,我不得不多考虑后者。   最可怕是,两者均无。   为什么我脑子里会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阴谋论吗?   我追在了小七身后。   我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回事,我追上楼梯能看见的只有一个飞快的白色身影,好像还有校服的裙摆在摇晃。从头到尾,楼梯间里我只听见我之外的一个脚步声,飞快地向上攀爬,拼了命我也只能捕捉到在拐弯处的衣角。那应该是小七没错,可衣角却是白的。   一直追上天台门口,我都没追上小七,那脚步声分明是到了这里。   “王亚瑟?”   迎面走来的是王亚瑟和丁小雨。王亚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了,怎么这下子就回来了,还穿着校服。   “好久不见。”王亚瑟说。   我大口大口地吸入新的空气,问他:“有看见小七吗?”   王亚瑟皱了皱眉:“她来学校了?”   “她刚刚没有从这出去?”   就连丁小雨都一起皱紧了眉头。王亚瑟回答:“只有安琪过去了,她来找自大狂。”   “黄安琪?”   天啊,黄安琪体力这么好,还能在我前面跑到天台去?那小七呢?一直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啊,她什么时候跑到别的楼层去的?   “嗯。”王亚瑟点头。   我不信。   “汪大东在外面是吧?我去找他。”说完,我就往外奔,没管王亚瑟和丁小雨。   没走多远,就能看见汪大东和黄安琪。果然是刚刚就见到的穿着白色针织外套和校服的黄安琪。也就是说,黄安琪不知什么时候从别的楼层进了楼梯?那小七去哪了?   “大东,我有些事情……你恐怕也不知道吧。”黄安琪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挑衅的眼神看向汪大东的背影。   那个眼神,止住了我慢慢上前的步伐。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不断后退,听不清汪大东说了些什么。但我分明看见,黄安琪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透着绿光的长针。   绿光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安琪一张拍在汪大东的胸前,很轻,可那跟绿光萦绕着的针已经刺了进去。汪大东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两个黑影从我身旁闪了过去,在黄安琪的喉咙里发出张狂难听的笑声时,停在了汪大东的身后,像左右护法。是王亚瑟和丁小雨。   黄安琪在笑声里隐去了身影。   “自大狂,她不是安琪,她是武力裁决所的杀手。”王亚瑟四处寻找着,手足无措。   武力裁决所的杀手。   小七。   “终于找到你了。”小七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耳边,我扭头去看,是她平静的脸。她接着说:“汪大东现在好像不太方便,我下次再找他吧。”   “自大狂……”那边正好传来王亚瑟呼唤的声音。   汪大东已经捂着自己的胸口躺倒在地上。   王亚瑟和丁小雨将汪大东送到了医院去,病情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又或者说是医院的设备和医生的经验根本负担不了汪大东的病情。医生只说,汪大东得了一种怪病,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来有些荒唐。   王亚瑟一直盯着我身边的小七看,眼睛里有着千千万万个疑问,但最后也只凝结成一句话:“是你做的吗?”   小七却无动于衷,好似她跟王亚瑟之间没有任何过节:“我早就不是武力裁决所的人。”   小七拉起我的手就走,像是逃避什么,又像是不想再牵扯什么。我回头看了一眼王亚瑟,不知是不是我读取错误,他动着的嘴型好像在说“小心她”。   小心小七的意思吗?可她有伤害我的理由吗?   扭过头来看着小七的侧脸,就算她要伤害什么人,也不会伤害到我身上来吧。   可是,小七,是你假扮的黄安琪吗?   小七把我拉到了妇科。   “小七,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四处张望,坐着的不是孕妇就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我们两个站在这里有些违和,显然招来了不少质疑的目光。   小七淡然回答:“取化验单。”   小七的声音不算小,不少欧巴桑都听见了,坐在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欧巴桑自以为声音很小地对她旁边的欧巴桑说:“现在的小孩啊,真是不知羞耻。刚刚进去的那女生哦,一定也是未婚妈妈啦!”   “不会吧,哎哟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样子啦!”另外一个欧巴桑如是回答。   我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谢谢。”小七已经取好化验单了。她快速地过了一遍化验单,随即回头来告诉我,一点不含糊,一点不收敛:“我怀孕了,是汪大东的孩子。”   “什么?”   先我一步喊出来的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骆余蔚大小姐的声音。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大小姐分明刚从问诊室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我和欧巴桑们倒吸的一口凉气。   “这么巧,你也怀孕了?”小七好死不死地问了骆余蔚一句,脸色平静得很。   我和欧巴桑们又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小姐的脸刷地通红,她气鼓鼓地朝着我们大吼,吼得整个走廊都有了回音,有那么一两个房间里还探出了一两个脑袋:“我怎么可能怀孕啊!我只是一个月没来月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很勤奋吖~ 大家就给我多留言呗~   ☆、我告诉你      这么晚了,已经是深夜12点了,就算汪大东还没睡,也不至于他爸妈不睡吧,老人家们都不喜欢早睡早起吗?为什么他们家的灯全是亮的?   “怎么还不睡啊……”骆余蔚低声嘟囔。   “我们这样闯进别人家不好吧……”我说。   骆余蔚轻压我的头:“谁让汪大东病了。还有你,少给我装,一肚子坏心思。”   我们三个就蹲在汪大东家楼下的灌木丛里。正正对着的那个黑了灯的房间大抵是汪大东的房间,早前还看见他经过窗户。   小七和我都是被骆余蔚大小姐拉过来的,说是要向汪大东讨一个说法。原来小七今天是想找汪大东说这件事,只可惜去的时间不对,正好汪大东遇上了大麻烦。   小七轻声说:“其实我现在上去也没关系。”   “不行,”骆余蔚强势打断,“当然是我们一起上去。汪大东欺负你怎么办!”   “汪大东不会的啦。”我说,被骆余蔚大小姐瞪了一眼。   被两个高手带着走的好处是,“咻”地一下就蹦上了汪大东房间的窗,“咻”地一下就到了他的床边盯着黑暗里他猛然睁开的惊讶的眼睛。汪大东的战力在一瞬间燃起随后又压了下去,大概是察觉到来者何人。   骆余蔚打开了灯。灯亮了,汪大东的脸通红,脖子和耳朵也一样,大概是因为看清楚了小七的脸。   “喂,汪大东,我们是来找你讨个说法的。”骆余蔚说话丝毫不客气。   小七说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丝毫不客气:“我怀孕了,该怎么办?”   骆余蔚手指直指向汪大东的眼:“我警告你汪大东,你最好是给一个负责任的说法。”   小七却像是在自顾自地说着话给自己听:“这是个小生命,我不想打掉。你不需要对我负责或做些什么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免得以后你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什么?”受惊的当然是骆余蔚大小姐。   汪大东的脸没有最红只有更红,还有点红得发紫。他看起来是想逃出去的,可他又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右手一只抓着自己的脖子,左手一直跟着他的脑袋晃动。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我先走了。”小七自顾自地结语,果然转身就往窗户去,是大小姐一把拉住了她:“纪柒,你这么做不行啊!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需要为了这种坏男人这么做的。你别那么傻啊!”   小七回答:“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骆余蔚喊道:“你这么伟大没人会在意的,别傻了。回来!”   骆余蔚大概不会懂,小七的“我只是想这么做”真的就只是想这么做,她并没有考虑过汪大东的想法,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只是有过一夜情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一个人养大这个小生命。   汪大东一直在挣扎着,没有得到关注。忽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可怜。   “你们等等,汪大东好像想说什么……他好像说不了话。”   汪大东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眼神,随后他深深呼吸着,像是要缓解内心的紧张。待他脸上的通红褪去不少,他才从枕头底下找出本子和笔来,刷刷写上几个大字:我会负责。   汪大东到底要怎么负责,没人知道,他自己也没说。汪大东心里应该也很乱吧?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确实事太多了点,班导失踪的事,他、黄安琪还有丁小雨的事,还有被攻击的事,现在又多了一桩小七的事。   一根筋的汪大东根本不可能解决得了这么多事。他应该恨不得找个人来做做参谋。   真庆幸我还记得来黄安琪家的路。好不容易支走了骆余蔚大小姐和小七,恰巧金时空也没有阻拦我找到黄安琪家,我更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了。   小七要生下这个孩子的事,牵扯到的不应该只有小七和汪大东。   哪怕是轰轰烈烈地吵起来,告诉黄安琪这件事,应该能替汪大东解决一部分问题吧,这样小七的事才不会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学着刚刚骆余蔚和小七弹跳的动作,我也轻而易举地进了黄安琪的房间。她还没睡,小夜灯在她的床头亮着,她坐起身来看向突然闯进来的我:“宇霏?”   我走近她,抿了抿嘴,将嘴里迅速分泌出来的唾液挤到喉咙里:“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黄安琪皱了皱眉,抬眸:“什么事?”   把事情简要地说给黄安琪听,她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这让我有点失望,好像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的奸计不能得逞,问题似乎不会太早被解决。   她只说了一句:“很晚了,你快回家休息吧。”   难道她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你自己的感情事都没处理好,管那么多别人的事做什么?”   “小七不是别人啊……”   到头来,我找不到的是回家的路。雷克斯是被我的电话叫来的,反正他家就在附近,来黄安琪家找我不算麻烦。   其实我也是想见他了。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不是第三者能插手的。”雷克斯郑重其事。   小七和汪大东之间,汪大东和黄安琪之间,黄安琪和丁小雨之间,丁小雨和骆余蔚之间。   可我已经不是简单的旁观者而已了吧。   雷克斯抓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前走,不回头来看我:“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什么答复?”   雷克斯转回来的脸上,眉头深锁:“你没打开……”   他忙抓住我的两只手看,看我的手指:“你没打开盒子还是没戴戒指?”   “我……”   “你看过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点头。   “这是你的答案?”雷克斯举起我的双手,让我看我的手指。   “不是。”   这当然不是我的答案,我还没想好呢。   雷克斯有些不耐烦了:“我已经等够久了。”   “可是这事关重大啊,我还没理清楚……”   雷克斯可能是有些抓狂了:“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怎么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人,我有我的父母朋友在不同的地方。再说了,这个时空里还有另一个我在,我怎么可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雷克斯,别傻了,爱情要想一起走下去,不可能只考虑我们自己的。”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以前跟妈妈吵架的时候,冲动的人往往是我,妈妈总是习惯于向我灌输她的大道理、她的价值观,而我总是不敢苟同。争吵的终结往往是我朝着妈妈吼一句:“别妄想拿你的大道理来改变我。”   那我现在也是在妄想改变雷克斯吗?   雷克斯住了嘴,不说话,但他开始有败下阵来的姿态。我惊呆了。那个有着高战力,能够傲视群雄桀骜不驯的雷克斯就这样被我说赢了吗?   “对不起……”雷克斯走过来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说着,“我太冲动了。”   两个人的争吵,无非就是要让一方被另一方说服。跟妈妈吵架的大多数,我都会在事后想明白,妈妈说的在理,而我自己则更像是无理取闹。   这一次,是雷克斯被我说服了。   这个理智的人只怕是被我逼疯了,才会突然说出不周全的话,他说的话更像是骆余蔚大小姐嘴里才能说出来的。   我搂着雷克斯,紧紧地搂着,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手慢慢地,慢慢地轻抚他的背。因为我的优柔寡断,雷克斯确实等得够久够累了,这个孤独的人是真的需要拥抱,尤其是他想要的拥抱。   “雷克斯,你看。”   我从衣领里掏出来那枚挂在脖子上的银戒指。   ☆、转机   黑猫酒店的灯光很强烈,这是我认识黑猫酒店以来,第一次,它是这么亮堂的。雷克斯不知为何突然说要给黑猫酒店来一次大扫除。   “原来黑猫酒店还有这么亮的灯……”   一走进门,没有从白天进入黑夜的视觉效果,反而更刺眼了。   雷克斯若无其事地走到我身边,一手揽着我肩膀,说:“我也才发现。”   我朝雷克斯使了使眼色,看向一旁正在擦桌子的小七和那个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的服务员,抖了抖肩膀。总归是有些难为情。   那服务员说:“是老板你都不怎么管店里,只管钱。”   “你是谁?炒掉。”雷克斯眯眯眼,轻推鼻梁上的眼镜。   对哦,他今天戴了眼镜。   “老板,你都说几百次了……”服务员没好气地回过头去继续擦桌子。   我轻声问:“你要去哪里吗?”   雷克斯看我,看着看着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随后才正正经经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去一趟‘人小鬼大’医院。大东他身上的速还针启动了,我想去探探情况。”   “你是担心汪大东吧。”   雷克斯又露出得意的笑容,右手食指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还轮不到我来担心,他爸妈就是厉害的角色。倒是你,那个叫狄雅士的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上次给雷克斯说过我的梦之后,他似乎不怎么在意,只说了句“只要你别靠近那镜子就是”,仿佛预言不过是一个指示,指示着我们不要去触碰什么指示着我们要躲过什么。在这一点上,雷克斯跟狄雅士倒是相似。   可是我的预言真的只是一个占卜,真的只是个参考值而不是绝对值?   我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发了顿脾气,骂了几句。”   雷克斯捏了捏我的掌心:“要让我看见他一定不让他好过。”   “他才不会闲着没事来找你。”我冷笑一声。   不知道大小姐是为了什么来到黑猫酒店,她一冲进门看见人都在,就大喊着话:“听说黄安琪回美国了。”   她是真的只为了来告诉某个人这个消息而已。   可她要告诉谁呢?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骆余蔚进来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呆在了原地,分别看了在场每一个人一眼,最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我是从小雨那听说的。汪大东好像是因为收到了黄安琪从美国寄来的信才跑出家门。”   前前后后好像也才五天,是我告诉黄安琪的话起作用了吗?   我看向小七,小七在看着骆余蔚,她对这件事感兴趣。可她脸上既无喜悦也无哀怨。   就在第二天,我已经被小七拉着来到了这所“人小鬼大”医院,来回走动的都是老成的小鬼医生和护士。走到前台听见小七对着前台人员说“我们是汪大东的朋友,王亚瑟应该跟你们联系过了”的时候,我不知道小七是怎么联系上王亚瑟并且请他帮忙,好让自己能进到医院里看望汪大东。   这两个人之间也在用我不知道的方式联系彼此。   汪大东没有醒来,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任他黝黑的肤色再怎么显得健康,也还是像蒙了一层灰的沉睡了很久的旧家具。   小七自顾自地从边上拿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汪大东的床边,静静地坐了好一会。   她开始跟汪大东说话,旁若无人:“我昨天去你家了,看过黄安琪给你的信,全部……她说要让一切都回到她回台北找你之前,她还会继续给你写信,你也可以不必给她回信……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也会消失?”   “小七,你说的不是傻话吗?”我忍不住指出。   我不知道小七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来看汪大东,还说这么一番话。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并没有那么深,小七却似乎陷进了某个漩涡里,即使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小七的神态就像是从什么东西里抽出来,她回头看我,眼神茫然:“什么?”   “没什么。”   只是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小七。   她又静静地看着汪大东。   我还是到门外去等着吧,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妨碍了一对小情侣秀恩爱,虽然只是小七在对着空气说些傻话。   走廊里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只能坐在椅子上,耐不住寂寞地听小七对汪大东说话:“你说,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我总是会忘记以前的事。好几次了,有时候会有人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我想不起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会有不认识的人对我出手。不过……这样我也可以见到更多武器。”   “我最近想起来了,我见过小霏的,两年前离开金衣卫之前,我帮过她……”   金衣卫?   “她说她要去铁时空,让我放她走。她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我放她走了。我记得她那时候不叫骆宇霏,追着她的人好像叫她……叫她古莉。可是,小霏好像也不记得我了。”   古莉?   难道是……   “很奇怪哦,追她的人一上来就骂我,好像认识我……不,他们就是认识我,他们都知道我叫纪柒。可是他们很快就消失了,只说让我做好自己的事。”   追古莉的人认识小七?这是一个什么逻辑。   古莉,古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是外公说过的那个女孩的名字,跟我长得很像的那个女孩。这么说来,古莉果然就是我在金时空的□□。   小七两年前离开了那什么金衣卫,雷克斯和王亚瑟的情报里都提过小七在武力裁决所待过,然后是古莉被追杀逃到铁时空,而追杀古莉的人又认识小七。   好复杂。   一股凉意从后脊梁底端一窜而上。我的汗毛竖起,鸡皮疙瘩都鼓了起来。就在后方,有一股力量在发着热,这种感觉,应该是有人在飙战力。   我忙冲进病房去看。   小七身上燃烧着的不是之前见过的紫色光,而是绿色光,是那危险的战力颜色。她左手拿着一个大大的锤子,看上去很重,右手拿着另一个锤子,大小要小些。   两个锤子敲在一起,绿色的电流发出,直直地打到汪大东身旁,迸出了火花,碎裂了铁床的一角。汪大东在惊雷中惊醒,本能地推开了小七,不自知地使用了战力。   龙纹鏊已经被握在他的手上。   ☆、战斗   “小七!”   小七“砰”地撞到了墙上。   可她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她面无表情。   “你是谁……”虚弱的汪大东强忍着一口气。他的气势仍在,战力正在一点点积累变强。   小七不回答,一股脑地冲上前去,手里拿着的锤子还在闪着电光,那电光似乎缠绕着小七全身。汪大东的龙纹鏊一出,小七的锤子似乎不太奏效,电光打在龙纹鏊上会反弹到别处去,好一些划过了小七的手臂,也有好一些窜到了我的脚边。   汪大东朝我喊道:“你躲开点!”   我向后退去:“你小心点别伤到她!”   “她不是纪柒,是武力裁决所的杀手。”汪大东斩钉截铁地说。他上前一步,战力又再飙升,龙纹鏊周边一股波流冲开了朝汪大东冲去的电流。   电流回击到小七身上。   “她是纪柒。”我吼道。   小七的手在电击的麻痹中松开了两个锤子,锤子消失,绿色的光也消失。小七软倒在地上,睁着茫然无措的眼,看着汪大东。   她的双手伸向了自己的肚子,像是在确认什么。   “怎么会……”汪大东呆滞在原地,他大概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走到小七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小七的气色不差,那电流似乎没对她产生什么影响,但她呆滞的目光像极了电影里机器人没电的模样。   “小七,你还好吧?”我问她。   小七好久,好久才给了我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   小七站起身来,走向汪大东,抬起眼眸去看还百思不得其解的汪大东:“看见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她是怎么做到好似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的?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牵扯到什么人什么鬼而招惹一群莫名其妙的人鬼来对付你,明明你只是过着平平凡凡的每一天。   至少我是这样的。   走到安静的高架桥底下时,我们遇上了突然出现的两个被绿光包围的蒙面人,凭空出现的。他们二话不说,就举起了手,朝着我和小七发射他们的冲击波,绿色的有些恶心。   小七的反应很快。她这次用的是她的玄阴弦,一个密密麻麻的弦网瞬间在身前织成,挡住了那两人的攻击。弦网有弹性,对方的冲击波也不弱,整个网都在朝着我们的方向被压制,小七忙拉着我往右后方退去。   弦网还是抵挡不住那两人强劲的力量,破开了,冲击波直接打在了地上,化作了虚无。   那冲击波仿佛只能触碰人体或是武器。   可是那两人并没有在网的另一面。   他们的速度飞快,来不及反应,我就已经被其中一人束缚了手脚。双手被扣在身后,使不上劲,而对方的力气之大,即使我拼命想往前冲,也挣脱不了他的手。   “你们是谁……”   没有人愿意回答我。   看小七,小七也同样被束缚住了,可她手上的玄阴弦并没有被放在眼里。她还在用她的玄阴弦。   我好像也应该有作为一个能力者的自觉。既然我也有了战力,我就得物尽其用。   集中注意力,将力量凝聚到某一个点上。   很多年前在电视上看过防狼三式,也许可以用在这里。   我的右脚,使尽我能用的力,重重地砸在身后人的右脚上。可他似乎没有反应,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痛得松开束缚我的手,然后我再抽手去插他的眼睛或鼻孔,最后我再回转身一脚提到他的……   是火吗?烫我手的流动着的是火吗?   那火一般的东西将我狠狠地甩了出去,目的地是水泥地。   被松开的手在我划出抛物线时慢慢降下温来,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是电视上教的一定要先保护头。这大约是人体的本能反应,当我下意识去找我的手的位置时,它已经护住了我的头,而且我的身体早就已经在半空里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呃……”忍不住的疼痛从嘴里吐出。背部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什么碎裂了一样,很快就麻了,感觉自己的背已经被甩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睁开眼,看见小七正在被围攻。小七的玄阴弦成功为她挣开了束缚,但却换来两个对手对她的攻击。小七的身手相当敏捷,你可以看见小七在不停地跳跃躲避,时而停留在半空里,时而窜到敌人的后方。小七的弦正在一点点织起,小心翼翼地,悄无声息地,包围着那两人。   其实我看不见那根弦,但我猜是这样的。   “嗯啊……”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窜动,火辣辣的,又如针刺,针刺之后是瞬间的麻痹,紧接着是更强烈的火辣辣的刺痛。   任我在地上怎么蜷着身子滚动,也没有办法熄灭那种痛感。   这到底是什么?好难受。   我开始用头去撞水泥地,但愿我能一下子撞晕过去。   并不能。我撞了好几下,徒增痛感而已。   “啊……”这次是小七被撞飞了,倒在我前方不远处。   她的网织成功了,却被对方的力量轻易振开。这两个人超级强。   小七还在挣扎,她站起身来继续用着她的弦去攻击,化作坚硬的针去刺。   武器对他们似乎并没有用处。   我想起最初狄雅士让我练习点火的时候,是将战力注入到某个地方再燃起火来。既然武器对这两个人没用,战力呢?像他们一样直接用战力攻击呢?   火辣辣的刺痛又再提醒我身体的疲惫与煎熬。   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我的右手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穿着一身黑的那个人,他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小七的攻击,而是自己出招去抵挡小七。   集中,集中,集中,集中,集中……   我要大大的力量,我要让他被火烧。   集中!   我能感觉得到力量在体内的流动,全部集中在右手掌心,膨胀着,膨胀着,要喷涌而出。火红色的光从我的掌心出去,直直地喷向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力量在我的手心就已经开始燃烧着,好似水龙头里喷洒而出的水柱,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在被抽空,就连刚刚一直折磨着我的疼痛也在抽离。我的身体一点一点软了下来,我好像连用手支撑着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力量已经全盘喷出,地面很冰凉,脸和身体贴在上面,感觉好冷,冷得让人发抖,连昏暗的视线也是抖动着的。   那个黑衣人好像在火焰里跳动着,难听的叫声在回荡着,像极了那天假扮黄安琪攻击汪大东的那个人的声音。   ☆、风暴之后      “你是翅膀硬了都能上阵杀敌了。”   睁开眼的时候,雷克斯就这么对我说了。但他很快就又问候我的身体,“感觉怎么样?还会浑身没劲吗?”   我好像已经睡了整整一天,醒醒睡睡间还是能听见雷克斯跟小七的谈话。应该是昨天吧,小七把我拖到黑猫酒店去了,我好像只是战力消耗过多,身子虚弱而已,背上也不过是多了几块淤青,小七帮我涂了些跌打酒揉了揉那些淤青。之后,雷克斯又将我带回了他家。   他家?   “雷克斯,今天几号了?”   雷克斯皱皱眉,大概是想起来我做的梦了,随即轻松一勾嘴角:“6号,还没到。”   幸好。   我想坐起身来,可是背上还是痛,蠕动了两下,我还是乖乖躺着吧。   “那两个人是谁?”   “尊和无。被你烧的是无。”   “那他怎么样了?死……了吗?”   雷克斯冷哼一声,右手一掐我脸蛋上的肉肉:“你以为你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对付榜外无名的高手啊,只不过是拖延了一下时间。”   嘟了嘟嘴:“哦。”   雷克斯突然凑过来,强吻了我嘟起的嘴,欺负我不能向后退。   软软的,暖暖的。   “你干嘛?”   我抿了抿嘴,手无措地伸向嘴唇,却被他握住了:“不许擦!”   “不过是看你可爱。”他补充。   其实我很紧张,感觉全身都……抖了一抖。   雷克斯一直握着我的手:“他们为什么要来对付你和纪柒呢?”   他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胸口里空空的,胃好像在自己咕噜咕噜地叫。   “我饿了。”我说。   雷克斯扭过头来看,感觉他的眼睛亮起了光:“想吃什么?”   大概……他等我说这句话很久了,大概……他想露两手给我看很久了。   “饭。”   雷克斯眯了眯眼看我,鄙夷地看我:“还有呢?”   “菜。”   请原谅我暂时还不知道我想吃什么,我只是饿了。   雷克斯双手捧着我的脸蛋揉动,揉动,揉动,然后又强吻了我的嘴,软软的,暖暖的。再然后,有什么湿湿热热的窜进了我的嘴里,搅动着我紧张得僵硬的舌头。   Oh My God   可能,可能我身体的银荡分子被……搅起来了,不自觉地自然而然地顺其自然地,我的双手就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嘴使劲地往他的嘴去靠。   好像是脖子挂不住我了,雷克斯直接揽着我的腰,把我揽到他的怀里。   Oh My God   哼。这个故事就这样划过,我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段描写,总之这个法式香吻很流畅地结束在某个该结束的点。   雷克斯围了一条蓝色的围裙。   慢悠悠地走到厨房来,盯着雷克斯的背影看,竟有种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嘴角有了笑意。   “西红柿炒鸡蛋和蒸鲫鱼吧,清淡点。”他说。   “好。”我答。   菜刀“嗒嗒嗒”地落在砧板上,听起来轻快又美好。   厨房的旁边就是雷克斯父母的房间。   房门紧闭着。房门上挂着一个日历,那种质感粗糙的老日历。   日历上写着大大的“6”,今天是2005年8月6日。   8月6日,我好像已经在金时空待三四个月了吧,不知道爸妈会着急成什么样,该不会公*安局已经将我判为失踪死亡人口了吧?还有小敏那家伙,离了我会疯的,还记得小时候玩捉迷藏,我藏得好,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小敏急得嚎啕大哭,远远的我都能听见。我是被她的哭声吓出来的。   我盯着那扇门上的“6”发呆好久了,是雷克斯走到我身边跟我说话,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在我面前亮瞎眼的菜刀:“你能不能别拿着凶器到处走?”   “我说,你要不要吃糯米饭?好吃哦。”他又问一次。   “还有啊,”他继续说,菜刀指向他爸妈的房门,“看清楚了,今天是6号,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啦!”我撅了撅嘴,朝他轻吼。   “乖。”雷克斯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刘海。他回到厨房里,继续自己的大作。   他的右脚甚至跟着菜刀的“嗒嗒”声打节奏。看他开朗了许多的背影,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过分。雷克斯的外公会讨厌我的吧,做不了选择就选择什么都不管顺其自然,到最后伤害自己也伤害他人。   我又去看那个房门。   其实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我的心脏一直跳得比平时快,那种紧张的感觉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出现的。   我好像在怕些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在怕一些说不清的东西,会不会是因为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我的身体机能察觉到了,大脑却无法分析?因为科学教给我们的还不足以解释周围发生的变化。   “轰隆”   外面传来雷鸣声。   那一刹那,我心脏的跳动仿佛淹没在雷鸣声里,我感觉不到。   很亮眼的紫色的光,从窗户刺了进来。   雷克斯还沉浸在他的厨艺里,没有听见这“轰隆”的声音。   是门在抖动的声音吗?   我看向雷克斯父母的房门,是真的在抖,挂着老日历掉在了地上。   “轰隆”   紫色的电光不知从何处来,“咻”地打在那房门上,划破了地上老日历。   6,不是9。   “雷克斯……”   我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但很小。   一切发生得很快,房门被吸走了,一目了然的房间里的一切都朝着我的方向吹拂着纷飞着,只有那面镜子稳稳地立在原地,展现给我看它浑浊的紫色与白色相间的流动着的漩涡。   我的脚已经离了地,我在半空里翻转了身体。   身体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我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在往外飘走,只有我是一直后退着,后退着,看着雷克斯拼命追来的手却捉不住,看着雷克斯呐喊的嘴却听不见他说的话。   我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充斥在我耳朵里的巨响的风声。   紫白相间的颜色包围了我,到最后,雷克斯化成了点,溶入到这紫白之间。   好像有电流在身边窜动,不时触碰到我的肌肤。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个。   狄雅士会恨我的吧?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四)   两年前,   灸亣镸荖·舞,15岁,刚刚继任铁时空的白道异能盟主,遭受各方质疑不止,还不时得应付来自各方的轻蔑的魔。   那些小魔都太小看了灸舞。   可出了他的95虚拟招待所,灸舞只想当一个觅食的小平民。   “唉,你们一定没有听说过我的传说。”灸舞啃着臭豆腐对着前面那五个长相丑陋的魔说,仿佛,仿佛他只是路过的。   其中一个魔开着狰狞的声音说着:“废话少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看我们把你收拾了向魔尊讨功劳去。哈哈哈哈哈哈!”   那魔“biu”地一拳打向灸舞,其他四个也跟着他一涌而上。   然而灸舞,还没吃完他挚爱的臭豆腐。   隐形的墙架在灸舞与魔之间,灸舞还在品尝着他的美食,那五个魔的力量却被消化掉,他们全都被那看不见的东西给撞了回去。   灸舞咽下嘴里的臭豆腐后说:“我9岁的时候就已经用我的‘九步擒鬼手’战胜了8个魇魁,你们还是省点力气回去吃饭吧,别在这里玩了,天都黑了。”   “可恶……”那个领头的魔不服气,又再储备力量冲向灸舞,另外那四个魔还是跟着他一涌而上。   灸舞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吃他的臭豆腐。   果不其然,五个魔又被撞回去了。   “我不是说了……”灸舞要劝说那五个魔的时候,被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手!”女孩穿着灰色T恤牛仔短裤帆布鞋,披了一件皮外套,挑染了一撮红的亚麻色微卷扎成马尾。但她身上有伤,衣服有些破烂,头发也有些凌乱,看来是刚与人激战而来。   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刀。   “五个魔打他一个小鬼算什么好魔?”女孩拖着手里的大刀奔向那五个虚弱在地上的魔。   可是,女孩根本举不起那大刀。   她呆在了原地,略显尴尬。   “切。”领头魔轻轻一挥手,拂去了那女孩。   灸舞终于吃完了他的臭豆腐,他擦了擦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将垃圾丢进垃圾桶之后,灸舞走近了那五个魔两步,一瞥趴在一边的女孩,见她还能抬起头来看自己便也放心了许多。   “九步擒鬼手。”灸舞如箭般窜到了领头魔的身后,右手一把按住了领头魔的肩膀,稍一使劲,便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灸舞凑到领头魔的耳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不好意思啊,这还不是九步擒鬼手,我刚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八步。”   领头魔浑身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另外那四个魔见自己的领头就这样轻易落败了,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纷纷围住了领头魔。灸舞无奈地摇头,提醒他们:“你们还是快走吧,我不想杀生。”   那四个魔面面相觑,最终带着他们的领头魔一起消失在绿色的光里。   灸舞摩挲了两下手,扫去手上看不见的灰尘,嘴里嘟囔着:“善哉善哉。”   有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右脚踝,灸舞低头去看,是那女孩。女孩的力气很小,看起来应是受伤太重使不上力气,握住灸舞的手更像是在借灸舞的力气好让自己抬起头来说上两句话。灸舞感觉到自己的牛仔裤在往下滑。   “兄台留步!我忘记急救电话是多少了……”她说。   每每想起两年前的这件事,灸舞都会忍不住笑出些声音来。神行者见灸舞来看望自己还能发呆发得笑出声来,便知他又想起了那个叫古莉的女孩。   “怎么?又开始想念了?”   灸舞轻勾了勾嘴角,回他师父以眯眼的微笑:“她很可爱,可爱得好想把她吃了。”   “灸舞,人鬼殊途……啊呸!你们是不同时空的人,再想着也于事无补。”   灸舞看向那根本没有内容毫无意义的扭曲着流动的绿:“只是想想就够了。”   灸舞没想到,在他去买臭豆腐回来,坐在公园里享受美食的时候,竟然在长椅后的草坪上发现晕倒的古莉。   虽然衣着打扮和发型都不一样了,她右眼角处的那颗小小的痣还在。   “古莉?你醒醒,古莉。”灸舞轻拍古莉的脸,摇晃她的身体。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五)      骆宇霏不见了,第五天。   骆余蔚全程通缉骆宇霏的事闹得轰轰烈烈,但没有半个人有骆宇霏的消息。   雷克斯也消失了,第四天。   骆宇霏不见之后第二天,雷克斯来过黑猫酒店一趟,在房里打了一通电话,就出了门,这几天来都没有出现过,在纪柒面前。   一切来去如风,就好像只是儿戏。   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纪柒只能默默地继续过她的小日子。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没有雷克斯,也没有骆宇霏的黑猫酒店,有些冷清。   纪柒决定,出去逛逛,找找看有没有这两人的踪迹。   纪柒觉得自己最近怪怪的,就连骆宇霏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怪怪的,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最近,几乎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纪柒总会看见枕头边的那套衣服上的血迹。好几次了,枕头边的那套衣服在晚上睡觉前是晾在外面的,醒来的时候却脏了,躺在自己的枕头边,有血腥的味道,很浓郁。   是谁的血?自己的吗?   可纪柒检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伤口。   奇怪的事不仅仅在这里,最近这段时间,纪柒发现自己脑袋断片越来越严重,很多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纪柒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好像,一天24小时里,她睡去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她知道自己经常会忘记点东西,但从来都没有这么严重过。   会不会……小霏失踪之前来找过我我给忘了?   纪柒怀疑。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纪柒举着手里的两张照片,询问过路的人。   那人摇了摇头,走了。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纪柒又拉住了另一个人的手,指着手里的两张照片问。那人回答:“我认识他们。”   “真的吗?”纪柒抬头去看,觉得那人眼熟。   “汪大东?”纪柒喊出声来。   汪大东有点无奈,挠了挠脑袋:“你怎么喊得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当然认识你,”纪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是我孩子的爸。”   汪大东忙堵住纪柒的嘴:“哎哎哎小点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啊?”   看了看纪柒手里的照片,汪大东松开了手:“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纪柒摇了摇头。   两个人尴尬地站着。   “上次你干嘛攻击我啊?”汪大东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该怎么问,他总觉得攻击他的不是纪柒,但那分明就是纪柒。   “啊?”纪柒不知道汪大东在说什么。   汪大东说:“我说,上次在‘人小鬼大’,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纪柒是真的在认真地思考。   汪大东无可奈何地垮下肩来:“算了,当我没说。”   也许纪柒跟他说的话是真的,她经常会忘记很多事情。那天在‘人小鬼大’,汪大东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纪柒,这个跟他有密切联系却依旧陌生的人。   其实他们真的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十个手指头能数得完。   可两人却是纪柒肚子里那孩子的父母。   汪大东指着纪柒的肚子:“这个……怎么办?”   纪柒低头去看,又再无辜地抬头看汪大东:“就这样啊,像那个安琪说的,一切回到安琪回来台北之前。”   汪大东惊讶地后退了一大步:“你是认真的吗?”   纪柒皱眉:“我不开玩笑。”   汪大东的脸刷地通红,红上了眉梢,红遍了耳朵。他的脚正在打退堂鼓。可是,大东的理智正在警告他,告诉他,不能逃,这不是像安琪的事那样躲着也没事的事。   “我们应该认真对待这件事,好好商量一下。”汪大东强压着内心里的紧张与畏缩。   纪柒皱眉,真的无辜且认真:“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没有吖!”汪大东忍不住咆哮起来。   纪柒身子一缩,手捂住了肚子:“你吓到宝宝了。”   “真的吗?”汪大东态度软了下来,靠近纪柒,手伸了出去,按在纪柒的手上,“对不起啊宝宝,爸比不是故意的……”   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荒唐滑稽,忙缩回手来,又退后了两步。   两人又尴尬了,不,其实只有汪大东一个人在尴尬,纪柒还沉浸在安抚肚子里宝宝之中,低声喃喃:“没事的,宝宝,乖……”   纪柒虽然好像缺根筋,行事怪异有时还有点迷糊,但她轻抚肚子安抚宝宝的模样,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大东觉得纪柒其实也还不错。   他的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安琪,可是要想对得起安琪,他就得对不起纪柒和宝宝。从人数上来说,纪柒和宝宝二比一胜了。而且……安琪有小雨,也有家人,自己也依然会好好保护她,而纪柒和宝宝,好像只有他们彼此。   大东清楚也坚定,自己是一定要对纪柒和宝宝负责的。   也许,跟纪柒结婚是处理他混乱连自己都理不清楚的感□□最好的方法,和结果。   “纪柒,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结婚的事?”他问。   “什么?”纪柒有些惊讶。   汪大东说:“虽然,我们现在可能年龄还不够还不能结婚,但是把你介绍给我的亲戚朋友,我们一起抚养宝宝……等年龄够了我们就去办结婚。你放心,我汪大东说话算话,绝对不会欺骗你的。只要年龄一到我们就立刻马上去领证。”   汪大东举起三只手指,直指苍天。   “可是……”纪柒还来不及处理这个信息。   汪大东握紧纪柒的双手:“没有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现在赶紧走,我们去搬你的行李,我们这就到我家去,今天我们就算是结婚了。”   “可是……”纪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可是”什么,但她好像只能说这两个字。   汪大东拉着纪柒的手就走,边走边接着说:“不过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我们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闹得太喜庆。等过一阵子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们就举行大婚礼,请来所有亲戚朋友,让他们知道你纪柒是我老婆,肚子里的是我汪大东的孩子……”   纪柒跟着汪大东走,肚子里感觉暖暖的,胸口里感觉热乎乎的。   很像快要忘得一干二净的很久之前被亚瑟牵起手的感觉。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六)      骆宇霏失踪十天了。   骆余蔚找不到她的任何,任何消息。   其实骆宇霏本来就是个来路不明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世界去的,骆余蔚大可不必那样着急。可骆宇霏先前任何一次莫名失踪,都没有持续过这样长的时间。   骆余蔚有点舍不得。   黑猫酒店关门大吉了。   骆余蔚盯着黑猫酒店门上挂着的“停止营业”牌,明明十来天前里面的人都还在大扫除,难道就是为了收拾包袱走人吗?   骆宇霏不见了,雷克斯也不见了,纪柒说搬就搬,已经住进了汪大东的家里。   说起纪柒住进汪大东家里的事,那还真是低调得来又众所周知,汪大东好像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一个会负责任的男子汉,一到班上就告诉了大家这件事。听说,他甚至写了一封信到美国,跟黄安琪解释道歉。   这是小雨收到了黄安琪的来信里写的。   骆余蔚也是好长时间没有跟小雨独处了,可她会想念。那么响亮地喊着口号一般地说着绝对不会放弃丁小雨,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来引起小雨的注意得到他的心,到头来也只是趁小雨不在的时候到他的小帐篷里翻看他的隐私。   可还是找不到,找不到丁小雨说的她误会了的那事情。   真是可怜又可恨。   骆余蔚也只能这样嘲笑自己。   没有骆宇霏在身边,她好像连一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有人跟她一起去找那个答案。   骆余蔚忍不住一脚踩在旁边的灯柱上,嘴里低骂:“骆宇霏你这混蛋!”   “你还好吧?”小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传来。骆余蔚朝声音看去:“你怎么会在这?”   丁小雨举起了手里那一袋子东西,像是刚从超市里出来:“路过。”   骆余蔚忽不知该说些什么,忙收起自己的腿,整理了一下衣服,微微低着头,不去看小雨的眼。小雨本来就不是会主动说些什么的人,看起来还算是自在。   可他内心里百感交集。面对骆余蔚,他既有愧疚也有紧张,他不知那紧张从何而来,让他完全不敢做些什么去弥补骆余蔚来消除内心里的愧疚。   就好像,那样会让他遗憾。   “我……”骆余蔚受不了这样的尴尬,“我是来看看骆宇霏或雷克斯回来了没。”   随着寻找骆宇霏和雷克斯,骆宇霏和雷克斯之间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已经传遍了终极一班所有人的耳朵。大家都知道,骆宇霏莫名失踪了,雷克斯是去找她了。   丁小雨点点头。又是一阵静默。   一台汽车在清晨里静默的街上驶过,牛叫般的声音在耳里快速略过,留下的风声里飘荡着难闻的汽油味。   丁小雨盯着骆余蔚的头发看,骆余蔚盯着丁小雨的鞋子看。   “嘿嘿,快把球踢给我。”十岁大的小孩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呼唤着紧追来的小伙伴。   那小伙伴一脚将足球踢向了高处,笑哈哈地也跑了过来:“你接稳了啊!”   骆余蔚微微抬头,盯着丁小雨的下巴看:“我……我先走了,说不定骆宇霏那家伙已经到家了。”   骆余蔚扭头就走,不等丁小雨有任何反应。   丁小雨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我送安琪的MC之歌,不是跟你一起做的那首。”   骆余蔚回头,终于敢看丁小雨的眼。   这是狡辩?还是真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误会?   “第一次弹给她的确实是我们做的那首,后来送她的不是。”丁小雨说,眼神直直地看向骆余蔚的鼻子,看起来就像在盯着骆余蔚的眼睛看。   “你说的是真的吗?”骆余蔚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因为丁小雨不敢看她的眼。   “是。”   骆余蔚别过脸去,看向马路对面的巷口,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睛里酝酿,她不想被发现,被发现她内心里交织的喜悦和悲伤。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小雨弹的不是我们的MC之歌。   可是,跟小雨心灵相通,听见他心里的歌,黄安琪能做到,我却做不到。   “纪柒?”丁小雨看见了什么。   就是骆余蔚盯着的那个巷口,丁小雨看见了拐进去的纪柒。   骆余蔚没有听见丁小雨的话,她仰了仰头,眼泪才不致落下。整理了一下心情,骆余蔚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回转身来,拉住了丁小雨的双手:“小雨,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其实……MC之歌,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我写了词,叫保护色……小雨,你怎么了?小雨?”   骆余蔚终于发现,丁小雨的关注点落在别处,而且睁圆了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惊讶与不安。   骆余蔚也看向那个方向。   纪柒从那巷口里走出来,身上布满了血痕,可她看上去并没有受伤。纪柒昂首挺胸地在马路对面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不在意盯着她看的骆余蔚和丁小雨。   她的目光是涣散的。   “她是没看到我们吧。”骆余蔚有些难以置信。   丁小雨牵起骆余蔚的手,看了看马路两边,确认了没有车,便小跑着过去。他们进了那巷子。   全身是血的人倚靠在垃圾桶上,只能辨认出眼白和眼珠,眼珠里的焦点正一点点散去。那人抬起手,伸向骆余蔚和丁小雨,嘴里低低地喊着:“救我……”   那人的手落下了,眼珠子里的焦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我是谁      是谁?   你为什么要追我?   那个挥着大刀跟在我后面的人,究竟是谁?他的脸好白,白得好恐怖,尤其是那凸出的蓝眼睛在这白里尤其明显。   还有他脸上的血迹,暗红色的,像是风干许久。   “你不要跑……”   刺耳的声音一直在回荡,回荡,没有来源的方向。   这是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那个人一直挥着手里的大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向我。可是,我们之间距离很近,却又很远,他本应该用他的刀砍到我身上的。   但只有鲜血溅起,溅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   “不要跑……”   “啊!”   睁开眼,刺眼的白光照得我眼睛干涩,可我不敢再闭上眼睛。好亮眼的灯。   “你终于醒了,古莉。”   是谁?是谁在说话?   一张脸冲进了我的眼里,脸上有着小孩子般天真的开心笑容:“古莉,你已经睡了五天了,还真是嗜睡。你该不会五天没睡觉了才睡这么久吧?”   古莉?在叫我吗?   哎?   “古莉,你怎么了?”那人又问,他握了握我的手。   我是叫古莉吗?   为什么这么陌生……   等等,不叫古莉,那我叫什么?   我怎么……怎么好像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我问那人。   “我是谁?”那人撅了撅嘴,瞪着无辜的眼睛看我,“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也就一年没见而已,你就不记得我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应该记得他吗?   这张脸……是有点熟悉。   我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他的脸。这个认为我应该记得他的人,我却想不起来,这应该是做梦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吧?   可他的脸是温热的。   “啊……”   那人突然就用他的手覆上我的手,吓我一跳,忙把手扯了回来。可是,手上还连接着什么东西,一扯,留在血管里的那根针,硌得手好痛。   “哎你小心点。”他把我的手抓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帮我抚摸了一下那调皮的针,调整了一下位置。轻轻地,往那还不能看见的伤口上,他吹了两口气。   像个小孩。   我应该是认识他的吧?这张脸,我认得。可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我认得你,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   有另外的声音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我躺着去找,却看不见:“她在时空隧道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记忆可能混乱了……”   “来,告诉我,这是几。”另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右手伸出了两根手指。这个人的装扮,好奇怪。   “二……”   “过儿……”先前说着话的那女声继续说,“多休息一阵子,记忆就会回来了,有些只是被藏得太深。”   过一阵子,我就能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那我就放心了。”那个有着天真笑容的脸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古莉,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会将我们的事一点一点告诉你的。”   他握紧了我那还吊着针的手:“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买好吃的。你放心,我不会买臭豆腐,我知道你不喜欢。”   “臭豆腐?”我对这个名词有印象,“我想吃。”   “呃?”他有些讶异。   那个女声又说着话:“盟主,我们就先走了,有事再来找我们吧。过儿……”   “姑姑……”   盟主?这个笑着目送别人的是叫盟主吗?   他又回过头来看我:“那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   “等等,”我及时拉住了他将要离去的手,“你叫什么?”   他说:“哦,对对,我给忘了说,我叫灸舞……没有九二和九八哦!”   灸舞。   古莉。   ☆、爱人      在灸舞的家里又睡了两天,整个人终于都精神起来,好不容易能使上力气让自己站起来走走。灸舞这两天一直都陪在我的床边,给我讲从前的事。   他是个温柔的人。   “宇宙里有金、铁、银、铜、锌、锡、铝、镁、钠、铂、钾、钙十二个时空,我们现在所处的是铁时空,你是从金时空来的。”灸舞告诉我,“两年前你就来过一次了,你爸妈是金时空的魔化人。你妈妈因为魔力反噬去世,你和你爸爸被魔追杀,是金时空的守门人帮了你一把,你才逃到铁时空来的。”   “魔化人?”我问。   “就是要成魔的异能行者。”   “异能行者?”   “就是有异能的人,在你们金时空异能被称为战力。可是,你的异能……好像已经丧失了。”灸舞的声音,听来似有些惋惜。   “之后我就遇到了你。”   灸舞点头,脸色明媚了起来:“你刚到的时候,正好遇上我被五个魔打扰吃臭豆腐,你想帮我把他们打跑,可是你自己身上的伤很重,你根本使不上力气。到最后,是我打跑了那五个魔,还把你送到小聋女那去了。”   小聋女好像就是先前救我的那个名医,她还有一个叫她“姑姑”的恋人。   可是,我是会不顾自己的伤去救人的人吗?就算……我使不上劲。   说到动情处,灸舞更加兴奋:“对了,你还记得吗?你最后还跟我说‘兄台留步,我忘记急救电话是多少了’。当时我就想放声大笑了哈哈!”   我勉强地拉出一个笑容。   可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所以……我们是恋人吗?”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想问他这个问题。   灸舞呆住了,脸有点红,他缓缓低下了头,嘴角有着羞涩:“对。”   恋人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像我们现在这样吗?互相看着彼此,说着从前的事,然后露出窃窃的笑意。   “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灸舞抬头看了看,又笑成了一块能融化人心的蜜糖:“吃臭豆腐的时候。”   “什么?”   “呃……就是……我们认识三个月之后吧,是吃臭豆腐的时候开始的。”灸舞略显尴尬,笨拙地挥动两下手,接着说,“我带你去吃我最喜欢的食物,是臭豆腐,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不喜欢臭豆腐,你嫌它臭。我们买了臭豆腐之后,到小公园去吃,你离得我很远。其实我是想边吃边跟你说话的,可你离得太远了,我不高兴,就一直追着你跑想逗你。然后你就……你就……”   “我就……”   灸舞吞吞吐吐的,脸上的红晕更深。   “你就直接拨开了我的臭豆腐,亲了我的嘴。”灸舞的头低得都快埋到胸里去了,“是臭豆腐味道的初吻。”   灸舞的头侧了侧,看向地面的另一侧:“那时候我就下决心了,一辈子都要保护好你,因为你对我的爱战胜了你最讨厌的臭豆腐。”   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却又不失道理。   能够为了所爱的人,克服一切困难。   “爱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灸舞说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徘徊,徘徊了两天。   他又去买臭豆腐了,留我一个人在小公园里坐着等。   灸舞说,他最惊讶的是,我这次回来,竟然喜欢上了臭豆腐。他说:“果然,爱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你那么讨厌臭豆腐味道,现在都已经爱上臭豆腐了。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是这样吗?   有什么从面前走过,遮挡了温暖的阳光,我抬头去看,是一男的和一女的。   那个男的……   我追着那个男生的脸看,他的侧脸,我在哪里见过,很熟悉,我一定认识他。   “等一下。”我追上去,拉住那个男生的手。他回过头来,三七分的刘海耷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眼,他轻拨头发,奇怪地看着我,手使了使劲,收了回去。他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呢?我认得你的脸。   可你好像并不认识我。   “势利鬼,你快点啦!”先走几步的那女孩催促道。   男生抿了抿嘴,用看怪物的眼光打量了我一番,转身就走了:“来啦。”   很熟悉,很熟悉的脸,好像是不会忘掉的脸,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脑子里痒痒的,就是找不出来跟这张脸对上号的名字。   “别走……”   喊出声来也无事于补。他越走越远了,头也不回。   “古莉,你怎么了?”一股臭豆腐的味道扑鼻而来,灸舞走到了我的身旁,递给了我一碗臭豆腐。   “我好像看见认识的人了。”   那个穿着白衣服的背影最终成了一个小小的找不到的黑点。   ☆、双树      灸舞是铁时空的白道异能盟主,“简单来说,就是好人帮帮主”,他这样说。他很忙,既要花费精力去维护那个能保护铁时空的时空防护磁场,也要去见各行各业的大人物商讨所谓的政策。   费了这么多时间来陪我,等着他去处理的事还很多。   自己一个人对着灸舞家里的这四面墙,其实很无聊。   灸舞的床头,放着他和我以前的合照。看着照片里的我,再对比镜子里的我,其实变化真的很大,比方说我是齐刘海的,照片里的我却是没有刘海的,再比方说照片里的我穿着露脐装露出的肚脐旁边,有一个纹身,是一个英文名字——Lilies。   我没有告诉灸舞,不论我怎么使劲去搓,也搓不掉肚脐旁遮挡着纹身的皮肤。   靠近镜子看,去摸镜子上里的那颗小黑痣。可能,离开灸舞的这段时间,我把纹身去了吧。   听灸舞说,一年前,为了找我爸爸,我回到金时空去了。既然右手手臂上的诅咒也能去掉,那肚脐上的纹身也能去掉吧。   对,照片里的我,右手手臂上有一长串墨绿色的藤蔓图案,灸舞说那不是刺青,是诅咒。我原本也是魔化人,那是魔化之后身体出现的变异,这对于白道而言就是诅咒。   小聋女告诉灸舞,我的魔化异能已经随着异能全失一起消灭。   独坐在小公园里,会不会再见到那天见到的那个男生?   灸舞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反而感到轻松了许多。一旦放下面对灸舞时莫名出现的紧张与内疚,我就总会想起那天在公园里见到的那张熟悉的脸。真的忘不掉,连在梦里也可以见到,虽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梦里的那个人穿着比他自己要大很多的衣服,全身被绿色的流动的光包裹着,眼睛里闪着凶恶的光,想要把人杀了。   那样子很可怕,却也很可怜。   “啊……那个是……”   果然见到了。   他在小公园外面的人行道上走过,他要去哪?   我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背着一个单肩包,穿着白色的小西装,看起来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好像会是很讲究的人。他走路的速度不快,每一步都是踩实了走,但身体是放松的。   他走上了一个斜坡,进了一家看来有些年月的木房子里。   这里是他家吧?   门牌上写着“夏家”。   夏家,夏家,夏家。还是想不起什么来。   “呃……”有谁从身后扼住了我的脖子。   “是谁?”我问。   那人还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往后拉。   我的肩并没有碰触到某个人的胸膛,反倒是那人的手肘向斜后方延伸,这是个个子比我矮的人。那人的手很细,手掌也很小,感觉是个瘦小的女生。   她说话的声音很尖细,说着听不清的话,像是在边说话边放肆地笑,有气息吹在我的脖子上。   她没有一股劲将我掐晕,而是掐着我的脖子,一手将我拎起,就手将我砸在地上。   好痛。   背部像是碎裂一般,有一种带着麻痹感的疼痛如网状散开,整个背部顿时都火辣辣起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却在瞬间里看见了空荡荡的水泥地上,有三个人在纠缠,其中一个正在火焰里嘶吼抓狂。   睁开眼,看见一张苍白得恐怖,却有着比烈焰要鲜艳的红唇的脸。她的长发凌乱着,披在她的身上,落在我的身上。   这张脸我认得。不对,是很像。像谁呢?   女孩双脚横跨在我身上,右手掐住我的脖子,就像铐子一样,把我拷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她的脸上有狰狞的笑容,好像扯到了两耳一般的嘴角,发出低吟的笑声。   可我感觉听见了加了特效的男人的笑声,低沉沙哑,放肆地回荡在脑海,像从收音机里出来的让人难受的笑声,有着厚重的杂音。   不对,这女孩发出的笑声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脑子里会出现这样的笑声?   “去死吧。”女孩带着杀气的目光靠近我,但杀气里没有仇恨。   我们无冤无仇,我只是无辜遇上了你,是吗?   呼吸不了。   呼吸。   呼吸。   “嘀,嘀,嘀……”   机器里发出的声音,有点像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医院里的声音。这里是医院。睁开眼看见的是带格子的白色的天花板,还有灸舞温柔的笑。   我不是遇上杀我的女孩了吗?从无法呼吸到闭眼,再到现在睁开眼,好像只是不一会的事。我怎么会在医院,看见灸舞?   “灸舞……”   “没事了。”灸舞的手轻抚我的额头,“你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是没事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疼痛的地方,我也没有被任何线路或吊针束缚,我是自由的,我可以自己坐起来,去看旁边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要杀我的女孩。   灸舞说:“是她带你来医院的。听护士小姐说,她身上有很多伤,把你送来医院之后她就晕倒了。幸好你走得不远,我不难找到你。”   灸舞坐在我的床边,帮我拂去滑落遮挡着视线的长发丝:“听说你在医院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伸手去摸我的脖子,又扭头去看那个虚弱地躺着,满脸煞白,连嘴唇的颜色也是白的女孩。我跟灸舞说:“是她突然出现掐我脖子。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是她?”灸舞也扭头去看那女孩,“我听护士小姐说,在她身上找不到可以联系的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衣服里绣了‘双树’两个字。”   “双树?”   “成双的双,大树的树。”灸舞看我,“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袭击你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袭击我,可是……   “我知道这个名字。”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七)      “骆宇霏你究竟在哪里!”   封闭的灰暗空间,一名金衣卫躺倒在不连接任何实物的门旁。沙罗的长发披在稍远处的地上,狄雅士的脚步在怒吼之后踏出微开的门,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   沙罗面不改色,她知道骆宇霏不在锌时空。狄雅士去锌时空地毯式搜索骆宇霏的这十几天,沙罗通过她的鱼缸看到不少东西,她也不敢从鱼缸里看到太多东西。   她怕那些可能是真的,会被狄雅士知道。   无形无色无味的冲击波吹起了沙罗重重的长发,突如其来的气流将沙罗直直砸向身后的墙。狄雅士面不改色的合上了时空之门,跨过门边的金衣卫冰冷的身体。   沙罗本是来替狄雅士守着这个随时醒来的金衣卫的,金衣卫最终却被狄雅士那带着强烈戾气的怒吼震慑而死。   可他却死得无人可知,哪怕是狄雅士。   沙罗口吐一抹鲜红,身体一软向前倾却不及一只快速袭来的凶爪,将她的脖颈钳住,扣死在墙上。那鲜红绽放在狄雅士白皙的手背上,慢慢,慢慢沉淀成深沉的腥红。   他终于说话:“银、铜、锡、锌、铝都没有是吧?你怎么不多看你的鱼缸几次?”   “这些语言都不一定……”沙罗艰难地说话。   “闭嘴!”狄雅士怒瞪沙罗一眼,“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预言而放弃那几个时空吗?”   狄雅士扭转身来,正对着沙罗,加紧了手头的力度:“要不是看在你是双树姐姐的份上,我不会放过你。”   狄雅士终于松开手,任由沙罗从半空里坠落:“但你这姐姐该死。帮着骆宇霏去害你妹妹,你以为躲着我我就不知道了吗?”   沙罗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我若真躲得过你又怎么会来帮你看着这个金衣卫?”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狄雅士走远,渐渐消失在灰暗里,“不在乎多死几个了。”   沙罗皱眉,觉得诧异,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金衣卫一直没有醒来。先前每一次,沙罗对金衣卫下手都不重,大概两三小时金衣卫就会醒来。而现在,他早该醒来了。   沙罗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走到金衣卫身边,金衣卫的脸色惨白,七窍流血。   这一次不用看鱼缸,沙罗也知道,从今天从现在开始,死在狄雅士手里的人会越来越多。   死在纪柒手里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没有一个死者会想到,约见自己的会是这样一个穿着浅蓝连衣裙的纯情女孩,更没想到轻易杀害自己的竟是一个甚至不会笑里藏刀的少女。   自从住进汪大东家里,纪柒真的就过上了少妇的日子,与公公婆婆相敬如宾,改头换面,褪下浓妆艳抹,换上清纯衣着。   可她身上的血痕更加明显,残留在浅蓝衣裳上的一道道浅红冲刷不去。   浅蓝连衣裙是她的战衣,失焦的双瞳是她的盾牌,被追逐的人拿她没有办法,只能逃,逃得越远,那锤子里迸射而出的雷电就越强烈。电流麻痹了全身各个细胞,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在起身时将人击倒,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这还不是致命一击。   纪柒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观察着,观察着那个被绿色电流缠绕着身体站不起身只能蜷在草坪里挣扎的人。   纪柒的浅蓝连衣裙上更多的是绿色的流光,不是好看的绿色。   沙罗经过草坪的时候,在远远的地方看见了那流动的熟悉的绿。每一个人魔结合生下的,可能最不想看到的是人魔的一方欺负另一方。尤其是眼前这种,压倒性。   纪柒一步步走近那个慢慢沉寂在麻痹之中的蜷缩的灵魂,电锤已经不在纪柒手上,取而代之的是真真切切的匕首。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挣扎着想要生存的弱者,挣扎了坚持了那么久,却要死在微不足道的匕首手里。   沙罗强忍着身体的疼痛,飘移到纪柒的面前。沙罗本想对纪柒说些什么,但当她看见纪柒眼睛里的空洞,她便知道,面前这个人如同机器人,只能获取来自核心地带的命令。她就像聋子,一切声音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别人的嘴巴在蠕动。   沙罗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空里,魔都喜欢创造一大批像是机器人一样的杀手,没有自我没有思想,只有来自最高统领的指示。   只有盲目的军队真的能帮助魔获得最强大的力量吗?   “魔追求的不过是无痕。等人类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批人类的力量倒下。”   沙罗想起狄雅士曾经说过的话,这条对于魔来说,祖传的真理。   沙罗一把握住纪柒拿匕首的手,速度很快,她的另一手已经夺过匕首。沙罗的身手是敏捷的,匕首的尖峰很快就直勾勾地对着纪柒虚无的瞳仁。   纪柒没有恐惧。   玄阴弦带着紫光刺出,在看不见的地方划破沙罗的手,穿过沙罗的大腿。匕首落地。沙罗强忍着疼痛后退。   不能近距离接触她。   纪柒的手还握着那弦,虽然看不清弦线,但沙罗看得出纪柒的手在缠绕着什么,再加上纪柒靠过来时走的并不是直线……   沙罗知道绝对要比对方更快,绝不能让她围着自己跑动。   沙罗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身手不输自己,沙罗只能勉强让自己处在纪柒的面前而不让她与自己并行。   青绿草坪上,两个身影在不停地上上下下,一个不断后退着,一个迎头赶着。无风的地方,她们的发丝飘荡着,仿佛是一股旋风刮过。   沙罗的伤口还在折磨着她,她实在不想花力气去出招,如今连躲都变得吃力。可她看着纪柒偶有的抛出什么的动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需要证实。   一咬牙,落地的瞬间,一记回旋踢,深紫色的大面积力量朝纪柒的方向袭去。一咬牙,跃起,沙罗的目光集中在那大面积的颜色里。   大面积的力量让纪柒躲无可躲,她只能强挡着部分力量。纪柒驻足于原地,即使到最后支撑不住趴倒在草坪上,她也硬拽着泥土,好让自己不被那股力量带到后面去。   深紫色穿透纪柒身后隐形的线,慢慢消失。   是网,白色的密集的弦网依靠两旁的大树织起。   绝对不能往那女孩的身后去。   沙罗趁机逃跑,以她现在的身体,她没办法跟敌人耗太久。那个可怜人她是帮不了多少了,如果幸运的话,同样受了伤的敌人也许会忘了那个可怜人。   沙罗其实清楚得很,那女孩不会忘记那可怜人,只知道命令的她会宁愿放弃逃跑的沙罗。   “呃……”   沙罗嘴里发出一声低吟,嘴角流出了鲜血。   她没想到自己的伤势那样重,重得不能支撑她多跑几步。   杀气早就在身后凝聚,沙罗微微侧身去看,看那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锤子在蠢蠢欲动。沙罗嘴角露出了笑意,或是坦然,或是嘲讽,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快不过那电流了。   她只是畏惧那微不足道的匕首。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八)      “刚刚明明在这里……”骆余蔚嘟囔道。   自从看见巷口的死亡事件,骆余蔚和丁小雨就开始了对纪柒的调查,对“MC之歌”的事绝口不提,也不再谈及两人的感情问题。是避而不谈还是往事如烟,已不得而知。   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大规模地搜索调查只会打草惊蛇,他们只得多去汪大东家串门观察。   纪柒最大的变化,即是她的衣着风格,俨然新妇模样。除此之外,并无不妥。   终于,在今天,他们看见纪柒从房间的窗户跳下。   纪柒的速度很快,骆余蔚和丁小雨只能分头行动才能勉强追上她。但他们还是在中心绿地附近丢了纪柒的踪影。   在跑过马路之前,骆余蔚还能看见纪柒在草坪上。   “她应该还在附近。”丁小雨的视线快速搜索四周。   骆余蔚一皱眉一噘嘴,一跺脚:“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找不到骆宇霏已经够让她心烦,现在竟然还有纪柒这个潜在的危险潜伏在身边,骆余蔚从来不知道这么跌宕起伏的人生竟是这样烦人。关键是,她看了一眼丁小雨,还有跟小雨之间的感情。   为什么我的人生不能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好?   骆余蔚突然埋怨起人生来。   “我们去绿地那看看吧。”丁小雨拉起骆余蔚的手往绿地走,很自然地,就像是着急时拉着身边的人赶紧逃离。   绝对不是平淡的习惯。   空旷的草坪,躺着两具没有呼吸的冰冷尸体,骆余蔚和丁小雨盯着那瞪直了已经没有办法聚焦的两双凸出的眼睛,心里早已定下“纪柒是凶手”的结论,即使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纪柒安然地蜷缩在旁边,熟睡。   “我们应该报警吗?”骆余蔚问。她蹲下身子去探看那个有着长长头发的苍白女人,血腥的味道一下子冲进鼻孔里,她怀疑那还温热的鲜血已经渗入到草根里,若是折下一根青草来咀嚼,那必然是血腥味。   温热的血还在流淌,源头却已冰凉。   骆余蔚觉得这个长发女人有点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迟早会有人报警的。”丁小雨回答。他走到另一具尸体那,盯着胸口处的那匕首,又瞥一眼长发女人的胸口。他说:“他们伤重程度不一样,致命的却都是这把匕首。”   丁小雨看一眼还在安睡着的纪柒:“纪柒用的什么武器?”   骆余蔚走到丁小雨身边,也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纪柒,不敢靠近:“没有交手过,也没听说过。”   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敢轻易靠近纪柒。   丁小雨又再打量那把匕首,最后只能无奈摇头起身:“这只是普通的匕首。这个人身上没有别的伤,那女人身上多了很细小的伤痕。没有证据证明纪柒是清白的,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凶手。”   骆余蔚走到长发女人身旁,指着女人捂着肚子的手说道:“她身上可能还有别的伤,看她的样子,好像死前有另外的伤痛发作。”   骆余蔚伸出手去,想要查看女人的肚子,丁小雨忙拉住了她的手:“找到真凶之前都不要碰尸体,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是谁?”   虚弱的声音在身边想起,纪柒已经醒来,坐起身子,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衣服上的鲜血。丁小雨警惕地挡在了骆余蔚身前。   “他们怎么了?”   纪柒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与青草,疑惑地看向骆余蔚和丁小雨。她并不因与自己一起躺在草坪上的尸体惊讶。   “你受伤了。”丁小雨看向纪柒腰间裂开的浅蓝布料,那里还染着血色。可是,隐约可见的是雪白的肌肤。   循着丁小雨的视线看去,纪柒抚摸自己腰间,嘟了嘟嘴,依旧疑惑地看向丁小雨:“没有啊,没受伤。”她并不因自己身上各处的血迹惊讶。   骆余蔚觉得可疑:“纪柒,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纪柒瞪圆了眼睛,没有半点破绽,不,确切来说,她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才想问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哎?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明明在家睡觉……”   骆余蔚和丁小雨面面相觑。   远处传来越来越响的警车声,骆余蔚和丁小雨看向四周,才发现已有几人围在周围,其中应是有人已经报了警。   纪柒问:“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真心话      我知道双树这个名字,而且这个女生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有模糊的记忆,与之相关联的还有两张模糊的脸,苍白的脸。   可是,这个可能是叫双树的女孩,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我在医院醒来后第三天,两天以前,在灸舞的家里。不知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突然从厕所的窗户爬了进来,当时我正对着镜子试图去找应该在我身上的那些刺青。   可我找不到也许会重新出现的刺青。   “你好。”   双树,姑且叫她双树吧。她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她跟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有暴戾,没有杀气,有的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笑起来比小孩子更干净。   一尘不染的善良。   “你好。”我回答。   她从窗户上跳下,奔到我的面前,仰起头去看我的眼睛:“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玩。”她说。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会有命中注定,彼此陌生的人在偶然机会下相遇,其中一人就此对另一人钟情,生死相随,而另一人对这一人也是似曾相识。   一见如故,听起来很不合情理,会不会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作祟?   现在,坐在我们身旁的双树跟我第一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就像是我们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天天跟我们腻在一起。   其实我昨天梦见双树了,梦见第一次见到的双树,肆笑着,狰狞着,拉着我的手,在高处俯视着我,那感觉就像是很快,很快我就会被她松开手,坠落到无底深渊去。   我承认我害怕。   尤其是看见天真的双树时,我更害怕。   某种程度上,灸舞也是个孩子,他可以考虑周到地去打理他的事务,他也可以事无巨细地照顾我的生活,可他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一样,带着治愈的笑容去开一些幼稚的玩笑,去对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感兴趣。   比如他正沉浸在跟双树玩乐高的世界里。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灸舞突然回转头来看我,“听说很好玩,但一直都没人能跟我玩。”   “好啊!”   不等我反应,双树就已经兴奋地答应了。她从地上站起,从垃圾桶里捡起她刚喝空的塑料瓶子,又坐回到地上去:“我们来转瓶子,瓶盖指向谁谁就得真心话大冒险。由转瓶子的人出题。”   “好。”   灸舞已经正身准备了。   我看了看这两个兴奋的人,也坐到地上去,三人围成一个小圈。   第一轮是双树转瓶子,瓶子在旋转,那蓝色的瓶盖在每个人的膝盖前转过,转得人都紧张起来,能呼吸得到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的气息。   我不紧张。找不到记忆的我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并没有什么不可做的事。   瓶盖指向了我。   “好,我问你,你是谁?”双树问。   说起来,这是双树两天来第一次问我,我是谁。   我是谁。   这个问题,我也还在苦恼,虽然灸舞告诉我我是古莉,可我……   双树的手在我面前挥动,她说:“你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吗?”   这个不知道自己名字的家伙究竟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古莉。”   “不对。”双树说,露出大大的笑,“你是我喜欢的人。”   甜甜的。   “来来来,轮到你转瓶子了。”双树扯过我的手搭在瓶子上。可我注意到的是身边的灸舞一直盯着我看的双眼,那眼里有着某种坚定。   转。   静默的半分钟过去,瓶盖最终指向灸舞。   “真心话。”我说,可是我一时不知该问些什么。   有了。   “古莉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让你印象深刻?”我问。   灸舞答:“她很爱我。”   “这有什么特别的?我也很爱古莉啊。”双树说。   灸舞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要从我脸上找到什么答案:“不会再有人能让古莉像为了我一样不惜一切甚至伤害自己。”   灸舞的这番话,犹如千斤顶,重重压在我的头顶。   不识相的双树还在催促着灸舞转动那该死的塑料瓶子。   瓶盖终又指向了我。灸舞依然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犀利,不似过往温柔:“我与魔相斗,伤及路过的麻瓜,你会出手帮谁?”   这是个什么问题?我会出手帮谁?我有那个本事出手帮谁吗?   “我不知道。假设性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来。”   灸舞舒出一口气。是舒出一口气,能看见他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了下来,而不是该有的无奈的叹息。   他恢复了那份温柔,那份孩童的纯真,那样乐观,那么想要感染到我:“你不是古莉,你们完全不一样。你究竟是谁?”   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啊。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十九)      作为白道盟主的灸舞肩负着铁时空的生死,肩上担子很重,任他本事再大,也还是不足以支撑攸关整个时空生死的重任。古莉看得心疼。   古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够为灸舞做些什么,她并没有方法去分担灸舞每天需要付出的力量。她是不忍心看着对她好的人日日憔悴的,更何况这是灸舞,她爱的人。   “既然不能帮灸舞支撑铁时空的防护,我可以帮他对付那些捣乱的魔。”   从那之后,古莉开始拿着她的大刀——斩魔刀——寻找那些捣乱的坏人。只要是欺负弱者的,无论人魔,一一臣服在古莉的斩魔刀下。   但这斩魔刀不是普通的武器。斩魔刀来自铁时空的魔界,有着至阴至邪的力量,从没有人或魔敢说自己能够控制斩魔刀的力量,要想使用斩魔刀,就必须付出被寒气侵蚀的代价。不仅如此,斩魔刀是反噬异能的,若是长时间使用,很可能会因为异能耗尽而死。   古莉的右臂已经出现冰裂的痕迹,比她身上的诅咒更可怖。   灸舞不知道古莉的手已经出现问题,但他知道古莉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你不需要为了我每天这么累的。”灸舞说。   古莉说:“不累啊,我要是见死不救才会累。”   古莉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她也不是听话的主。古莉从来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的,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她,她有自己的对错。灸舞慢慢发现这一点,也就放弃了劝说古莉。   只要古莉不受伤害,灸舞就不会强迫她去做些什么。   古莉也没有告诉灸舞,自己手上的冰裂。   等到要离开铁时空的时候,古莉才想起来自己从来没告诉灸舞,那把斩魔刀不是她的。斩魔刀是她来到铁时空的那一天,遇到的一个奇怪的人送她的。那个人有一双蓝眼睛。那个人只是跟古莉说,这把刀找到了它愿意帮助的人。   那个人之后进了通往金时空的门。   如果早点告诉灸舞这件事,灸舞说不定就会帮自己查斩魔刀的事,那她古莉也许就不会有一天失去了自己的右臂。   古莉真的舍不得离开灸舞,但她必须回到金时空去找那个送她斩魔刀的人,她要把这害人的刀还给那个人。   “唉,反正也要回去打听爸爸的消息。”   踏进“结界”的时候,古莉自我安慰道。离开铁时空之前,古莉最后一次使用了斩魔刀,击昏了守着“结界”的那个人。但她没想到,不过用斩魔刀击昏了一个人,也能造成力量的反噬,她的右臂就在一瞬间结了冰,脱出衣袖,碎裂在她的面前,没有鲜血,没有疼痛。   灸舞想起有一回,他在路上遇到了魔。对付魔是灸舞生来就固有的思想,再加上这一回灸舞什么都没吃。   当对方的杀气一燃起,灸舞便进入了战斗模式。   那个魔不好对付,两人过招两个回合还是没能分出胜负。灸舞知道自己不能小看对方,便加了把力。迸射而出的力量直直打向那魔。那魔也不甘示弱,力量如泉涌般抵挡在前,与灸舞的攻击不相上下。   两股力量在两人之间相抵,却掀起了周围的一切。   阴森的风与温热的风在四周旋转着,掀翻了所有,就连经过的路人也一一被强风刮倒,有人甚至晕倒过去。   当时,古莉也在场的,她本只是站在一旁围观,但两股妖风刮走了所有,让周遭陷入混乱之后,一股怒火烧热了古莉的头脑。   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麻瓜受到牵连躺倒在地上,古莉实在看不下去。   “哈啊——”   她二话不说就举起自己的大刀,愤怒地冲向那两股力量不相容处,一刀砍下,将两股力量分开反弹。   灸舞和那魔都被各自的力量冲击,弹得远远的,口吐浓浓的鲜血。   古莉收起自己的大刀,朝两人大骂:“要打就找没人的地方去,伤及无辜算什么好汉!”   古莉走了之后,灸舞从受伤的守门人那里听说了怪异的事。守门人醒来之后,发现地上有碎裂的冰块,一直没有融化,冰封着的好像是人的血肉。因为实在是太零碎了,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人体的什么部位。   灸舞有不好的预感。   很早之前,灸舞就觉得古莉的那把大刀很奇怪,但由于古莉自称是魔化人,身上也有魔界留给她的诅咒,灸舞以为那是古莉在金时空时就已经拥有的武器。   那大概对古莉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听说碎裂的冰块之后,灸舞立即向神行者请教,听说了铁时空的一把来自魔界的刀,叫斩魔刀。斩魔刀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由白道的一位勇士从魔界开采魔界最坚硬的千年精石冶炼而成,其中还加入了十二位勇士的热血祭刀来压制精石至阴的力量。但精石的力量还是占了上风。斩魔刀虽能为人所用,却不完全受人所控,若非斩魔刀认可的人,坚决不可发挥斩魔刀的强大力量,在这些人手上,斩魔刀不过是把钝了的菜刀。若是斩魔刀认可的人,自然可以使用斩魔刀的力量,但每使用一次,使用者的异能就会转移到斩魔刀上,而且斩魔刀上的寒气足以让使用者被冰封最终碎裂。   斩魔刀是有灵性的。   灸舞查兵器书的时候发现,斩魔刀虽为斩魔而炼成,但从远古至今,据记载只有一人能成功执起斩魔刀大战魔族,这个人早在前些年孤身前往魔界时重伤魔尊,但最终还是因寡不敌众而身亡。兵器书上的那张图里的斩魔刀,分明就是古莉所用的那一把。   灸舞没有到金时空去找古莉。   身为铁时空白道盟主,维持时空秩序是他的职责,早在跟古莉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已经违反时空秩序了,若是再为私事穿越时空,别说是监督着他的各个长老,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至少,古莉没有死。   至少,古莉不是会让自己无辜死去的人。   而且,古莉终归是要回到她的世界去的。   铁时空的东城卫不时会到金时空去,了解金时空的情况,协助维护金时空的时空秩序,以免累及金时空。灸舞有叮嘱东城卫的修帮助自己留意古莉的行踪,修偶尔碰见了古莉,就能带回来一些好的消息,比如古莉在超市买吃的,比如古莉在公园里吃关东煮。正巧最近,修在金时空的好友汪大东的班上,远远看见了古莉的身影,毫发无伤。   修常常能看见了古莉,也给灸舞带来不少关于古莉的故事。   只是,古莉不再叫古莉,而叫骆宇霏。   古莉回来了,却失去了很多记忆,而且变得一点都不像古莉。就算手臂上的诅咒不见了,就算异能全失,就算想不起灸舞是谁古莉是谁,古莉却不再是古莉。   灸舞刚从修那里听说,金时空的古莉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从修打听回来的信息来看,消失的并不是古莉,是从锌时空到金时空去的骆宇霏。   是修认错人了。   ☆、记起      真心话游戏之后,灸舞对我就冷淡了许多,他仿佛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就连看我时温柔的笑容都像是强扯出来的。总觉得对着我时,他是紧张的。   这样也好,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但双树和我,却是越来越好了。   “你在想谁?”双树突然凑到我的身边,用手里的抱枕轻砸在我的头顶。   “我也不知道。”   我在想那个长得很像谁的那个人。在公园见到,在路上见到,我甚至还跟着他走到了他的家门口。   双树笑着蹭到我的身上:“你真是有意思,想谁都不知道。”   “难道你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我反驳。   “知道呀,”双树说得理直气壮,“我叫双树呀!”   “那是我给你的名字!”   “可是我衣服上也绣着这个名字。”双树鼓起了腮帮子。   “那不一定是名字……”   双树凑到了我的眼前:“反正不论叫什么名字,我还是我呀,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呀。”   双树这席话竟让我无言以对。   也许像双树那样想不起任何东西也是好的,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搭建起来,没有过去困扰着自己。像我这种只记起一部分的人,就只会一直纠结自己到底忘了多少忘了什么。   完全不去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去见那个人。”   “那就去见吧。”   凭借着记忆,我跟双树走到了那个人的家门口,那栋木房子就在斜坡上,门前停了一辆大卡车。   “雄哥你快走啦!你要迟到了啦!”房子里传来女生的声音,似是哭喊,又似是撒娇,当中夹杂了些不耐烦。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再给我捣乱哦。”另一把女声响起,听来已经有点年纪了。   一个衣着火辣、皮肤黝黑的女人从木屋子里走了出来,走路的速度很快,看来很着急,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还说了“妹妹麻烦让一下哈”。   她上了那辆大卡车,不一会,就在嘈杂的卡车声里离开了这条街道。   “呵,势利鬼,你把我的洋芋片还给我。”那个女生的声音又再响起。有一把男生响起,听来有些娇嗔,又有些不服气:“那你先把遥控器给我。”   就像两个小孩子在打闹。   “是你喜欢的人的声音吗?”双树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说什么喜欢的人。”   双树噘着嘴皱着眉看我,无辜得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你有喜欢的人?”   “对呀,”双树回答,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是一个温柔的勇士。”   “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魔界有一片紫白相间的花海,每一朵花都是紫白相间的塔罗花。在我们魔界只有这一种花,而且有毒。但对于每一个魔来说,这些毒都不算什么。我跟那个人第一见面的时候就在那片花海里,他背上有一把很大的刀,散发着阴森的凉气。但凡他走过的地方,塔罗花都枯萎了。”   双树开始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世界里,听起来有些阴森恐怖的开头好像是一个温馨浪漫故事的开头。可我才发现,双树并没有忘记什么,她可能只是忘记了自己并不重要的名字而已。而且,她是魔。   没有魔的气息,连灸舞都没有发现的魔。   “他跟我说,塔罗花在人类的世界叫曼陀罗,而且在人类的世界里不仅仅只有紫白相间的颜色,他最喜欢的是白色的曼陀罗。‘曼陀罗有毒,但白色的曼陀罗纯洁得让人忘记它有毒’,这是他说的话。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放下他背上的大刀之后,摘下了一朵塔罗花,他用自己的血滋养那朵塔罗花的花茎,塔罗花一下子变成了白色,是很漂亮没有任何杂质的白色,而且他没有中毒,他还好好地将那朵塔罗花别到了我的头发上。那时候我觉得他的笑容很温暖,比魔界的阳光温暖一些,比火烧舒服一些,有点像姐姐所说的人类世界冬日里的阳光。”   双树低下头来,眼睛里是甜蜜,上扬的嘴角里是娇羞。   “他常跟我说人类世界的事,他说人类世界有很多不一样的话,也说人类世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还说人类世界的每一个人都跟他一样温暖甚至比他更温柔更亲切。他答应我,等他完成去魔界的任务就会带我走,带我到人类世界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想看看魔界以外的世界,但我却没有姐姐的本事和勇气逃离魔界。我那时候每天都盼望着,盼望着他带我走。”   双树的故事戛然而止。   “然后呢?”我问。   双树的笑容变得牵强:“没有然后了,他的任务没有成功,他死了。”   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湿湿的压在空气里,变得不懂如何呼吸,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开启另一个话题。   坚强的双树,很快振作起来:“说说你喜欢的他吧。”   我怔住了。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像某个人,这种相像让我耿耿于怀。   我扯出一个笑容,扯开话题:“你说你来自己魔界,你可要压制住的力量哦,别让灸舞发现你是魔。他是不会放过魔的。”   “我只是一个被称之为魔的麻瓜。”双树冷笑,“我的父亲是魔,但我母亲是麻瓜。我跟我姐姐不一样,姐姐她继承了父亲的血统,有魔的体质,她能够逃过魔界的结界来到人类世界。我甚至逃不出我们家门口守卫的眼睛。”   “姐姐……”   双树的姐姐,我应该认识的对吧?   “嗯,我有一个姐姐,她叫沙罗。”   “沙罗……”   沙罗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对了,我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叫雅士。”   雅士,狄雅士?   “你好像什么都记得嘛……”我随口说着。   双树疑惑地说,就好像我才是错的:“我没说我有忘记什么呀!”   “可你明明不知道你要到哪里去,你也不说你家在哪里……”   “我确实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已经被家里赶出来了。”双树轻拍我的肩膀,“我只是不记得了我的名字,不像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想不起来了。”   有没有一种说法,叫坠入时间的洪流之中?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坠入了什么东西的洪流里,好似有流水冲刷着我的头脑我的身体,在闭眼之际,有些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有双树的脸,有沙罗的脸,有狄雅士的脸。   有纪柒的脸,有骆余蔚的脸,有王亚瑟的脸。   有妈妈的脸,有爸爸的脸,有小敏的脸。   也有雷克斯的脸。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十)      汪大东的父母离奇消失,汪大东彻夜打遍所有电话,均无父母消息。   硝烟味道已经被人嗅见。   雷克斯成为武尸,却突然晕倒在丁小雨面前。   似有什么转机将要被发现。   “大东,这是最后一串号码了。”纪柒指着电话簿上的一串号码,“要不要报警啊?”   汪大东拨通了那一串号码:“喂,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们。对,我是汪牧师的小孩,我叫汪大东,请问我爸妈有在你那吗……”   耳畔隐隐约约间听见不远的地方有熟悉的说话声,可雷克斯看见的种种画面在快速切换,眼光缭乱,看不清,还听不清,好似坏掉的电视机屏幕断断续续地被雪花干扰,让人心烦,让人难受,让人抓狂。   最可怕是分不清真假。   “你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吧。”   是大东?   “杀死他,杀死他。”   是断肠人?不对,是黑龙。   “雷克斯——”   是骆宇霏。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杀了汪大东。”   黑龙……   你是谁?谁的手在我额头,谁的声音?是谁在说什么:“不要动,雷克斯。我会帮你暂时制住你心中的魔。你要听清楚,我待会说的每一句话。首先,先去找汪大东他们。再来……”   好熟悉的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又是黑龙,又是那让人难受的嘈杂的声音。   雷克斯在炙热和疼痛中坐起身来,灯光突然刺入眼睛里,眼睛很痛,很痛。雷克斯呢喃了一句:“我知道。”那些画面还在干扰着他,就好像大脑被强行植入了什么,即使睁着眼睛,也还是能看见那些从大脑传递而来的画面。   好像有什么在头颅里刺穿而出,有一道痕迹留在头颅里,麻麻的,刺刺的,却又像雷声轰动时那般震撼,整个大脑都在这震撼中瞬间胀痛,又再收缩,又再胀痛,又再收缩,再胀痛。   雷克斯喘着气,慢慢露出了阴狠的笑容,和无力的杀气。   “好,谢谢。”汪大东挂了电话,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汪大东忙又去找别的本子,嘟囔着:“会不会漏打了别的电话。”   丁小雨无奈地与同样无可奈何的纪柒对视一眼,走向汪大东:“大东,不要打了,天都亮了。我们一会去亚瑟家,或许他爸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那我打给自恋狂……”汪大东掀开手机盖。却在此时,纪柒站起身来,看向楼上下来的人,小声喊着:“老板……”   汪大东和丁小雨闻声都看向那个走来的人,迈着虚弱步伐,脸色苍白,却有着狠厉眼神的雷克斯。汪大东伸手扶住了雷克斯摇摇欲坠的肩膀:“雷克斯,你醒了,太好了……”   雷克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汪大东的咽喉,却无力,无力去扼住命运的咽喉。   “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雷克斯的叫声就如同梦里的呢喃。汪大东制止了想要出手的丁小雨:“小雨,没事,雷克斯现在……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纪柒依旧淡定地站在原地,但她的双目似乎已然洞悉一切:“他体内的内息很乱,还有一股邪恶的内气在他体内流窜,和他自己的气息在冲撞。”   “杀死你……杀死你……”   雷克斯举着手,拼命伸向汪大东的脖子,可他虚弱无力的手就如同他的脸色一般苍白,轻而易举就被汪大东和丁小雨拖到沙发上压制住。他的眼神不再犀利,他的双手不再能冲破束缚,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伸着手,伸着手希望能抓住遥不可及的救命草。   汪大东盯着雷克斯的眼睛,喊着:“雷克斯,我是大东耶,他是小雨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雷克斯只有回答:“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他的记忆也没了。”丁小雨说。   纪柒依旧站在原地,远远地观望。看着她的老板现在这样慌乱无助的模样,她想起了那个还没有被找到的骆宇霏,如果她在,一定会不忍心看老板现在的样子,一定会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这个脆弱的灵魂。   “连小霏都不记得了吗?”纪柒的话,像是在询问雷克斯。   “不对,他应该还记得。是他故意不伤害我们。”丁小雨说。汪大东接着说:“是魔控制了他,他把自己的战斗力压制住,就没有办法伤害别人了。”   正巧这个时候,汪大东的电话响了,是王亚瑟。   “我去给老板熬点粥。”   汪大东去找王亚瑟之后不久,纪柒便进了厨房去。这样也好,丁小雨是这么想的,他倒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神志不清的雷克斯。上次草坪凶杀事件因为附近的道路监控无故被破坏而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纪柒是凶手,再加上纪柒身上的伤,纪柒也有可能是受害者。这起案件因为纪柒记不起任何事而暂时告一段落,警局确实有人继续跟进案子,但至关重要的纪柒也只是被暗中保护着,直到她想起什么来。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纪柒好似甚至忘记了她曾在草坪上躺在两具尸体旁边。   丁小雨不知道该怎么问纪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汪大东说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跟骆余蔚联合,注意纪柒的行踪。   纪柒最近都很安静。   汪大东出门之后,雷克斯就一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地面看,除了呼吸,就一动不动。丁小雨不时会询问雷克斯两三句,但得不到回应。   雷克斯中间只有一度清醒。   丁小雨瞥了一眼厨房,最终还是决定向雷克斯透露一点纪柒的事。他知道雷克斯能听见自己说的话,他也知道雷克斯清醒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又或者说雷克斯早就有所行动,毕竟他比自己认识纪柒要早。   “雷克斯,我怀疑纪柒杀人。”丁小雨低声说着,不时看向厨房忙碌着的背影,“但她好像没有杀人的记忆。”   说来也奇怪,雷克斯突然看向丁小雨,眼神凌厉了许多,就好像他终于找到了知音。   “雷克斯……”丁小雨的话还没说出口,房子的门就被汪大东推开了。汪大东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喊着雷克斯的名字。   “雷克斯,你好点了吗?”   雷克斯看向汪大东,又再是空洞的眼神。   “你回来啦,”纪柒端着一碗粥,笑脸盈盈地看向汪大东,“粥熬好了,你喂他?”   汪大东接过纪柒手里的碗,看看碗里的粥,又看向纪柒:“一晚上没好好休息了,你先去躺会吧。”   纪柒向汪大东微微一笑,使劲点头:“好。”   等纪柒上了楼,汪大东坐到了雷克斯的身边,开始将粥一口口地送进雷克斯的嘴里,幸好雷克斯还是会咽下那粥。边喂着雷克斯,汪大东边对小雨说:“今天下午警察局有打电话来,说他们已经有在调查我爸妈失踪的事情。”   丁小雨说:“亚瑟他老爸失踪的事情,也被证实了。我想,这次他恐怕会很累。”   “是啊。”汪大东放下手里的碗,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来,为雷克斯擦了擦嘴,“小雨,你觉得雷克斯这一身武尸的装扮,是怎么一回事?”   丁小雨顿了顿:“他不是去找骆宇霏了吗?这段时间,他可能是被武裁所吸收了。”   汪大东的脸色凝重:“小雨,你觉得雷克斯,他是被强迫的,还是自愿的?”   “被强迫的。”   汪大东看向丁小雨:“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你看看雷克斯的背后。”   汪大东扭过头去,掀开雷克斯的衣服。雷克斯白皙光滑的后背上,分明有着深绿色的右掌掌印。丁小雨解释:“今天中午,他有一度清醒,我无意间发现的。”   “这一定是黑龙干的。”汪大东咬牙切齿。   “一定是黑龙封住他最后一口气息。”   汪大东怜惜地看着雷克斯的后脑勺,看着这个躬着身子,脆弱的人。   突然,雷克斯的身体抽搐起来,好似有什么在拉车他的头,他的头晃动了两下,突然转向了汪大东,聚精会神:“大东,你必须成魔才能打败他。”   汪大东和丁小雨都十分讶异。   “我……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可惜汪大东的不解得不到解释,很快,雷克斯就又再被那可恶又强大的力量控制,虚弱无力地用双手拷住汪大东的脖子,看着汪大东心疼的双眼,不断重复着那没有半点震慑力的话语:“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十一)      “大东,如果他得到亚瑟的剑魔,那他就成了真正的魔君,也就成为真正天下无敌。”   在王亚瑟与魔定下契约的时候,在汪大东抓狂想要跟黑龙痛痛快快一决高下的时候,在丁小雨也一筹莫展的时候,雷克斯却神志清醒地走下楼来。   汪大东问:“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   “成魔。”雷克斯答,“大东,你必须成魔。意思就是……”   雷克斯的身体又是一阵颤动,再也说不清话,只能在丁小雨的搀扶下,瘫坐在沙发上。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汪大东,始终没有得到解答。“越是邪恶的人,越怕面对真正的自己。面对单纯的时候要好好珍惜。越是单纯,越是关键。”钱莱冶校长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汪大东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脚边的雷克斯,有一刻清醒的雷克斯。丁小雨和纪柒正巧也出现在客厅里。   “大东,趁我现在清醒的时候,”雷克斯的呼吸还是十分不稳定,“你和小雨尽量问我武裁所的问题,或许我还帮得上忙。只不过,我的脑袋还是很混乱。”   丁小雨很淡定:“你为什么回来?”   “我来杀大东。”雷克斯调整了一下呼吸,“其实我是武裁所的武尸之一,夺。”   丁小雨又问:“那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有一个人,他帮我。”雷克斯突然站起身来,头痛欲裂,任他捂得再用力也没有,可他想起了什么,“大东……要成魔才能打赢他。”   “这句话你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汪大东听得也有些抓狂。   “是那个神秘人告诉你的吗?”丁小雨也站起身来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雷克斯已经尽力了,他全身失去了力气,坠落在沙发里,眼前只闪过了一张脸,一张本来朝思暮想却从脑海里被抹去好一阵子的脸。   “霏……”   梦里是什么?   是想要的生活。   “小雷,我饿了。”   “番茄炒蛋好不好?”   “再来一杯鲜奶。”   “你想累死我哦。”   “来来来,那我来给你按一下肩膀呵呵。”   爽朗的如银铃般的笑声在黑漆漆的梦里回荡着,只有黑漆漆和声音的梦。   这不是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是有我有她的生活。   雷克斯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的还是汪大东家客厅的天花板,还是焦躁不安的汪大东,还是一筹莫展的丁小雨,还是身体已有些臃肿的纪柒。   “大东,我想起来了。”雷克斯坐起身来,看向汪大东,“我记得那个神秘人有提到过你的龙纹鏊和我的阿瑞斯之手。阿瑞斯之手本来就属于魔性的武器,我也是得到它,戴上它之后才开始和你计较的,甚至对战。不过不知道这个提示有没有关联……对了,那个神秘人还提到,如果把阿瑞斯之手借给小雨……他的右拳会有源源不绝的能量。”   汪大东还在与他的梦纠缠:“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不过校长钱莱冶说,越邪恶的人越害怕面对自己。所以如果他自己是魔的话,他最害怕的也应该是魔。”   “开门啊,快开门啊!”   汪大东家的门正在被骆余蔚疯狂敲打着:“汪大东你快开门!我要找小雨!”   是纪柒,先去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看见纪柒,骆余蔚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她才接着说话:“不好了,王亚瑟已经跟黑龙干上了。”   丁小雨皱眉。汪大东站了起来:“什么?”   骆余蔚这才发现,雷克斯在这里:“雷克斯?你在这?”   她想起那个还没有被找到的骆宇霏:“骆宇霏那家伙呢?”   “我……”雷克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着急的汪大东打断了:“可是,钱莱冶说的话究竟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什么叫越是单纯,越是关键?”   “单纯?”骆余蔚疑惑。   “最单纯不过金刚妹妹了。”丁小雨说。   骆余蔚看丁小雨的眼睛:“小雨,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拼死保护金刚妹妹,对吗?”   “也许……”雷克斯突然开口。   “也许什么?”另外三人同时看向雷克斯。   雷克斯犹豫片刻:“我不知道,也许……我是说也许,黑龙要成为魔君需要借助剑魔的力量,是要吸收足够的魔力。可是,每个人能承受的能量是有极限的,如果魔力超出黑龙能负荷的,会怎么样?”   四人都安静下来,去设想那可能却又冒险的结果。   “爆炸。”纪柒却在这时说出了两个字。   四人都看着纪柒,默默不语。   “啊!”纪柒好似闻见了什么糊了的味道,忙奔向厨房,“我的荷包蛋烧焦了。”   丁小雨低了低眉:“我想,我们都成魔,只要战力足够强,应该可以冲破黑龙的极限,毕竟我们人多力量大。”   骆余蔚却还是担忧:“但黑龙的力量根本无法估量,万一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还是比不过他呢?况且,还有技安,技安已经在那里蠢蠢欲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动手。”   “我相信技安。”丁小雨轻描淡写地说,但其实他的内心也有忧心。   汪大东握紧了拳头,一拳直冲向天际:“不管了,只要有办法我们就试试看,心诚则灵。最重要是现在不能让自恋狂一个人撑着,我是终极一班的老大,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尽风头。”   “出发!”说着话,汪大东便径自往门外走,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小雨……”骆余蔚看向丁小雨,她的内心里还是有畏怯的,这是事关生死的一战。   “我们走吧。”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十二)   风云变幻往往在眨眼之间,不过是眨眼间功夫,天空被团团乌云笼罩。那团团乌云与诡异的光一同在风中被搅动着,分不清你我。   狄雅士从远处观望着那已经变了颜色的草坪上纠缠不清的各种颜色的力量,有相容,有吸收,有冲撞。   “鹬蚌相争,渔夫得利。”狄雅士如是说。   在狄雅士身边,有一团没有形状悬浮在半空像是流动着的暗沉的绿,说是光其实并不贴切。那团流动的绿里,有一只紫色的大且可怖的眼睛。   “你来了。”那团绿色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经过录音机加工。   狄雅士却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哈哈哈哈哈哈——”那团绿的笑声十分难听,“在你们的时空里,我就是魔尊。”   不过是无名无姓无形的虚无,狄雅士从心底里鄙夷。   “终极一班的力量很强大,你不怕黑龙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狄雅士挑眉。   “只要我能承受得住就行哈哈哈哈哈哈……”   狄雅士望向远处,不想看这团恶心的绿:“你这是自大。”   “错,是自信。”那团绿的声音里确实有着自信,那是一种唯我独尊的自信,“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我是永生不灭的。”   狄雅士不自觉地往外挪了两步,就连他也同样畏惧这股可怕的力量:“蔡五熊不一样。”   “哈哈哈哈哈——区区一个蔡五熊,怎么可能敌得过数不清的贪婪人类?”   狄雅士无言以对,只得安静观望。   战场上正邪难分,双方实力相当。   正亦邪时邪亦正。汪大东一行人需要借助成魔的力量来对抗魔化的黑龙。   无论谁赢得最终的胜利,所有成果都会在爆炸之中灰飞烟灭,这是金笔点龙第八集的结局。在魔的结局里,胜利的必然是魔。   “我听说你最近在找一个人。有线索了吗?”那团绿一直盯着天空里越来越耀眼的诡异光芒。   狄雅士也看向那积聚了越来越多力量的隐约可见的珠子:“没有。”   “我可以帮你的。”那团绿的声音里似乎有笑意,因为它看见了,看见那藏在云团里的珠子四周开始出现了电光、火焰、飓风、水汽。   就快了,就快了。   “不需要。”狄雅士握紧了拳头,他察觉到有什么正在靠近,“我自己就行。”   “我要杀了你!”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利器刮过地面的尖锐声音。古莉的左手拖着那把大刀,直奔向那团绿。   一使劲,一扭腰,左手里的斩魔刀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好看的曲线,阴冷凛冽的蓝光挥向那团绿。本以为可以横切这团虚无,蓝光却被这股虚无吞噬。   是她?狄雅士回头看时,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还活着。”它放肆大笑,却在下一秒发出了嘶吼,“你……你这是什么刀……”   “斩魔刀。”狄雅士在一旁看着,“是上古时候铁时空白道十二勇士用热血祭奠的专门斩魔的刀,炼刀的原料是我们魔界至寒至阴的精石。你太大意了。”   “不可能……没有任何武器能伤得了我。”   古莉乘胜追击,又再挥出去一刀:“哼,让我收了你,为我爸妈报仇!”   这一击,让它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它窜到了古莉的身边,低声笑道:“小丫头,你是打不过我的,你的战力还不是从我这来的?”   “你……”古莉回头去看,眼睛里闪烁着恐惧。   “你已经不能再使用斩魔刀了。”狄雅士走到古莉的身后,提醒她。   古莉的右手已经不在了。看她不顾一切地挥动那斩魔刀,狄雅士猜想得到,她的左臂上,冰裂一定相当严重。   “对呀,小丫头,留着你的手,下次再来找我吧哈哈哈哈哈哈!”那团绿移动到稍远的地方,它的目光还留在那颗积聚越来越多力量的珠子,“你这回伤得我不轻,有进步。”   “可恶……”   古莉将大刀扔到地上,气得直跺脚。可她确实,确实还不想就这样白费力气死去。   狄雅士盯着古莉的背影看,心里想起来些什么,嘴巴喃喃自语:“也许……也许在铁时空。”   “BOOM!”   草坪上一场大爆炸已经炸开,那里的人的战力都随着这场大爆炸烟消云散。确实,硝烟已过,云雾已散,那已经储满了能量的珠子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回到了那团绿的身边,围着它转不停,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它身上。   那团绿得意洋洋地对古莉说:“小丫头,要不是你断了一只手臂,我一定会用你的身体。我真特别喜欢你,有意思。”   “你这可恶的……”古莉挥动着的拳头在半空里下坠。古莉晕倒在地面上。   是狄雅士下的手。   那团绿的独眼饶有意味地看向狄雅士:“你想做什么?”   狄雅士说:“既然你用不到,不妨给我。也许我用得着。”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个文的各位应该都是看过终极一班电视剧的,那关于结局里荷包蛋战役的情节我就不多加赘述了,比较懒= = 如果没有看过电视剧,可以看一下最后一集……   ☆、找到了      我是骆宇霏。   我是骆宇霏,在锌时空出生,与我的父母一起度过了温馨美满的十八年,还有一个要好的朋友会在饿了的时候带我吃会为了我不擅社交着急叫小敏。我还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大概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他叫雷克斯,生活在金时空。我想他也喜欢我很久了。   我一直追着看的,追到人家门口想要见的那个人长得很像雷克斯。   “古莉,你还好吧?”双树拍我的肩膀,已经不下十次,一次比一次用劲。终于,我清醒过来,看着她,她的脸由模糊到清晰。   她叫双树,她确实叫双树,她有一个姐姐叫沙罗,严格来说是我的师父,她还有一个执着地深爱她好多年的青梅竹马,叫狄雅士。狄雅士现在,大概在追杀我。   “双树,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兴奋地抓住双树的手,蹦跳起来,“我不叫古莉!我不是古莉!我是骆宇霏,我叫骆宇霏!”   我在金时空里还有几个朋友,迷迷糊糊却越来越奇怪的小七长得很像小敏,有大小姐脾气却专一地追着一个人的脚步的骆余蔚,有阳光般温暖笑容聪明自信的王亚瑟。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这么喊着,牵着双树的手激动地跳跃着。   “回去哪里?”   我知道双树不是故意要打击我的,她的脸上同样洋溢着真心的笑容,可她的问题如同当头棒喝,一股凉意从头顶灌至脚心。   回去哪里?金时空还是锌时空?   “古……不对,骆宇霏?我叫你霏霏好不好?”双树看我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担忧。我看她,看她,看她。   也许……我应该先帮狄雅士解决双树的事。   “双树,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我握住了双树的双肩,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让自己能快点冷静下来,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所知道的事,“狄雅士在找你。在很久之前……多久之前我也不知道了,你被送到时空夹缝里去了,狄雅士和沙罗都很着急想要到时空夹缝去救你出来。你要跟我一起,一起到金时空去找狄雅士。不对,他也许不在金时空,总之你跟我到金时空去,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双树却是满脸疑色:“你在说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不可能啊!你记得狄雅士,记得沙罗对不对?你还记得你喜欢上一个人类战士。对了那个人类战士叫什么你记得吗?”   “他叫……他叫……”双树眉头紧锁。她在努力地寻找脑海里的记忆,可她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她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双树在挠自己的脑袋,头发被挠得凌乱。双树的脸色越来越白,可她的眼睛里越来越多的血丝浮现。她很努力地想要想起什么,可她似乎越来越怕什么。   她在抖,她整个人都在抖。   “不要……不要……”   双树只记得一部分。   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激动,我不应该对双树要求这么多。   她很难过。   “双树,没事的,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不想这件事。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双树蹲在了地上,好像陷入了某个漩涡里,听不见我说的话,只是不停地挠头,不停地喊着“不要不要”。我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双树,你饿了吗?我很饿耶,我们回去找吃的吧,这里好热。我们走吧。”   “不要……不要……”   双树还是蹲在那里说着“不要”。   我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双树,我们……我们去兜兜风吧,租一辆脚踏车。”心脏紧张地跳动,眼泪害怕地落下。   有一股气息从双树身上散发出来,阴凉的,让人发抖,一阵一阵的凛冽,让人毛骨悚然。同样的地方,我想起双树突然跑出来袭击我的时候。   双树开始重复着另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起身来,开始后退。我知道这种感觉,在我还有战力的时候,此时此刻,我应该能看到具象化的战力在双树身上燃烧着。   我后退。   双树说她是麻瓜。她妈妈是麻瓜,她爸爸是魔。她姐姐也是魔。   我后退。   也许……也许双树也成了魔。   离双树有两三米外,我站住,试图再喊她一声:“双树……”   “快走!”双树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句。下一秒,她就已经不是这几天我所认识的双树。凶狠的目光,找不到节奏的嘶吼,她就像一头狮子,甩动着凌乱的发丝,朝猎物扑过来。   我跑,跑得掉吗?   双树没有扑倒我,她跳不到这么远,却离我很近。我掉头就跑。   跑,跑,跑,我应该跑到哪里去?   灸舞。我得去找灸舞。   慌不择路,更何况这附近的路我都不认识。双树就在后面死死地追着我跑,推到了旁边经过挡住她的人,很用力。   或许,我不应该走到人多的地方。   可是人少的地方对我是不是太危险?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没有战力!   双树的身手很敏捷,体力也很好,她可以很快地躲避障碍,也可以使很大的力气去推开身旁的人。可我的体力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比双树的极限低得多。   她已经越来越接近我了,却面不改色,我已然气喘吁吁,小腿酸软。   是狄雅士?   我没看错吧?   在前面,在前面,有一个人,很像狄雅士,走路的姿势一如狄雅士般优雅,慢条斯理,与身旁所有人与众不同,仿佛天生自带光环,身旁的人都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女生,衣着打扮有点像一个人,而且她的脸……   “啊——”   双树却突然在身后惊叫起来,惹来了许多人的目光。我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扶着自己的脑袋,摇着头,后退了两步,就像看见什么让她害怕得不得了的东西。   她后退,推开了所有人,跑了,跑得很快,很远。   “双树……”   叫也叫不住。   “呃……”脖子被人掐住。狄雅士低沉的声音随着气息在我右耳响起,激起了我右半边的鸡皮疙瘩:“我找到你了。”   一个女孩走到了我的前方,看着双树留下的一地被撞倒的人,又再回过头来看我。她穿着露肚脐的长袖皮衣,左手裹着手套,右手……她没有右手,右边的袖子是空落落的垂吊着。她的肚脐边纹着“Lilies”。她还背着一把大刀。   她回过头来。她的脸,右眼角的小黑痣,跟我的一模一样。我是在照镜子。   “古……莉?”我吃力地喊出这个名字。   她眯了眯眼,看向我的右侧:“你要带走的就是她?”   也许狄雅士只是给了古莉一个眼神。古莉牵起我的左手,说:“她的战力全没了。”   “我说过我用得着你。”狄雅士说。   不行。这样下去,狄雅士要杀了我。   “双树……双树跑了。”我吃了地吐出几个字。   “你说什么?”狄雅士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我赶紧多呼吸几口空气:“她……她刚追着我跑,现在……现在跑走了。”   “哪里?”狄雅士终于绕到我的面前,脸上写满了“紧张”两个字。   古莉先我一步指出了方向:“人群倒下的方向。”   狄雅士果然很快就消失了,或者说是他离开的速度太快,太快。   “你叫什么?”古莉问我。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我看着古莉:“骆宇霏。”   古莉握住了我的右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在金时空的□□哦,我叫古莉。”   一只手不知何时探上了我的胸口,古莉轻轻一揉,说:“你的身材比我好。”   “啊——”这怪异和突然,很难让我不尖叫。我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我想我明白为什么灸舞能那么确定地说我不是古莉。分明差很多。   “呵呵呵,”古莉笑了起来,笑声有如银铃一般清脆,“我很喜欢你哦。”   我环抱着双臂,弓着背缩了一缩,问她:“你怎么会跟狄雅士在一起?”   古莉指了指她背上的大刀:“这是他送我的。我欠他一个人情。”   ☆、灸舞和古莉      狄雅士去找双树了,还没有回来,而我则和古莉一起待在原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静静等待。半个小时前,那些被双树推到受了伤的人都让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警察有问我和古莉有没有看清犯人的模样,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说没有。   古莉是真看不清,我是不想说。   如果警察能够借着监控录像找到双树,我也就认了。   街上路人太多,个个都是目击证人,却有大多数无关重要,警察先生也没有对我的话有太多疑虑。问我们话的警察,在离开之前,还特意对我俩说:“你们姐妹还真像,根本找不出差别。”   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到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   好尴尬。   但古莉还是先开口说话了,缘因她是真的还很在意灸舞:“那个……你在铁时空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把你错认成我了?”   “你是想说灸舞吗?”   古莉很吃惊:“你知道他?”   “今天以前,我忘记很多事。他以为我是你,一直告诉我,我是古莉。”   古莉的脸色并没有生气勃勃,她很低落,也许她在忧伤灸舞一直错认了别人是她。我连忙向她解释道:“你放心,灸舞他一直都有怀疑我是不是你,他觉得我们不一样。”   古莉看着我,看了好一会:“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   真的不一样。高兴起来的古莉,又把她调皮的手伸向了我的腰间,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探索。一个激灵,我弹跳起来,躲开了她的手:“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想起了雷克斯的外公,那个也认识古莉的老色鬼。真是臭味相投。   “我只是想帮你检验一下你的身材。”古莉甜甜地笑着,就像吃了蜜糖的小孩。   中午的火热太阳已经悄悄露出了脑袋,照得人发烫。这个时间点,灸舞应该要回家去了。   “古莉,要不我们去找灸舞吧,去他家。”   古莉对我的提议显然有些慌张:“什么?”   “既然来了,你不要去见见他吗?而且……双树她说不定……说不定会回到那里去。这段日子她也只能回到那里去。”   “我……”古莉有点不知所措,她好像有点逃避去灸舞家,“你怎么知道她就会回到那里去?”   “直觉。”   我的态度很坚定,古莉是感觉得到的,而她也确实想见灸舞一面,只是有所顾虑。或许她也跟我一样,怕见了就舍不得离开,可是,人类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律,这个世界才不会乱,她需要回到金时空去。   那我也需要回到锌时空去。   “小心!”古莉突然用她的左手帮我挡住了右边飞来的什么东西,疼得叫出了点声音来。   “你没事吧古莉?”   古莉没有另外的手去安抚她疼痛的手。她只是皱着眉头,咬牙忍痛。   掉落在地上的,是一个不锈钢茶壶,落在地上发出“哐”的巨响。响得让人内心发毛。   “这是怎么回事?”古莉问,“它自己就飞过来了。”   我掀开了古莉的衣袖,帮她察看她的左手,有一块淤青,还有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遍布她左手的纹身。   古莉忙挣开了我的手,抖一抖袖子,盖上了她的纹身。我知道她不想提,那我也不该问:“可能是因为你来了,我们两个相斥,这个时空想将我赶走。”   “什么意思?”古莉不懂。   “狄雅士跟我说过,如果两个□□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其中一个会被这个时空排斥,因为这是不符合时空秩序的,那这个人就会不断地受到来自这个时空的攻击。我想铁时空里本没有我们的□□,所以我这段时间在这里都过得很好。现在你来了,铁时空就必须赶走其中一个。”   古莉皱了皱眉:“为什么不是我?”   “你比我强,对付我比对付你容易吧。”我笑言,有点讽刺。   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发展规律之一。   “哼!”古莉捡起那茶壶,使劲地往地上摔,一次不够,再来一次,直到那茶壶变形才肯罢休。末了,她还给了那茶壶一脚。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们走吧。”我拉上她的手就走。   我一定要带她见灸舞,一是报答灸舞这段时间来对我的错爱,二是要让这个可爱的□□快乐。   到灸舞家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灸舞,看他的样子,是要出门。   “灸舞,你要去哪里?”我忙拦住了他,将古莉推到他的面前,“你看,她是谁?”   灸舞本来很着急的脸突然变得欣喜变得讶异:“古莉……”   古莉也同样欣喜,同时羞涩:“好久……好久不见。”   “你的手……”灸舞第一时间就关注到古莉的伤痛。在灸舞的照片里,古莉是健全的。   古莉只是笑,尴尬地干笑着,躲开了这个话题:“我过来还人家一个人情,顺便来……看看你。”   也不知道,古莉的嘴硬到底是说给灸舞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让自己显得对见面无所谓就真的会无所谓吗?   我还是很想见雷克斯,我也很想见我的爸妈,我很想见很多很多人啊。   灸舞比古莉要坦率得多,他没再说些什么,上来就给了古莉一个大大的深深的拥抱。   我后退着,后退着,退到电梯那里。留给他们两个一点私人空间,才是最重要的。   “哗啊——”   这是谁在喊叫咆哮的声音,五雷轰顶,让人毛骨悚然,后脊梁一股凉意涌了上来。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才能够这样远又那样响亮,像要把人包裹。   “糟糕,”灸舞放开了拥抱古莉的手,对她道歉,“古莉,对不起,我现在必须上楼顶去除魔,有一个很强大的魔在楼顶,我怕他……”   不等灸舞说完,古莉便推了他一把:“我们一起去吧。”   灸舞说过的,在他和古莉之间深厚的感情,我想我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是跟我在电视上小说里现实中所见到的许多爱情,完全不一样的表现。   想要与你齐头并进,不做你的包袱,也不会为你而改变自己。   很多人嘴里说着想要这么做,却往往做不到。   真好。   ☆、杀了我,求求你      在楼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双树,只有双树,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染了血的双手的双树。   她站在围墙上。   “双树……”   我想向前去,灸舞却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向灸舞,灸舞向我摇摇头。我又再看向双树,她在抖,她在流泪,她盯着自己的双手呢喃不停,呢喃着“对不起”。   灸舞说:“她的魔化异能很强。”   “可是她站在那里很危险。”古莉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灸舞看向古莉:“我知道。但冒然靠近只怕后果更严重。我们一定要冷静,找准时机。”   该怎么办?   双树却像看不见我们一样,还沉浸在她的“对不起”和染满血的手上。天空是灰蒙蒙的,映衬得双树酒红色微卷的长发格外耀眼,但这耀眼远不如她双手里的血红刺眼。双树的头发散乱,长长的头发快要触碰地面,我好怕,怕她不小心被她的长发绊倒。   “双树,你小心点,很危险。”我还是忍不住朝她喊。   “你不要过来!”我的声音就像触动了某个开关,双树瞬间就从呢喃中抽离,火速阻拦我前进,即使我并未向前半步,“你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快去救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狄雅士说的话,这不是狄雅士向我传音入密,是我的记忆。此情此景,我见过,我见过……   双树的声音里有着哭泣:“你们都不要过来……”   她挥动着她的双手,跺着脚,就是不让我们任何一个人靠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双树,狄雅士他来找你了……”   我以为只有狄雅士能帮她。可双树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更加着急,更加慌乱:“不要!我不要他来找我!”   “我不要他来找我……”双树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似是带有阴冷的笑声,“呵呵,来啊,你们都过来啊……”   灸舞还是死死拽着我的手:“不要过去。她不是你认识的双树。她的精神很错乱。”   双树咆哮着:“你过来呀!你不是要过来救我吗?你过来呀!”   却在下一秒,双树的声音又柔和了起来,带着无助:“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们……不要过来。”   “霏霏……”双树竟然呼出了我的名字。   “你想说什么?”我问她。   双树蹲下身子来,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里有眼泪在打转,皱紧的眉头里有恳求。她请求,是真的在请求:“杀了我,好吗?”   世界在一瞬间寂静,就连楼外的声音都在一瞬间静止。只有心脏的跳动,是真实可以感觉得到的。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越来越快。   我已经迈开步伐,走近双树几步。   双树没有拒绝我的靠近。   灸舞和古莉也没有因为我的突然而呼喊。他们是为了我的安全强迫自己冷静。   “给我一个理由。”   双树的话没有让我意外。我还记得,沙罗曾经跟我说,如果双树希望我帮她做些什么,我就做,哪怕是死。   双树的手在抖,她向我摊开了她的双手:“我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沙罗说过,时空夹缝是一个能把人逼疯的地方,双树善良得会因为自己伤害别人而去死。   “那不是你。”杀人的绝对不会是善良的双树。   “是我。”双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脸上留下血印,“是我,杀人的是我。”   我无法辩驳。我不是什么研究精神病的人。双树用自己的手杀了人,但她并没有杀人的意识,不对,这个说法不准确,她有杀人的意识,但这并不是双树想要的,不对,这个说法也不准确。追究不清,总之,双树的手,杀了人,杀了很多人,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双树……”我又向前了一步。   “不要过来!”双树突然站起来,挥动她的双手,双脚后退,呐喊着,“不要过来!离我远点!不要过来!”   “危险……”   “你不要过来!”她的嘶吼里带着哭腔,歇斯底里。她不断跺脚,不断挥手:“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都离我远点!”   她还是踩到了边上,向后摔了下去:“啊——”   我抓住她了,我抓住她的手了。   双树却对我笑,虚弱地笑,却有一丝轻松:“霏霏,求求你,放开我。”   “我来帮你。”古莉的声音越来越近。灸舞的手已经碰上了我的肩膀。我大喊了一声:“不要过来!你们都往后去!”   这是我跟双树两人之间要解决的问题。   “你们都往后去,求你们了。”我说。   灸舞不吃这一套,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不要胡来。”   我的双手吃力地抓住双树的右手,可她的右手在汗液里不停下滑,我不停调整我的双手。我的力气根本不够用,我只好用双脚顶住围墙。我已经是咬着嘴唇强忍。   灸舞的手就快碰到双树的右手。我大喊道:“不许碰她!”   古莉能理解我的心情,她拍了拍灸舞的肩膀:“我们听她的。”   “可是,”古莉看向我,“你拉不住她的。”   我承认,我拉不住她。“古莉,你抱住我的腰,好吗?”   “好。”古莉答应我了。她示意灸舞抱住她的腰在最后拉着,她则环抱着我的腰。   双树不放弃,不放弃说服我放手:“霏霏,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不忍心看我一直活在愧疚里对吗?我很难受,我杀了很多人,从时空夹缝里回来我就杀了好多人。有一个小妹妹,很漂亮,她对我笑,她请我吃糖……”   双树说不下去,她没有流泪,但声音哽咽。哽咽,不是因为将死,而是因为那个对她笑、请她吃糖的小妹妹被她杀死。   “狄雅士他找你找得很辛苦。他快疯了。”我说的话听来不是劝说双树,而是警告自己。   双树却笑了:“我这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是我辜负了他。我欠他的只能下辈子还。”   “我不能见死不救,你要让我也跟你一样活在愧疚里吗?”我问她。   双树说,温柔地,轻轻地,像一个母亲在语重心长地叮嘱孩子:“霏霏,你是在帮我。一开始我是怕,我求你杀了我,但现在,就算你救了我,我还是会死的。与其费尽心力救我,白费心机,不如就此成全我。死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快乐,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不答应我的请求,你不会不帮我这个忙。”   “我不……”   汗水浸湿了我的刘海,整张脸都是用尽力气挤出来的汗水,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足够的水分去分泌眼泪。可我哭不出。   双树又说:“你还记得我姐姐说的话吗?她跟你说过什么?”   我怔住了:“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双树笑得很轻松,而且美丽,“你答应过她的对不对?你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呆滞了很久,才无力辩驳:“我没有答应她。”   双树还是笑着,宁静地笑着,用她的笑容照亮了这片灰蒙的天空。很温暖的笑容,能够融化一切,融化我内心仅剩的良知。   “放开我吧,谢谢你。”双树最后说着一句话。   她的手在下滑。   灸舞在这时敲醒了我:“你不能。”   我又抓住她下滑的手腕。   双树不语。她笑着,笑着。像艳阳,像春风。阳光在乌云背后探出头来,照耀在我的背上,照耀在双树的脸上。双树被阳光包裹着,闪闪发光,但她仿佛能直视阳光,那明亮的双眼没有因为刺眼的光而躲闪。轻风吹拂她的发丝,为她捋顺凌乱的飘散着的头发。   一个没有因为摔下去而从此畏惧死亡甚至从容淡定充满希望的人,是真的想死。   “骆宇霏,你在干什么?!”   是狄雅士。   狄雅士的声音响亮、愤怒、怨恨。他恨不得一掌将我打死。   “哗啊——”   这声音跟在楼梯间听到的一样,低沉的,阴森恐怖的,五雷轰顶,摄人心骨。我的手突然被拉了一把,狰狞的脸跃在眼前,眼对眼,鼻尖碰鼻尖。双树的眼耳口鼻都流淌着血,白皙的皮肤似被撕裂,裂出一道道血痕。她的眼睛瞪得巨大,眼球凸出,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啊——”闭上眼,我没忍住嘴喊出了声音,手里有什么滑了出去。   睁开眼,是下坠,双树满足平静的脸在下坠。   ☆、回去      “啊——”   楼下传来受惊的尖叫声。   后脊梁凉得让人发抖,我知道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灼热的,恨不能用那眼光将我杀死。回过头去看,灸舞挡在最前面,拦住了狄雅士向我伸出的魔爪。古莉在灸舞身后,左手抵在灸舞的背上,像是将自己的力量加在灸舞身上。   如果我还有战力,我也许能看见距离我那么近的地方,有各种颜色在流动。   “让开!”狄雅士低喊的声音有力且包含暴戾,还有不明显的低吟。他的眼睛里有泪。   “你快走!”古莉朝我喊道。可是我能到哪里去?我哪里都去不了。   “你走啊!”古莉又向我吼。   “我跑不掉的。”   古莉收回她的左手,拉我的左手,一把将我甩了出去,力气很大:“跑不掉也要跑。”   好似有一股风,强劲的风在背后,将我推向前,我的头发被吹散,直直向着楼梯间。   “走啊!”灸舞的声音听来很吃力,这句话听来更像是他咬咬牙又再加了一把劲去牵制住暴走的狄雅士。狄雅士的目的很明显,杀了我。   那就跑吧。   乘坐电梯我到了楼下。大楼外面,人群包围着的,是双树。熙熙攘攘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有说“恶心”的,有说“好惨”的,也有说“怎么不懂珍惜”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还是钻进人群之中,去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   其实认识双树的时间很短,真的很短,但当你发现与你有过接触的人突然间死了,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心跳还是会很快,快得喘不过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努力地深呼吸。双树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了吧?在铁时空的短暂日子里,她也是陪伴过我的人。   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忘掉她了,不可能忘掉从我手里掉下去的叫双树的女孩。   她是那么安详地躺在血泊里,紧闭的双眼有着轻松,苍白的脸发青的唇都平静地躺着,她的长发也安静地躺在她的胸前。她坦然地躺在腥红的血里,我想起了故事里躺在红玫瑰里的睡美人。   但是,她只能够躺在这里没有归宿了吗?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强劲的无形风,不,或许是水柱,说不上来,力量很强大,将围绕着双树的一群人都一一弹开,弹得远远的,包括我。   狄雅士从空中缓缓下落,缓缓地,落在双树身旁,生怕溅起哪怕一点点血污,玷染双树白皙的肌肤。轻轻地,他轻轻地抱起了双树的肩膀,另一手轻拨双树额前的头发。他落泪了。淡蓝色的泪珠滴落在双树苍白的脸颊上,慢慢地渗进了双树的皮肤里,烙出了一点点淡蓝色的印记。   狄雅士眼睛里的蓝全都留给了双树,只剩下苍白包裹小小一点黑的瞳仁。   “骆宇霏,你等着。”狄雅士将双树从血泊里抱起,对我说话。他没有看着我。他的身体在摇晃,他在抖。他朝着一个方向在走,但那个方向里没有我:“骆宇霏,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看不见东西,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试探之后。   “狄雅士……”我不懂为什么,我在这样的时候还要喊他的名字,那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状态。也许是他哭瞎了眼睛给我带来的震撼胜过了他对我的威胁。   此时此刻,身心虚弱的狄雅士对我的恐吓,没有半点震慑力。   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他能说到做到。   狄雅士回头来找我的时候,灸舞和古莉出现在我的两旁,架着我,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想这扇门就是结界,屹立在偌大的仓库里,只有头顶破开的一个洞能投进自然光来,照亮这扇灰色的门。   “你该回去了。”灸舞对我说,他的眼睛里没有不舍,更多的是不解,还有那么一丝怜悯。   古莉伸出她的左手来,握住了我的右手:“我要还狄雅士一个人情。”   我能感觉得到,有一股力量从手掌心开始燃烧着,顺着我的血脉,流窜在我体内各个地方。顿时,我的全身上下都变得轻飘飘的,紧绷着的肌肉在瞬间放松下来。   有一些画面在眼前浮现,双树在血泊里的脸,沙罗在草坪里蜷缩成一团,狄雅士掐住我的脖子,雷克斯高兴地抱住了我,纪柒拿菜刀对着骆余蔚,妈妈抱着我的衣服哭成雷人,爸爸在派出所门口举着我的照片拉过路的行人,很乱,很乱。   古莉在对我说话,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里,她的手已不再握着我:“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不代表我认同。刚刚会救你是因为我看不得你一个弱女子被狄雅士欺负,但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帮你对付他了,你有足够力量跟他对抗。”   我的战力已经足够八千,穿过结界了是吗?   我指着那扇门:“这是去哪里的?”   “金时空。”灸舞冷淡回答。他恐怕比古莉更不能认同我的做法,也许他会帮我挡住狄雅士,也只是因为狄雅士是个魔。   他们要赶我走了。   古莉说:“我不会回去金时空了。你就安心留在那里吧。”   我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一眼灸舞,看了一眼古莉:“不管怎样,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我伸出了我的右手,想要跟他们握手。我的内心还是很慌的,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现在,我的心脏还是没来得及平静下来。我也不敢去想刚刚发生的事。   只是面对他们的不理解,我只能用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因为连我自己都没能够理清楚思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我主动松的手还是被吓得松了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希望双树就这样死去。   我只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回不了头。   古莉犹豫片刻,还是跟我握了手:“下次见。”   灸舞犹豫了很久,还是伸出了他的手:“我可能……不希望再见到你了。但这段时间,还是挺高兴的。”   我点头:“忘了告诉你,我想起来了,我叫骆宇霏。”   “我知道。”他说。   灸舞这个朋友我是交不起了。至于古莉,下次见的时候,也许吧。   下次见又会是什么时候?   我拉开了那扇门,门的另一面是灰黑色的水泥地和围墙,还有远处的高楼大厦和没有阳光的天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一直没有慢下来。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十三)   一场爆炸让黑龙身败名裂,也让KO榜上的许多高手失去了陪伴他们多年的战力,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战力去了什么地方。   但能阻止黑龙的阴谋,终归是值得庆祝的。   终极一班的众人决定要举办一场庆功宴,趁着这个势头,汪大东提出要由他筹办这场庆功宴,因为他要连着将自己跟纪柒的婚礼给办了。   需要准备的很多,三天过去了,这个庆功宴依然在筹备当中。   纪柒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些显了,一点点看着这个肚子大起来,汪大东终于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纪柒住进家里这一个月来,虽然跟汪家父母相处融洽,虽然跟汪大东每晚睡在一起,汪大东对纪柒还是很陌生。   纪柒从来不怎么主动跟汪大东说些什么话,但却默默地做着好吃的送到汪大东面前,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已经形成习惯了的不需要任何感谢。就像汪爸汪妈对待汪大东那般。   可汪大东还是藏着那天在人小鬼大医院被纪柒攻击的事。   直到这天醒来,发现身边小心躺着不翻身的纪柒微微隆起的肚子,汪大东内心里突然有了奇怪的情绪在涌动。他将手轻轻地放在纪柒的小腹上,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鼓鼓胀胀的。   这是我的孩子。   汪大东的脑海里有了这个念头,这是他知道纪柒怀孕之后第一次,第一次真切感觉到这个事实。   没有了战力的汪大东每天除了跟修研究怎么恢复战力,就是忙碌着跟纪柒婚宴的事,他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生活,每天疲惫地倒下,再疲惫地醒来,原来摸着那个越来越大的孩子,是这样的感觉。   兴奋又期待。   纪柒醒了,她睡不沉,总怕翻身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将手覆在了汪大东的手上:“你的手好大。”   “那是当然的啊,我是男人啊。”汪大东说。   纪柒握住了汪大东的手,坐起身来,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包裹着汪大东的手心里:“很暖。”   汪大东呆住了,脸泛起了红晕,他低低头,躲闪着不停追来的纪柒的目光:“你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啦。”   纪柒并没有继续接话,她收回了手,起了身,先去换衣服:“我们该起来去试衣服了。”   因为两个人的年纪还小,暂时还不能成为合法夫妻,再加上纪柒方面没有一个亲人,这场婚宴不可能做得很盛大,主要还是终极一班的同学们还有汪家的几个亲戚。可要租借的婚纱旗袍那是一件也不能少的,汪爸汪妈特意嘱咐二人。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买一套婚纱,我们不能再花爸妈的钱了。”汪大东的手从纪柒脸旁经过,拿去衣柜里的一件衣服,“等以后我挣钱了,我再给你买一套属于你的婚纱,我们拍一组好看的结婚照。”   纪柒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之后,回过身去帮着整理汪大东的衣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婚纱,不方便也不好看。我不喜欢白色。”   汪大东惊呆了:“穿婚纱不都是你们女生最期待的吗?”   纪柒却说:“如果是黑色的还挺好看。可是纱裙穿着不舒服。”   “你还真是奇怪的女生。”汪大东皱了皱眉,“可是结婚还是别穿黑色的好吧。”   “你不穿黑色的西服吗?”纪柒抬头疑问。   汪大东思索了一下:“其实我可能会喜欢深蓝色的。穿黑色的始终觉得不太吉利啊……”   “这样啊,”纪柒想了想,“如果你不穿黑色的,那我也不穿好了。”   纪柒又说:“那我们不穿婚纱好了,就穿旗袍吧。”   “什么?”汪大东瞪大了眼睛看纪柒,“你是指中式婚礼吧?”   “不是,就是旗袍。中式婚礼也很麻烦,我不想穿那么麻烦的衣服。反正你以后也会给我买婚纱,以后再穿。”纪柒走到镜子前,拿起梳子梳头发,“你可以给我买黑色的婚纱吗?深蓝色的也可以。”   古朴的小店里,裁缝师傅帮着汪大东量腰围,另一边纪柒已经换好了她刚看好的一件旗袍。旗袍长及小腿腹,衣领束紧脖子,衣身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诱惑,纪柒此时微隆的小腹恰到好处地撑起了这件旗袍。兰色的旗袍衬出纪柒白皙的肌肤和艳丽的唇色,那是一种收放自如的极致魅力。   “好看吗?”纪柒一出来就问汪大东,一眼没看旁边那面镜子里的自己。   一听到纪柒的声音,汪大东不顾裁缝的阻拦,回转身去看,看得两眼发直。纪柒的纯情装扮也好,酷炫装扮也好,汪大东是见怪不怪,也许是见黄安琪的纯情多了,其他人的纯情都不入眼,也许是酷炫装扮的在汪大东身边数不胜数。但纪柒穿上旗袍后成熟而又性感的韵味,比汪大东见过的同年龄的女孩要浓郁得多。   可能是纪柒眼里有着目空一切,从她眼里读不到任何东西,比神秘更纯净。   所谓纯净,也许是无情。   奇怪的是,这种无情对汪大东有着致命的诱惑。   汪大东的心脏狂跳不已,他仿佛能听见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他仿佛能够一手握住那颗快将跳出来的心脏。他笑自己肤浅,却也高兴自己肤浅,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找到了纪柒身上的美,他们的关系不会仅限于一次的肉体关系。   “好看。”汪大东回答。   纪柒没有高兴的笑容,也没有不高兴的笑容,她只是淡定地看向旁边那位帮她的欧巴桑:“我就租这件了。”   “嗡——嗡——”汪大东的手机震动起来,震动了好久,好久。可大东还是紧盯着纪柒看,很好看。   “大东,你的电话响了。”纪柒提醒。   “啊?哦&”汪大东忙掏出手机来,是修打来的电话,“喂,修,怎么啦?是找到办法了吗?”   纪柒听不到电话那头说的什么话,但他看见汪大东的脸色慢慢沉静下来,紧接着挂了电话。汪大东告诉纪柒:“找到骆宇霏了。我们去找雷克斯。”   ☆、大家都来了      那扇门,是自己关上的,我没有回头看,只是松开了我的手。有一个人在旁边守护着门,他不无惊讶地看着我,大概是因为我这张面孔于他太陌生太突然。   “你是谁?”他问。   我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我的名字,他就会认识我吗?   “你到底是谁?”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他的手已经伸向背后,就差拿出他的武器来。   “我叫骆宇霏。”   他眯了眯眼睛,皱了皱眉头:“你是铁时空的什么人?”   “我不是铁时空的人。我是……”   我不知道用“回来”这个词是否恰当。“我是……回来金时空的。”   他还是怀疑我,幸好这个时候来了另一个人。那人一身摇滚打扮,脸上带点冷漠,轮廓却是柔和,像是用坚硬的打扮包裹柔软的内在。守门人称他为“修”。   “修,你来啦。”   那个叫修的人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一番,问那守门人:“怎么了?”   “她从铁时空来的,你认识她吗?”   修又再将我打量了一番,眼睛里有了疑问,就像是看见似曾相识的人。但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骆宇霏。”   这个问题就算回答了,大多时候都是不被认识的,可修他知道。   他看向那个守门人:“我想我认识她的朋友”。   “那就好了,我还怕会不会是前两天杀死守这的那两个人呢?”那个守门人送了一口气。   修没有搭理我,也没有搭理那个守门人,他径自拨通了电话,等了好一会,才对电话那头说话:“喂,大东,是我。你们在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骆宇霏……对,她回来了。”   大东,是汪大东吗?这个修,是汪大东的朋友。   我将这个叫修的人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好像……要说这两个人哪里像是一伙的,也许,也许是发型,都是毛毛躁躁染了黄毛的。   “我需要将她送到哪里去?”修在问电话那头的汪大东。   “黑猫酒店。”我连忙对修说。我不需要先见到汪大东,我要先到黑猫酒店去。   修看向我,看了好一会,对汪大东说:“大东,我就把她送到黑猫酒店去吧。顺便我要跟你说战力恢复的事。”   修其实并不知道黑猫酒店的地址,他只是在我的要求下,将我带到了芭乐高中附近,然后由我将他带到了黑猫酒店。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在金时空的□□古莉已经不在金时空,这一次,找路到黑猫酒店去,没有半点犹豫,只是凭着感觉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更加顺畅,空气里没有那么湿湿沉沉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穿过鼻腔流入肺部。   感觉天空也明亮了许多,即使没有阳光。   一路上,修都没有问过我什么,我也没有问过他什么。   黑猫酒店是开着门的,那暧昧的灯光尚未亮起,黑猫酒店里开着明晃晃的灯,只有那个我总记不住名字的服务员躺在沙发里小憩。   我没有见到雷克斯,他不在。   “小霏……”是小七的声音,她就在我身后进了黑猫酒店的大门。可我回头首先看见的,是汪大东,他牵着小七的手,小七的肚子有明显的隆起。   我承认,这曾是我想要的结果,可当这个结果来到面前的时候,我的内心里有了惊慌。   是因为变化来得太突然,还是因为我不公平地驱逐了黄安琪?驱逐这个词也许不对,最终决定要走的是黄安琪。但是我,是我告诉她小七怀孕的事。不,也许,也许黄安琪考虑到的并不是小七的孩子的事。   “终于找到你了。”汪大东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汪大东跟我的关系会亲密到让他这样搭着我的肩膀,是因为小七的缘故吗?但是搭在我肩上的这只手让我感到莫名的沉重。   小七来到了我的面前,给了我一个拥抱,小心翼翼的拥抱:“欢迎你回来。”   我辨别不出小七话语里的情感,好似没有情感。   汪大东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我的身上了,他与修走到一旁去,商量起他们所在意的事。他就是路过来看我一眼的吧。   可是小七站在我的身旁,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仿佛我只是去旅行了一场。这跟我想象里的反应不太一样。   也许我对于这些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就连对于小七来说也是这样吗?   汪大东说话的声音不会小:“你的意思是,电击可能会刺激到我们的战力恢复?那修,我们快点试一下。”   我忍不住嘴,看向小七:“战力恢复?”   小七淡然回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大东他们跟黑龙大战之后就失去了战力。”   “他们……黑龙?”   他们里有雷克斯吗?   小七的眼睛像是看着我又不像是看着我:“黑龙是坏人。”   “好啊,骆宇霏你终于出现了。”王亚瑟的声音在他出现之前已经进了黑猫酒店,等他出现在我面前时,他手里牵着一个陌生的女孩,“你知不知道你这回消失是够轰动的。”   “王亚瑟……”   我盯着那个女生看,她很白,短发蓬蓬松松的,她穿着芭乐高中的校服。她害羞地对我笑笑,脸蛋红扑扑的,很可爱。   很可爱,就在小七的面前。   我离开的这一个月,确实发生了很多事。王亚瑟身旁的这个女孩一直粘着王亚瑟不放,王亚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王亚瑟跟小七甚至可以很自然地对视打招呼,就跟普通朋友一样。   王亚瑟问我:“你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该怎么说呢?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同样很多。   汪大东却在这个时候无心地打救了我一次:“喂,自恋狂,修他找到办法帮我们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小雨吧。”   “真的吗?”对于汪大东提及的事,王亚瑟显然很感兴趣,但他还是顾及到了我的感受,看了我一眼,“不好吧。宇霏才回来,我们终极一班应该给她接风。”   “对哦,”汪大东凑近到我身前,“你想要去哪High?”   “不用了吧……”   一定是我离开的时间有点长,这些变化对我来说太……太陌生,我接受不来。不对,这种陌生,就好像我只是出去旅游了一趟回来,没有人在意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告诉我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不对,不是这样的,也许,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本来,我跟这些人也没有那么熟悉,对吧。   雷克斯,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你还不来?   “当然要啊,终极一班的大家都很担心你耶。”汪大东试图说服我。   王亚瑟则看穿了我的心思:“雷克斯在哪里啊,他怎么还不来?”   汪大东掏出电话来:“要不我直接call他去KTV吧,我们就去唱歌吧。”   我忙拉住汪大东的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我今天很累,我想先回家休息。”   我又看向王亚瑟,向他求救:“你们帮我联系骆余蔚吧,或者……或者能不能送我回家?我很累了,我不想走回去。不然,你们借我点钱也可以。”   我身无分文,只有衣服一身。   小七在这时,牵住了我的左手:“我陪你回去吧。”   小七的眼睛里没有情感,但我终于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点来自小七的温暖。她知道我此刻想要什么。   汪大东是个不懂看脸色的家伙:“啊,怎么可以?当然应该去High……”   “自大狂,”王亚瑟制止了汪大东,“她累了,就让她回家吧。反正过两天还有你跟纪柒的婚宴,到时候再庆祝也不迟。”   王亚瑟走到修面前:“修,我们去找小雨吧。”   待修点了点头,王亚瑟瞥了一眼哑口无言的汪大东,又看向我,满眼都是温柔的光:“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让骆余蔚给你慢慢讲最近发生的事。”   王亚瑟还是王亚瑟,还是不时流露出温暖的目光,说着体贴的话语。我朝他轻点了点头。   “老板……”小七突然低声喊出声音来。   其实我还没能反应过来。有一团黑影窜了进来,径自牵着我的手就把我拉到里面去,远离了聚集的人群,像是要走向走廊尽头里雷克斯的那个小房间。   可是,停在房间门口,那团黑影就按捺不住,将我紧紧搂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急速跳动的不仅仅是我左胸口里的心脏,还有右胸口隔着另一个胸口的心脏。心脏的跳动在交织,让跳动的节奏更快,我不知道究竟谁的心脏跳得更快。   雷克斯留在我耳边的只有他抽泣的声音。   他将我抱得很紧,紧得让我喘不过气。可我大气不敢出一口,我还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应他这个那么紧那么深的拥抱。他那么瘦,此刻看起来那么脆弱,我很想抱他,抱紧他。   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有了什么变化,会陌生得让人害怕。   “雷……”我拉住了类尅死的衣角,我想喊他的名字,却被那个风风火火赶来的骆余蔚大小姐截断。她大喊着跑来:“骆宇霏你这死家伙你终于给本小姐出现了你知不知道本小姐快担心死了!”   她一把夺去了我的右手,硬生生地把我的手从雷克斯的衣角上扯下。可是她拉不去我的身体,雷克斯依然将我抱得很紧,很紧,紧得我喘不过气。   骆余蔚大小姐呆住了,她大概是没想到雷克斯将我抱得那样紧,她大概更没有想到被抱得那样紧的我竟依然是一声不吭的。骆余蔚大小姐在盯着我看,满眼都是讶异,也许是我的脸通红,因为我被闷得脸发烫。   骆余蔚还是松开了我的手,泄气地对雷克斯说:“算了,我不跟你抢,免得骆宇霏难受。”   我朝骆余蔚大小姐笑了笑,是高兴的。   其实,还是有些人没有什么变化的,大小姐还是那样刁蛮,却懂得取舍。   我揽住了雷克斯的腰,让自己尽量靠近他的身体,去感受他的温度。雷克斯抽泣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低吟,他的心跳还在我的右胸口。但是他抱紧我的力度轻了很多,很多。   他在我的耳边很轻,很轻地说:“对不起。”   其实他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的。   “不是你的错。”   ☆、同盟      雷克斯他只是抱着我,也抱了很长时间,直到骆余蔚劝说完其他人离开,直到纪柒也静静地躲到吧台里研究酒精,直到骆余蔚看不下去也等不下去赶来催促。   “我说雷克斯你抱够了没啊?你好歹顾及一下我这个前未婚妻的感受啊!”   雷克斯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往里挪了一点。   但骆余蔚确实是等了很久,她可能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她拉住了我的手。我盯着骆余蔚的眼睛看,她很认真。   “雷克斯,我们坐下聊聊吧。”我说,轻拍雷克斯的背。   雷克斯很听话,但他也好面子。他的手抹去了他的泪痕,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他终于放开了我,强装冷静,不可一世地想要走出大厅去。可骆余蔚拉住了他:“你也来。我们找个没有别人的地方。”   我和雷克斯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小七,而后又看向骆余蔚。不同的是,雷克斯看骆余蔚的眼神仿佛了然一切。   小七袭击汪大东的事立刻从我脑海浮现。   雷克斯将房门锁上。我,骆余蔚,雷克斯,三人坐在黑猫酒店的K歌房里,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你先说,这段时间上哪去了?”骆余蔚一坐下就紧盯着我不放。   这次我坦白了,从头到尾,从我遇上狄雅士再到今天,每一件骆余蔚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我都一清二楚地全部告诉她。   “狄雅士很快就会来找你了?”骆余蔚喊道。   雷克斯在旁边眉头深锁。骆余蔚显然很着急:“天啊,现在我们的战力都没了,根本对付不了他吧。”   “其实我有战力……”我都声音很低,因为对于我有战力这件事,我很心虚,战力于我,似乎只能帮我穿过结界。   雷克斯环抱着双臂,靠在沙发背上,眉头依然深锁。他问骆余蔚:“你能给她安排几个保镖吧?”   骆余蔚白了雷克斯一眼:“普通的保镖有用吗?这个狄什么鬼来头不小啊,人家铁时空的盟主都不一定搞得定他。”   “也许亚瑟的人能挡一会。”雷克斯低语。   骆余蔚向雷克斯比了个大拇指:“这倒是可以的。”   “其实……我觉得狄雅士不会对我用硬的,而且……”   狄雅士说过,要让我生不如死。他绝不会要弄死我这么简单。再加上,他看不见了,也许,也许他已经用不了读心术了。沙罗说过,只要躲着狄雅士,就不会被读心,也许是因为狄雅士看得见。   对了,沙罗,我是不是可以找她帮忙?   “而且什么?”骆余蔚大吼了一句,也许在之前她有喊过我。我对她说:“狄雅士他看不见东西了,我猜他有可能用不了读心术。而且他说过会让我生不如死,他不会想要杀了我这么简单……有一个人,也许会帮我的忙。”   “谁?”雷克斯问。   “就是沙罗……叫我预言的沙罗。”   骆余蔚却露出不安的神色:“你说的沙罗,是不是头发很长,皮肤很白,穿黑衣服的女人?头发快长到地上的。”   “对。你知道她?”   “果然是她……”骆余蔚的脸色越来越差,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我在美国有见过一个叫沙罗的占卜师。前阵子我捡到一个跟她很像的人,我也找人调查过,可她好像不是金时空的人,我找不到太多信息……如果没认错的话,她已经死了。”   “什么?”   沙罗死了?这不可能。   不,有可能,如果是现在的狄雅士,说不定……   可沙罗是双树的姐姐,狄雅士应该不会……   骆余蔚继续说着话:“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事……是关于纪柒的。”   “小七?”   沙罗的死跟小七有关?   雷克斯的脸也越发严肃。骆余蔚瞥了一眼房门,似乎怕小七就在外面:“我跟小雨亲眼见到她出现在死者周围。最先是看见她出现在一个巷子口,手里拿着菜刀。等她走了之后,我们在巷子里发现尸体。第二次,是跟踪她到一个草坪,发现她躺在两具尸体旁边,其中一具女尸……好像就是你说的沙罗。”   两眼能看见的有一刹那是通白,我仿佛能看见骆余蔚所描述的画面,而且不以为奇。   我和雷克斯都没有说话。骆余蔚接着说她了解到的情况:“其实第二次,警察局是有深入调查的,但闭路电视全部被毁没有录像证据,再加上纪柒对于她为什么在事发现场没有记忆,这件杀人案一直没破。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没有录像,现场的血迹还有致命的凶器上应该有指纹啊……警察局不可能没有搜集指纹。现场根本没有手套,也没有可以擦去指纹的布,那把匕首的刀柄上也有那么一点血迹,不像是被清理过的。”   雷克斯在这时指出骆余蔚的盲点:“你这是建立在纪柒就是凶手上。”   骆余蔚反驳:“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一个嫌疑人都找不到。对了,你们有谁知道纪柒平时都用什么武器吗?”   我是听见骆余蔚问的话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天去看望汪大东的时候,小七突然的变化。那时候的小七目中无人,拿着手里的锤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攻击汪大东。可事后,小七没有任何印象。对了,还有汪大东被速还针攻击的时候……小七也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该不会也是她……   “骆宇霏?”大小姐在喊我,“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什么?”我回过神来。   “我说,你知道纪柒用什么武器吗?”骆余蔚无奈地瞪我,“你怎么老走神啊?”   雷克斯靠近了我一点:“你想起什么。”   我看了看雷克斯,又看着骆余蔚:“小七她……曾经攻击过汪大东,但她不记得这件事了。”   骆余蔚睁圆了眼:“怎么回事?”   “汪大东进人小鬼大医院之后,小七找我陪她去看汪大东,但她突然变了脸攻击汪大东……后来又收手了。可是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想不起来,看上去不像在说谎。还有……有人假扮黄安琪往汪大东身上植入速还针,我怀疑……”   雷克斯打断了我的话:“那不是纪柒,是武裁所的无。”   “武裁所?”我看雷克斯,雷克斯说起武裁所的时候,眼睛里有闪过一丝畏惧,他一定发生过什么事。雷克斯没有打算解释这件事,伸出手来止住我的问话,继续原本的话题:“我有找人调查过纪柒,父母双亡,跟土龙帮有过节,我也跟亚瑟了解过情况,听说她曾经是金衣卫的人,也在武裁所待过。我怀疑,她会不会是黑龙的人。但是现在,我想我是错的。”   “你是说,可能有另一股势力,纪柒可能是他们一员。”骆余蔚总结道。但雷克斯的意思却有些不同:“按纪柒的情况来看,她很有可能被人控制。”   雷克斯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越发苍白,甚至带着沉痛。我紧紧盯着他看,甚至追着他躲避的目光。可雷克斯就是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纪柒抓来问清楚?再这样下去,她还会杀更多人的。”骆余蔚看起来很害怕。   “问她应该没有答案。”雷克斯断定。   “那怎么办?”骆余蔚问。   确实,若再放任小七,会有更多人死。我也不想小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害更多的人,这就跟双树一样……   跟双树一样……   如果让小七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会怎样?   血泊里双树安详地躺着,像躺在玫瑰花丛里的睡美人,这还是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我们一定要阻止她。”我很坚定。   雷克斯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做。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战力,也不知能做多少。”   “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我们四个人还拉不住一个纪柒。”骆余蔚握紧了拳头,“竟然有人敢在本小姐的地盘上动土,本小姐不会放过他的。”   “四个人……”我们这里明明只有三个人。   “还有小雨。”骆余蔚说。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段      终于有机会与雷克斯二人独处了。   骆余蔚和小七乘着管家开来的车先走了,留下我跟雷克斯两人漫步在夜色里的街道上。   十指紧扣。   雷克斯一直紧紧牵着我的左手,带着我慢慢走着,不怎么说话。是内心里有太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吧。   “雷克斯,能不能跟我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握紧我的手又再加紧了些力度。他的步调更慢了。   “找你的时候,我被黑龙攻击了,他控制了我。我成了武裁所的武尸夺。我可能……杀了很多人。”   “我可能”三个字犹如重锤敲打在我的心脏上。“我可能”之中包含着很多,有愧疚,有悲痛,有恐惧,有不甘。武尸夺的记忆在雷克斯的脑海里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雷克斯可以从身边的蛛丝马迹发现他曾犯下的罪过。   我靠近他,紧紧挨着他的右手臂,揽着不放。   他跟双树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了别人,却受不到惩罚,也不知该不该受罚。   “雷克斯,你说,双树她会开心吗?”   我想起双树,我很怕,雷克斯也会选择同样的方式解脱。到那时,也许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选择成全。   “你不是说她很安详?”   “话虽这么说。”   我怕。   “雷克斯,你不要离开我。”   我怕的可能是我被留下来吧。   “呵,”雷克斯停了下来,冷哼一声,声音里尽是责怪与酸意,“应该是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吧。”   每个人都会害怕自己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我说。牵起雷克斯的双手,抬起头紧紧看着他在夜色里明亮的眼眸。   “现在……”雷克斯又再冷哼一声,“还真是连骗我的承诺都舍不得。”   “骗你你会高兴吗?”   我踮起脚尖,双手勾上雷克斯的脖子。   这可能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主动。双手勾住雷克斯的脖子,踮起脚,迎上他的唇,轻轻地一点,又再放心地将自己唇上的温暖印上他唇上的温暖。软软的,绵绵的,带着奇妙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闭上了眼去感受,感受这软软绵绵的接触带来的酥软的快感。心跳在加速,双手在不安分,不安分地想要抓住什么,让自己更靠近,更靠近那个身体,更靠近那体温。   雷克斯的手也不安分,揽紧了我的腰,也还是像找不到目标的盲头苍蝇,胡乱地动着,想要找到什么,好借得力气将我拉近。   湿湿的,软软的,伸进嘴中,与另一湿湿的,软软的,交缠。   全身上下,鸡皮疙瘩激凸,有什么东西像气流一般在体内流窜,快速的,将那酥软带遍全身。浑身的力气都在酥软之中慢慢消失,但嘴里的还在交缠交织,不舍离去,恨不得将彼此吞噬。   是甜蜜的快感在湿润的空气里肆无忌惮地蔓延。   是应付,逃避着不想思考不想回答的问题。   如果时间能够停在这一段,不停反复,不停单曲循环,就不用再去想什么以后,就不用再去想什么从前,只需要过好快乐的现在。   没有离开,谁也不会离开。   “哎……”   其实我是使不上力气的,就像整个人挂在了雷克斯的脖子上,可他不安分的手在不经意间触碰了我腰间敏感的地方,痒,刺到了我的神经。浑身一软,再点不起脚尖,双手也从他的脖子上掉落下来。   脚板落在地上踏实了,双唇的突然分离,心突然空了。   我们呆呆地凝视着彼此的眼,笑出声来。   想起了电视剧里常常会引人发笑的桥段,我对雷克斯说:“还继续吗?”   雷克斯微微别过脸去,嘴角露出了娇羞的窃喜。灯光太暗,我看不见他是否有脸红。   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走吧。”   我跟着他才走了两步。   雷克斯猛然回头,躬了躬身,双唇重重地落在我的双唇上,那绵绵软软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知道,那是兴奋。   这只是短暂的一个吻。雷克斯马上就牵着我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婚宴庆功      终于,到了今天。   酒店里包的场子不大,只有三桌,其中一桌挤满了终极一班的人。酒店里来往的人也不多,整个场子看起来空荡荡的。   可有终极一班的地方,终归还是热闹点。   旁边的煞姐和金宝三等人也是刚到。   “煞姐,啊你也来了哦。”   “我能不来吗?万一大东要逃婚,我肯定得跟着啊!”   “哎呀,你不要开玩笑啦煞姐!东哥不会的,那个纪柒可是怀了他的孩子啊!”   “那又怎样?如果大东要跟我走,我也可以给他生孩子!”   “煞姐你这样说不好啦……”   ……   远远的地方,小七正跟汪大东一起,跟亚瑟说着话。汪大东的脸上有着的还是他平时大大咧咧的爽朗,小七在他身边,安静地笑着,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勉强。可她的手一直挽着汪大东的手。   “也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我低喃。   “你说什么?”身边的骆余蔚帮忙签好了字,问我。   “啊?”我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汪妈妈握了握我的手,又握了握骆余蔚的手:“欢迎你们,进去休息会吧。”   骆余蔚也朝汪爸爸汪妈妈鞠躬,笑说:“恭喜汪爸汪妈!”   有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头搭在我的右肩上,双手握着我的双手,将我包裹在他温暖的怀里。雷克斯轻柔的声音在我右耳畔:“今天穿得好看。”   我只是穿了一身小礼服,普通的粉红纱裙。   不用回头去看,也能猜想得见骆余蔚大小姐脸上的绿:“你们两个真的是……够了。”   汪妈妈的声音在骆余蔚身后响起:“来来,雷克斯,来这签一下名单。”   雷克斯直接忽视了骆余蔚大小姐,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啵”,便奔向了汪妈妈,给了她一个拥抱:“恭喜汪叔叔汪妈妈。”   “哎,谢谢。”汪妈妈摸了摸雷克斯的后脑勺,“也替我们像你爸爸妈妈问好,已经好久没见了呢。”   骆余蔚大小姐自然不甘被忽略,气得直跺脚:“你们两个整天在我家恩爱还不够吗?!”   “今天呢,很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纪柒的婚宴,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快快乐乐过上幸福生活的。”汪大东拿着麦克分在舞台上说着简单却洋溢幸福的话语,“另外,今天也是我们终极一班的庆功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才终于完成了一向伟大任务。接下来也希望我们终极一班继续努力,考!大!学!”   这边台下,拥挤着人头的圆桌里有着各色各样的声音,有班导鼓着掌称“大东好乖”,也有金宝三等人“东哥东哥”的呼喊,还有亚瑟丁小雨等人心知肚明的面面相觑。但大家,都还是会举起双手来鼓掌。   这毕竟是个开心的日子。   “哦对了,还有,就是欢迎我们的骆宇霏回来,她是我老婆纪柒最要好的朋友,前阵子出远门了,今天也是要为她接风的。”汪大东补充道。   大家对我,就好像我是从外地回来一般,仿佛我从未有失踪过。虽然这是对外隐瞒的官方用语,但明明大家的态度……就仿佛我真是旅游回来。   “呜——”终极一班的各位又再鼓起掌来欢呼。   汪大东和小七终于从台上下来,带着他们的酒杯走访每一桌的每一人,从家里亲戚开始。终极一班的大家是不会安安静静闲着的,他们有着自己娱乐的习惯。圆桌上的热闹未曾有一刻消停。   我回头看看身后,看那个穿着兰色旗袍的小七,一颦一笑间有着游刃自如的处世机智,变了一个人,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七。   雷克斯就坐在我的右侧,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可这个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我并不觉得高兴。两个因为孩子走到一起的人,此时此刻在人前是亲密开心的,但他们的内心呢?曾经装满了另一个人的内心,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腾出一点位置来装进另一个人,但那个位置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吧?   不对,这不是我忧心的。   我真正觉得不自在不舒服的,是一直在变化的小七。从认识小七以来,她一直都在变化,变得找不回原先的样子。这不是一个人有多面性这么简单。尤其是两天前大小姐说的关于小七的事,所有所有关于小七的事都让我觉得不安。   我竟觉得,我害了汪大东,也害了黄安琪。   “我不知道……”   雷克斯把我的视线挪了回来,他捧着我的脸:“已经过去的事不要想那么多,改变不了就顺其自然。”   雷克斯的手离开了我的脸,拿起了筷子,为我夹了一块肉,送到我的嘴前:“吃。”   我张了嘴,将那块肉含在嘴里,视线又再飘到小七的背影那。   旁边的大小姐又再发出抗议,与雷克斯辩驳起来:“为什么你们总要在我面前恩恩爱爱?还嫌我不够惨吗?”   “是你总缠着她。”   “明明是你总缠着她。”   “我要是小雨,也受不了你这么粘人。”   “你够了。”   “明明最惨的是小雨。”   “你够了!”   雷克斯没再理会大小姐,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徒留大小姐一人在那发这脾气瞎说话。说些什么,我是听不清了。   小七本来是挺瘦的,可自从她的肚子大了点,穿上那旗袍之后竟合适得很,凹凸有致,东方线条的韵味在她身上流露无遗。她就像一个成熟的女人,散发出诱惑人的荷尔蒙。   她盘起的发髻上簪了一根玉簪子。   她的腰间绣了一朵白兰。   她的白皙大腿在开衩处若隐若现。   她的小腿……   我闭上眼,搓了搓眼睛,又再睁开眼去看,还在,她的小腿还在。   一定是我眼花了,小七的小腿怎么可能会消失。   一定是我太累了。   我忙转过身来,快速地咀嚼嘴里一直含着的那块肉,拿起面前的那杯可乐,咕噜咕噜地灌进喉咙。我在抖,我的心脏在很快地跳动。   是真的,我没有眼花。   小七的腿就站在我的身边,一时消失,一时出现,只维持了三四秒。   “小霏,”小七向我举着她的酒杯,“我就以果汁代酒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身后的椅子,站起身来,举起我的可乐,轻碰小七的酒杯:“恭喜你。”   我一直盯着她的果汁看,不敢看她的脸,也不敢看她可能会隐去的腿。   汪大东是给有些人带来好消息的:“修他跟我说,我在铁时空的□□不是麻瓜,我有希望恢复战力了。而且小雨,你在铁时空的□□好像是个不得了的人。”   “那我呢我呢?”骆余蔚大小姐迫不及待地打听她的□□。   汪大东显然有些抱歉:“你和自恋狂的□□还没找到。”   随后,汪大东的手又搭在雷克斯的肩上:“雷,抱歉,你的□□……是个麻瓜。不过你放心,我还会想办法的,铁时空不行,我就去别的时空,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你放心。”   雷克斯握住我的手又紧了紧,他是对这个答案失望的。可他还是强压自己的失望:“没关系的大东,慢慢来。其实没有战力……也挺好的,至少不用经常应付那些来挑事的人。”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   终极一班的人又聊开了。   小七她站在我的身边,指着我和雷克斯握着不放的手,说:“你们真好。”   我分辨不清小七言语之中的情感,话语是有羡慕意味的,但她的语气却没有半点羡慕,反而有一种“你们也这样好真好啊”的味道。   她走到了汪大东身边,拿起手里的纸巾为汪大东擦去嘴角残留的酒精。她白皙的手指在纸巾的映衬下变得不那么白,消失又出现的痕迹能被我看见。   ☆、相由心生      偌大房间,空荡荡,我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看的时候,听不见一点点声音,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也是极好的,尤其是关上阳台门吹着空调的时候,就连空调都安静得不得了。   镜子里不止我一个人的脸。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许是我刚刚洗澡的时候,也许是我回来之前。   “你还真敢待在这里等我来啊……”狄雅士的嘴角勾出了自信又狰狞的笑容。他白白的瞳仁里只有那一点黑,直直地盯着镜子里他自己的瞳仁。他看不见我。   我想动。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要动,会死的。”   “我知道你现在很苦恼……”他的声音很轻,很柔,是深夜电台里说着心灵鸡汤哄人入睡的有磁性的嗓音。   “你……”我的话被狄雅士的一声“嘘”打断。他的手顺着我的右肩,一点一点底移动到我的脖子,停在他的右手能够紧紧包裹我脖子的地方。   只需一掐,便可致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眼睛瞎了,心不瞎。”他开始动他的左手,摸索着,摸索到我的头发,拿起一撮卷着玩,“看来你在金时空过得很开心,连家都不想回了。”   他的嗓音突然近在左耳:“你现在随时都可以回去锌时空哦。你父母找你找得都快疯了。”   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突然使劲,扼住我的喉咙,只留下一条缝供我呼吸。唾液在急速分泌,又被我艰难地咽下那条缝里。   “你最近可能还会苦恼纪柒的事,”狄雅士的笑声里有着一丝悲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纪柒快要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无痕迹。”   他突然又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力道。噎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倾泻而出,我本能地吸进两口气,问他:“你说的什么意思?”   “怎么,你已经发现她要消失了?”狄雅士的脸离我很近,摩擦在我的左脸颊上,能感觉得到他脸部肌肉的蠕动。   他已经不会读心术了,他只不过是早算准了这一天。   “你会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吧?”我侧眼试图去看他的脸,却只能看见镜子里愚蠢地看着一个瞎子得不到回应的自己。   “当然,”狄雅士用他的脸挤压我的脸,“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她消失不见了,你不会开心,也不会伤心的,你只会没有感觉,感觉不到她存在过,也回忆不了有她的回忆。”   狄雅士站直了身子,手一用力,提着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拉起:“她会化作这时间不曾有过的无。”   我发不出声音。好难过,手脚够不到任何踏实的东西。好难过,呼吸不了,呼吸不了。好难过,不能问。   “纪柒她是魔制造出来的程序,程序你懂吗?电脑程序,没有自我,只会听中央大脑的指令……或者,说她是病毒更合适,专门替魔消灭人类。她是病毒,她的父母,她的祖父母全都是。魔给纪柒设定的命令就是不断地杀人,跟其他程序结合,生下另一个程序。你以为她会和王亚瑟或汪大东善终,不会的,魔只要稍稍修改命令,一切都不一样。纪柒的命运只有杀人和繁衍程序。”   狄雅士抽出了他的手,任由我下坠。我坐在了椅子上,重重的,屁股发疼,从皮肉到骨头。脖子也疼,是麻的,一大片的疼,分不清究竟是皮肉还是骨头或是神经疼痛。我又开始新一轮贪婪的呼吸。   狄雅士继续说着一些听似复杂却又极其简单的话:“只不过,最近魔需要积聚力量,它必须回收它设定程序所发射出去的力量。你也知道的,程序一旦在电脑里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就再也找不回来。纪柒也一样,一旦消失,你不会在任何地方找到跟她有关的一切。”   简而言之,纪柒是被控制的,一旦消失并不会影响任何人事物,因为没有人知道有一个人叫纪柒。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魔?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一个人只要曾经活在这个世界,就一定会留下很多难以发现的痕迹。更何况,人心哪是那么容易能被修改的?   “你以为魔做不到,对不对?”狄雅士放肆大笑了几声,“这个魔可不一样啊,这个魔是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魔,说它是神也不为过,你们人类不都很崇拜神的力量吗?”   狄雅士凑到了我的耳边:“这个魔就是来自人心。”   来自人心的魔。   “如果你还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狄雅士慢慢走远,走向阳台,没有走弯路,也没有撞上什么,就跟看得见一样,“不是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吗?程序没有固定的形象,它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不同人的眼中,它们长得不一样。你可以试试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站起身想追上他。   他却已经消失在敞开的阳台门外。风吹起了帘子,带来了狄雅士的声音:“你自己知道的。还有,土龙帮那几个保镖救不了你的。”   我还是追出了阳台,看遍周围,都找不到狄雅士的身影,只能看见楼下大门那里躺着两个人。那里原本守着亚瑟派来的两个保镖。   相由心生。   魔,来自人心。   骆余蔚大小姐直接闯进了我的房间,大喊着话:“不好了不好了,王亚瑟派来的那些保镖全死了。”   她直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两只手,把我浑身打量一遍:“你没事吧?你脖子怎么回事?是不是那狄什么鬼来过?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忙反过手来抓住骆余蔚的双手,“你能不能给我画一张图?画小七的画像。”   “什么?”骆余蔚显然对我的话很惊讶,“我不会画人像啊!”   “没关系的,你就把她的特征画出来就好了,把你看到的印象里的小七画出来。”   ☆、小七,小七      在我的脑海,小七一直是小敏的脸庞,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小的嘴唇,但小七脸上没有小敏的雀斑。小七还有这干净利落的秀丽短发,碎齐的刘海总在风中清爽地扬起。这是我的小七。   可骆余蔚画出来的那张图,让我彻底相信狄雅士说的话。   骆余蔚的小七是有着亚麻色及肩长发的中分少女,浓浓眉毛,深邃的大眼睛,高高的额头,高高的鼻梁,丰润的嘴唇,有点西方少女的味道。   即使如此,我还是让雷克斯也画了一张。   雷克斯的小七是眉心有痣唇上打钉的短发少女,皮肤有点黑,鼻子有点塌,中分的头发长及腰间,是黑色的长直发,而且有两颗兔子的大板牙。   “我现在确信,狄雅士说的是对的,而且他绝对不会告诉我要怎么办。”   雷克斯一直在帮我按摩我的肩膀。狄雅士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是使劲的,晚上睡了一觉过去,肩膀疼得不行。   昨天晚上亚瑟派了人来接走那几具尸体,也多带来了几个保镖,据说是土龙帮最厉害的保镖了,都是战力不低的高手,其中几个可与失去战力之前的亚瑟匹敌。   现在这些保镖就守在黑猫酒店四周。   骆余蔚刚从外面端进来几杯饮料,她关上了那扇房门,真正让这间歌房与世隔绝:“他跟你说了什么?”   “简单来说,小七是被魔创造出来的杀手,不是人类,现在魔想要收回小七的力量,小七就会消失。”   “魔会这么厉害吗?还能造人?”骆余蔚抿了抿杯子。   雷克斯说:“我们之前遇到的魔,包括黑龙,原本都是人类,只是战力跟我们不一样。但如果……有另一种更厉害的生物也叫魔……”   “不会吧!”骆余蔚倒吸一口凉气。   “可能不是生物。狄雅士说,魔来自人心。不是有心魔这个说法吗?”   雷克斯帮我按摩的力道小了很多,他在思考:“如果是这样……有可能,是人性的邪恶凝聚成的一股力量。力量强大而有了自己的意识。”   “也就是说,魔也好,小七也好,都是没有具体形象的纯意识的存在。”   骆余蔚放下她的杯子,杯子敲打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不可能吖!如果纪柒不是真实存在,她怎么可能跟汪大东发生关系,怎么会怀孕呢?我们能触摸到她。”   对,如果小七不是真实的存在,我们不应该可以与她接触。   “也许,这个魔已经强大到可以形成实体,只是还不完整,才会出现我们每个人看见的不一样。”雷克斯提出假设。   “可她怀孕啦……是一个生命。”骆余蔚是喊出来的。   “如果说,她怀孕也是魔制造出来的……”雷克斯又再提出假设。   在纪柒身上加入一些新的形象变化,就可改变人类对她的感官认知。如果是这样,那个躺在纪柒肚子里可能是生命的其实也只是虚无……   光是想象就觉得可怕。   “假亦真时真亦假。”我忽想起这句话,“只要纪柒不消失,我们不忘记,她就是真实存在的。”   空气里有过一小会的沉默,可骆余蔚大小姐还是道出了内心里的不安:“就算这样,也还是觉得恐怖。”   恐怖的可能是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可以辨别出真假存在的,若人类为真实的物质存在,纪柒就是虚无的,若纪柒是真实的物质存在,人类即是虚无的。   这种东西,我是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思索的,越想越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只要纪柒在我们心里,她就不会消失。”雷克斯说。   “可是狄雅士说,一旦小七消失,所有关于她的记忆、痕迹都会消失。”   骆余蔚惊呼:“那就是,她甚至不会活在我们心里?”   雷克斯解说:“也就是说,让纪柒消失,其实是抹去全人类的记忆。”   “应该是这样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魔。但是要去哪里找到它?   这一次,沉静在空气里的声音,没有再起来过,直到,直到丁小雨打来的一通电话。   我有尝试预言。   闭上眼,集中精力,力量在体内流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画面,但全部,全部都是不同场景里的小七若隐若现。在草坪上闲逛的时候,在医院看病的时候,在汪大东家里吃饭的时候,小七的身影都是有隐有现的,颜色十分暗淡。   还有一段,在终极一班里,所有人都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信封和信纸,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班导穿着粉色连衣裙在讲台上挥动着手里的信封,汪大东躺在他的躺椅上眼盯着手里信封若有所思,丁小雨在他的位置上按着桌面的琴键,亚瑟教他的五熊在信纸上写些什么,大小姐就在丁小雨的边上给他念着手里信纸的内容,雷克斯就在我的旁边说着什么话。大家都在,煞姐,金宝三,技安,琳达,还有新来的蔡云寒,甚至还有班导的弟弟,在汪大东的婚宴上我有见过他,好像是KO榜上排名第一的高手,就连雷婷和黄安琪都在。唯独缺了小七。   小七,小七,小七,这个名字会在某一天,再也想不起来。   丁小雨打来电话的时候,大小姐说话的声音将我从梦里拉了回来,我庆幸。这个梦有点可怕。   “什么?你在警察局?”骆余蔚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你确定?这次是亲眼看见的?”   很快,大小姐就挂了电话,看着我们说:“小雨跟着纪柒,看到她杀人了,手法太快,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现在在警察局。”   后来,我们三个都去了警察局。   丁小雨说,小七是用锤子电击将人麻痹,再将匕首插入人家胸口的,他追上的时候,小七已经举起匕首,根本来不及阻拦。可当时,是小七要求报警。   但警察局并没有把小七当作杀人犯。小七说,是她和小雨一起发现死尸的。   听说街道监控都故障了,找不到线索。真正让警察苦恼的,反而是丁小雨,因为无论警察先生问什么,丁小雨都保持沉默。   ☆、舍不得      丁小雨因为沉默,而被警察局审问了一夜,小七却走出来警察局的大门。可是每一个知情人,都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我们都理解丁小雨的沉默。   大小姐留在那里陪了丁小雨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她才回来:“你去帮我请假吧,我受不了了,我要睡觉。”   “哦对了,”大小姐回过头来又交代了一句,“顺便也帮小雨请假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的。”   她回房间了。   昨天夜里我又做梦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的全是小七。只有小七。   可能我梦见有二十多个场景了,每一个场景里的小七,无论做着什么,睡觉也好,吃饭也好,晾衣服也好,散步也好,没有一个例外,她的身体总有某一个部位是缺失的。   自从有了战力,学会预言,我就没做过梦。   闭上眼能看见的,最终都会发生。   有关于小七的未来,只有这一种。   早上醒来的时候,想起整夜里反反复复看见的,就烦躁得不行,一起床,我就把枕头扔了出去,直接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砸落。   没有可以发泄的对象,我竟喊出了那个吊足人胃口的人的名字:“狄雅士你给我出来啊!”   吃完早餐出家门的时候,遇到了小七和雷克斯。雷克斯是来接我的,小七……   “小七?”   “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小七问我。   我自然而然地看向雷克斯,雷克斯只是点头。雷克斯不会因为我正处于狄雅士随时的恐怖袭击警备状态中而限制我的行动,因为无论我要去做些什么,亚瑟派来的那几个高手还是会紧紧跟着我的。无论这几个高手实力如何,我做些什么都不会影响结果。   我跟雷克斯说:“那你帮我跟班导请假吧,还有骆余蔚和丁小雨的份。”   雷克斯微微点头,目送我们离开:“注意安全。”   “你心情不好?”   边走着,我问小七。小七的脸色看来很一般,也许是因为她今天没有化妆。回来之后,发现小七的衣着打扮跟之前很不一样,总是穿浅色的连衣裙,化淡淡的妆,倒有点像小敏了。只是她不会像小敏那样随心所欲地开怀大笑。小七总是一张看不出心情的脸。   小七慢慢地点了两下头:“有点不安。”   “你要说给我听吗?”   “说不好……”小七一直目视前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昨天呢?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她应该苦恼的是昨天的事。   小七的目光从来没有任何转移:“就是去到那个巷子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尸体。”   “就只是这样吗?”   话说出口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你在骗我快说实话”。这不是一个朋友该有的不信任,虽然我知道小七确实杀了人。但她并不知情。   小七没有马上回答,就像是思考过:“其实我说谎了。小雨他不是跟我一起发现尸体的,他比我晚到一步。而且,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到巷子去,我骗说是去超市经过。”   其实静下心来琢磨小七的话语,光看字面应该是楚楚可怜带有深深歉意的,但从耳朵听来却像是客观陈述一个事实,没有感情,像个新闻播报员。   所以我听见当时才会无动于衷吧。   “我最近好像总是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到一个地方去。”小七说。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人多的地方,马路两旁来往的人预示着新的忙碌的一天又再开始。路边小店里传来的食物香味勾引着舌尖的味蕾。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小七的疑惑作出回应。知道原因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是小七自己勾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感觉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老板,舍不得大东,还有爸妈。”   小七嘴里的爸妈指的是汪爸汪妈。   她还在说着:“我总觉得我是时候该走了,可是我不知道应该要去哪里。”   “你要走?为什么要走?”小七说的话是惊讶到我了。   小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想走,就只是感觉我该离开。”   该离开,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是不是跟汪大东吵架了?”   “不是。”小七又再摇头,更使劲了,但她的眼睛从来没有看过我,“不是,我们没有吵架。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还给宝宝买玩具了……”   “小七……”   小七打断我的话,像是自我安慰:“没事的,可能只是情绪变化而已。不是说孕妇的情绪会变得很突然很莫名其妙吗?那边是不是卖红豆饼?我有点饿了,我们去买吧。”   小七嘴里说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先跑了去前面那家西饼店。我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西饼店的门口排了好一些人,都在等着新鲜出炉的红豆饼,看样子是是家口碑不错的店。红豆饼的香味确实挺诱人的。队伍旁边已经有一个小女孩迫不及待地吃着红豆饼,不时笑脸盈盈满脸幸福地看她身边的那位妇女。那妇女也会咬一口手里的红豆饼,回以一个满足的微笑。   平稳的生活里,只是一个好吃的红豆饼,就能让人感到幸福感到满足。   就算站在垃圾桶旁边,也一样。   是我又眼花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那对母女的身体确实正在消失。   小女孩穿着红皮鞋,可那红皮鞋已经在我揉眼睛的时候消失不见,一点点,一点点,就连她手里的红豆饼也不见了。可小女孩的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难道她们也是……   那个妇女的脚和腰已经不见,她正在一点点消失着,难道她也跟小七一样,是……   “嘿,”小七突然拍我的肩,“你怎么了?”   “我……”我扭头去看小七,呆了片刻,看向队伍旁边,“没什么。”   为什么会想要看队伍旁边的地方呢?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只不过是一个垃圾桶。   一定是我发呆发傻了,竟然连自己走神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那边有家精品店,你陪我去看看吧。”小七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精致小店,“我想给大东买点什么。”   正好人行绿灯亮起,我们赶紧走了过去,小七还不忘咬一口她的红豆饼。红豆的味道从她手里飘了过来,唾液从我的舌尖分泌而出。早知道我也去排队买一个。   小店很温馨,米黄色的墙壁上挂满了粉的红的紫的挂饰,木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有项链,也有项链坠子,有布娃娃,也有熊娃娃。   “你想要送他什么?”我问小七。   小七却反问我:“你呢?你喜欢什么?我也要送你一份,当作离别礼物。”   “你说什么?离别礼物?”   “啊?”小七怔住了,不解地看我,“我是这么说的吗?”   我点头,我总不会连话都听不清吧。   “是么?是我说错了吧。”小七难得地笑了起来,“呵呵,有一句话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是真的。你快挑,挑好了我买给你。”   小七的心情应该是好了许多,这头让我挑着自己的礼物,那头她便走去跟服务员说:“麻烦你,我要一百个这样的信封……啊不对,是一百零一个。哦我还要这些信纸,帮我多拿几叠吧。”   “你要写信吗?”我问她。   “嗯。”小七用力地点头,“安琪不是经常给大东写信吗?我也要给大东写信。”   我回过头来,继续看面前那些好看的手链:“那你要写好多。”   “没关系。”小七窜到了我的身边,“挑好了吗?”   “这条不错!”不约而同,我跟小七指向那条翡翠绿的珠链,喊出同一句话。   小七麻利地拿起那珠链往我的右手腕上套:“不错,就它了。一定要天天戴着。”   她从身边走开,走向了前台:“麻烦结账。”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十四)      明亮的灯光打在暖黄色家具上,显得不那么刺眼,倒有点舒缓惬意与温馨。纪柒跪坐在地上,一手缓慢抚摸隆起的肚子,一手拿着笔搭在茶几面上,写着最后一封信。   大东:   你好。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百零一封信,也是你看到的第一封信。   过去这一个多月来,很高兴有你的陪伴。一开始没有小霏在身边,我是有点害怕的,她是我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两个曾陪伴在我身旁的人之一,就连我的父母都没有这两个人对我那么好那么重要。还有一个是亚瑟。你是第三个。   我以为,在那次去人小鬼大医院看你之后,我们会永远不见,因为那次我确实是要去跟你永别的。本来也不打算跟你讲这个孩子的事,是小霏她们带着我去找你的,可后来想想告诉你也好,我不想很多年后你和安琪的孩子会爱上我们的孩子。   其实过去这一个多月,我最开心的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你都会给我背安琪寄给你的信。安琪她真的就把她遇见的每件事都告诉了你,好像你是她的日记本,她想要把自己内心里的一切都写给你听。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很自信你们两个的心意是相通的吧,所以她知道,知道你想要知道她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过得怎么样。如果你能够给她回信,让她知道没有她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过得怎么样,她也许会更高兴。   接下来你看到的一百封信,都是我想要让你知道的,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过得怎么样。我以为一百封信够写的。好像不行。我会再买些信封和纸的。   你也不用回我任何一封信,你只要每天晚上再给我念安琪给你写的信就好了。以后,你的每一天,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纪柒   钥匙插入门锁扭动,门开了,汪大东回来了:“我回来啦。”   纪柒看了一眼慢慢开启的门,赶忙将信纸折好塞进深蓝色的信封里,再丢到身旁的纸皮箱中,盖在其他信的面上。其他信封都是浅色的,粉的、淡蓝的、淡紫的……每一封信封上,都标注着“第X封”。她赶快将纸皮箱推到茶几下面,扶着茶几起身,走到汪大东身边:“欢迎回家。”   汪大东将门关上,把书包丢到沙发上,蹲下身子换拖鞋:“爸妈呢?”   “有邻居家孩子满月,他们去吃喜宴了。”纪柒将汪大东的书包摆正,“今晚想吃什么?”   汪大东换好鞋后,起身就开始脱外套:“你想吃什么?”   把外套脱下之后,汪大东轻轻地,将纪柒摁在沙发上:“今天我来做给你吃。”   纪柒思索片刻,说:“披萨。”   “你真的想吃披萨?”汪大东很惊讶,“其实我也想吃披萨耶!可是我不太会做。”   纪柒站起身来,走到电视机旁的书架上,拿出来一本笔记本:“妈妈前几天有教我,正好可以试试看。”   “你把本子给我,我来做。”汪大东伸手想要夺过笔记本,纪柒却躲了过去。纪柒窜进了厨房:“你让我先试试看。”   “不,说了今天是我做你吃。”汪大东追进厨房去,“把本子给我,乖,你好好坐着。你再这样动来动去,宝宝就要难受了。”   “我要做!”纪柒呵斥了一声,继而退让一步,“要不你给我打下手。”   汪大东安静了一小会,最终妥协:“好吧……那我们做个爱心披萨吧,拍个照片明天让自恋狂和雷克斯也看一下。他们两个现在天天在班上跟金刚妹妹和霏美眉甜蜜蜜的,我都快腻死了。”   “好。”纪柒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兴奋的笑意,“你帮我穿一下围裙。”   汪大东乖乖地将围裙拿来,为纪柒穿好,手经过纪柒的肚子时,还不忘轻柔了抚摸了两圈:“宝宝好像很乖。”   “它在睡觉。”纪柒从冰箱里拿出来材料,开始收拾道具,“你给我们背安琪的信吧,哄宝宝睡觉。”   汪大东托腮想了半天:“那就第五百二十封吧。大东,你好,今天是圣诞节,我去了纽约,纽约街头有很多人,大家都在欢呼着,围着那棵很大很大的圣诞树狂欢。我感觉很奇妙哦,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圣诞树下聚到一起,打成一片,彼此之前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在很多年后再次相遇还是能跟小时候一样开开心心地玩闹。我在想,我,你,还有雷克斯再见面之后过的圣诞节,会不会跟小时候过圣诞那样,一起去教堂跟着汪爸爸带我们唱诗,一起在家里拆开圣诞礼物,一起吃美味的晚餐。你还记得八岁那年你收到了一本书叫《小王子》吗?其实那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是我那段时间新读的书,但是,你看上去好像没有很喜欢的样子,我就没敢告诉你那是我送的礼物。我希望今年给你寄的圣诞礼物会是你喜欢的。对了,我今天……”   每一次,汪大东背黄安琪寄给他的信的时候,无论是表情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每一次听着汪大东背信,纪柒的脑海里都会出现蓝蓝的天空和绿绿的草原,天空和草原都是流动的,像是在水流里缓缓流动着的倒影,但十分清晰。或者说更像是被风轻轻吹拂的旗帜,仿佛能感觉到清风抚过脸庞,还能闻见淡淡的香味。这一回,纪柒闻见的是芝士的香味。汪大东就站在那天空与草原交界的地方,很远很远,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见他柔和的声影随着风吹在扭动着波纹。他的声音,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包裹着自己,轻轻地,柔柔地,但咬字清晰,可以催人入眠,却又在某个地方加重力度将你的灵魂勾回到他的声音里。   夜,就在这样的声音里慢慢寂静。   晓,来了。   微弱的晨曦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入,纪柒按时起床了,她从客厅的茶几下捧回了那箱子信,光着脚丫,踮着脚,轻轻地,轻轻地进了房间,将那箱子信放在了地上,放在自己和汪大东的拖鞋旁边。   纪柒拿起了面上那封唯一的深色信封,走到窗边的书桌边,拿起了桌上的一根笔。   晨光慢慢地变了颜色,幽幽的蓝转为淡淡的黄,透进房间里,映出了纪柒斜切的影子,倒在书桌上,黯淡了深蓝色信封,就连那被一点点写出的黑色字都像是隐了形。   纪柒眯着眼睛低头去看,怕自己写漏了什么字。   “首先要看的第一封”几个字在深蓝色的信封上开始越来越明显。   纪柒发现,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浅。   她回头去看窗外的光,光是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了。   她又扭过头来看自己的影子,映在桌上的影子越来越浅,变得有些灰了。纪柒感觉不对劲,她开始加快动作,她右手将笔放回到笔筒里,左手拿起那封信就往那纸皮箱快步走去,踮着脚尖。   她已经看不清自己刚刚抓着笔的右手在哪里。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深蓝色的信在半空中斜切着一条无形的线,掉落在纸皮箱里,躺在最面上,在一众浅色信封里格外显眼。   天亮了,明亮的光透进房间里,照亮了许多角落。明亮的光之中,好像能看见漂浮着的空气里的灰尘。   “叮铃铃铃铃”闹铃疯狂地吵着。汪大东在令人烦躁的闹铃声里翻了个身,一手按住了床头柜上的闹铃,将闹铃关了。他又再翻了个身,从床的这头,翻到了床的那头,继续睡了过去。   汪大东蓝色的拖鞋旁边只放有一个纸皮箱,箱子里有很多信封,粉的、淡蓝的、淡紫的……还有一封深蓝色的在面上。但没有一个信封的封面写有一个字,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寄来的信。   ☆、考大学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总觉得手腕的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轻飘飘的,差点什么东西,可是我想了很久,也翻遍了我的抽屉,根本没想起也没找到什么首饰是一直戴在手腕上的。   也对,我怎么会戴点什么在手上呢?一向都觉得戴东西在右手腕很妨碍写字。   但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雷克斯挪了挪他的椅子,靠了过来。   我回来之后,雷克斯也跟着我一起上学了。终极一班的人好像都不喜欢读书,但偏偏他们都很热衷于上学,确切来说是热衷于上终极一班,每一个回到终极一班的人嘴上会跟着班导喊“考大学”,心里却是为着不一样的目的回到终极一班。有人是为了上学堵住世人的嘴巴,有人是为了见到某些人,有人是为了热闹。   金宝三跟他的小伙伴们围坐在前门那里,又再说着金宝三今天早上去便利店买三明治的时候遇到一个卖刮刮乐的残疾阿公向一个吃冰淇淋的幼儿园小妹妹要了零钱给一个乞丐刮了一个奖品送给了金宝三。那份奖品就是金宝三现在配着三明治喝的酸奶。   煞姐跟她的美眉们则一起坐在我的左前方窗户边,照着镜子梳理她们的头发,扑着她们的粉饼,有人是为了等汪大东来的时候迎面而上笑颜问好,有人是为了来我面前博得雷克斯一笑。   丁小雨好像是为了他桌子上的黑白琴键而来的,骆余蔚大小姐在他面前说着昨天夜里做的梦,他却像是没听见,可当大小姐拿出她的吉他弹奏的时候,丁小雨的双眼如同扫描仪一般紧紧盯着大小姐撩拨琴弦的指尖。   我一直以为,王亚瑟这个人不会对任何人有过一个宠溺的眼神,他总是高傲地看着每一个人,又或是绅士般温柔对待某一个人,但我从不认为他会有一天坠入甜蜜的目光里,并且将这目光也分享给那个他爱着的人。至真至纯的金刚妹妹或许是唯一值得拥有王亚瑟珍贵宠爱的人。因此,他们只要能够腻在彼此怀里,轻声细语地说着情话就足够了。   在班导踏进这个课室之前,没有人会想起来“考大学”。   汪大东回来,捧着一个纸皮箱,满脸都是,苦恼。他把纸皮箱放在讲台上,他往讲台拍了一掌:“你们谁的恶作剧,敢做到我汪大东家里,竟然给我一百零一封空信件。是不是你,金宝三!”   汪大东拿出来其中一封信,是深蓝色的,砸在金宝三的桌上。那个信封明显是开过的,封口的地方有撕开的痕迹。   一百零一封空信件,汪大东每一封都打开过了。   “哎哟东哥,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啊……要恶作剧也不会做这么低级的。”金宝三扭捏着身子凑到汪大东身边,又指了指正走向汪大东的煞姐,“说不定是煞姐给你写的情书,她不知道写什么……”   不等汪大东大喊“金宝三”三个字,煞姐就已经一拳打在金宝三的胸口,脸蛋红扑扑的:“金宝三,你再胡说八道!我才不是这么……的人!”   “自大狂,不会有人这样恶作剧的啦,恶作剧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你汪大东会将一百零一封空信件打开呢。”王亚瑟说话的嘴角略带戏谑。   “也对哦。”汪大东以为自己是在低语,却不想自己的声音太大。   我承认我笑了,雷克斯也在身旁微微低头,架了架他的黑框眼镜,他也笑了。   “汪大东你怎么这么蠢啊!”大小姐毫不避讳地大笑着说汪大东。相反,丁小雨却是有过深思熟虑:“大东,你会不会想给安琪写信但是忘了。”   汪大东真的有在安静地回忆,他身旁的煞姐却不甘心了:“大东,说不定……你是想给我写信。”   “哈哈哈哈哈,你想太多了啦,煞姐!”金宝三放肆大笑。   煞姐又给了她一拳。   汪大东侧了侧头,回答:“应该不是……”   “当然不是啊,谁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事。”我忍不住低声嘲讽。虽然汪大东战力很高,骨骼惊奇,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雷克斯显然是同意我的,他牵起我的右手,扭过头来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也许里面有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吧,也有着“没了我的汪大东不行”的自豪感。   “同学们,早上好。”班导捧着课本走进了课室,看着汪大东,“大东,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座位啦!我们班有新同学哦!”   “班导早。”汪大东耸了耸肩,回到他的躺椅上。   “同学们,今天我们有新同学要来,大家鼓掌欢迎。”班导甜甜地笑着,朝门口那里招了招手,率先鼓起掌。   走进来的人好像在庆功宴上见过,听说是KO榜排行第一的高手,也在跟黑龙的决战中失去了战力,是班导的弟弟,也姓田。   我是不是有在梦里见过他啊?   对了,今天这个场景,我好像梦见过。那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有雷婷出现?还有黄安琪。不会吧?黄安琪?   “大家好,我叫田宏光。”班导的弟弟向着全班同学鞠躬,很快就换来了大家的掌声,尤其是汪大东的掌声。   田宏光很满意地笑了,他又走向门口,拿来两具……人体。是雷婷和黄安琪……的人体。   什么鬼?!   我感觉得到,身旁的雷克斯身体前倾,将他的眼镜往眼睛推了推,很使劲。   “这是我做的蜡像,是送给大东和雷克斯的。还有其他蜡像我还在做,我想把先做好的送来,你们应该会很高兴。这是我给班上同学的见面礼。”田宏光如是说着,英俊的脸庞上有着与世无争的无害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礼物是多么的惊人……以及恐怖。   天啊,这就是我的预知梦吗?   “他怎么会知道雷婷……”我低声问雷克斯。   雷克斯却说:“我不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我真真只能说,那两个蜡像实在是……太逼真了。   班级里除了众多倒吸一口凉气汇聚而成的倒吸一大口凉气之外,还有因为黄安琪蜡像极度逼真而紧张得两颊通红急急倒退的汪大东撞倒自己躺椅的声音。   只有班导一个人满意而且赞赏地看着她的弟弟,并且继续正常地说话:“阿光,你先把这两个蜡像放到后面去吧,放在前面恐怕同学们都光顾着看不好好学习了。”   田宏光点点头,自觉地将蜡像抬到课室后头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只觉得后脊梁一股凉意,回头去看,还能看见汪大东是躲着那两具蜡像的。   雷克斯抓着我的手,渗出了冷汗。   “好了好了,阿光你也坐好了,我们该上课了,很快就要考大学了,大家不能轻易懈怠哈!”班导终于发现了讲台上那一箱子信,“哎,这个是什么东西?”   “班导,那是东哥从家里带来的信封和信纸,一百零一封,都是空的哦!”金宝三抢先回答。   “咦?大东,你要写信给谁?”班导脸上有着某种激动。   但汪大东还沉浸在对黄安琪的蜡像的恐惧之中,无暇理会班导,依然是金宝三抢在前头:“班导,东哥怀疑有人恶作剧啦,害他把一百零一封都打开了,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班导只是皱了一小会的眉,“没关系,我们今天就一起写信给大东。来,金宝三,帮我把这些信封和信纸发下去给同学们,每一个都有哦,我们一起给大东写一封信,写什么都没关系,但一定要写,英,文!这个就是我们今天的课堂练习啦!来来来!”   “啊……”   班上的同学显然都不满意这个结果。我也同样不满意,用英文写一封信,而且是写给汪大东,我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我跟他不熟啊。   我怀疑,这是某个有心之人给终极一班全班的恶作剧。   ☆、午夜梦回      雷克斯没有将雷婷的蜡像带回家,而是径自把它抬到了外公家,顺便看望一下外公,跟外公一起吃了一顿饭。   相反,雷婷很喜欢她的蜡像,立即要求将蜡像放在她的房间里,放在她的镜子旁边。   饭后,我跟雷克斯一起清理碗筷。   外公似乎也听说过我失踪一段时间,他也只是问候一下我的安全问题,其余的一概不提。但外公这回也没有跟我说过太多话,只是偶尔跟雷婷闹着开个玩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气我没有直接离开。也许是心里有鬼,我有点害怕外公,怕做些什么让他不高兴。   所以我是主动拿起碗筷进厨房的,我怕坐在客厅里万一得跟外公独处。   “看来你是很想在外公面前好好表现……是个不错的孙儿媳。”雷克斯嘴上说着是来帮我,实际上只是一直倚在门上盯着我看,没有伸出手来帮过我什么,只是动动嘴皮子告诉我东西放在哪里。   如果这样的生活能放在二人世界里的每一天,也不错。   “不需要表现,这是我日常会做而且能做好的。”我假装底气很足的样子,扬了扬下巴。   雷克斯突然凑了过来,从后面抱着我的腰,让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气息在我脖子左边游走着,痒痒的:“这么迫不及待想做我老婆。”   “对呀,恨不得天天跟你甜死在每一分每一秒里。”   “喔噢,你说话好肉麻哦,”雷克斯假装自己打了一个寒颤,搂得我更紧了,甚至揽住了我的手臂,让我无法动弹,“我全身酥麻酥麻的。”   雷克斯的唇覆上我的唇,软软的,绵绵的。他的每一个吻都能让人毛孔张开,心跳加速,全身酥软。舌尖与舌尖的轻轻触碰,已经足以让人使不上一点力气,任他摆布。但血液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兴奋非常的。   我的双手还沾着白色泡泡。   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了过来,与雷克斯面对面,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我被雷克斯逼到洗手池边上,被硌着腰的时候。雷克斯的身体似是放松下来,靠在我的身上,能感觉得到他的体温与重量。若果不是因为洗手池硌得我有点不适,我可能会像他一样,吻得忘我。我能感觉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舌头上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在胡乱摸索中触碰到我的胸口,但他也不像那些有目的的人一样去挑逗,他的触碰在下一秒游走到了我的后背。他的手只是在无意识地变换着位置,可他的舌头有力且敏捷地捕猎我的舌头。   我知道这样很扫兴,然而,我的腰是真的感觉到了疼。   瞅准他呼吸的间隙,我退出了他的嘴,轻轻地含了一下他的上唇,然后举起我无处安放的双手,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冰凉的白泡泡:“趁虚而入,该罚。接着洗碗。”   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便逃开了他松懈的包围,冲出了厨房,进到洗手间里冲洗我的双手。我想,他可能还留在某种羞涩之中,不敢出来,因为我的脸也是烫的,烫上了耳根。   但我的兴奋激动很快就被窗外的一道紫色闪电泼下冷水,冷冰冰的,劈头盖脸。   我以为我看错了,特意走到洗手间门外,旁边那扇更大的窗户那里去看,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来真是我看错了,明明连雷声都没有听见。   客厅里没有一个人。   但我听得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就在洗手间旁边那扇门里。   “轰隆”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厨房里传来雷克斯叮嘱的声音:“霏,可能要下雨了,你关一下外面的窗。”   “好。”我顺口答应着,却已经站在那扇门外,贴着那扇门去听里面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我认得。   是妈妈在哭泣着说话:“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呢?”   是爸爸低沉失落的声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她到底去哪了!”妈妈在嘶吼,声腔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没有一个字是踩在正确的音调上,“我快受不了了!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又有紫色的电光在余光处闪亮,在雷声来到的时候,我已经拧开了那扇门,开出了一条缝来。   我不知道在雷克斯家里的那面落地镜已经放在了外公家的杂物室里,放在最靠外面的地方,一开门就能畅通无阻地看见镜面上的一切。爸爸倚靠在梳妆台上,耷拉着脑袋,满脸胡渣,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黯淡了颜色。妈妈坐在床边,她驼着背,满脸憔悴,头发散乱,衣服在大腿下坐出了折痕,鞋子随意地躺在脚边,我看不见妈妈的眼睛,却听得见她的眼泪。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我觉得难以呼吸。   “砰”我把门那门重重关上,正巧遇上了外面“轰隆”的巨响。   我想我终于做梦了,因为梦里是很久以前的事,很久,很久,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   我跟十几个小朋友一起在小区花园里玩捉迷藏,我藏在了游泳池里。   小区的游泳池是被围栏围住的,围栏有一米五的样子,反正比我们这些小孩都要高。除了门口的地方,围栏外就是密密麻麻的芭蕉树和矮矮的灌木丛,躲在围栏里面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从来没有人会特意蹲下身子从树木的缝隙之间探看围栏里的世界。   躲在与门口一条直线上的另一头,只要小朋友们不爬到里面来,就看不到我。   那时候的我很勇敢,而且身手敏捷,轻而易举就翻进了封闭中的游泳池,躲在了与门口一条直线上的另一头,盘腿坐在地上探听外面的呼喊声音。   等了很久,久得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不是小朋友的声音,是爸爸妈妈的声音。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游泳池周边微弱的灯光已经亮起,围栏外面是爸爸妈妈清晰的呼唤:“霏霏,骆宇霏?”   一定是因为小朋友们找不到我,让爸爸妈妈来引我出去。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我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我还是坐在那个地方,没有发出声音,爸爸妈妈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听不见任何一个小朋友的呼喊或欢呼。   我有点怕,我走到门口那里往外看,路上没有过往的人,也听不见一点小孩子的嬉笑声音,只闻得见别人家的饭菜香。   我翻出了围栏,往家里的方向走。   经过一个小朋友家的阳台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个小朋友说话的声音,那是那天当鬼的那个孩子:“我今天把所有小朋友都找到了哦,躲在椅子底下的我都找到了哦!”   “哎呀,真棒啊!”那孩子的妈妈笑着将鸡腿夹到了那孩子的饭碗里,“来,吃妈妈做的鸡腿,很好吃的。”   我赶紧跑回家,却堵在了家楼下的大门那,我没有钥匙,而且爸爸妈妈都去外面找我了。   我忽然很害怕,我怕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骂我,骂我顾着玩不回家。   我又躲了起来,躲到旁边的小林子里。   这是一个完整的梦,连等待的时间,都是那么久那么相似。   等了很长的时间,终于看见爸爸妈妈回来的身影,但我不敢出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爸爸妈妈以为我早就回来了,只是进不了家门。   是爸爸先发现的我:“霏霏,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畏缩着身子,低着头被爸爸牵了出去:“我……我跟小朋友捉迷藏,我……我一直躲在这里。”   “啪”   妈妈的巴掌打在了我的左脸上:“你还撒谎!”   脸上麻麻的,然后开始发烫,烫得发疼。   马上,妈妈就跪在地上,将我抱在怀里,很紧,很紧,嘴里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原本紧皱的眉头马上放松下来,他露出了笑容:“我们快担心死了,到时间了就要赶快回家吃饭不要在外面贪玩,好吗?”   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脸蛋很烫,感觉还有点鼓鼓,关键是很痛,痛得我连哭泣都忘记了。   我呆呆地感受着呼吸的困难和脸蛋的疼痛,在内心里一直不能理解妈妈的哭泣和爸爸的话语,我只是在想,该哭不应该是我吗?因为我实在太厉害了,我的小伙伴们找不到我。   ☆、我可能该回家了      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雷克斯。   我好像是躺在一张床上,软软的,很舒服。   “这是哪里?”我问他。   他说:“外公家。你啊,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都叫不起。”   他的手指轻戳我的额头:“已经十二点多了,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我点头:“你已经帮我打过电话了吧。”   他点头。雷克斯穿着轻便的衣服,那大概是他留在外公家的睡衣,袖子看来有点短,大概是几年前的衣服了。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只剩一个房间,我们只能挤在一起啰!”   “好啊。”我爽快答应。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吃惊的倒是雷克斯,他顿了好一会,便朝门外走:“那我去拿回我的枕头和被子。”   床上其实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被褥,雷克斯本来就睡在外面沙发上。也许,他只是临睡前进来看我一眼,正好我醒了。他可能只是打算言语上逗弄我一下,不想我却那样痛快地答应了他的玩笑。   我往外腾了点位置,让雷克斯放下了他的枕头和被子。其实这床不小,两个人并排睡着,之间还能留有一点空隙。雷克斯太紧张了,放下枕头被子就躺了下来,僵直地平躺着,忘记关灯。   他又起了身,走向房门,把门关上,关了门旁边的开关。   房间黑了,身旁有他蠕动的声音,最终安静下来,被褥慢慢地越来越温暖。   我又做梦了,梦见初中时候的我和小敏。   小敏从初中开始就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做了六年的同桌。初三那会,因为我们都是班里语文成绩最好的,我们两个都是语文课代表,而且被要求分别监督班上语文最差的两个男同学做语文作业,做题也好,背书也好,每天晚自修结束之前都必须让他们完成了当天作业要求才能放行。   小敏跟我不一样,是个外向的女孩,她对付她负责的男生从来不松懈而且不示弱,两个人每天都总是吵吵闹闹的,她也会帮着我对付我负责的那个男同学,因为不管那个男同学怎么不听话,我基本上都不会对他说些什么。大多时候,都是小敏热心地帮我督促我负责的那个同学。   我已经记不起我负责的那个男同学叫什么了,但我记得小敏负责的那个男生叫阿霖,大概是因为,阿霖其实是个好人。   小敏跟阿霖两个人在打打闹闹中,日久生情,懵懂的恋爱在不知不觉中生了根,悄然滋长。却在这样的时候,小敏收到了另一个人的情书。那是一封匿名的书信,小敏以为那是阿霖写给她的,每天都会在课上偷偷拿出来看。   终于有一天,小敏已经不在羞涩于跟我分享她的情书。其实看到情书的时候,我就认出来那封情书上的文字和字迹。前不久的时候,我负责督促的那个男同学就让我帮着他写一封情书,连着好几天,我们都趁着空闲的时候翻看一些情诗,研究着什么样的语句跟真切动人。他没有告诉我他的信是要给谁的。   我告诉小敏这件事,小敏显然高兴又失落。   我的梦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某个下午五点的时候,大家都去饭堂吃饭了,我负责的那个男生把我留了下来,说是要再写一封情书,让我帮他。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声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他突然放下手里的那本书,开始背诵起来。   他的手慢慢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手掌心。   吓得我忙收回了我的手。   他停止了背诵,对我说:“其实我很喜欢你。你总是不说话,我只好找个理由跟你说说话,才让你帮我写情书……”   他从他的抽屉里拿出来了一封粉红色的信,放在我的桌子上,挪到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看那封信,我只是很淡定地拧开了我的水瓶盖,喝了一口水,又再含了一口水,把盖子拧上,一句话没说,我将所有桌面上的书都收进抽屉里,还把他的那封信拿在手上。   我喷了他一脸的水。我从小敏的抽屉里找到了另一封信,离开座位,把他写的两封信都丢回到他的抽屉里。   他只是想谈恋爱了。而且他太愚蠢。   我的梦就到这里了。我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回忆起后来的事。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小敏,小敏又将这件事告诉了阿霖。我们都对那个男生不管不顾好几天,他的作业一直没有完成,终于有一天,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去了。阿霖是个好人,他跟小敏一起,帮着我,跟老师撒谎。我们跟老师说,那个男生一直不听话,怎么劝也劝不听,甚至干扰我学习,成天摇我的桌子或是用水浸湿我的卷子。在那之后,那个男生就每天被老师亲自监督着做作业,再没有跟我们有过交集。   鼻头酸酸的,突然很想哭。   我挪了挪身子,翻了身,靠在了雷克斯的背上,压着声音,压着因为哭泣而有点变调的声音:“雷克斯?”   叫一声的时候,雷克斯没有反应。我把手揽在雷克斯的腰上,使了点力气:“雷克斯?”   雷克斯醒了,他的左手握住了我揽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他应了我一声:“嗯?”   “我可能……想回家了。”我的声音很低,很低,但我想,雷克斯他听见了。   他握住我手的力量明显更大。   雷克斯很愤怒,他背对着我,声音却是响亮的:“你决定要回去了?”   这是对于背叛的愤怒,我怕,我不敢回答。   “你说话呀!”   我还是不敢回答。   雷克斯他,也是失了理智。他猛地翻过身来,将我压在他的身下:“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不说话。   他俯下身来,嘴唇砸在我的嘴唇上,可是他的舌头推开了我的双唇,也还是破不开我的牙关。   我咬紧了牙关,因为害怕,我闭紧了双眼,眉头锁紧发疼。   雷克斯不放弃,他压制了我的双手,还是反复地含我的嘴唇,甚至试着轻咬,誓要撬开我的防守。   可能是因为,他的注意力没有办法完全集中在我的唇上,他的手开始有目的地解开我的衣服,一颗纽扣,两颗纽扣。我的POLO衫上仅有的两颗纽扣都被他解开。他开始拉扯我的衣服,试图翻开我的衣服。但POLO衫材质很硬,要扯开并不简单。   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反抗,我也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欲望。如果是雷克斯,好像没有关系。   “雷克斯……”   但我还是趁着空隙喊了他的名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喊他名字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一声呼喊似乎就能找回他的灵魂。雷克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了片刻,松开了抓住我的手:“对不起……”   他起了身,搂起了他的枕头和被子:“我还是出去睡吧。”   开房门之前,他开了一下灯,不一会就关上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在他关门离开之前,我又庆幸在灯亮灯灭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的不适应,让我能在适应的瞬间,多看他一眼。   灯灭时,突然的黑暗让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有巨大的黑色的重物挡在面前,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这重物隐去了身影,我能看见雷克斯黑暗中越来越清晰的双眼。   在他双眼越发清晰能够看清我之前,门又适时地合上了。   ☆、番外:骆宇霏所不知道的事(二十五)      没有做噩梦,骆余蔚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突然之间,在熟睡之中,像被什么击中了身体一般,让她在毫无防备之下,挣扎着醒来。   全身抽搐,心跳紊乱,呼吸急促。   她从熟睡中坐了起来。   “天啊,怎么回事?”骆余蔚觉得这种突然而至的身体变化,造成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难受。她有不好的预感。   再躺下的时候,骆余蔚已经睡不着了,只能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数着第一百零八只小绵羊:“一零八,一零九,一一零,一一一,一一二,一一三……Oh my God,睡不着啊!”   骆余蔚大声喊着。   “咚咚,咚咚”是老管家来敲门了,很急的样子,誓要将骆余蔚喊醒,“大小姐?大小姐?醒醒啊大小姐,大事不好了!大小姐?”   “我没事。”骆余蔚不耐烦地皱皱眉,鼻子哼了一口气,还是起身开门去了,“我没事,没做噩梦,也没人杀我,为什么敲不停呢?”   “不是这样的,大小姐,是夫人……”老管家的话说不了太快,很快就被骆余蔚打断了。“我真的没事……”骆余蔚猛然意识到老管家说的不是她,“你说什么?”   “夫人她……她在美国出车祸了,老爷让您下去听电话。”   骆余蔚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了,刚回到台北的时候,她是每天往美国打一通电话,慢慢地变成了每个星期,再后来就是每个月。听到电话里爸爸强压着内心担忧安慰自己放宽心的声音时,骆余蔚开始反省起自己来。妈妈出车祸的事一下子被她的愧疚覆盖过去。   “对不起,爸爸……”听着爸爸的声音慢慢静下来,骆余蔚道歉起来,“是我不好。”   爸爸还是,强压着自己悲伤的情绪,鼓励女儿:“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骆余蔚知道,妈妈的伤很严重,妈妈已经进急救室两个小时了,情况不容乐观。关键是,爸爸告诉她:“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两点吧?我已经让秘书帮你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已经是尽快了,你快点回来吧。”   说不清内心里复杂的心情,骆余蔚知道,自己只是不想看见妈妈离开。她不想回美国,这意味着很可能是时候跟妈妈说再见了。她不想回美国,好似只要不回去妈妈就不会走。   “我不想回去……”   “傻孩子……听话。”爸爸的喉咙在哽咽。   “啪”   骆余蔚重重地,盖上了电话,冲回自己的房间。   她换上了一身出门的衣服,下楼。边下楼,边拨打丁小雨的电话。那是她特意给丁小雨买的一台手机,连蒙带骗使尽浑身解数才成功说服丁小雨收下。   丁小雨不久就接了电话,是谁梦里被吵醒的沙哑声音。他没有说话,而是等着骆余蔚说话。骆余蔚抹了抹脸上流下的不听话的眼泪,响亮地说:“我现在去找你。”   仿佛大声说话,能够让喉咙里的黏糊破散。   “好。”丁小雨回答。   其实,骆余蔚一点找丁小雨,见到丁小雨的时候,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比接到爸爸电话的时候,更加愧疚,更加难过。   丁小雨,就是她忽略父母的最主要原因。   可是那个可以让她说说话的骆宇霏却在这关键时候不知情地活在别人的怀里。   “怎么了?”丁小雨已经在他的帐篷外面,烧热了那小火堆。他盘腿坐在石子上,仰头看着不自觉留下眼泪来的骆余蔚。   “对不起……”骆余蔚莫名道歉,蹲下身子来,抽泣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丁小雨很想伸出手去,揽着此时无比脆弱的那个肩膀。但他不敢,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   他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拿着干树枝去搅动火堆里的小火星。   夜里没有风,四周都很安静,只有火星溅起的“嗞嗞”声。天明似乎已经在天空尽头有那么一丝丝痕迹。骆余蔚说了很久的“对不起”。   她终于哭够了:“我妈妈要死了。”   骆余蔚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把“妈妈将死”当作一个必然结果,也许是某种来自身体最深处的与父母之间的感应。   丁小雨停住手里的动作,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骆余蔚也没有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我今天就会回美国。刚刚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次回美国了,我还要不要来台北找你。”   骆余蔚扭过脸来看,看丁小雨的眼睛。丁小雨也同样在看骆余蔚的眼睛,如同月亮一般朦胧的柔和,却又有着覆盖月亮的那片乌云。泪光还是没能从骆余蔚的眼睛里流走。   丁小雨想,骆余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突然出现,能在一瞬间吸引住别人的目光,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她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甚至很久的时间里都不能移开。她的目光是炙热的,有时候能温暖人心,但更多时候会烫伤人,可分明知道她的爱是浓烈的,浓烈得不知该如何接近。骆余蔚不是其他过路的女孩,丁小雨没有办法将她置之脑后,但骆余蔚也不似黄安琪,丁小雨没有办法在她脆弱的时候伸出手来轻抚她的肩膀。   丁小雨没能料想到,突然有一天,她说她要走了,可能不回来了。   骆余蔚等不到丁小雨的一句话,她不知道丁小雨在想什么,可她内心里却有着很深很深的怨念。她恨自己,不能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任性地,任性地将所有的错怪责在别人身上。   骆余蔚说:“我想我是不会回来了。我欠我爸妈太多了,这次回美国,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妈妈,我不想将来某一天,再见爸爸的时候,也像今天这样后悔,后悔自己那么久时间里只专注在你身上。”   骆余蔚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可笑的是,追着你走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能在我最脆弱来找你的时候,哪怕……跟我说一句欺骗我的话。”   骆余蔚的眼泪还是落下了,她又想起她那个还躺在急救室里可能什么都想不起的妈妈,妈妈正在艰难地熬着,可能还在一个很深很深的梦里,想着要见最亲爱的女儿。这还是第一次,骆余蔚会因为自己所做的事而后悔。   哪怕是欺骗我,也比没有一点点收获来得好。   “你可以跟我说一句‘我等你回来’吗?”   丁小雨还是十分淡定地看着骆余蔚:“我等你回来。”   骆余蔚转身走了。丁小雨还是看着骆余蔚的背影,内心无比纠结,她一定以为我在说谎。可他不敢追上去,他只能用“不敢”这个词来形容。有些时候,对待某个人,即使很在意很在意,也会因为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情而不想上前、不想靠近。是什么样的心请呢?或许可以这么说,好像只要走出这一步,就会被那个人发现自己很在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发生变化的。不管会是什么样的变化,就是很害怕那种变化。   骆余蔚离开的脚步越来越快,匆匆地上了一直等着的小轿车。原来听了谎言,也还是觉得回来台北是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骆余蔚很想发脾气,真的很想,但力不从心,她莫名觉得好累,好想一觉睡醒过来,就能看见健健康康的父母。   ☆、你还是回家吧      怎么说呢,起床之后,我就悄悄地离开了外公家,爬窗走的,只留下一个纸条说我回骆家了。   只是不知道醒来后要怎么面对雷克斯。我没有办法说服他,他也不懂我内心的纠结。   还是先彼此冷静一会吧。   回到骆家的时候发现,大小姐正在打包行李,而且是大规模地打包行李。   “你要去哪里?”我问她。   她像是没有听见,还在忙碌着搬运她的私人物品。大小姐的脸色极差,有点发青,而且呆滞。回应我的是老管家,声音很低很轻:“夫人出车祸了。大小姐今晚就要回美国。”   夫人?是那位和蔼可亲的母亲。   看来伤得不轻。我仿佛能够看见那金碧辉煌的骆家城堡披上白色的麻布。   可是,大小姐这架势……   “你是去了美国就不回来了吗?”我放大了点声音,问她。   骆余蔚停下了急促的脚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我,饶有意味:“是回美国不来这里了。”   她似乎本想继续她打包行李的事,可她低下的头再次抬起来,她又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你也是时候回家了,不能待着这里那么长时间。不然,就没有时间陪你爸爸妈妈了。”   如同一根狼牙棒打在脑袋上。   大小姐在一夜之间变了。   “那你跟丁小雨……”我问。   她答:“我放弃了。那些都不如亲人来得重要。”   “怎么?”大小姐又抬眸看我,眼神中似有一丝责备,“你不想走?你想一直跟雷克斯待在这里?”   “我……”   “Oh my god,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小姐疾步走来,抓紧了我的双臂,“你竟然要放弃最爱你的两个人去跟一个不一定跟你守到最后的人在一起?”   “我不是……”   大小姐不容许我说话,哪怕我说出来了,她也没打算听。她立马就将我拖上了一直在屋外听着的小轿车。她坚决地告诉我:“我现在就带你去结界,我要让你好好想清楚。”   “先前你没有战力,我也就没把你带过来。现在你有能力可以穿过结界了,你就该好好面对这扇门。”大小姐说。   她没有把我领到结界前,而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结界那里有个人在守着,如果现在就到那里去,大小姐就没法再跟我多说什么,我也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到了那里,跟那个人说明一切,就算是把我绑着去,那个人也一定会把我送回锌时空去的。   “骆宇霏,你想想明白,雷克斯会不会是陪你到最后的人。如果他是,我不阻拦你留下。如果他不是,我一定会,亲手把你塞进那扇门里。”骆余蔚的眼神果敢又决绝,左手食指,直直地,有力地,指向远远的那扇门。   父母也好,小敏也好,骆余蔚也好,雷克斯也好,都是爱我的,但锌时空和金时空,我只能选择一个。   每一扇结界之所以会有守门人,大概是因为不允许有任何人扰乱时空的秩序吧。   走过那扇门,就不能从那扇门走回来。   “你想清楚。”骆余蔚还在说着,我知道她不是说雷克斯不好,而是希望我能考虑清楚,“认识丁小雨以前,我以为雷克斯是我最终的归宿。认识丁小雨以后,我以为丁小雨是我最终的归宿。可自始至终,雷克斯的目光从不在我,丁小雨的关心也不是因为我。他们都不会陪我一直走下去,我却为了他们忽略了永远不会离开我的父母。”   骆余蔚的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流下,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好像是想用嗓音去淹没哭泣:“我从来没做过一件事这么后悔。”   她说得对。   没有人知道,谁会陪你到最后。但父母,从他们陪伴你的那天开始,是至死都不会离开你的。   那个时候,妈妈为什么要哭着打我一巴掌呢?我快把那一巴掌给忘了。事隔这么多年,我想我终于能够想起并且明白。无论什么时候,把我丢了,爸妈都会难过,都会自责。妈妈那天打我,可能在想,她没有离开我,为什么我要从她身边跑掉。但她哭,她跟我道歉。也许每一对父母,都只会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的身上,妈妈搂着我哭,大约是因为她想到了自己也许做了什么不好不对。   对我那么好,没有义务却依然无私奉献的父母,怎么舍得?   骆余蔚还在坚持着,坚持着劝服我:“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等到要失去了才来后悔。”   骆余蔚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我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是至少,我能够给她一个拥抱。   我搂着骆余蔚的肩,静静地,也紧紧的。   她可能一直在等着这样一个拥抱,毕竟她已经足够脆弱无助了。被我搂住的骆余蔚一瞬间,爆发了哭声,洪亮的,很像刚出生的婴儿一下子,用哭声点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骆余蔚一哭,好像很快就能够迎来她明媚的笑容。   她只是哭,哭得肩膀一上一下地耸动,哭得整个人都疲软下来。   ☆、报复      狄雅士不会让我好过。   他终于来了。   最先看见的不是他,而是他对结界的攻击。狄雅士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穿越各个结界,杀害个个看守人。   那个守门人还在不知情地紧盯着可疑的我和骆余蔚,却在下一秒跟结界一起化作了爆炸中的灰烬。也许是因为那个守门人站在那里,严肃镇定如同雕塑,我竟无半分震动。   我已经变得冷血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骆余蔚的哭泣在爆炸声里停止,她抹去脸上的悲伤,留下的事抹不去的惶恐与讶异。火光在结界和守门人化灰的地方延展开来,如同振翅高飞的鸟,我想到了神话传说里的凤凰。   好美。越美越有害。   振翅之后,火光刹那消失。   “骆宇霏……”狄雅士勾魂的嗓音就在身后,低沉,浑厚,咬字清晰,“好久不见。我找你报仇来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骆余蔚就算没有了战力,也还是义勇当先,她回头过去,举起右手的拳头,却被扼住了手腕:“你……”   她可能是被狄雅士的眼睛吓住了嘴里的话。我也转头去看的时候,狄雅士的眼睛已经不像上次见到的那样,白色瞳仁里有小小的黑点。这一次,我找不到他的瞳仁。   “你的眼……”   “卖给了魔鬼。”他说。   任骆余蔚如何挣扎,骆余蔚也没有办法靠近狄雅士,她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只是痛苦地挣扎着。“你对她做了什么?”我问狄雅士。   骆余蔚却还在呼喊着不低头:“我要杀了你你这大魔头!”   “只不过是让她身体加重,动弹不得。”   狄雅士弯着腰,他的脸凑近到我的脸前,我好像能感觉得到他的汗毛摩挲着我的汗毛。然而他的眼睛并没有办法看见我。那没有瞳仁的双眼盯着你像是能看穿你的时候,我毛骨悚然。他说,带着阴森诡异的笑声:“呵呵,我找到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了。”   我只能皱着眉看他,什么都做不了。   狄雅士突然勾起嘴角,扯动了他右半边脸的肌肉,脸颊上凹出两条痕迹,堆起一小堆皮,挤出眼角的皱纹。他的战力在飙升,我能感觉得到一股刺骨的风在刹那释放。   是杀气。   然而,最终呼喊出声的不是我。   “啊——”   应该是很痛,才会让骆余蔚收住了嘴里的谩骂。起先,她在忍耐什么,到最后全积聚成一声撕裂喉咙的尖叫,刺痛人耳膜。   她还是被按在原地,但她在抖,不停地抖,全身皮肤包括脸上都在慢慢地变紫。   “你在对她做什么?”   我伸出手去,想要掰开握住骆余蔚手腕的那只手。骆余蔚已经没有反应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却没有了焦点,瞳仁里是空的。   “我还能做什么?”狄雅士若无其事地对我笑了笑。他的另一手,一掌将我打开。   “噗”一口闷血从我嘴里不受控地吐出,是从很深的地方一下子涌上来的,根本来不及感觉。胸口很痛,背很痛。   狄雅士的左手还握着骆余蔚的右手腕,狄雅士的右手是一掌打在了骆余蔚的头顶。本来全身发紫的骆余蔚刹那间白得如同纸人,又再下一刻化作植物人。   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又再冲向狄雅士,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   狄雅士却只是回头,用他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为什么呢?没有眼珠的眼睛为什么还能把人瞪出一身颤抖?   一股强劲的风将我横扫开去,风劲之强已经将我的皮肉麻痹,我好像来不及去感受自己到底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等我停止滚动的时候,已经是全身发疼。   “骆宇霏啊骆宇霏,我教你这么多真是白交了。”狄雅士不再看我,冷笑着嘲讽我。   刚刚那一瞬间,我看见了,看见骆余蔚眼睛里的瞳仁,变成了白色,被黑色线条铺了网络的白色瞳仁,失神地看着狄雅士。   我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勉强动着嘴唇,却连呼吸都会让胸腔疼痛。我发不出声音来,也动弹不得。   我只能看着绿色从骆余蔚的身体褪去,最终,她苍白得,发青发紫。   骆余蔚闭上了眼睛,没有声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我知道,当你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心跳不会很快,眼泪也不会流下,你只知道害怕,只知道“她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根本不会有一根神经向你的大脑反应,你怕了,你该加快心跳的速度了,你该刺激泪腺分泌了,你该软化腿部肌肉了。   狄雅士正在走过来,蹲下,看着我:“你最好快点去一趟医院。”   我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大概我的眼睛是在颤抖的吧?我只能感觉得到抬起脖子很吃力,我的脖子,我的脑袋都在抖。可能我的眼睛也在抖,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脸,有什么东西颜色很深的好像正慢慢凝固在我的眼角,害我睁不开眼睛。   好奇怪,理应什么都看不见的狄雅士,怎么会像是能看清楚一切。   “怎么?动不了了?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去医院?”他说。   不一会,见我还是没有办法回答他,连抬着的头也正在一点点往地面靠:“这样吧,我直接把你们送到人小鬼大医院去吧。那女孩,如果不及时医治,会死的哦。”   我的头还是倒在了地面上,侧着,看着安详躺在冰冷水泥地上骆余蔚。她就像是在睡觉一般,睡得很沉,安然无恙。   “睡吧,睡醒了新的一天就开始了……”大约是狄雅士的手,在轻抚着我的耳畔,“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记得,态度要好点。”   他的手又从我的耳畔离开,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很高的地方:“你别想着能回家,我会送你去另一个……更可怕的地方。”   “不用担心要在你爱的所有人之间选择。因为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是我能听清的最后一句话了。   ☆、病入膏肓      我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很深的夜里,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偌大的病房里,旁边只有几张空床。骆余蔚呢?她应该在我身边才对。   除了全身酸痛,身上好像就没有别的不适了。看看两只手臂,都不过是些皮外伤,医生护士们甚至没有给我包扎,只是涂了点紫药水。   这里果然是人小鬼大医院吧,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想找个护士问问话都难。   “嗡嗡嗡——”   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就在床头柜那里。我伸出手去拿,很快就够到了手机:“喂?”   “喂,是宇霏小姐吗?”是老管家的声音,“你和大小姐去哪了?我一直给大小姐打电话都没人接。飞机已经起飞了,最快的航班是两个小时之后……你可以让大小姐接电话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很重要的事……   “她现在不在我身边……我们发生了点事,现在在医院。”   “什么?在医院?”老管家很着急的样子,肯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他还嘟囔着:“怎么尽发生不好的事。”   “喂?”我喊他。他顿了顿,说:“美国那边……夫人已经不行了。”   其实除了浑身酸痛,我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不清楚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着点滴。我只能拖着这个吊瓶,往外去找骆余蔚的所在地。   夫人已经不行了。老管家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那位和蔼可亲的夫人,曾经像妈妈一样给予我温柔关怀与温暖笑容的一位母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深爱的女儿,在大洋彼岸。   而她的女儿,也正躺在生死边缘。   我找到骆余蔚了,她就躺在玻璃窗的另一边,被好多个小鬼医生围绕着。刺眼的手术灯明晃晃地照在骆余蔚的脸上,在绿色手术服的映衬下,她的脸色不仅白而且发青。可她还是很安静,睡得很安静。   跟双树躺在血泊里的时候一样。这一点都不好。   “你醒了。”一个小护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给我递来了一台手机,“这是你朋友的手机,已经响过很多次了。”   她把手机交给我之后,就转身要往里面去了。我忙拉住她:“请问她怎么样了?”   能让这么多人围在里面,我多少也能猜到答案了。小护士说话一点也不含糊:“情况很不好。初步判断是中毒了,但是我们未曾见过的毒。再不抓紧时间解毒就会五脏六腑全部腐烂。”   狄雅士。这是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字眼。只有他能救骆余蔚。   “那个……请问,”眼见小护士就要把门关上,我赶紧去顶着门,“送我们来的人,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没有人送你们来。你们就躺在医院门口。”小护士一刻不多留,“砰”地关上了门。   “嗡嗡嗡——”   骆余蔚的手机在震动,这回不是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的管家,而是丁小雨。   丁小雨。   可是电话很快就挂了,没有继续震动下去。   是丁小雨。   我回拨了他的电话。既然是他先打来的,我就把他叫来吧。应该会更好的。   “喂?”电话已经接通,可是电话那头没有一点声音,我只好先说话。   丁小雨却回答:“刚刚不小心拨通了。”   “我不是骆余蔚。我是骆宇霏。我想请你来帮忙。”   “事情就是这样,”丁小雨来到之后,我跟他大致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我没有说狄雅士是谁,只说我们遇到了魔,“你能不能在这里守着她,我去打探那个魔的下落。”   丁小雨来了之后,就一直盯着玻璃窗里面看,没有看过我一眼:“你自己一个可以吗?”   “时间紧迫,我来不及等别人了。现在也只有我能认得他。”   丁小雨没有回应,就算我拍他的肩膀。   算了,等他酝酿出一句话来,我都找到狄雅士了。   我匆忙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咬咬牙,忍痛将血管上的针头拔出,换上了放在一旁脏兮兮的便服,直接就往外奔。   但愿我的身体不会因为我擅自拔掉针头而产生什么副作用。   经过丁小雨的身边时,我忽想起骆余蔚对我说的话:“他们都不会陪我一直走下去,我却为了他们忽略了永远不会离开我的父母。”   “丁小雨,”我喊了丁小雨一声,他的头有轻微的扭转,我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希望,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想骆余蔚走,就请你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像她那样不顾后果勇往直前的劲头,我想你可能需要。”   有的时候会觉得,丁小雨心里没有面上那么淡然无所谓,或许他的内心里藏着什么说不出口。如果只是因为丁小雨的勇气不够,而让骆余蔚错过些什么,那实在太不值得了。   “骆余蔚只是看上去聪明,她很笨,她猜不透你的想法的。”   这一次,丁小雨答得很爽快:“我知道。”   ☆、不欢而散      说是要去找狄雅士,我也不知道可以从哪里找起。   走出人小鬼大的大门,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每一条分岔路会走向哪里。   也许我是真应该找个人来给我带带路的。可是,大概也没人会知道狄雅士在哪里吧。   想起沙罗来。   其实沙罗对我不差,我也挺喜欢她的,只是没想到,我一句再见都还没跟她讲,她就已经不在了。这大概就是大小姐说的,不要等到要失去了才来后悔,我应该多跟沙罗说几句话的。一个教会我预言的老师,等她已经离开了,我才开始想念,然后发现,对她根本了解不多。   多么悲哀。   又想起双树来。   匆匆的见面,匆匆的分离,我们一见如故,但我也只是对她略知一二。如果知道她更多的事,我是不是就能想到狄雅士现在在哪里?   说起双树,很奇怪,至今我都没有后悔过自己没有抓稳她的手,虽说是她先吓的我,但松手的毕竟还是我,就好像虽然不是她想做的,但杀人的毕竟还是双树。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害怕,也会觉得伤感,因为我失去了一个朋友。可从来没有过罪恶感,因为这是双树想要的。如果她还活着,或许会更难受。   这样想着的我还真是冷血。狄雅士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不在乎别人生命,如同踩死蝼蚁一般杀了这么多人的狄雅士,觉得放开了双树的手的我冷血。好奇怪,这是一条很奇妙的难解的方程式吧。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江边,是陌生的江边,但也许,还是之前见过的同一条江。   这里很黑,没有路灯,月亮也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水面没有明显的波光粼粼,如果不仔细去看,恐怕看不出那是水流。   “你怎么在这?”这是我问的,也是他问的。   雷克斯就躺在江边的草坪上。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雷克斯站起身来,似乎想靠近我,最终却又保持距离。   “我只是……”   我应该告诉他实情的,却习惯性的用了要说谎的“我只是”。我只是摔地上了,我只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只是跑步的时候摔了。看见全身是擦伤,听见就觉得假。   但好像,戳中了雷克斯某个愤怒点。   “你到底想瞒着我多少事。”这不是一个问句,雷克斯已经下了定论。   “我没有。”他的定论让我生气。   雷克斯冷哼:“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只是走着走着摔了?还是跑着跑着摔了。”   “我是想跟你说实情是……”   “行了,不用说了。”雷克斯举起手来拦住我,“反正你最后还是会一声不吭就走掉的。”   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但我也很在意这件事。   “你为什么就认定了我会走呢?”我质问他。   雷克斯别过脸去:“你不是说了你要走吗?”   “我是说了,但是……”   他打断我的话:“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用说。反正你就是想把我留在这里。”   他不看我,说着气话。女人在争吵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不被尊重。“难不成你还会跟我走吗?”   “你终于还是说了,”雷克斯回过头来,开始破口大骂,“你就是要走!”   雷克斯的脸极度狰狞,白皙的脸庞透露着灰暗的暴戾。   “对!我就是想走!”我尖声叫着。   尖声叫过之后,觉得身心舒畅,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苦闷一下子全部化作力量喷涌出来,全部发泄掉。然而,问题还是摆在那里,没有解决。   雷克斯原本狰狞的脸开始松软下来,他后退,他缓慢地摇晃着脑袋,似乎刚刚已经使尽了全部气力:“我真是想太多,我以为你会为了我留下。既然你还是要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回来……我也不知道。当时灸舞和古莉就直接把我带到金时空的大门前了,我没有选择。但我也没有拒绝这个选择。我只是顺应别人的意思,一直不敢选择。   “你不要逼我,好吗?”我像是求饶一般,跪在地上,看着雷克斯,双眼发热,“你也为我想想,在我家有我的父母。”   “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你的父母重要?”   听到雷克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说实话,我很失望。我不知道这是他在理智的情况下还是不理智的情况下问的问题。但听到的当时,我真的很想,很想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他的脸通,我的手心也痛。   “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想着你自己吗?你不会为我想想……你知道我一直在你和我父母之间挣扎,有多难受,多难熬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只想着你自己,不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雷克斯又开始了后退,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他只是在后退,虚弱地反驳:“你不也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吗?你只想着你多难熬,你有想过我多害怕失去你吗?”   “我告诉你,”雷克斯突然坚定起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不走。”   “呵,”我是真心发出了这一声冷笑,“说得倒是轻巧。要在爸爸妈妈和爱人之间选择的人不是你。”   也许骆余蔚说的是对的。   雷克斯呆立在原地。他已经满头大汗,或许还夹杂着泪水。   有些人是真的深爱着对方,但他们只能谈恋爱,没有办法过一辈子。两个不能理解彼此的人,再深爱也没用,到最后,会因为不理解而慢慢厌恶对方,渐渐失去爱情。   我跟雷克斯才刚开始,就已经因为“你不为我想想”而吵起来了。   “我就是太为你着想,才会直到今天才跟你吵起来……”雷克斯低声说着,耷拉着脑袋,双手在口袋里搜寻着什么。   我也是啊……我不也是太为你着想了,才至今都没有离开。   我们都自以为太为对方着想,却都不相信彼此为自己着想。这是我在之后才领悟到的。   “骆余蔚说得对,你可能不会是陪我一直到最后的那个人。我的爸爸妈妈,才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人。”   雷克斯终于从他的口袋里找出来他的黑框眼镜。他可能是戴上了他的黑框眼镜了,我没有看他,我只是跪在地上盯着草坪上的小草看,根本看不清小草的模样。   “随你喜欢吧。”他走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是要去找狄雅士,到最后,还没开始找,就跟雷克斯吵了一架回来,一无所获。   哼。   我只能回到人小鬼大去。   人小鬼大的走廊里,坐着丁小雨。丁小雨笔直地坐在绿色的椅子上,两眼紧盯玻璃窗内不放。玻璃窗内,人小鬼大的医生护士们依旧在挠着脑袋讨论不停,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我坐到了丁小雨旁边:“我不知道应该去哪找。”   顿了顿,我又说:“但我想他会来找我的。”   这大概就是我到现在还不太着急的原因吧。狄雅士一点都不像是要骆余蔚死这么简单。不然,她也不能撑到现在了。   “那就坐这里等吧。”丁小雨说。   丁小雨的眼睛渐渐失去焦点,他像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思索着什么。   我跟他确实是聊不出什么来的。   “唉……”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也不知道雷克斯他怎么样了。   内心里的怒火其实一下子就下去了,更多的是痛心。我一直以为,雷克斯会是能够跟我安乐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我一直很在意去留的问题,也不敢跟他提,一旦我提了他一定很难过。   果然是这样。   他一点都不体谅我挣扎的内心。   唉。   可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雷克斯那张欲哭的脸,他又戴上眼镜了。每次想见他那张脆弱无助的脸,就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紧紧的,不让任何人碰他。   “我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余蔚相处。”丁小雨突然说话。   我望了望四周,又看他:“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丁小雨终于回看了我,他点点头:“我想,问你应该会有答案。”   其实只要正常地做自己,就可以了。   “那你怎么不能跟她相处了?”   丁小雨低下头去:“有很多心里话我都没有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不想我的话影响她的选择。”丁小雨顿了顿,“我怕她会失去自己。”   不让对方因为自己而面临两难。如果雷克斯也像丁小雨这么想……   “你真为她着想。”   “可是我一点不好过。”丁小雨却说,“什么都不说,她一点不知道我想什么。”   “那就告诉她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惊呆了。“那就告诉她啊”就像一缕光,突然照亮了我的世界。我去怪雷克斯不为我着想,不知道我想什么,但问题是,我自己也没有向他透露过哪怕一点自己内心里的挣扎痛苦。他知道我难过的,只是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就好比我知道他会难过,但我从没想过他会那么激动地跟我为了这份难过吵架。   “我说不出。除了怕影响她的选择,我自己也没有勇气对她说我想说的做我想做的。”丁小雨的声音越来越低,跟他的脑袋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丁小雨说这么多话。   “呵,这有什么难的。你下定决心了,变勇敢就好了。”我说。   茅塞顿开。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无非就是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嘴里说着为彼此着想才怎样怎样,实际上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着想。我就不该打着不想他难过的期号,瞒着他自己内心的挣扎,这分明只是害怕雷克斯听了之后难过的表情让自己舍不得。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我自己。这才是自私。   互相尊重,互相理解,首先就需要对彼此坦诚。   丁小雨也自嘲起来:“对呀,变勇敢就好了,呵。”   丁小雨说话,就如同引发爆炸的导火线。人小鬼大的走廊尽头爆炸了。火焰迸射,吓起了座上的我们。   爆炸不算强烈,一下就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但是,没有任何医生护士因为这场爆炸露面。   我跟丁小雨都不约而同地闯进了那个病房。   小鬼医生和护士全都晕倒在地,有一两个甚至口吐鲜血。而手术台上的骆余蔚早已不见踪影。   “狄雅士……”我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   狄雅士不在这里,只有他的声音,而且只有我听见了。   “骆家。”   我推开了丁小雨,径自跑了出去,边跑着,边拨打老管家的电话。可是没人接。   运气真的很好,一出门的时候,就遇上了一台计程车。我还怕这里太偏远,找不到交通工具。   可当我打开计程车车门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绝对不是运气好的结果。雷克斯就坐在车上,惊讶地看着我,说:“是你让司机接我来见你的?”   怎么可能呢?雷克斯肯定也这么想,刚吵完架怎么可能找计程车接他来见我。   这计程车一定是狄雅士找来接我们两个的。   关上车门,我对雷克斯说:“如果你肯下车,狄雅士应该就对付不了我了。”   司机一句话都没有问我们,他知道该把我们送到哪里去。从后视镜看这司机的脸色,很苍白,他大概被吓坏了。   窗外面的一切都很灰暗,走在偏僻的路上,没有太多的灯光。雷克斯自己一个人沿着江边散步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也可想见醉翁之意不在散步。   “唉……”我又叹出一口气来。   雷克斯在这时说起话:“对不起。”   雷克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不管你选什么,我都尽可能陪着你。”   鼻头酸酸,喉咙胀胀,眼泪涌出了眼眶。我往雷克斯的身边靠,双手挎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   ☆、复活   骆家的房子仿佛置身于深林里的古堡,平日里竟不觉它如此阴森恐怖且陈旧。乌云浓密,在房子背后飘过,露出小小的月牙,很快又将这微光掩埋。   狄雅士就在我房间的阳台上等着。他抬头,像是在看找不到的月亮。我其实还在担忧,他是不是能看得见。   “上来吧。”他说。   雷克斯一路牵着我往楼上走,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房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骆余蔚就躺在我的床上熟睡,老管家则趴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   骆余蔚的皮肤上,游走着奇怪的纹路,黑色的,跟照片里的古莉的手臂上的图案有点像。   “她怎么了?”我问。   “很简单。中毒了。”狄雅士扭回头来,远远地看着我,“只有我能解。”   “你想我做什么?”   狄雅士一步步走来,露出了看似善意的微笑:“不是你要做什么,是你们要做什么。”   握了握雷克斯的手,我皱眉。雷克斯一直都很冷静,他用他的大拇指轻抚我的手背:“说吧。”   “你,”狄雅士指着我,“去时空夹缝。”   “你,”狄雅士又指着雷克斯,“自己决定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时空夹缝。”   “你不是没办法去时空夹缝吗?”   如果他有办法将我们送往时空夹缝,他一定很早就将自己送了去。   狄雅士的脸上有着他不自知的微妙犹疑:“现在我找到了。”   为了报仇,狄雅士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将我送到时空夹缝去,狄雅士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的。   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在父母和雷克斯之间做选择了。   只是,他们都会难过的。   雷克斯不能走,他的父母他的外公还有雷婷还有他的朋友都会担心的。我一个人被担心被牵挂就够了,不能再有更多人受到牵连。   可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想到双树那样,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   我看向雷克斯,不说话,什么都不说,就等他选择了。无论他选择什么,都有喜有忧。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在某一天后悔他的选择。   呵。说到底还只是不想让自己犯错。   其实人生下来,无论做什么,都只是自私地希望自己能够过得心安理得。   根本没有什么为他人着想,只是最好我开心别人也开心。   想到这里,眼泪就自己涌了出来,收都收不住。   雷克斯将我抱到了他的怀里,他的手按着我的后脑勺,他的手在抖。   “你想我怎么做?”他问我。   我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里最强烈的渴望,脱口而出:“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觉得自己孤单。我的朋友不多,只有小敏是我珍惜的,我与长辈的情缘淡薄,只有父母是我珍惜的。一直以来,只要有这三个人,我就够了。来到金时空,我也有雷克斯,有骆余蔚,有王亚瑟,还有很多虽然不熟悉但不至于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人。   因为心很小,已经装满了,所以不孤单。   至少到目前为止,无论在哪里,都有一两个珍视的人在我身边。   要我自己一个人待在时空夹缝里,我才知道孤单很快就要来找上我了。   “那我就跟你一起。”雷克斯说。   “可是你还有……”我很想说,可是你还有父母还有朋友还有外公和雷婷。但我说不出,好怕一旦说出口,他就改变了主意。   雷克斯揽紧了我,亲吻了我的耳朵:“他们还有彼此还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家人。你除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这不是什么好的理由。但雷克斯用数学的方法说服了他自己。   这样也好,就不会再有谁因为我而被狄雅士伤害。用数学来计算,就是伤害最小化。   我看不见狄雅士的脸上是否有笑容,但我能听见他口吻里的心满意足:“很好。”   “你可以出来了。”狄雅士呼唤着谁。   雷克斯松开了怀抱,但他的手一直牵着我。   走出来的人有着骆余蔚的模样,她是从我的浴室里出来的。她走到床边,向骆余蔚伸出手。她的手覆在骆余蔚的额头上,她闭上了眼睛。   是战力,战力在燃烧着,朝骆余蔚的身体传递。   狄雅士解说:“她是骆余蔚在铜时空的□□。其实解毒的方法很简单,帮她恢复异能就好了。”   真的是这么简单就可以了吗?   狄雅士挥了挥手,隔空将我的手机从口袋里搜了出来,移到了我的面前。那是骆余蔚的手机。他命令道:“你可以请一个人来把她接去医院。她还是需要休养的。”   我接住了手机。   狄雅士又说:“我允许你们看见她醒过来了再走。”   我看了看雷克斯,又看了看狄雅士,最终看向骆余蔚。骆余蔚身上的纹路正在一点点淡去。   “好。”   我拨通了丁小雨的电话。   “嘟——嘟——”   “喂?”是我先说的话,“丁小雨吗?快来骆余蔚家,她需要马上去医院。”   怕丁小雨再多问些什么,说完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想他应该听清楚了。   那个长得很像骆余蔚的女孩走到了狄雅士的身边:“已经可以了。”   “很好。”狄雅士的食指抵在女孩的眉心,闪出一道绿光,随即消失。他说:“你可以走了。”   女孩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似有话却不得说。她走了。   “你们该躲起来了。”狄雅士提醒。   他带着我们躲进了洗浴室里。这明明是个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不。事实是,丁小雨就算打开了洗浴室的门,他也没有看见我们。是狄雅士又划出了一个小空间隔开了丁小雨的视线。   狄雅士甚至肆无忌惮地放声说话:“你大可放心,我只针对你一个人。有一个方法,能够既让你的亲人朋友不难过,也能够让你痛苦一辈子。”   “什么?”   “确切来说,不是方法,是必然的结果。”狄雅士非要吊着我的胃口说话。   雷克斯的目光一直盯着外面的丁小雨和骆余蔚,他晃了晃我的手:“她醒了。”   对,骆余蔚醒了,听不见她跟丁小雨说些什么,她只是虚弱地被丁小雨背起往外走。离开的时候,她的双眼分明是盯着我们看。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看见我们。   我只是觉得她的眼睛,让我心里毛毛的。   像书上的狼的眼睛。   狄雅士朝骆余蔚挥了挥手,随后笑里藏刀地看向我们:“等你们去了时空夹缝,没有人会记得你们,除了我。”   “但是,”狄雅士往外走,“你们会记得他们所有人。”   其实这有什么不好的呢。没有人记得我们,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消失,也没有人会因为我们的消失而难过哭泣。   真不是很好吗?   雷克斯却在这时握紧了我的手。他在抖。我看他的脸,他的太阳穴那,落下了一滴汗,一滴冷汗。   他在怕什么。   “准备好了吗?你们该启程了。”   ☆、时空夹缝      去往时空夹缝是一个很平静的过程,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的瞬间,没有光怪陆离,也没有电流火焰,我只是牵着雷克斯的手,仿佛睡了一觉。   临走之前,我还是跟狄雅士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他让所有人都不会难过。   时空夹缝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只有我跟雷克斯是彩色的,我真心后悔没有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还穿着那套沾满了血迹的衣服。   黑色的四壁,说是狭窄,却是广阔,说是广阔,却又狭窄。只是辽阔无边的黑暗。   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视频,这样称呼也许是合适的。能看见许多陌生的脸孔,也能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还能看见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有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向我们问好:“你们好啊,欢迎你们,你们是这里的第二组客人哦。本来这里还有个女孩的,但是她前阵子走了。”   “你是……”雷克斯问她。   中年女人热情好客:“我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我都忘了怎么会到这里来,久得我都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所以我是这里的主人哦。”   女人的笑里有着她不自知的苦涩。   女人的衣着看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有着古朴的味道。是麻布衣服,民国装。   “是真的很久了……”我感叹道。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女人领着我们走到墙上的壁画前,指着那些会动的画面,“这里面的都是真的哦,在各个时空里正在发生的事,是真的又再发生的哦。但对我们来说,这些啊,都是假的,都是那些人演出来的。”   女人的手指向她的身后。她的身后果然有一群人,跟她刚刚指着的视频里的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那群人从沙发里起来,走向我们,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都向女人打了一声招呼,随之往我们后面的黑暗里走去,分散开,最终停了下来,开始了另一出表演。   能看得出来他们表演着的正是我右前方的那张视频,是狄雅士走过人群的戏。   那群人的脸再回过来的时候,已经变了另一张脸。   狄雅士在面对一团绿色的飘在半空里的东西说话:“你可以开始了。”   “你确定不要连你的记忆也一起去掉?”那团绿色对他说。   他摇头:“我要把我的恨带走。”   “你记不住的。”那团绿色大笑,“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会慢慢被别人遗忘。”   狄雅士冷笑:“呵,有一件事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懂。在人心里,只要曾经被某些人记得过就够了。”   “是吗?”   “开始吧。”狄雅士闭上了眼。   “还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绿色靠近了狄雅士,靠得很近,仿佛包裹了他的手,“在你死了之后,你的刀片计划能交给我来掌控吗?”   狄雅士淡淡回答:“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绿色渐渐地将狄雅士包裹起来,完全看不见狄雅士的哪怕一根手指,“你们铁时空的刀片计划确实比我做的那些程序要有意思多了,完全不耗费我一点力量。只可惜啊,你的刀片计划里只有那一个女孩。对了,她叫什么?”   绿色后退,离开了狄雅士。不对,应该说,是狄雅士站着的位置。狄雅士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他那一身衣服,掉落在地上。   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吗?跟那团绿色做的交易,将我和雷克斯送进时空夹缝。   绿色一团自言自语:“哦……姓骆的呀。”   我心一颤。   “来来来,别看了啦,以后有的是时间看。”那女人拉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拖到一边去。   雷克斯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了过来。   “我告诉你们哦,闲着没事啊就别去招惹那些人,他们都没感情的,不会跟你们好的。他们都不过是一团幻象。”女人拍了拍我的衣服,“还有哦,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以做,我们三个啊就多聚聚一起聊聊天,不然多没意思啊。”   女人又再重复着那句哈:“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话就像是中了邪,一直回荡在耳边,也不知是真是假。   时空夹缝里,没有真的,也没有假的。   时空夹缝里,没有时间。一辈子很长,长得不得了,长得没有尽头,长得根本到不了终点。   这就是狄雅士要给我的生不如死。   雷克斯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这里除了聊天就没别的?”   “看电视剧啊,他们的生活就是我们的电视剧。”女人指了指墙上的所有,所有视频,“没别的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间。”   “那岂不是等死?”雷克斯惊讶。   “不会死。我们不会死。”女人说。   我拉了拉雷克斯的手,凑到他的耳边:“这个女人的衣服是民国装,上个世纪的,接近清朝那会的。”   雷克斯哑口无言。我想他已经懂得我的意思。他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渗出了汗,跟我手心里的汗纠缠,分不清彼此。   我们连等死都做不到。   女人的话其实并不是自我安慰,只是佯装成自我安慰的自我嘲讽:“其实啊,每天四处逛逛,一直往前走,能走好远的路呢,走走时间就过去了。说不定哪天啊,就又来人了。”   临走之前跟狄雅士说谢谢是没错的,大抵他心底里对我还是留有怜悯的,所以才会给我一个机会,才会让雷克斯跟着我一起来到这里。   相伴彼此。   狄雅士只是想让自己的内心好过点,再去见他心爱的人。   可能这样,当他见到天国里的双树和她的爱人幸福快乐的时候,他才不会那么难过。   ☆、最终章:活着      活着,就只是活着。   我想,我还是放弃狄雅士对我心存怜悯的妄想吧。   跟雷克斯两个人安静地吵着没有尽头的黑暗里走,看过许许多多的画面,里面有不少我们熟悉的面孔,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没有人因为我们的突然消失而感到悲伤,哪怕诧异。   没有人想起来他们认识一个叫雷克斯的人,也没有人记得他们的记忆里有过一个叫骆宇霏的人。   哪怕是我们的父母,最爱我们永远不会离开我们的父母。   我曾经以为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在此时此刻从此以后崩塌,化作炮灰。   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看见的了,大小姐要离开台北回到美国去,参加她妈妈的婚礼,并且决定从此不再回到台北。丁小雨去机场追她了,跨出了他勇敢的一步,但他永远不会记得有人曾经勾起他“要勇敢”的决心。   丁小雨说:“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不回了。不想回。”骆余蔚答。   “我给你写信。”   “不用了。”   两人没有说话。骆余蔚等了一会,转身就走。   丁小雨犹豫了很久,等到骆余蔚快要进安检,他才追了上去,拉住了骆余蔚的手。   “我会等你。”   骆余蔚呆了片刻:“你不用骗我了,没用的。我现在知道了,骗我,我也不会高兴。”   “我没有骗你。”   “呵,少来。小雨,你没必要这么说。”   顿了顿,丁小雨还是拉着骆余蔚的手:“那我去美国找你。我去打工,然后去美国。”   我们没再往下看了,再看下去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当你跟熟悉的人隔了很远,当你发现他们已经想不起你,当你意识到他们的生活不过是你天天在看的肥皂剧,结局怎么样已经无关重要了,因为你们已经变得陌生,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再关心彼此。   终极一班的人还在考大学的路上,他们还是吵吵闹闹吊儿郎当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每一天。汪大东还在致力于催促修帮他将铁时空的□□带来,王亚瑟则成天跟金刚妹妹腻歪着打理土龙帮的事务。   雷婷和外公过得很好,近期雷克斯的爸妈才回了台北一趟跟他们两组孙一起跑了温泉。外公家旁边来了新的邻居,跟雷婷在一个班上读书,是雷婷的新朋友。他们玩得很好。   爸爸妈妈不记得他们有过一个女儿,他们只以为之前将近二十年的生活里之所以无儿无女是因为他们不孕不育,然后有一天他们去了妇产科,发现自己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四十六岁的年纪里,终于有了第一个爱情结晶,妈妈哭了,爸爸也哭了。   小敏在临近毕业之际交了男朋友,因为她不需要再天天因为担心最好的朋友孤单寂寞而放弃了花花世界里的人。没有了骆宇霏,小敏开始关注身边的许多人,找到了其他能让她不孤单不寂寞的同伴。   这样看着,真的很孤单寂寞。   我的心很小,能装的人不多。我以为只要他们都活着,我就不会孤单,因为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他们,他们也随时都有可能来找我。   现在是,我活着,他们也活着,我不能随时去找他们,他们也不想起要来找我。   我的心虽然装满了,但他们的心里没有我。我内心里装着的都不过是虚像,占了空间却不实在。只有雷克斯那一份是真实存在的。   雷克斯心里一定也有跟我一样的感觉,或许他早就发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来这里之前他在怕。我们这不知道多少天里都很少说话,只是在看,看身边的这些电视剧。   我们都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道不清说不明,就只是难过得不想说话。   也许,等到我们的心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我们最终驻足,停止这一次漫无目的没有止境的漫步,是在骆余蔚杀人的画面前。深夜里,月色迷人妖冶,骆余蔚闪烁着如狼般饥渴凶狠的目光,用她很少拿出来的那把吉他,震慑了每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高手。   那些人都七窍流血,然后消失得没有一点点痕迹。   这大概就是那团绿色所说的刀片计划。   我内心的颤抖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仿佛只是在等着有一天看到这样的结果。   “走吧。”雷克斯拉了拉我的手,把我带走。   “走去哪?”我明知故问。   雷克斯答:“不知道,走着走着就知道了吧。”   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们两个也许会不断地重复着类似的对话,问一些知道答案的问题,回答一些一定会说的答案,但始终面无表情。   其实有一件事我是很高兴的。虽然在时空夹缝里,不会觉得累,不会觉得饿,不会觉得渴,但我们还可以睡觉,我们还可以做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散完步就会躺下来,哄着彼此睡觉,睡醒了,就来讲自己梦到了什么。有一回,我梦到了一场大战,梦里有那团绿色的东西,也有很多勇敢的战士,有几个长着汪大东那张脸的人,也有几个长了雷克斯的脸的人,还有很多我根本认不出来是谁的人,他们全部,全部包围着那团绿色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但我就是知道,那是一张轰动的神魔大战,来自十二时空的各个高手,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与安宁,一致对外抵挡魔的力量。   最终两败俱伤。我看得到,那团绿色变小了,但它只是慢慢隐去了它的身体,而那些战士,全部,都像狄雅士一样,消失在绿色的包裹里。   醒来之后,我给雷克斯讲了我的这个梦。   其实我已经分不清夜里闭上眼看见的是梦,还是预言。不对,应该就是梦了,预言那是对于十二时空里的人来说的,对我来说,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象。   我跟雷克斯都对这场大戏的结果十分好奇,我们就像每一次醒来之后一样,讨论着梦的后面会发生什么,也许金时空的汪大东会在十年之后重新出现,也许铁时空的灸舞会牺牲自己救活了铁时空的战士。有的时候,我们还会加入到那些变来变去的演员的行列里,给自己安了一个原剧本里没有的角色,跟那个民国女人一起,站在演员的身边,抢占他们的台词。   我们就这样自己找着乐子度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后来有一天,时空夹缝里又来了一个人,我觉得她有点脸熟,但我想不起来她是谁。她说她是从铁时空来的,她的名字叫夏兰荇德·雄,她让我们叫她雄哥。她还很喜欢雷克斯,说雷克斯跟她的大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但她跟我们不一样,她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她最爱的儿女会将她带回家。她每天都盯着她家里人的视频看,期待着,等待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